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境中的精神追求

摘 要：喜歡閱讀詩歌、欣賞藝術的倫納德是電影《霍華德莊園》里的城市中產下層的代表，一旦失業(yè)生活便會無比困窘。本文通過分析他三次野外行走意象，來體現(xiàn)他充滿詩意的浪漫精神追求。

關鍵詞：浪漫；詩意；精神追求；行走意象

作者簡介：李華（1971-），女，山東微山人，研究生，北京物資學院外國語言與文化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電影文學和應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6--02

引言：

拍攝于1992年的英國電影《霍華德莊園》洋溢著高雅的英國文學風味，通過含蓄的人際關系把人生的尷尬和無奈刻畫得細致入微。透過三個家庭交織在一起的故事，呈現(xiàn)出那個時代存在于富有資本家、中產知識分子，以及中下層窮人之間的沖突與矛盾。影片中城市職員的代表倫納德·巴斯特雖然擁有豐富的學識和浪漫的理想，但苦于沒有社會背景，只能在大公司里擔任一介職員。他出于同情、基于承諾娶了大他許多歲、經歷復雜并處在社會底層的杰基。倫納德的生活雖然困窘，卻非常喜愛閱讀，并對文學和藝術情有獨鐘。一次音樂欣賞會讓倫納德結識了中產出身的施萊格爾姐妹，善良友好的瑪格麗特和海倫欣賞倫納德的學識和浪漫追求，愿意幫助倫納德找到更好的工作和出路。但是故事的發(fā)展跌宕起伏，倫納德最終殞命在霍華德莊園，永遠失去了詩意的生活。影片中隨著倫納德閱讀詩歌和精神探索的線索，出現(xiàn)了兩次他置身野外、花中行走的片段，配之以美妙動聽的古典音樂、詩歌朗誦和花草相映的清新畫面，無不凸顯倫納德的浪漫情懷和詩意追求，而最后一次行走是在去霍華德莊園路上的場景，則將倫納德從詩意想象中無情地拉回到殘酷的現(xiàn)實，他竟然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1、詩意的追求

影片對于文化的美化并不僅限于對行走意象的生動展現(xiàn)和對具有象征意義景象的有效展映，而更多的是借助于畫面疊加手法突顯出現(xiàn)實生活與文化追求之間的反差與沖突。通過引入和鋪陳，影片在倫納德瑣碎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開啟了一段充滿詩意且令人充滿希冀的美好片段。這些片段既體現(xiàn)了倫納德試圖逃離現(xiàn)實的愿望，又展現(xiàn)了文化追求對于社會中下層人物的精神慰藉作用。

與寬敞漂亮的施萊格爾家相比，倫納德的家坐落在破舊的街區(qū)上，房間狹窄擁擠，緊鄰火車道。無所事事的杰基苦苦等待倫納德，似乎總放心不下倫納德娶她的承諾，一次次強調自己是無所依靠的人。年輕的倫納德一直沉浸在讀書中，勉強應答著杰基的問題。關于音樂會的興奮和讀書的心得杰基完全無法理解，她只關心吃飯睡覺以及自己不會被拋棄的日?，嵤?。所以倫納德只得生活在文字的想象中，他仿佛看到自己行走在一片開滿風信子的田野中，口中吟誦著詩歌片段，感受著文學帶給他的精神享受。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當觀眾正隨著詩歌的意境沉浸在小鹿歡跳、蝴蝶飛舞的想象時，畫面很快切回到杰基脫衣等待倫納德就寢以及窗外火車隆隆駛過的鏡頭，詩意的想象很快被現(xiàn)實切斷了。觀眾不禁要問：倫納德是不是太過浪漫以至于忽視了自己的現(xiàn)實需求呢？他是否真愛杰基，真的愿意與她共同生活嗎？他是否太過自信于自己的生活能力呢？是否想過詩意的生活可能會因為貧窮的物質生活而無法繼續(xù)呢？殘酷的現(xiàn)實在一步步向他逼近，隨著與施萊格爾姐妹接觸的增多，他的詩意想象暫時得到了共鳴，但依然逃脫不了幻象破滅的宿命。

2、浪漫的寄托

通過讀書倫納德又愛上了星象研究。某日夜晚獨自一人站在露臺上仰望夜空，杰基前來喚他回房都不肯，他告訴杰基哪個是大熊星座，哪個是北極星。但是遭到了杰基的嘲笑，她無法理解倫納德對這些與生活沒有關系的事物的癡迷，倫納德也只好無奈接受。鏡頭移到了他工作的場所，桌子上始終放著那本星象書，在完成一件手頭工作后，他終于翻開那本心愛的書查看著天空的各種星座，又展開了豐富的想象。他的意象通過鏡頭再次把觀眾帶到了參天大樹、陽光直射的森林中，倫納德坐在樹蔭中全神貫注的低頭讀書，然后穿越森林，走在藍色海洋般的花叢中，依然是神圣的音樂和美妙的詩歌。

這種浪漫意象后來還真讓倫納德變成了現(xiàn)實，只是擁有了不一樣的體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杰基以為倫納德去了施萊格爾姐妹家坐客，登門尋找倫納德無果，言語略有沖突。倫納德第二天特意來道歉，向姐弟三人講了實情：原來他前一天下班后突發(fā)奇想，循著北極星的軌跡，走出了倫敦城，在野外徒步了一夜?，敻覃愄夭唤麑@個年輕人肅然起敬，友好地問起倫納德的出身。倫納德說自己的祖先是從外地移居過來的農民，善解人意的瑪格麗特說：“看，是祖先的聲音在呼喚你！”海倫又問道：“你看見黎明了嗎？漂亮嗎？”倫納德答道：“是的，不。”逗笑了姐妹倆。倫納德解釋說他所看到的黎明是灰色的，他不知道走到黎明時自己會那么饑餓，說完自己便愉快地笑起來。這是倫納德首次與代表中產知識分子的施萊格爾姐妹之間進行的平等對話，他感受到了有人理解并賞識自己的文化追求的快樂。這次意象成真的黑夜之旅象征著他所有的精神寄托和浪漫追求，雖然饑餓使他暫時忘卻了自然的神秘和美麗，還原成了一個需要物質的普通人，但他的天真和溫情都在這段場景里面得到了極好的展示。但是這兩處充滿浪漫詩意的情節(jié)很快要被殘酷的現(xiàn)實擊碎了，精神追求不可能架在真空里來實現(xiàn)。

3、顛覆的幻想

如果沒有亨利.威爾科克斯的建議，倫納德也許還可以繼續(xù)自己的精神追求。可偏偏因為施萊格爾姐妹的過度熱心和亨利的一句不經意的話導致倫納德失掉已有工作，而且屢找工作不成，生活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海倫覺出倫納德有些悲觀就安慰他說一定會找到工作，倫納德則一改往日的浪漫，感嘆道“有錢人失敗了他有機會再來，而我們，當一個超過20歲的人丟了工作，他就完了?！焙惵犃诉@話就答應說一定會幫助倫納德。倫納德也感謝海倫，稱她是唯一幫助過他的只有在書中才讀到過的人，而且不相信書中的描寫是真的，海倫鼓勵倫納德說：“當別人舍棄你，還有音樂和思想”。倫納德又說：“那只是富人酒足飯飽后的消遣。”這些對話讓觀眾看到倫納德的失業(yè)讓他深刻理解了階層的差異和赤裸裸的生活現(xiàn)實。也許在這個冰冷社會里海倫是唯一讓他感到溫暖與親近的人，他們發(fā)生了一夜情，隨后便不再聯(lián)系。

倫納德的第三次野外行走經歷發(fā)生在去霍華德莊園的路上，那曾經的詩意生活和浪漫憧憬早已不復存在，曾經擁有的幻想在現(xiàn)實面前完全消失，留在倫納德心里的只有愧疚和無助。一邊是他并不愛可是又不能遺棄的杰基，另一邊是他傾慕的可是又不可能與之結合的海倫。他對于浪漫與美好的文藝生活的向往也終因物質生活的匱乏而不得不終止，行走在同樣的美麗花海中，卻再也感受不到那份心靈的安寧與憧憬了。他只匆匆見了施萊格爾姐妹一面就由于意外事件心臟病突發(fā)倒地而亡。最終霍華德莊園還是歸屬了瑪格麗特，亨利、瑪格麗特和海倫從此和解，共同撫養(yǎng)倫納德的孩子長大直到他繼承霍華德莊園。倫納德的精神追求隨著現(xiàn)實中自我生命的終結而徹底結束，施萊格爾和威爾科克斯兩個家族之間的矛盾也得到了融合，一如倫納德的死亡一樣，死亡帶來了妥協(xié)，只有妥協(xié)于現(xiàn)實，安于現(xiàn)實，才能在這份動蕩里找到平靜。但是新生命的到來一定會延續(xù)這份美好的詩意浪漫和理想情懷，在某種意義上，顛覆的幻想還會在新一代人的精神追求中復活并發(fā)揚，這也是作品的人文意義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芒。

結語：

《霍華德莊園》通過戲劇性的反諷手法，將倫納德的精神追求表現(xiàn)為一種非功利性的精神向往和情感寄托，并通過聲像和影像的具化功能展現(xiàn)了文化追求和精神追求可能帶來的美好與光明。影片的前面部分通過倫納德的兩次文學體驗的意象，展示了他向往文藝生活的愿望，在某種程度上也美化了文化的社會紐帶功能，使得不同階級在談論文學和藝術時仿佛消除了由階級差異所帶來的交流障礙，獲得了平等對話權。但是在影片的結尾處，倫納德的希望文化調和階級矛盾的表面幻象還是被完全顛覆，精神追求終究要被匱乏的物質生活所打敗，最終讓位于殘酷的現(xiàn)實生活。

參考文獻：

[1]陳蓉.《霍華德莊園》中巴斯特形象的符號學分析.重慶廣播電視大學學報. 2013（01）：22-25.

[2][英]E.M.福斯特. 霍華德莊園. 蘇福忠，譯.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9.

[3]陶家俊.文化身份的嬗變—E.M.福斯特小說和思想研究.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