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之遇：訪友中的禪意

齊紅

摘要：賈島的《尋隱者不遇》通過一幅清晰而美好的詩人與童子的問答場面，表達出了相當豐厚的詩情畫意，不遇而遇的隱者形象，詩人尋之而不遇的感受.言簡意豐，言微旨遠.給讀者留下了一片“茫茫”的空靈世界。這就如同一幅中國古典的山水畫軸，寥寥幾筆，便勾勒出意境深幽的意境，這又何嘗不是隱者人格高潔的空靈、遼遠、而深幽的精神境界！

關鍵詞：空靈 意境

不遇之遇歷來評論賈島，都認為他是一位“苦吟”的詩人?！巴魄谩卞N句練字，對詩歌的用字反復琢磨，但是，他也著意于詩歌的意境修煉。這使我們聯(lián)想到《世說新語》中關于王徽之的一段文字：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經(jīng)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此文所載與此詩的意趣有異曲同工之妙?？梢姡@首詩的抒情特色雖然平淡，但在平淡中見深沉。這首詩中，一問之后并不罷休，又二問三問，這三番答問，逐層深入，表達感情有起有伏。但又不說出所問為何?！八上聠柾印睍r，心情輕快，滿懷希望，“言師采藥去”，答非所想，一墜而為失望：“只在此山中”，在失望中又萌生了一線希望；及至最后一答：“云深不知處”，就惘然若失，無可奈何了。

這首詩的第一個特點是：言簡意豐，言微旨遠。

一首五絕，就表達出了一幅清晰而美好的詩人與童子的問答場面，其中人物有三個：詩人，童子，隱者（隱在畫面背后，沒直接出現(xiàn)）。場景三物：山中、松下、云深。并且連詩人的問話：“你師傅到哪里去了？”都進行了省略，而是通過童子的答話中，讓讀者可以感覺到詩人有這句問話的。其實只有三個名詞：山、松、云，簡略到了不能再簡略的程度，可謂是字字珠璣。但它卻表達出了相當豐厚的詩情畫意，隱者的形象，詩人尋之而不遇的感受等。

松，它是高潔的象征，這里在場的松，是古松，或叫它蒼松的，因為詩人與童子的對話是在“松下”進行的。云，說它是“云深”，一個“深”字，把山的崇高一并說出了，我們知道，只有山高，方有云深的，山高云深，亦讓我們知曉了隱者的品性，他去做什么去了呢？是采藥去了，可見隱者，是一位確確實實的濟世活人、品性高潔的真正隱者。《尋隱者不遇》信筆所之，脫口而出，句句明白如話，字字平淡無奇，似乎并沒有什么可以值得挑出來推敲、玩味的。然而，正是這“明白如話”，“平淡無奇”，形成了這首詩最大的特色：含糊其辭，妙在其中。

詩的第二個特點：空靈遼遠，意境深幽。

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論文藝的空靈與充實》一文中寫道：“藝術心靈的誕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剎那，即美學上所謂‘靜照。靜照的起點在于空諸一切，心無掛礙，和世務暫時絕緣。這時一點覺心，靜觀萬象，萬象如在鏡中，光明瑩潔，而各得其所，呈現(xiàn)著它們各自的充實的、內(nèi)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聯(lián)系該詩，我們不難看到，詩人賈島正是為我們營造了一種空靈而遼遠的精神意蘊。當被告知“山中去”“不知處”，不光時間難以確定，空間也頓時陷入了不可知的狀態(tài)，仿佛置身佛教的禪意世界。面對空茫云山，詩人言尋而不尋，未遇卻已遇。詩人要尋找的似乎不只是隱者，更是一種境界；總是覺得“隱者”愈近愈杳，身心籠罩著一種空靈遴幻之感。我們遺忘了詩人尋人的本意.卻恰恰接近了詩歌真正的題旨。

詩的第三個特點：不遇之遇，妙在“不遇”。

第一答：“言師采藥去”，從全詩的結構看，從環(huán)境氛圍的渲染，進入到行動的白描，從抽象進入到具體。高蹈世外的隱者注重的是自身修煉。道行高深就表現(xiàn)在鶴發(fā)童顏，往來如天馬行空。童子言師采藥去，正是把隱者這一典型特征揭示出來，同時添了詩人傷其不遇的惆悵。

第二答，是針對詩人何處采藥的問話而來。這一答很明確肯定，似乎給了詩人若干追尋的期待，不過緊接著第三答一轉(zhuǎn)，好像是猜到了詩人的這種期待，最后給了一個沒有結果的回答：“云深不知處?！边@時，山巒高峻，云蒸霞蔚，青松兀立，一位品行高潔的隱者形象驀然躍進讀者的想象中。

圍繞這幾句答話，實際有兩種表現(xiàn)結構在交織演進。一是隱者的行為表現(xiàn)結構，它由虛而實（不在此地而在此山），由實而虛（云深不知處），虛虛實實，宛若云中游龍，若隱若現(xiàn)，充分呈現(xiàn)了隱者的風神。一是詩人自己的感情表現(xiàn)結構，它由惆悵而期冀（不遇到知在此山中），由期冀轉(zhuǎn)而更深一層的惆悵，流露出終不可及的慨喟。詩人本來是僧，后還俗，但仕途并不得意，因此始終傾羨高潔超俗的世外生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實際不獨是詩人對隱者的描繪，也正是詩人自己所追求向往的人生境界。

參考文獻：

[1]宗白華.論文藝的空靈與充實.藝境.

[2]劉義慶.世說新語-任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