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華茲華斯的“乳母、導(dǎo)師、守護神”

樊青青　趙素珍

摘 要：威廉·華茲華斯，英國浪漫主義時期一位耀眼的明星，他的生態(tài)自然觀對后世有深遠的影響。在詩人的心目中大自然就是他的“乳母”“導(dǎo)師”和“守護神”。

關(guān)鍵詞：華茲華斯；大自然；乳母；導(dǎo)師；守護神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7）07-0118-03

英國浪漫主義詩歌在西方詩學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這一時期的詩人，例如威廉·布萊克、羅伯特·彭斯、威廉·華茲華斯、喬治·戈登·諾艾爾·拜倫、珀西·比希·雪萊等都為后人留下了豐富的精神財富。其中威廉·華茲華斯就是一位耀眼的明星。在華茲華斯的所有成就中，他的生態(tài)自然觀給后人重大的啟示和影響。約翰·拉斯金在他的《現(xiàn)代畫家》中說：“華茲華斯在洞察自然方面是楷?！保霸谡J識自然的深度和本質(zhì)上他是所有現(xiàn)代詩人中最具有銳利的和敏捷的視角的”。{1}英國利物浦大學著名生態(tài)批評學者喬納森·貝特在《浪漫主義的生態(tài)學》中寫道：“華茲華斯等浪漫主義詩人對自然的興趣是關(guān)于人類生存的、生態(tài)的，華茲華斯是我們第一個真正的詩人，當我們正為改變環(huán)境做出努力時，其實華茲華斯早已走到了我們的前面?！眥2}雖然比我們早二百多年，但是華茲華斯可以發(fā)現(xiàn)和重視自然的重要性，這種想法或許是在逆境中被迫得出的，但也可以充分展示出華茲華斯的智慧和預(yù)見性，并且華茲華斯的所有觀點都呈現(xiàn)在了自己的詩歌中，因此我們必須認真研讀詩人的詩，得其精華。在華茲華斯看來，自然是詩人自己在生活中或者說是在大千世界中可以獲得的與現(xiàn)實生活不同的另一個超然世界。在那里詩人的心靈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空間，可以追尋在世俗社會里無法尋到的真善美，更可以在那里享受整個宇宙的豁達和超然。詩人只要一進入這個超然的世界，一切浮世的喧囂就煙消云散了。通過研讀華茲華斯的詩，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正如華茲華斯自己在《廷騰寺》中所表達的，大自然是他心靈的“乳母、導(dǎo)師、守護神”。{3}這說明大自然對于華茲華斯的身心意義非凡。本文將從自然作為華茲華斯心靈的“乳母、導(dǎo)師、守護神”3個角度出發(fā)，通過進一步研讀華茲華斯的詩歌作品，從而進一步探索華茲華斯的生態(tài)自然觀，并啟迪和引導(dǎo)我們將這現(xiàn)世的世界發(fā)展得越來越美。

一、大自然之華茲華斯心靈的“乳母”

《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在書中點評乳母時寫道：“凡是乳母，往往偏愛她自己喂大的孩子，即使這孩子有缺點，她也愛成完美無缺的人。”{4}而華茲華斯把大自然比作自己的“乳母”，更主要側(cè)重于大自然給予自己心靈上的愛。在人世間，心靈上所得到的愛比物質(zhì)上所獲得的愛更讓人容易滿足，更讓人容易找到安心之所。面對人世的滄桑、愛情的創(chuàng)傷，加上革命風暴給詩人帶來的沖擊，詩人那本來平靜的心充滿了矛盾。于是詩人轉(zhuǎn)向自己無意間“獲得”的“乳母”，去尋求安慰，去訴說內(nèi)心的痛楚，傷心地流下受傷的淚水。就像在外受傷的孩童撲到母親溫暖的懷抱里一樣，詩人也在大自然這個“乳母”的懷抱里找到了慰藉，將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傾泄而出，或吶喊，或哭泣。大自然的“愛”治愈了他內(nèi)心依然流著血的傷。他的《水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當詩人“獨自漫游，像山谷上空，悠悠飄過的一朵云霓”{5}時，詩人是孤獨的，是寂寞的，是那樣的缺乏歸屬感，就像一片悠悠飄著的云，他在這諾大的世界里卻無處可藏。但當他“驀然舉目，我望見一叢金黃的水仙”{6}時，詩人的心被震撼，被深深地觸動了，“連綿密布，似繁星萬點，在銀河上下閃爍明滅……湖面的漣漪也迎風起舞，水仙的歡悅卻勝似漣漪；有了這樣的伴侶，詩人怎能不心曠神怡”。{7}詩人孤獨受傷的心找到“孤寂時分的樂園”，那就是在詩人心目中永遠閃爍的水仙，每當詩人憶起那一片水仙，詩人的“心靈便歡情洋溢，和水仙一起舞踴不息”。{8}而大自然這位乳母，也源源不斷地為詩人提供精神上的“乳汁”。無論是親眼看到的壯麗的水仙波浪，還是詩人記憶中的水仙發(fā)出的閃閃耀眼的光芒，都是豐富的“乳汁”，而這些“乳汁”更是詩人的精神食糧，讓詩人的內(nèi)心充實，更讓詩人的精神生活豐滿。但對于讀者，對于詩人，水仙是一個泛指，雖然只提水仙，但所指的應(yīng)該是整個大自然所擁有的萬物，所有能給他提供精神食糧“乳汁”的自然物質(zhì)。詩人將大自然視為自己的“乳母”，正因如此，當詩人每一次投入母親的懷抱時就是一次歸家，如同詩人在《廷騰寺》中所表達的，回歸大自然就是一種歸家的感覺，家外的一切喧囂和浮躁都會隨風而去，在“家里”詩人找到了久違的平靜和祥和。大自然疼惜自己的孩子，就像一位慈愛的“乳母”，而華茲華斯這個孩童也深深地依戀著他的“乳母”大自然，他們之間是一種家庭般的和諧，是母親和孩子之間的那種甜美，而這種和諧和甜美也正是華茲華斯所倡導(dǎo)的，也是我們每一個人應(yīng)該學習的。

二、大自然之華茲華斯的心靈“導(dǎo)師”

生活在1214年前的宋代韓愈說道：“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yè)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9}在受到法國大革命失敗的打擊、英國工業(yè)革命對人和大自然的摧殘以及經(jīng)歷生活中的種種磨難后，華茲華斯變得迷茫困惑。而在英國北部湖區(qū)的生活就為他指點了迷津，這個無聲勝有聲的“導(dǎo)師”就是大自然。更確切的說是大自然的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是大自然中的人的兒童時期，也是鄉(xiāng)村田野的普通人。

華茲華斯認為：“自然界最平凡最卑微之物都有靈魂，而且他們是同宇宙的大靈魂合為一體的?！眥10}無論是地上的草，還是天空的云，無論是水里的魚，還是天上飛的鳥，在詩人的眼里都是有靈性的，是對這個無知的人類世界有著引導(dǎo)的意義的。在詩人的《詩人和斑鳩》中寫道：“……這回我聽出那不是責備，是嘉勉?！眥11}詩人聽到的不是鳥鳴，而是斑鳩在鼓勵和褒獎，這是大自然對詩人的愛情和事業(yè)做出的評判和指導(dǎo)。詩人迷茫的心得到了明了，清楚自己應(yīng)該何去何從，該在這個紛繁的愛情世界中如何更好的自處。但更讓詩人敬仰的是兒童。詩人在《無題》中寫道：“兒童乃是成人的父親?！眥12}父親在任何一個孩子的心中是威嚴高大的更是智慧的形象，這樣的比喻，有力的證明了兒童在詩人的心中是分量十足的，更是這世俗世界不容小覷的。在詩歌《我們七個》中，詩人一直在強調(diào)那個“野蠻”的小姑娘，不斷無視詩人的提醒：“既然墳堆里已睡下了一雙，那么還剩五個?！眥13}可小姑娘就是不理睬，無論提示了多少遍，她都固執(zhí)地反復(fù)回答“我們七個”，{14}從中可以得出，在詩人的眼里，兒童要比成人更具有靈性，那倔強的天真，是成年人無法企及的；那純美的心靈，是成年人無法媲美的，因此想要重返大自然就必須向兒童學習。此外，在詩人的眼里，那些鄉(xiāng)野村夫也是可敬的。在《西蒙·李》中，詩人講述了的一個自己親歷的故事，字里行間充滿了對百姓的同情憐憫，對工業(yè)發(fā)展帶來的自然破壞的痛心和批判。西蒙·李曾是風景秀麗山莊的一位好獵手，“又高又壯”，{15}如今“又老又窮，又弱又無力，無親無故的，留在世上”；{16}以前的山莊“風光秀麗”，{17}而如今“荒涼破敗”；{18}在一個物質(zhì)淹沒一切的社會，人性冷漠，人情淡薄，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卻讓老人“淚水頓時涌上他的兩眼”，{19}使得詩人心中涌出不盡的辛酸。但是對于詩人和讀者來看，詩人內(nèi)心的酸楚不是貴族對乞丐的俯瞰，不是帝王對他所擁有的子民的憐憫，更不是做作，不是鄙視，而是在酸楚中包含著人性中的那份真誠和善良，蘊含著真善美的道德素養(yǎng)。在詩人的眼里，他們的外表不是一個模樣勝似一個模樣；在詩人的心里，窮人和他是同等的，貧困者和他擁有著同是肉和血做的心。

無論是由自然界的一花一草、一枝一芽體現(xiàn)的真誠靈魂，由兒童散發(fā)出的天真靈性，還是由鄉(xiāng)野村夫展現(xiàn)的偉大人性，都是詩人在自己人生磨難后苦苦追尋的，而大自然這位無聲的“導(dǎo)師”給了詩人明確的答案，將詩人滿腹的疑惑點透，讓詩人找到世俗間缺乏的那份純真能通過學習而回歸的途徑，因此詩人極力在向世人展示和倡導(dǎo)向那些真誠靈魂、天真靈性和偉大人性的主人請教，希望人世間的那份真和純永世長存。

三、大自然之華茲華斯的心靈“守護神”

華茲華斯將大自然比作自己的“乳母”和“導(dǎo)師”，已經(jīng)在說明大自然一直在守護著這個心理上經(jīng)受過苦難的“孩子”、迷惑不解的“學生”，把大自然稱作自己的“守護神”當然不為過。但是在詩人眼里他不僅僅是“乳母”或者“導(dǎo)師”這樣人性化的形象，更是詩人心目中的充滿了神秘感的“神”。

在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中，主人公哈姆雷特曾高唱人是“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20}在人文主義時代中爆發(fā)的那種過度自負的思想觀念導(dǎo)致了人類自身在宇宙、在世俗世界的極度膨脹。然而在華茲華斯的眼里，大自然的山水更是上帝和大自然的化身。在學者王佐良看來：“華茲華斯的詩歌已不屬于一般的山水詩范圍，其主旨似乎是，自然界最平凡最卑微的事物都有靈魂，而且它們同整個宇宙的大靈魂合而為一的，就詩人自己來說，同自然的接觸，不僅能使他從人世的創(chuàng)傷中恢復(fù)過來，使他純潔、恬靜，使他逐漸看清事物的內(nèi)在生命，而且使他成為一個更善良、更富有同情心的人?！眥21}大自然在詩人的內(nèi)心深處已經(jīng)不再是人可以感觸的現(xiàn)實自然，不再是萬千世界中可以感觸的物質(zhì)，而是一位神，一位具有無限神力的上帝。通過對內(nèi)心深沉而真實的描述，描繪出了詩人那份虔誠的心，展現(xiàn)出了那具有神的光暈的大自然。

在詩人的《自然景物的影響》中，將大自然的神性與宇宙大靈魂合在一起，并稱其為“宇宙精神”：“無所不在的宇宙精神和智慧，你是博大的靈魂、永生的思想！是你讓千萬形象有了生命，是你讓他們生生不息的運轉(zhuǎn)！”{22}雖然上帝已經(jīng)被啟蒙運動的理性思想摧毀，但是詩人與自然進行內(nèi)心的交流和對話時，也逐漸的融入了自己的情感，情感的投入和提升導(dǎo)致詩人個人內(nèi)心的精神世界和宇宙的精神世界有了碰撞和交流，而這種偉大的宇宙的精神世界在詩人的價值觀里就是基督教里上帝存在的世界，因此詩人懷著像對待上帝一樣虔誠和敬畏的心對待大自然。詩人在《致云雀》中寫道“……帶我飛升，領(lǐng)我去尋訪，你那稱心如意的仙鄉(xiāng)！”“我就會凌空飛到你的身邊，你的歌飽含神圣的欣喜?！薄皫绎w升，高入云霓，到你的天國華誕上做客?！痹迫傅氖澜缱杂勺栽?，是在那無人可觸及的天國內(nèi)，是“稱心如意”，是“仙鄉(xiāng)”，{23}那都是神圣的國度，是詩人在現(xiàn)實世界中無法追尋的和享用的天堂，只有“神”才可以擁有，也只有“神”才有資格擁有，而云雀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大自然就是華茲華斯心目中的那個擁有仙鄉(xiāng)的主人，就是主宰宇宙一切的“神”。在詩人的《寫于早春的詩句》中，自然中的花草藤蔓是詩人的信仰，而那些飛鳥是詩人的喜悅之源，讓詩人的心激動。無論是花鳥蟲魚，還是宇宙空間，任何一個微小的和碩大的生命都是神秘大自然的代表，更是詩人的信仰。詩人能夠把自己的心都交給大自然，大自然的地位也就和“神”可以同日而語了。

在局勢動蕩的年代，面對法國大革命形勢的急劇惡劣，面對工業(yè)革命對社會的“摧殘”，面對個人人生經(jīng)歷的苦難和挫折，華茲華斯轉(zhuǎn)向他心靈的“乳母”和“導(dǎo)師”求助，在“乳母”的懷抱中，詩人找到了心靈上的慰藉和歸屬；在“導(dǎo)師”無言的指引下，詩人找到了疑惑的答案：山水、兒童和鄉(xiāng)野村夫。他們就像上帝一樣守護在詩人的身邊，成為詩人的“守護神”。雖然上帝已被理性思維所摧毀，但詩人在大自然中找到了他的存在，他就是大自然的萬物。無論是乳母、導(dǎo)師，還是守護神。華茲華斯想要與純真、實在的大自然實現(xiàn)神圣的交流、和諧相處，進而蕩滌我們異化的心靈，復(fù)歸“良風、美德、自由、力量”，最終實現(xiàn)人類社會的健康發(fā)展，哪怕這條路充滿艱辛。詩人的先進性超越了時間、空間和心靈距離，詩人的智慧是人類世界的一個福份，希望詩人的先進性能為我們這些為了環(huán)境污染焦慮的人類提供思路和指引方案，讓我們賴以生存的大自然和人世間變得越來越美好。

注 釋：

{1}1Ruskin， John， Modern PainterⅠ， London ，1843.

{2}Bate， Jonathan. Romantic Ecology，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1991.

{3}{10}{22}{23}華茲華斯，柯爾律治.華茲華斯、柯爾律治詩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71，26，71.

{4}紫式部.源氏物語（上中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35.

{5}{6}{7}{8}{11}{12}{13}{14}{15}{16}{17}{18}{19}華茲華斯.華茲華斯詩選[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95，95， 95，96，83，2，14，14-16，220，220-221，220，221，223，26.

{9}王心富.文章寫作漫談[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64.

{20}馬鐘元.一個夢的本身便是一個影子 莎士比亞經(jīng)典人性名篇精粹[M].2014.79.

{21}王佐良.英國文學論集.外國文學出版社，1980.79.

（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