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溢
(復旦大學 文史研究院, 上海 200433)
主題欄目:宋學研究
南宋臨安城內(nèi)寺監(jiān)安置探析
朱 溢
(復旦大學 文史研究院, 上海 200433)
南宋政權(quán)建立初期,寺監(jiān)的構(gòu)成幾經(jīng)變化,經(jīng)過多次并省、重建,最終在宋孝宗統(tǒng)治初年定型。對南宋政權(quán)來說,在臨安城內(nèi)嵌入包括寺監(jiān)在內(nèi)的行政機構(gòu),是使這座城市從地方都會變?yōu)檎沃行牡谋匾獥l件之一,不過臨安城內(nèi)空間有限,并且受到地形條件的限制而無法拓展,因此寺監(jiān)的安置極其不易。因為與其他官用設(shè)施、民用建筑在土地資源的獲取上存在競爭關(guān)系,寺監(jiān)衙署遷址的頻繁程度在帝制時代首屈一指,多與住宅、店鋪為鄰的空間特性也給寺監(jiān)的日常運行帶來了不少負面影響。南宋寺監(jiān)安置的曲折過程是臨安的都城機能與城市空間相互沖突、彼此調(diào)適的縮影。
南宋政權(quán); 寺監(jiān); 臨安; 都城機能; 城市空間
在以往的南宋臨安研究中,學者們多是聚焦于臨安的商品經(jīng)濟、社會生活、城市文化①姚永輝對近百年來的南宋臨安研究有過全面的回顧和述評,雖未明確指出商品經(jīng)濟、社會生活、城市文化是南宋臨安研究的重心所在,不過從她列舉的研究成果不難觀察到這一傾向。參見姚永輝《城市史視野下的南宋臨安研究(1920—2013)》,載《史林》2014年第5期,第169-178頁。。作為南宋政權(quán)事實上的都城②南宋政權(quán)雖然退守南方,但仍然以早已淪陷的東京為法理上的都城,目的是“示不忘恢復”。見陸游《老學庵筆記》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44頁。,臨安的政治屬性反而較少有人關(guān)注,有待深入挖掘。南宋以前,杭州一直是作為區(qū)域性中心城市而存在,唯一在此定都的吳越國不過是一個割據(jù)政權(quán)。將這座城市改造為南宋都城的過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對其政治機能的充實。作為都城中不可或缺的一類設(shè)施,朝廷衙署無疑是臨安政治機能的一種外在體現(xiàn)。然而,在以往的研究中,南宋的朝廷衙署并未在城市史的視野下得到充分探討。楊寬的《中國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一書在寫到南宋臨安時,絕大多數(shù)的篇幅都用于廂坊劃分、商業(yè)分布、市政管理、社會組織的討論,對中央官署分布的介紹極其簡略[1]352-354。林正秋、徐吉軍對南宋臨安進行整體性考察時,將重點放在市政管理、商品經(jīng)濟、文化娛樂、社會風俗和風景名勝等方面,在朝廷衙署上所費的筆墨也不多,徐吉軍的專著更是在介紹臨安的城市規(guī)劃時將其一筆帶過[2]54-64[3]32。高橋弘臣在論述紹興年間南宋政權(quán)如何將臨安改造成國都時,對官廳的建設(shè)、整備雖然有所涉及,但也只是做到了概述的程度[4]184-187。
這樣的研究現(xiàn)狀確有改善的必要,而且相關(guān)史料還算充裕,大致可以支撐研究的深入開展。為此,本文擬從諸寺監(jiān)入手,通過考察其安置狀況來探討南宋政權(quán)如何充實臨安的政治功能。寺監(jiān)在南宋行政架構(gòu)中的地位、作用不及三省六部,因而朝廷對其地理位置沒有嚴格限制*在臨安,三省和樞密院位于宮城以北的舊顯寧寺基址上,六部在其南面。無論南宋政權(quán)流亡東南地區(qū)時暫駐于此地,還是紹興八年后變?yōu)殚L駐,三省、樞密院、六部的地理位置一直都沒有變化。盡管如此,這些機構(gòu)與臨安城市空間的關(guān)系仍有可議之處,對此我們將另文研討。,也不可能在土地的分配上對其優(yōu)先考慮,故寺監(jiān)在臨安嵌入的過程更曲折、更復雜。細致梳理這段歷史,將有助于我們深刻體會南宋臨安的都城機能與城市空間之間的緊張關(guān)系,從而加深對南宋臨安城市變遷的理解。
南宋政權(quán)在機構(gòu)設(shè)置上有繼承北宋舊制的一面,同時也有不少變動。樞密院的職權(quán)在南宋初年遭到侵奪而淪為“宰相屬府”*參見梁天錫《宋樞密院制度》,(臺北)黎明文化事業(yè)公司1981年版,第850-868頁。此外,王青松對南宋樞密院與三省的關(guān)系也有精彩的探討,參看王青松《南宋的中央軍事指揮機制簡論——以兩府之間關(guān)系變化與運作機制為探討中心》,見姜錫東編《宋史研究論叢》第15期,(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03-224頁。便是一例。南宋寺監(jiān)數(shù)量也少于北宋,只有太常寺、宗正寺、大理寺、司農(nóng)寺、太府寺、國子監(jiān)、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長期存在,其中司農(nóng)寺、太府寺、國子監(jiān)、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還有省而復置的過程。寺監(jiān)的大規(guī)模并省發(fā)生在建炎三年(1129)四月,《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對此有記載:“并宗正寺歸太常,省太府、司農(nóng)寺歸戶部,鴻臚、光祿寺、國子監(jiān)歸禮部,衛(wèi)尉寺歸兵部,太仆寺歸駕部,少府、將作、軍器監(jiān)歸工部,皆用軍興并省也?!盵5]卷二二,475
上引史料在提到宗正寺時用“并”,對其他機構(gòu)則用“省”,用字上的微妙差別提示我們有必要考察朝廷對宗正寺與其他機構(gòu)的處置是否有所不同?!督ㄑ滓詠硐的暌洝吩谧⑽闹袑ψ谡伦隽搜a充說明:“紹興三年六月復置少卿,五年閏二月辛未復置寺?!盵5]卷二二,475然而,這一記載無法得到其他史料的印證。相反,其他史料能夠證明,宗正寺的建制一直存在,只是沒有獨立的長官,由太常少卿負責統(tǒng)領(lǐng)而已。根據(jù)《宋會要輯稿》的記載,建炎三年四月,宋高宗“詔太常少卿一員兼宗正少卿,丞、簿并罷”,并且“詔宗正寺吏人減半”;紹興三年(1133)四月,宗正寺制定了宗室名籍上報的流程,六月,知大宗正丞謝伋上奏:“今宗正有寺而無官,以太常兼治,望令宗正寺下州縣取索名籍,編修玉牒;或為宗室世系名籍遠近之序,頒之天下?!盵6]職官二○之一○、一一,3568-3569謝伋的言論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中也有記載[5]卷六六,1122。由此看來,從建炎三年四月開始,太常少卿兼任宗正少卿,負責宗正寺的事務(wù),宗正寺的員額也有所削減,但宗正寺并未被撤銷,謝伋“今宗正有寺而無官,以太常兼治”的表述最能說明問題。在《宋史·職官志》中,同樣可以看到宗正寺的建制一直沒有消失:“渡江后,卿不常置,少卿一人,以太常兼。紹興三年,復置少卿一人。五年,復置丞;十年,置主簿?!盵7]卷一六四,3887
關(guān)于建炎三年四月的機構(gòu)并省,《宋會要輯稿》的記載還可以幫助我們掌握更多的細節(jié)。例如,具體而言,太府寺罷廢后,其業(yè)務(wù)撥隸戶部中的金部[6]職官二七之二七,3724。司農(nóng)寺的主要職掌則交由戶部中的倉部負責:“罷司農(nóng)寺,內(nèi)本寺掌行諸倉支納、諸路起到上供糧斛、諸草場交納稅草,行下所屬倉界、草場,交納支遣事物,撥隸倉部?!盵6]職官二六之一七,3697光祿寺的原有功能也并非全部由禮部承擔,后來太常寺接手了其部分業(yè)務(wù),證據(jù)便是宋高宗在建炎三年六月所下的詔書:“光祿寺舊行祠祭排辦供應(yīng)事務(wù)并歸太常寺?!盵6]職官二一之七,3608
到了紹興年間,一些早先被廢的機構(gòu)陸續(xù)得到了重建,其中司農(nóng)寺的重建歷史最為清楚。宋高宗于紹興三年十二月“詔復置司農(nóng)寺丞二員”,次年五月,“詔司農(nóng)寺卿、少各特復置一員”,七月又下詔:“復置司農(nóng)寺。倉部昨并到司農(nóng)寺所行支納糧斛、草料等事務(wù),并撥到手分等,并依舊歸本寺掌行祗應(yīng)。其余應(yīng)干合行事件,令本寺遵依舊制施行?!盵6]職官二六之一七、一八,3697-3698《宋史·職官志》中有類似記載:“紹興三年,復置丞二員。凡有合行事務(wù),申戶部施行。四年,復置寺,仍置卿、少?!?《宋史》卷一六五《職官志五》,(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版(以下不再標注版本),第3905頁?!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矶ㄑ兹晁脑赂陾l的注文提到司農(nóng)寺復置于紹興三年十一月(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475頁,以下不再標注版本),這與《宋史》《宋會要輯稿》的記載都不同,其準確性令人懷疑。我們看到,紹興三年復置司農(nóng)丞后,在司農(nóng)寺還未重建的情況下,司農(nóng)丞掌管的事務(wù)依然要上報戶部。通過這一事例可知,在南宋初年,恢復這些寺監(jiān)的官職并不意味著機構(gòu)的重建。正因為這樣,除了司農(nóng)寺外,其他機構(gòu)的少卿、丞的復置雖然也有記載[5]卷六九,1175,卻無法作為該機構(gòu)重建的標志。只有《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注文對這些機構(gòu)重建的時間有過記載:太府寺、國子監(jiān)、軍器監(jiān)、將作監(jiān)、光祿寺、鴻臚寺分別于紹興二年五月、三年六月、三年十一月、三年十一月、二十三年(1153)二月、二十五年(1155)十月復置*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二二建炎三年四月庚申條,第475頁。其實鴻臚寺并未重建,鴻臚少卿也只是在紹興二十五年十月復而旋廢:“紹興二十五年十月六日,詔左朝散郎朱敦儒除鴻臚少卿。是月二十三日,敦儒以臣僚言章依舊致仕,后不復置?!币姟端螘嫺濉仿毠俣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3684頁??梢婙櫯F少卿恢復的時間非常短暫,鴻臚寺的重建也就無從談起了。。但鑒于《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注文記載的宗正寺、司農(nóng)寺、鴻臚寺的復置時間相當可疑,其所提供的其他機構(gòu)的重建日期也未必可信。
建炎三年四月并省的機構(gòu)后來的命運各不相同:司農(nóng)寺、太府寺、國子監(jiān)、軍器監(jiān)和將作監(jiān)后來得到了復置并長期存在,衛(wèi)尉寺、太仆寺、鴻臚寺、少府監(jiān)的建制一直未能恢復*朱瑞熙指出,北宋后期存在各寺忙閑不均的現(xiàn)象,朝中也有人因為機構(gòu)重復的問題提議將寺監(jiān)盡量省并于六部。參見朱瑞熙《中國政治制度通史第六卷·宋代》,(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47、253頁。南宋政權(quán)后來一直沒有重建衛(wèi)尉寺、太仆寺、鴻臚寺、少府監(jiān),恐怕也與北宋后期以來這些機構(gòu)職能的弱化有關(guān)。南宋初年,程俱在這些機構(gòu)省并前就指出,“衛(wèi)尉、鴻臚、太仆皆事簡”,少府監(jiān)“在今事物亦簡”。參看程俱《北山集》卷三五《省官札子》,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0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345頁。鴻臚寺的清閑程度尤為突出:北宋后期,“鴻臚舊號為睡卿,謂所掌止道、釋及四夷朝貢之事,極為簡靜也”;到了政和年間,隨著佛道管理、高麗入貢的事務(wù)分別被剝離給秘書省、樞密院,“鴻臚益無事,至終日不置一字,謂之夢中作夢”。見陸游《家世舊聞》卷下,(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204頁。,光祿寺則有過再置、再廢的經(jīng)歷。紹興二十三年(1153)二月,因為吏部郎中兼權(quán)太常少卿沈虛中“今醯醢之屬,皆制在市司,慮其不虔”的言論,“復置光祿寺丞一員,專掌祠祭禮料,即惠照院齋坊儲之”,并以偽福國長公主的宅第為光祿寺*見《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四紹興二十三年二月丙子條,第2679頁。偽福國長公主是開封乾明寺的女尼李靜善,她在南宋一度冒充宋徽宗之女柔福公主,并被封為福國長公主,后因東窗事發(fā)而遭杖殺,詳見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一,(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54-55頁;《宋史》卷二四八,第8788頁。。同年六月,宋高宗又令“工部鑄造光祿寺印一面行使”,不過光祿寺作為獨立機構(gòu)存在的時間并不長,隆興元年(1163)七月,宋孝宗“詔光祿寺并歸太常寺兼領(lǐng),丞一員罷”,次月,又通過了光祿寺“見管吏人三員,胥佐一名,見行批換副尉,候了日離寺。貼司二人,合歸并太常寺”的方案[6]職官二一之七,3608-3609,光祿寺又一次遭到裁撤。
在諸寺監(jiān)中,只有都水監(jiān)、大理寺沒有參與建炎三年四月的機構(gòu)并省。都水監(jiān)雖然不在此次機構(gòu)并省的名單之列,但還是在紹興十年(1140)遭到了裁撤?!端问贰ぢ毠僦尽罚骸敖ㄑ兹辏t都水監(jiān)置使者一員。紹興九年,復置南、北外都水丞各一員,南丞于應(yīng)天府,北丞于東京置司。十年,詔都水事歸于工部,不復置官?!盵7]卷一六五,3922-3923因此,在南宋絕大多數(shù)時間內(nèi),都不存在都水監(jiān)這一機構(gòu)。大理寺則完全沒有與其他機構(gòu)并省的經(jīng)歷?!端问贰ぢ毠僦尽罚骸爸信d并省官寺,惟大理寺不并?!盵7]卷一六五,3901這一表述是準確的。而《咸淳臨安志》所說的“建炎三年四月,以軍興省并諸寺監(jiān),惟太常如故”[8]卷六,3406,有明顯不符合事實之處:其一,大理寺并未被省并;其二,太常寺也沒有超然于此次機構(gòu)調(diào)整。當然,太常寺與大理寺一樣,沒有被合并到其他機構(gòu),從這個意義上來理解的話,《宋史·職官志》中“建炎初,并省冗職,惟太常、大理不能”的說法[7]卷一六四,3883至少在諸寺范圍內(nèi)有其合理性。
最后,我們再來了解一下大宗正司的情況。大宗正司創(chuàng)立于北宋景祐三年(1036),“時諸王子孫眾多,既聚居睦親宅,故于祖宗后各擇一人使司訓導,糾違失。凡宗族之政令,皆關(guān)掌奏,事毋得專達,先詳視可否以聞”[9]卷一一九,2796。這一機構(gòu)的功能與宗正寺有所不同:“凡宗室事,大宗正司治之。玉牒之類,宗正寺掌之?!盵6]崇儒一之五,2729由此亦可知曉,宗正寺的原有功能到了北宋景祐三年一分為二,分別由大宗正司和宗正寺執(zhí)掌,大宗正司職責尤重。北宋后期,除了京師有大宗正司外,在南京、西京還分別有南外宗正司、西外宗正司,這兩個機構(gòu)建立的時間為崇寧元年(1101)十一月[6]職官二○之三三,3580[10]卷二六,667。政權(quán)南渡后,這些負責管理宗室的機構(gòu)陸續(xù)到了南方,雖然迭經(jīng)變化,但都一直沒有消失:“南渡初,先徙宗室于江、淮,于是大宗正司移江寧,南外移鎮(zhèn)江,西外移揚州。其后屢徙,后西外止于福州,南外止于泉州;又置紹興府宗正司,蓋初隨其所寓而分管轄之。乾道七年,嘗欲移紹興府宗司于蜀,不果,后并歸行在?!盵7]卷一六四,3889嚴格來講,大宗正司不在寺監(jiān)的范圍內(nèi),但與寺監(jiān)尤其是宗正寺的關(guān)系極其緊密,《宋史·職官志》就將大宗正司的史料附列于寺監(jiān)部分,緊接在宗正寺之后[7]卷一六四,3888-3890,龔延明在編寫《宋代官制辭典》時也是如此處理[11]291-296。此處之所以提及大宗正司,除了有上述這層關(guān)系外,還有另外的考慮:大宗正司在臨安城內(nèi)的安置狀況、空間特性與寺監(jiān)頗為相似,把與大宗正司有關(guān)的記載吸收進來,與涉及寺監(jiān)的史料相互參證,有助于后文對南宋寺監(jiān)安置困境的剖析。
下面分析那些長期存在的寺監(jiān)在臨安城內(nèi)的初置和遷址情況。首先看諸寺之首太常寺。在《乾道臨安志》中,太常寺在天井巷[12]卷一,3218。根據(jù)《咸淳臨安志》的記載,太常寺位于羅漢洞[8]卷六,3406。雖然表述不同,實際上指的是同一個地方。太常寺并未經(jīng)歷過大范圍的遷移。樓鑰的《重修太常寺記》對南宋太常寺的歷史有詳細記載:
迨駐蹕錢塘,以法惠僧寺東偏隙地為敕令所,又街之東則為容臺,尚不足以盡設(shè)禮樂之器,遇閱習則列宮架于法惠寺中。紹興三十一年,少卿王公普始請易地,會敕局中廢,遂遷焉。中為寅清堂,耽耽夏屋,于是為稱。法惠既廢為懷遠驛,又以為臺諫官舍。敕局再建于寺之舊處,而容臺不移,于今五十年矣。梁棟墮圮,日有覆壓之虞,卿少久闕。嘉定二年,崇慶張君鈞為主簿,已嘆其不可居。既丞胄監(jiān),又轉(zhuǎn)而丞于此。時司農(nóng)太府俱舍舊以趨新,或謂亦可遷矣。君曰:“此禮樂之司,庭宇宏敞,位置崇嚴,不應(yīng)輕棄。矧盜泉勝母,古人所避,不若因而增葺之?!闭堄诔?,度材于天邑,凡而叢費,取其貲而親出納之。都下之煩末,吏曹之謾欺,一切痛革之。手賦工直,察其勤惰。惰者至執(zhí)撲以抶,勤者或釃酒以勞。百堵皆興,眾役競勸。始于三年之仲冬,明年三月八日告畢,用工三千五百有奇。[13]卷五一,954
引文中的“容臺”就是太常寺。紹興三十一年(1161)以前,敕令所位于法惠寺以東,太常寺在敕令所的街東。因為空間有限,遇到儀式排練時,太常寺只好借用法惠寺的場地。紹興三十一年,根據(jù)給事中黃祖舜等人的提議,敕令所并入刑部[5]卷一九○,3182,這就是引文中所說的“敕局中廢”。太常寺隨之遷到了敕令所的舊址,使其空間需求得到了滿足,此后太常寺一直在此辦公。由于建筑年久失修,到了嘉定年間,有人建議太常寺遷址另建,不過最終還是確定在原址上增葺。由主事的太常丞張鈞“此禮樂之司,庭宇弘敞,位置崇嚴,不應(yīng)輕棄”的表述不難獲知,在擁擠的臨安城內(nèi)另外擇地安置需要寬敞空間的太常寺,恐怕并非易事。
接下來再看宗正寺和大宗正司的情況。根據(jù)《咸淳臨安志》的記載,宗正寺位于太廟以南[8]卷六,3408。然而這反映的是紹興二十年(1150)以后宗正寺的地理位置,并非整個南宋都是如此。紹興二十年二月,玉牒所檢討官王曮奏請,“知臨安府宋貺相度,欲將舊車輅院地步改造玉牒所及宗正寺”,宋高宗對此予以認可[6]職官二○之五四,3595。可見此前宗正寺不在這里,由于史料失載,我們并不清楚紹興二十年以前宗正寺位于何處。南宋的玉牒所成立于紹興十二年(1142)年末,吏部在此之前就指出:“在京玉牒所系就宗正寺置局,今屋宇窄隘,欲乞令臨安府就本寺添展擗截,或別行踏逐。”[6]職官二○之五八,3599盡管受到史料的限制,這一提議的結(jié)果不明,不過我們至少知道,玉牒所與宗正寺在紹興二十年都搬到了太廟以南的車輅院舊址。到了紹興二十九年(1159)八月,針對給舍、臺諫減省冗費的建議,宋高宗下詔:“玉牒所并入宗正寺,更不置修玉牒官、檢討官,以本寺少卿及丞同領(lǐng)編修事,本寺主簿更不干預。見今玉牒所手分存留兩名外,余司封差到人及玉牒所額外吏人,三省、樞密院堂后官兼供檢、檢討、點檢、主管文字之類并罷?!盵6]職官二○之五九,3600經(jīng)過這一變化后,玉牒所的職能完全由宗正寺接手,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從隸屬變?yōu)楹弦?。給事中兼檢討官王信在淳熙十三年(1186)撰寫的題記中說:“玉牒所、宗正寺,同一官府。凡修纂之事,寺官與焉。”[8]卷六,3408
大宗正司在臨安初置的時間大約是紹興三年(1133),該年六月,臨安知府盧知原聲稱:“訪聞大宗正司及南班宗室,自今逐旋前來行在。緣修建宅舍尚未了當,全無安泊去處,欲將同文館及明慶寺廊屋應(yīng)副,候修造了畢依舊。”宋高宗對此表示同意,同時又要求“不得多占間數(shù)及損壞屋宇”[6]職官二○之二三,3576。由此可見,因為沒有現(xiàn)成的屋舍,朝廷只能借用明慶寺和原本用于接待高麗使者的同文館,來臨時安置大宗正司和南班宗室??嘤谑妨先鄙儆涊d,我們無法掌握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大宗正司確切的地理位置*在宋高宗統(tǒng)治時期,與大宗正司不同,睦親宅的修建有明確的記載:紹興三年五月,宋高宗“詔筑第百間,以居南班宗室,仍以睦親宅為名”(《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六五紹興三年五月辛酉條,第1102頁);同年十二月,又“詔南班宗室新第,仍舊以睦親宅為名”(《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七一紹興三年十二月甲辰條,第1194頁)。睦親宅的地點在清湖橋以東,參看周淙《乾道臨安志》卷一,見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宋元方志叢刊》,(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3219頁。,只是知道其空間狀況未見改善。紹興十七年(1147)九月,知大宗正事、權(quán)主奉濮安懿王祠事趙士夽上言:“大宗正司在東京日,自有置司去處。近年以來,遷徙不安,只于宗官廨宇內(nèi)隨宜擗截,委實窄隘,丞官亦無治事之所?!彼埱蟪榇笞谡玖硪捜ヌ?,或者擴充現(xiàn)址,宋高宗令臨安府來處理此事[6]職官二○之二七、二八,3578。看來在此之前,大宗正司只能暫時置于長官的廨宇內(nèi),知大宗正丞也不具備應(yīng)有的辦公條件。
宋高宗朝的大部分時間內(nèi),大宗正司的確切方位無法知曉,不過后來這一機構(gòu)的地址大致還是清楚的。翻檢乾道五年(1169)所修的《乾道臨安志》,可知此時的大宗正司位于睦親坊[12]卷一,3218。嘉泰元年(1201)四月,宋寧宗“詔將潛邸府改充開元宮并大宗正司,卻將大宗正司改作百官廨宇”[6]崇儒一之一四、一五,2735。宋朝在五行之中居于火德,君臣對此非常重視。在南宋,每年的季春、季秋分別舉行出火祀大辰、納火祀大辰儀式[14]卷二,20。嘉泰元年開元宮的建立與火德崇拜亦有關(guān)系。開元宮供奉熒惑,“儀制皆視佑圣觀,殿曰明離,祀以立夏”,到了嘉泰四年(1204),“又詔臨安府即殿之右,別建閼伯宣明王殿”。在宋寧宗將潛邸改為開元宮的過程中,“大宗正司分其地之半”,于是大宗正司搬出了睦親坊,遷至泰和坊辦公[8]卷一三,3483。在宋理宗朝,大宗正司仍然有過徙址的經(jīng)歷:“大宗正司故與開元宮為鄰,紹定四年災(zāi),寓治睦親宅,五年六月甲子,詔以天慶坊魏惠憲王府舊址為之?!盵15]卷四六,520可見,大宗正司在紹定四年(1231)至五年(1232)間遷回睦親宅,后又移址天慶坊。
與上面這些機構(gòu)一樣,大理寺也有遷址經(jīng)歷。大理寺最初位于錢塘門內(nèi),紹定二年(1229)重修大理寺后,大理丞游似在記文中更是明確記載:“六飛初駐蹕,寺以錢塘縣治為之?!盵8]卷六,3412紹興二十年八月,大理寺遷至仁和縣治以西。事情的起因是監(jiān)察御史湯允恭提出“今百司一新,獨大理獄湫隘非便,望敕有司量加修葺”的請求,結(jié)果宋高宗下詔:“大理寺刑獄所在,與景靈宮、太一宮相近,令臨安府擇空地移置,如法修蓋。舊基撥入景靈宮?!盵6]職官二四之二二,3668湯允恭的奏請和宋高宗的詔書各有側(cè)重,前者強調(diào)大理寺的低洼狹小,后者聲稱大理寺的遷址是便于景靈宮的擴建,其實兩者并不矛盾。在宋寧宗統(tǒng)治時期當過大理司直的陳璧對此次大理寺的遷址有如下記述:“南渡初,寺在今錢塘門內(nèi),枕城一隅,褊狹殊甚,特卿少及治獄二丞居之。臺臣議其湫隘,又密邇列圣衣冠月游之墜,紹興庚午詔徙仁和縣西,其基視舊三倍,而廣屋亦倍之,迨今六十年,間日以增葺,而刑官之屬各有攸處矣?!盵8]卷六,3413由此可見,此次遷址一方面旨在避免對景靈宮的妨礙,另一方面也是著眼于解決大理寺狹小隘窄的問題。為了給大理寺新址騰出空地,朝廷還將祚德廟移至他處:“初立廟在棘寺基上,后建棘寺,徙于元貞觀?!盵16]卷二○,255“棘寺”是大理寺的別稱。
大理寺于紹興二十年完成了搬遷,該年九月,宋高宗下詔:“起造大理寺,可一就于所移地段內(nèi),量行蓋造吏院。自治獄都轄至推司家屬,并令就院內(nèi)居住,嚴其出入之禁?!盵6]職官二四之二二、二三,3668正如前面陳璧所提到的那樣,在遷址之前,只有卿、少卿、右丞居住于大理寺內(nèi),而在大理寺遷至仁和縣治以西之后,右治獄系統(tǒng)中的都轄使臣、左右推司等官吏及其家屬也得以在此生活。到了宋孝宗時期,左斷刑系統(tǒng)中的評事、司直、主簿等官的廨舍也陸續(xù)建立起來:乾道七年(1171)五月,因為刑部尚書謝廓然“獄情貴乎嚴密,評事散居于外,乞以本寺空地創(chuàng)廨宇”的奏請,宋孝宗下詔修造大理評事的廨宇;淳熙十六年(1189)三月,“詔大理司直、寺簿并就寺居止。仍令臨安府于仁和縣后花園內(nèi)空地蓋造廨宇兩所”[6]方域四之二○、二一,9339。
在諸寺監(jiān)中,還得數(shù)太府寺遷址次數(shù)最多。在乾道五年(1169)所修的《乾道臨安志》中,太府寺坐落在通江橋以東[12]卷一,3218。通江橋位于御街,御街以西的五府和太廟距其不遠。太府寺在淳熙四年(1177)七月搬離此處,讓位于左藏封樁下庫。左藏封樁庫“系乾道六年內(nèi)承降指揮,于都省門內(nèi)起蓋庫屋,專一樁管朝廷錢物”[6]食貨五二之二一,7181。然而三省門內(nèi)空間有限,左藏封樁庫的面積不可能很大,故而只得另外擇地存放錢物,在紹熙元年(1190)十月提領(lǐng)左藏封樁庫所提交的奏請中,就提到了“昨來置庫之初,以三省門內(nèi)地步窄狹,遂取舊太府寺安頓見錢”的往事[6]食貨五二之二○,7180?!芭f太府寺”就是淳熙四年搬遷前地處通江橋以東的太府寺衙署,在此“安頓見錢”的舉措成為左藏封樁下庫創(chuàng)設(shè)的開端。隨著左藏封樁下庫對儲存空間的需求不斷增長,到了淳熙四年五月,宋孝宗“詔以封樁庫窄狹,令兩浙漕臣踏逐近便空閑地或官司屋宇移置。如有干礙民去處,同臨安帥臣詳議。以太府寺基與封樁庫連接,遂以寺基建庫屋,凡一百間”[6]食貨五二之一八,7179。為了給左藏封樁下庫的擴建騰出空地,宋孝宗“詔臨安府于和劑局西本府醋庫地段修蓋太府寺”[6]職官二七之三三,3727-3728。根據(jù)《乾道臨安志》的記載,和劑局位于臨安府治之后[12]卷一,3219,即臨安城西部清波門一帶。
太府寺在淳熙十五年(1188)又一次遷址。該年六月,宋孝宗“詔敕令所官屋改充太府寺。從本寺請也”[6]職官二七之三三,3728。鄭湜在紹熙元年(1190)五月寫成的廳壁記中也提及此次徙址:“寺凡再徙,面勢非宜,與塵囂溷。今寺,故敕局也。淳熙十有五年夏,局罷,白于朝,以為寺,秋七月乃遷,閎奧顯廠,稱其官府?!盵8]卷六,3415從這段敘述中至少可以捕捉到兩點重要信息:第一,如果“寺凡再徙”的說法屬實,那么淳熙四年的徙址是太府寺在臨安城內(nèi)第二次轉(zhuǎn)移辦公地點,太府寺落腳于通江橋以東之前應(yīng)當有過在他處安置的歷史,只是受制于現(xiàn)有的史料狀況,我們無法掌握其細節(jié);第二,淳熙四年徙至清波門附近后,太府寺辦公條件不佳,淳熙十五年恰逢敕令所被裁撤,遂再次遷址。前文說到過紹興三十一年敕令所罷廢的事情,不過敕令所很快于次年重建,直到淳熙十五年再次遭到裁撤。紹興三十二年(1162)權(quán)吏部侍郎徐度等人請求恢復敕令所,其“今踏逐懷遠驛空閑,可時暫置司”的建議得到了宋孝宗的批準[6]職官四之四五,3117,這與前引樓鑰《重修太常寺記》中“法惠既廢為懷遠驛,又以為臺諫官舍。敕局再建于寺之舊處”的表述吻合。此后,敕令所再次遷址,《乾道臨安志》提到了紹興三十二年敕令所重建后的地點變化:“舊在天井巷,今徙于朝天門之南。”[12]卷一,3218如前所述,天井巷是太常寺等機構(gòu)的所在地,由此可知,敕令所在其原址附近重建后并未一直在此地辦公,而是遷移到了朝天門之南?!遁浀丶o勝》對此有更詳細的記載:“敕令所舊在天井巷,尋徙于朝天門之南,后因辛酉火,復徙于天井巷之南。”[17]卷一,43“辛酉”是嘉泰元年(1201),由此看來,淳熙十五年敕令所裁撤前仍在朝天門以南*淳熙十五年后,敕令所又兩度復置:“紹熙二年五月癸丑,復置詳定敕令局。慶元二年二月丙辰,復置編修敕令所。”見王應(yīng)麟《玉?!肪砹?,(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上海)上海書店1987年版,第1277頁。,這成為淳熙十五年六月以后太府寺新署所在。
嘉定、紹定年間,太府寺又曾經(jīng)歷兩次遷址。前引樓鑰的《重修太常寺記》在提及嘉定二年(1208)有人提議另建太常寺衙署時說,“時司農(nóng)太府俱舍舊以趨新”。這件事情確實是存在的,嘉定四年(1210)黃犖去世后,袁燮在給他寫的行狀中就提到過:“太府、司農(nóng)二寺,軍器、將作監(jiān),歲久頹毀,公建議勿葺而徙諸韓氏故居?!盵18]卷一四,196紹定年間,太府寺與司農(nóng)寺、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一起徙至保民坊,這一點將在下面進一步論及。在成書于咸淳四年(1268)的《咸淳臨安志》中,太府寺依然位于保民坊[8]卷六,3414。
與太府寺一樣,司農(nóng)寺的安置情況也有模糊不清的地方。《咸淳臨安志》對司農(nóng)寺遷徙歷史的記述相當簡單:“寺凡三徙,最后紹定間與太府寺、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審計司同建于今處,蓋馬軍帥衙故址也。”[8]卷六,3414雖說“寺凡三徙”,可惜由于史料失載,我們只能了解到其中的兩次。一次就是上引史料中提到的紹定年間的遷址,這是“寺凡三徙”中的最后一次。“馬軍帥衙故址”即馬軍司舊址,乾道七年(1171),作為三衙之一的馬軍司從臨安移駐建康,其舊址在紹定年間成為司農(nóng)寺、太府寺、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和審計司的辦公地點:“乾道七年,虞允文為相,移屯建康,以為出師之漸,號馬軍行司,以邊帥兼領(lǐng)。元有帥衙在保民坊,今為司農(nóng)寺、將作監(jiān)等公宇。”*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一○,見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宋元方志叢刊》,(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版(以下不再標注版本),第3440頁。有關(guān)馬軍司移屯建康的歷史,參見范學輝《宋代三衙管軍制度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08-126頁。
南宋絕大部分的時間內(nèi),諸監(jiān)中只有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國子監(jiān)存在?!断檀九R安志》在提到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位于保民坊時,用小字做了進一步解釋:“創(chuàng)移大略見司農(nóng)寺”[8]卷八,3427,“創(chuàng)徙大略見司農(nóng)寺”[8]卷八,3428。實際上,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的遷移情況與司農(nóng)寺不完全一樣。根據(jù)《乾道臨安志》的記載,與司農(nóng)寺位于市南坊之北不同,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都在修文坊[12]卷一,3218。在《夢粱錄》中,也有“修文坊,即舊將作監(jiān)巷”的表述[21]卷七,190。成書于嘉定、寶慶年間的《輿地紀勝》記載,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舊在修文坊,今在御廚營前”[17]卷一,48,從這一記載看,至少乾道年間以來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一直在修文坊,嘉定初年遷至御廚營前,也就是韓侂胄的宅第,與太府寺、司農(nóng)寺比鄰而居。紹定年間,這四個機構(gòu)又一起搬到了保民坊。
在南宋臨安,國子監(jiān)最早建于紹興三年(1133)。該年六月,宋高宗“詔即駐蹕所在學置國子監(jiān),以學生隨駕者三十六人為監(jiān)生,置博士二員”[5]卷六六,1122,此時宋高宗的駐蹕之地正是臨安。“所在學”當是指臨安府學,《咸淳臨安志》對此時臨安府學的方位有介紹:“紹興元年,始以凌家橋西慧安寺故基建?!盵8]卷五六,3853不過,此時的國子監(jiān)在建制上并不健全,只有二員博士,國子監(jiān)固有的長貳祭酒、司業(yè)闕如,也沒有建立太學等下設(shè)機構(gòu)。第二次紹興和議后,國子監(jiān)逐漸得到了完善。紹興十二年(1142),宋高宗“詔禮部討論太學養(yǎng)士法,仍令臨安府權(quán)于府學措置增廣,遂置祭酒、司業(yè)、博士、正、錄,定養(yǎng)士額”[8]卷一一,3451,在這一規(guī)劃中,仍是借臨安府學來安置學生。次年,宋高宗“詔以錢塘縣西岳飛宅為國子監(jiān)、太學”[5]卷一四八,2376,國子監(jiān)、太學因此有了獨立的場地。除了國子監(jiān)、太學,武學也是建在岳宅的基址上:“(武學)在前洋街太學之東,理宗皇帝御書扁。紹興十六年,宣諭宰執(zhí),令有司討論祖宗典故,仍詔臨安府修建武學?!盵8]卷一一,3469
通過上文的梳理,南宋時期寺監(jiān)在臨安嵌入、遷徙的情況已經(jīng)基本清楚,這些機構(gòu)的落腳地點及其原有用途大多可考。我們可以看到,那些長期存在的寺監(jiān)都有過遷址的歷史,而且多數(shù)機構(gòu)的遷徙次數(shù)不止一次。如此頻繁的機構(gòu)搬遷在帝制時代的各個王朝中絕無僅有。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受到臨安空間狀況的影響。從事南宋臨安城考古發(fā)掘的學者指出,“(臨安)城區(qū)南北長約十四里,東西寬約五里”[22]9。與唐代的長安、北宋的東京相比,南宋的臨安在規(guī)模上明顯偏小。唐代長安外郭城東西廣9 721米,南北長8 651.7米[23]596。北宋東京外城周長約29 120米,其中東墻基約7 660米,西墻基約7 590米,南墻基約6 990米,北墻基約6 940米[24]52-53。根據(jù)包偉民對兩宋城市規(guī)模資料的整理,北宋開封府的面積約53平方公里,南宋臨安府只有約15平方公里[25]72。對比之下,可見臨安城規(guī)模之小。不僅如此,南面的山丘、東面的錢塘江、北面的沼澤、西面的西湖極大地限制了臨安城的空間拓展。在如此狹隘的空間內(nèi),除了朝廷衙署,還要安置宮城、禮制建筑、禁軍駐地、重臣宅邸,難度可想而知,更何況城內(nèi)已有為數(shù)甚多的住宅和店鋪。
面對上述難題,南宋政權(quán)的解決方案除了改造原來的官用建筑外,便是征用民間土地來安置朝廷衙署。在紹興三年二月宋高宗的御筆中,就提到了“臨安府民戶稅地,兵火之后多為官司、軍營居占”的現(xiàn)實,為此君臣之間還商議了如何蠲免這些民戶稅錢[6]食貨六三之三,7595。由乾道八年(1172)九月宋孝宗應(yīng)臨安少尹莫濛的奏請而頒下的詔書可知,即便到了此時,上述情況也未有所改觀:“臨安府城內(nèi)外及屬邑,應(yīng)官司所占民間地基見充官用者,差官核實,悉與除豁租稅?!盵6]食貨六一之六七,7475在各寺監(jiān)之中,我們只能了解到大理寺、國子監(jiān)最初分別安置于錢塘縣治、臨安府學,其他寺監(jiān)在臨安最早的落腳地點和原先的用途則一概不知,不能排除這些機構(gòu)建在民用地基上的可能性。
雖然在臨安城內(nèi)得到了初步安置,但寺監(jiān)的工作環(huán)境起初其實并不理想,鑒于其在官僚體制中的地位,往往要等到其他機構(gòu)撤銷、遷走或者是某些重臣的府第充公時,才能獲得改善辦公條件的機會。前文所說的“屋宇窄隘”的宗正寺于紹興二十年遷入車輅院舊址,“尚不足以盡設(shè)禮樂之器”的太常寺在紹興三十一年趁敕令所裁撤的機會搬進新址,皆屬此類情形。另外,國子監(jiān)寓于臨安府學時,也面臨“士猶病其湫隘”的問題[8]卷五六,3853,紹興十三年移至岳飛舊宅后,情況才有所好轉(zhuǎn)。另一方面,由于臨安城面積有限,官用設(shè)施普遍存在空間不夠的問題,因而不乏寺監(jiān)為其他設(shè)施騰出場地的情形:紹興二十年大理寺遷至仁和縣治以西,以便景靈宮擴建;淳熙四年(1177)左藏封樁下庫擴建,導致太府寺遷址。因為臨安城內(nèi)地狹人稠,官僚機構(gòu)、禮制建筑、府第廨宇在土地資源的獲取上不免存在競爭關(guān)系,寺監(jiān)的頻繁遷移正體現(xiàn)了這種競爭關(guān)系。
同時我們也應(yīng)看到,由于城市規(guī)模和既有空間格局的限制,這些寺監(jiān)即便離開了最初的安置地點,辦公環(huán)境的改善也是有限的。例如,后來在岳飛舊宅建立起來的南宋太學與北宋相比規(guī)模明顯偏小,故而導致“舊太學七十七齋,今為齋十有二,曰禔身、服膺、守約、習是、允蹈、存心、持志、養(yǎng)正、誠意、率履、循理、時中”[5]卷一四八,2376。再如,紹興三十一年太常寺遷移至敕令所舊址后,空間上確實有所擴大,此前時常借用法惠寺場地的齋戒、巡視樂舞等活動改在太常寺舉行,隆興二年(1164)宋孝宗南郊親祭前也明確聲稱:“五使就太常寺按鼓吹并嚴更、警場、雅樂?!比欢鴮@些活動來說,太常寺實在談不上有多寬敞,因此,從乾道三年(1167)開始,每次南郊親祭前,大禮五使都是在貢院按視雅樂、鼓吹、警場等事宜[14]卷四三,190。又如,紹興二十年大理寺遷至仁和縣治以西后,同樣問題多多:“地本塘濼,外崇中坳,舊渠填淤,深不盈尺,水脈浸淫,所在卑濕,霖雨時至,潴匯弗流,官宇吏區(qū),漫為沮洳,椉橇而行,閣釜而炊,湊潤上徹,居用弗便,蓋官吏通患之,況狴犴乎?”[8]卷六,3413
除了上述因素外,寺監(jiān)辦公環(huán)境的缺陷還表現(xiàn)為容易受到周遭民居的干擾。南宋政權(quán)的長駐對臨安城市空間的影響巨大而深刻,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臨安城內(nèi)地狹人稠的問題愈顯突出。12世紀末,擔任過司農(nóng)寺丞的方有開在參加輪對時指出,“為行都垂六十載”的臨安“今人物充溢,地形湫隘,非初至比”[26]卷一一,657。生活在南宋前半期的周煇對臨安的變化頗有感慨:“嘗見故老言:昔歲風物,與今不同,四隅皆空逈,人跡不到。寶蓮山、吳山、萬松嶺,林木茂密,何嘗有人居。城中僧寺甚多,樓殿相望,出涌金門,望九里松,極目更無障礙。自六蜚駐蹕,日益繁盛。湖上屋宇連接,不減城中。”[27]卷三,117隨著人口的增加,就連早先人跡罕至的寶蓮山、吳山、萬松嶺一帶都有大量官民入住,尤其是萬松嶺往往成為達官貴人安家的首選之地[7]卷九七,2400[21]卷一一,219[28]乙志卷一六,319,那么主要通過改變城內(nèi)其他土地的用途而建成的寺監(jiān)衙署與眾多住宅為鄰,也就再正常不過了。有些住宅就在衙署近旁,明顯干擾到機構(gòu)的日常管理。嘉定六年(1213)五月,有臣僚在奏議中提到:“貢院墻壁,本自低矮,年來頹圮,如西邊一帶,抵靠別試所晨華館,而斷垣及肩,踐踏成路,傳泄之弊,多由此出。最后正通大理寺前,居民搭蓋浮屋于墻上,亦作弊處,莫可隄防。”[6]選舉六之一三,5365這則史料的重點在于控訴貢院周遭環(huán)境惡劣,以致科場作弊行為頻繁發(fā)生,從中也能看到,南鄰貢院的大理寺近旁竟然不乏違章建筑。大理寺安保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朝廷對大理寺官員出入衙署有極其嚴格的規(guī)定[6]職官二四之四○,3677。只是這份奏議的側(cè)重點不在大理寺上,故而沒有談及居民搭建浮屋對大理寺日常管理的不利影響。大宗正司周圍曾經(jīng)也有民眾的草屋連接。紹興十七年(1147)九月,知大宗正事、權(quán)主奉濮安懿王祠事趙士夽就奏稱:“緣本司所掌內(nèi)外諸州軍宗室、宗婦、宗女,生亡、嫁娶、補官、請給及諸錢米帳狀干照等文字,事體至重,左近接連居民草屋,寅夕不便,欲望踏逐寬廣去處修蓋?;蛭从腥ヌ帲蛳屡R安府相驗見今置司處,如有居民接連,依倉場庫務(wù)事體除拆,量空地。”[6]職官二○之二七、二八,3578就其他寺監(jiān)而言,雖然無法找到類似的史料,但從寺監(jiān)的分布地點來看,若衙署周圍住宅密布,存在違章建筑也不算出人意料。
在南宋臨安,民居距離衙署過近的現(xiàn)象相當普遍,朝廷對此并非不想有所改變,特別是那些在衙署近旁的簡易建筑、違章建筑。紹興十年(1140)九月,一場大火“延燒省部倉庫”后,參知政事孫近律提出的“拆去草屋,寬留地步”的建議得到了宋高宗的同意,但卻沒能有效落實,“蓋朝天門一帶,多堂吏所居故也”[5]卷一三七,2213-2214。嘉定十三年(1220),臨安府依照三省的安排,“將城內(nèi)外居民應(yīng)搭蓋蓬及橋道上下蓬屋、浮鋪日下拆除”,對于財產(chǎn)遭受損失的住戶和商戶,官府則“支給錢本優(yōu)恤”[6]食貨六八之一○九,8012。此次拆遷的對象是否包括距離寺監(jiān)過近的簡易住宅、違建住宅,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即便被拆,以臨安地狹人多的空間特性,難保這種房屋不會重新出現(xiàn)在寺監(jiān)近旁。
在南宋臨安,包括寺監(jiān)在內(nèi)的朝廷衙署都是嵌入既有的城市空間而成,與隋唐王朝在長安專門建造皇城來安置絕大多數(shù)朝廷衙署殊為不同[29]卷七,247-254。民居密集本來就是臨安火災(zāi)頻仍的重要根源:“民居屋宇高森,接棟連檐,寸尺無空,巷陌壅塞,街道狹小,不堪其行,多為風燭之患。”[21]卷一○,215周圍官民住宅的聚集無疑增加了衙署遭受火災(zāi)的風險。例如,嘉泰元年(1201)三月,“臨安府寶蓮山下御史臺吏楊浩家火,延燒御史臺、司農(nóng)寺、將作、軍器監(jiān)、進奏、文思、御輦院、太史局、軍頭、皇城司諸物庫”[30]卷六,109?!端问贰の逍兄尽穼Υ耸碌挠涊d更為翔實,只是系年有誤:
嘉定元年三月戊寅,行都大火,至于四月辛巳,燔御史臺、司農(nóng)寺、將作軍器監(jiān)、進奏文思御輦院、太史局、軍頭皇城司、法物庫、御廚、班直諸軍壘,延燒五萬八千九十七家。城內(nèi)外亙十余里,死者五十有九人,踐死者不可計。城中廬舍九毀其七,百官多僦舟以居。火作于寶蓮山御史臺胥楊浩家。[7]卷六三,1382
在《文獻通考》中有一段與《宋史·五行志》幾乎一樣的文字,不同之處在于時間標注為嘉泰元年[31]卷二九八,8127。再結(jié)合《宋會要輯稿》的記載來看,此事的確發(fā)生在嘉泰元年,而非嘉定元年(1208)[6]瑞異二之四一,2645;職官七三之二九,5017。在遭受火災(zāi)的機構(gòu)中,司農(nóng)寺、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都赫然在列。
再來看《癸辛雜識》中的一段記載:
辛卯三月初六日甲辰……是夜二鼔,望仙橋東牛羊司前居民馮家失火,其勢可畏。凡數(shù)路分火,沿燒至初七日,勢益盛,而塵霧愈甚,昏翳慘淡,雖火光煙氣皆無所睹。直至午刻方息。南至太廟墻,北至太平坊南街,東至新門,西至舊秘書省前,東南至小堰門吳家府,西南至宗正司、吳山上岳廟、皮場星宿閣、伍相公廟,東北至通和坊,西北至舊十三灣開元宮門樓,所燒踰萬家。至今恰一甲子矣。[32]續(xù)集卷上,144
根據(jù)《癸辛雜識》的作者周密的生平和甲子紀年的順序,不難得知“辛卯”就是紹定四年(1231)。這場火災(zāi)的起因仍然是民居失火,規(guī)模雖然不及嘉泰元年(1201),損失也已足夠慘重,大宗正司也在受災(zāi)范圍之內(nèi)。前引魏了翁《大宗正司記》中所說的“大宗正司故與開元宮為鄰,紹定四年災(zāi),寓治睦親宅”,就是指此次火災(zāi)。紹定四年,另外一場大火也殃及眾多機關(guān):“都城大火,延燒太廟、三省六部、御史臺、秘書、玉牒所?!盵33]卷一,55根據(jù)《宋史·理宗紀》“(紹定四年)九月丙戌夜,臨安火,延及太廟”的記載[7]卷四一,795,可以判斷《宋季三朝政要》記載的紹定四年大火發(fā)生的具體時間是九月。如前文所述,紹興二十年后玉牒所與宗正寺同在一處辦公,紹興二十九年后更是在建制上合二為一,由此可見這場大火也燒到了宗正寺。
在南宋臨安,火災(zāi)如此頻繁,對包括寺監(jiān)在內(nèi)的行政機構(gòu)的負面影響是不難想見的。首先,辦公用品、文書檔案的損失難以避免。在紹興二十年正月的大火中,就有“燔吏部文書皆盡”的記載[7]卷六三,1381。其次,受災(zāi)的機構(gòu)勢必要臨時轉(zhuǎn)移至他處。在嘉泰四年(1204)三月的特大火災(zāi)中,三省、樞密院和六部均被燒毀,結(jié)果“三省、樞密院及陳丞相家皆寓都亭驛,六部寓傳法院”[30]卷八,142。紹定四年九月大火后,朝廷也是“令三省、樞密院暫就都亭驛、六部暫就傳法寺治事”*佚名《宋史全文》卷三二,(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2668頁?!皞鞣ㄋ隆本褪乔耙粭l引文中的“傳法院”,全稱太平興國傳法寺,其具體情況參見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七六《寺觀二》,第4040-4041頁。,此次火災(zāi)也殃及宗正寺,雖然史料沒有記載,也不能排除宗正寺暫時借用他處辦公的可能。前面提到的紹定四年至五年間大宗正司在睦親宅辦公,也是遭災(zāi)之后的無奈之舉。再次,衙署的重建或另建更是必不可少,例如嘉泰四年三月大火后不久,面對國子監(jiān)擬用竹木將兩浙轉(zhuǎn)運司的考場分隔為二的主張,兩浙轉(zhuǎn)運司表示拒絕,理由是:“近日府城居民遺火延燒官舍,本司見行分頭蓋造,尚自闕少,豈有余力可以隔截試院”[6]選舉二二之一九,5666。這些重建或另建工程耗費之大,也是不言而喻的。因為直接的史料記載較為欠缺,此段所及事例不免逸出寺監(jiān),但上述情況無疑具有普遍性,想必在寺監(jiān)上也會有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
作為趙宋政權(quán)的延續(xù),南宋的統(tǒng)治者大體繼承了北宋原有的行政架構(gòu),同時又根據(jù)實際情況做了適度調(diào)整。南宋初年,在九寺五監(jiān)中,除太常寺、宗正寺、大理寺、都水監(jiān)外,剩下的寺監(jiān)均被裁撤。后來,朝廷雖然重建了部分寺監(jiān),但鴻臚寺、衛(wèi)尉寺、太仆寺、少府監(jiān)的建制一直未能恢復,光祿寺再置后又再度被廢,起初并未參與機構(gòu)并省的都水監(jiān)存在的時間也不長。
對南宋政權(quán)來說,在臨安城內(nèi)嵌入包括寺監(jiān)在內(nèi)的行政機構(gòu),是使這座城市從地方都會變?yōu)檎沃行牡谋匾獥l件之一,不過臨安有限的城市規(guī)模、既有的空間利用狀況對此有很大的制約。與作為政治運作核心部門的三省、樞密院、諫院等機構(gòu)不同,寺監(jiān)并非必須抵近宮城,可以根據(jù)實際的土地占有情況進行安置、調(diào)整,再加上官僚機構(gòu)、禮制建筑、府邸廨宇對城內(nèi)土地的爭奪,不但使南宋寺監(jiān)的分布極其分散,而且多與住宅、店鋪為鄰,其遷址的頻繁程度更是在帝制時代首屈一指。這樣的空間特性固然給寺監(jiān)的日常行政帶來不少負面影響,卻也是臨安的政治機能與城市空間之間相互沖突、彼此調(diào)適的結(jié)果,是臨安成為南宋政權(quán)事實上的都城后空間結(jié)構(gòu)重塑的一個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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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nalysisofthePlacementofSijianinSouthernSongLin’an
Zhu Yi
(NationalInstituteforAdvancedHumanisticStudies,FudanUniversity,Shanghai200433,China)
Most of the previous studies on the city of Lin’an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focused on its economy, social life and urban culture. As the de facto capital of the Southern Song government, the political side of Lin’an, nevertheless, failed to attract much attention from scholars. As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a capital city, the courtyamenis more of an exterior embodiment of its political function. However, previous studies haven’t offered sufficient discussion of the courtyamenduring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urban history. In view of this, the author therefore adoptssijianas the topic of the paper, and attempts to discuss how the Southern Song government strengthened the political function of Lin’an through the placement ofsijianwithin the city.
In the beginning years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the make-up ofsijianunderwent several changes as a result of the merging and restructuring of bureaucracies. It finally took shape in the earlier days of the reign of Xiaozong, with five si and threejianleft: the former included Court of Imperial Sacrifices, Court of Imperial Clan, Court of Judicial Review, Court of National Granaries, and Court of Imperial Treasury, while the latter consisted of Directorate of Education, Directorate for Palace Buildings, and Directorate for Armaments.
For the Southern Song government, the placement of administrative agencies likesijianwithin the city of Lin’an is one of the prerequisites for converting a local metropolis into a center of politics. Given the fact that there was not much space in the city and the topography there forbade the expansion of the city, the placement ofsijianbecame a difficult task. Assijiandid not belong to the top echelon of the administrative structure of the Southern Song government, high priority would not be given to it as regards the distribution of land. In consequence, there inevitably existed competition amongsijian, other government agencies, and civilians for land use, which resulted in the frequent relocation of theyamensofsijian. Through extensive researches of various kinds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we are able to get a clear picture of the many locations ofsijianin Lin’an and their original functions. The number of relocations ofsijianduring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was unrivalled throughout China’s dynastic rule.
There was no need for theyamensofsijian, which were distinguished from the core administrative agencies, to be located close to the royal palace. Therefore the government could make flexible arrangements and adjustments in accordance with actual land use, which led to scattered distribution ofyamensofsijianin the city. Due to the fact thatyamensof all kinds in Lin’an were placed within existing urban space and theyamensofsijianwere built upon the land that was previously used for other purposes, sometimes civilian buildings were located adjacent to them. With the ever-increasing population in Lin’an,the tensions betweensijianand local residents grew, thus affecting the working environment ofsijian. It was not uncommon for civilian buildings to be located too close to theyamensofsijian, and sometimes illegally built houses lay next to them. Factors like these not only interfered with the daily operations ofsijian, but also increased fire risks. The government did take some measures to tackle such problems so as to alleviate the adverse effects the surroundings had on theyamens, but those measures were not effective enough.The tortuous path in the placement ofsijianduring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mirrors the history of conflicts and negotiations between the political functions of Lin’an and its urban space, and epitomizes the re-designing of urban space after it became the de facto capital of the Southern Song government.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sijian; Lin’an; capital function; urban space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7.04.191
2017-04-19
[本刊網(wǎng)址·在線雜志] 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線優(yōu)先出版日期] 2017-08-30 [網(wǎng)絡(luò)連續(xù)型出版物號] CN33-6000/C
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南宋史研究中心課題(15JDNS01YB)
朱溢(http://orcid.org/0000-0003-1777-1314),男,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副研究員,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唐宋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