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森堡
我們已經了解如何使用非暴力溝通來發(fā)展友誼,促進家庭和睦,改善工作交流以及推動政治和解。然而,非暴力溝通最重要的應用也許在于——愛護自己。
讓生命之花綻放
在赫布·加德納(Herb Gardner)編寫的《一千個小丑》一劇中,主人公拒絕將他12歲的外甥交給兒童福利院。他鄭重地說道:“我希望他準確無誤地知道他是多么特殊的生命,要不,他在成長的過程中將會忽視這一點。我希望他保持清醒,并看到各種奇妙的可能。我希望他知道,一旦有機會,排除萬難給世界一點觸動是值得的。我還希望他知道為什么他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張椅子。”
然而,一旦負面的自我評價使我們看不到生命的美,我們就會忘記自己是“特殊的生命”,而把自己當作一張椅子。如果我們習慣于將自己視為工具——充滿各種缺陷的工具,自我憎恨還令人奇怪嗎?
如何培養(yǎng)對自己的愛呢?轉變自我評價的方式是一個重要方面。既然希望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益的,那么,自我評價的方式就要有助于學習,使我們的選擇符合生命的需要。然而,不幸的是,我們的自我評價方式往往導致自我憎恨,而無助于學習。
當我們的表現不完美
在一個研討班中,我請參加者回憶近期他們做后就感到后悔的一件事情。接著,我提醒他們特別注意,他們認為自己做錯事后,會和自己說什么。比較典型的話有:“笨蛋!”“這種蠢事你也干得出!”“你有毛???”“你總是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真自私!”
他們的自責意味著:他們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錯的或不好的,他們應當為此感到痛苦。然而,可悲的是,許多人陷于自我憎恨之中,而無法從失誤中獲益——失誤揭示我們的局限性,并引導我們的成長。
即使我們有時通過嚴厲的自責“得到了教訓”,我也會擔心這種變化和學習的驅動力。我希望,我們的改變是出于對生命的愛,而不是出于羞愧或內疚這些具有負面影響的心理。
如果自我評價使我們羞愧并改變行為,我們也就允許自我憎恨來引導自己的成長和學習。羞愧是自我憎恨的一種形式,出于羞愧的行為不是自由而快樂的行為。即使我們試圖更加友善和體貼,一旦人們意識到我們行為背后的羞愧或內疚,他們對這些行為的欣賞也就比不上那些只是出于愛的行為。
在我們的語言中,有一個詞極易引起羞愧和內疚。我們經常使用它來打擊自己。它在我們的意識中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致許多人無法想象,沒有它生活將如何繼續(xù)。這個詞就是“應該”,也就是“我應該早點知道”或“我不應該做那件事情”中的“應該”。如果我們認為自己“應該”怎么樣,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也就封閉了自我。因為“應該”意味著我們別無選擇。這使我們感到無奈和沮喪。同時,又心有不甘,不愿屈服。
除了“應該”這個詞,我們還用別的方式教訓自己,例如:“我真受不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我必須改改了?!毕胍幌肽切娖茸约旱娜?。他們中有的人說:“我真的應該戒煙了?!绷硪恍┤苏f:“我必須加強鍛煉?!彼麄儾粩嗟卣f他們“必須”做什么,與此同時,又不停地找借口不那么做,因為沒有人想成為奴隸。當然,我們也不是命中注定要去服從“應該”或“不得不”的指揮,不論它們是來自外部,還是來自我們自身。一旦順從了這些命令,生活也就會失去樂趣。
為什么會自責?
自責是尚未滿足的需要的可悲表達。經常責備自己、強迫自己將使我們“更像椅子而不像人”。非暴力溝通認為,對他人的指責反映了我們遇到了挫折——他人的行為不符合我們的需要。如果我們指責的那個人恰好是我們自己,那么,言下之意是:“我的行為不符合我的需要。”我相信,如果我們專注于需要是否得到滿足以及得到怎樣的滿足,我們就更有可能從自我評價中獲益。
一旦發(fā)現自己正在做無益的事情,我們的挑戰(zhàn)是如何對需要和價值觀保持清醒的認識,以使我們的轉變:
(1)符合我們的心愿;
(2)出于對自己的尊重和愛護,而不是出于自我憎恨、內疚或羞愧。
非暴力溝通的憂傷
我們成長在學校教育和社會化的影響中,對于大多數的人來說,培養(yǎng)自己在各種情境中都專注于生命的需要及價值觀,也許已經太遲了。然而,既然我們可以用心體會他人的評論所反映的需要,我們一樣可以了解自責所反映的需要。
例如,如果發(fā)現我們痛罵自己:“你看你,又把事情搞砸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問:“我什么樣的需要沒有得到滿足?”一旦意識到自己尚未滿足的需要——很可能是多個層面的需要,我們的身心狀態(tài)就會發(fā)生明顯的變化。我們不再感到羞愧、內疚和沮喪,而開始體會到別的情感。不論它們是憂愁、失望、恐懼、悲傷、挫折感或別的——其目的都是推動我們去滿足需要和追逐夢想。
非暴力溝通的憂傷:當我們的行為無法滿足自身的需要,我們體會著人生的悲哀和內心的渴望。非暴力溝通鼓勵我們直面人生的苦難:在遇到挫折時,充分體會人生的悲哀和內心的渴望。是的,感到遺憾是難免的。但它能幫助我們從經歷中學習,而無須責備自己。我們意識到過去的行為違背了自己的需要及價值觀,并允許這種覺察引發(fā)的情感充分流淌。一旦專注于尚未滿足的需要,我們就會考慮如何滿足它。反之,如果用苛刻的語言指責自己,我們不僅難以找到解決辦法,而且容易陷于自我懲罰的痛苦中。
自我寬恕
接著,我們試圖理解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我們問自己:“我做那件事情是為了滿足什么需要?”我相信,人的行為總是服務于自身的需要及價值觀——不論它是否能夠實現目的,也不論我們事后是感到慶幸還是遺憾。
非暴力溝通自我寬?。焊械竭z憾時,我們試圖了解過去的行為所要滿足的需要。通過聆聽自己的心聲,我們就能發(fā)現心靈深處的需要。此時,我們就可以原諒自己。我們意識到,盡管過去的選擇并不理想,但它也是為了實現內心的渴望。
愛惜自己的關鍵之一是同時包容那兩個不同的“我”:一方面包容對過去的某種行為感到后悔的“我”,另一方面包容采取那種行為的“我”。非暴力溝通的憂傷及自我寬恕為個人的學習和成長創(chuàng)造了條件。只要對自己的需要保持清醒的認識,我們就能建設性地滿足它們。
外衣染上墨水
帶來的啟發(fā)
我想通過個人經歷來說明非暴力溝通的憂傷及自我寬恕。在一個研討班開始前的一天,我買了一套淺灰色的夏季外衣。這個研討班很重要,出席的人很多。在結束時,許多人圍著我詢問地址及其他信息,并請我簽名。為了趕下一場會面,我匆忙地回答問題,并緊張地簽字和留言。當我飛快地沖出門時,我將筆放入了新外套的口袋。我居然忘了戴筆帽!等到了外面,我嚇了一跳——那件雅致的淺灰色外套已染上了墨水!
有二十分鐘的時間,我不停地訓斥自己:“你怎么可以這么粗心?這么愚蠢的錯誤!”我剛損失了一套嶄新的外衣,如果我在生活中需要得到體諒,那么,此刻正是時候??墒?,我卻是在訓斥自己,這簡直糟透了。
幸運的是,二十分鐘后,我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我靜了下來,開始想外衣染上墨水使我什么樣的需要得不到滿足。我問自己:“我責備自己‘粗心和‘愚蠢,是想要滿足什么需要呢?”
我馬上就明白了,其實我是想照顧好自己:在匆忙地回應他人的請求時,要多留意自己的需要。此時,我的心情也隨即發(fā)生了變化。我不再感到惱怒、羞愧和內疚,身體也一陣輕松。我體會著損失一件新外衣及忘記戴筆帽的悲哀,以及照顧好自己的強烈愿望。
接著,我開始考慮,我為了滿足什么樣的需要而隨手把筆放入口袋中。這使我意識到,回應他人的請求對我是多么地重要。遺憾的是,為了盡量滿足他人的需要,我忽視了自己的一些需要。想到這些,我并沒有責備自己,而是感到對自己深深的愛——即使在我心不在焉地把筆放入口袋的時候,我也是在滿足自己服務他人的渴望。
當我們擁抱自己的各個方面,并理解它們所反映的需要及價值觀,我們活在對自己深深的愛之中。這樣,我做到了同時包容上述的兩種需要:一方面,服務他人;另一方面,照顧好自己。我相信,在類似的情形中,只要能意識到這兩方面的需要,我就能靈活地克服困難。反之,如果陷于內心的沖突,只會使情況更糟。
華夏出版社
2016年11月版
責任編輯:朱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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