雙面富士山

劉第紅

富士山是日本的象征。即便是沒有去過日本的人，對富士山也不會感到陌生，它那圓錐狀山體和銀白色積雪山巔為許多人所熟知。對于日本人來說，富士山是他們心中的“圣岳”。自古以來，它的名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日本的“和歌”中。日本詩人用最華麗的詞藻贊美它，“玉扇倒懸東海天”“富士白雪映朝陽”是它的生動寫照。

富士山位于日本本州島中南部，橫跨靜岡、山梨兩縣，接近太平洋海岸。它海拔3776米，是日本最高的山脈。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之一，有記錄的火山噴發(fā)共18次，最后一次發(fā)生在1707年?！案皇俊痹从谌毡旧贁?shù)民族阿伊努族語，意為“火神”?！盎鹕瘛敝两裉幱谛菝郀顟B(tài)，不知道它何時再一次發(fā)威。

天氣晴好的日子，在東京的高樓上都能遠(yuǎn)眺到富士山山頂。從遠(yuǎn)處看，富士山風(fēng)光旖旎，如詩如畫，令人心馳神往。

登山前一天，我住在河口湖邊。富士山北麓由東向西依次為山中湖、河口湖、西湖、精進(jìn)湖和本棲湖，都是熔巖流傾瀉形成的堰塞湖，被合稱為“富士五湖”。據(jù)說，河口湖平靜的湖面，能映照出富士山優(yōu)美的倒影?？上翘焯旃蛔髅溃罩酗h著絲絲細(xì)雨，富士山隱藏在一片雨霧之中。我在心里祈禱，希望第二天天氣好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時間觀察天色，天氣仍沒有轉(zhuǎn)晴的跡象。我的心情不由得有點陰郁，富士山上的陰云似乎飄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擔(dān)心此次山行無法目睹富士山的真面目。

登山計劃如期進(jìn)行，我乘坐旅游公司的大巴向富士山進(jìn)發(fā)。公路兩邊，皆是蒼翠的綠，濃得化不開。經(jīng)過雨水的洗濯，樹木綠得蔥蘢，綠得發(fā)亮。在公路一旁，依次見到“一合目”“二合目”“三合目”等路標(biāo)，提示在山中的行程?！耙缓夏俊奔词钦麄€登山路程1/10的地方，“二合目”即是整個登山路程2/10的地方，依此類推，“十合目”便是山頂?shù)奈恢昧?。大巴在“五合目”停下來，這是汽車在山中能開到的最高的地方。剩下的路程，是六個小時的步行。

下車后，發(fā)現(xiàn)山腰的雨霧更重，百米遠(yuǎn)的地方，就不見人影。富士山“消失”在茫茫霧海里。山下是夏天，在山腰卻明顯感覺到秋意。山風(fēng)吹來，令人瑟瑟發(fā)抖。再往上走，無疑是冬季了。在一座山中，同一天可體驗到不同的季節(jié)。

我們一行人在山腰中沒有流連多久，就紛紛決定下山。沒有見到富士山頂峰，大家都覺得有點掃興，坐在車上悶聲不響。

大巴開至“四合目”時，導(dǎo)游對著司機大喊：“停車！停車！”原來，他眼睛尖，看到富士山頂?shù)脑旗F散開了。我們頓時興奮起來，待車在路邊停穩(wěn)后，趕緊下車，迫不及待地往山頂看。我清晰地看到了富士山圓錐體的一面，只見冷峻的火山巖，既無表情，又無高“顏值”。火山巖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也沒有一根草，了無生機。這與遠(yuǎn)觀富士山的印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如果說遠(yuǎn)觀富士山，它像一位頭戴紗巾的婀娜的少女，那么近觀富士山，它則像一位冷酷無情的武士。

日本人崇尚山人合一的理念，將富士山作為民族精神的化身。我以為，富士山的雙面對應(yīng)著日本人的雙重性格、日本文化的雙重性。美國學(xué)者魯思·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中，以“菊”和“刀”來象征日本文化的雙重性，比如愛美而又黷武、尚禮而又好斗、喜新而又頑固、服從而又不馴……

從山上下來，大家都變得開朗起來，一路上有說有笑，突然間露出真容的富士山彌補了大家心中的遺憾。我們到底不虛此行。日本有句古話：“智者只登一次富士山，誰來兩次是笨蛋。”這是我第一次登富士山，也許是最后一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