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醒龍
只顧抱著那些實用書籍的實在算不上是讀書。我們所說的讀書其實應該是為了讓人的思想開竅。所以,對多數(shù)人來說,讀文學書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說《紅樓夢》是好小說的標志,就因為《紅樓夢》骨子里的是高貴,是一種高處不勝寒,它的人物也好,它描寫的生活也好,是一個時代的精神結(jié)晶。缺少這個根本點,僅靠道聽途說的模仿是靠不住的。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內(nèi)心藏而不露的高貴之心在作怪。就像生活中,有的人靠粗鄙可以得逞于一時,但能如此粗鄙一生嗎?
文學所需要的高貴,存在于作家的骨子里。如果寫作者本人都不能意識到高貴之緊要,怎么能要求他的作品高貴起來呢?但是,往往很多人把高貴理解為矯情,或者是反過來,將矯情當成了高貴。真正的高貴是人的心靈質(zhì)量的一種標志。
回過頭來再看我們的日常讀書,曾經(jīng)盛行的民間故事與民間文學,它所表達出來的,是人在內(nèi)心潛藏著的種種不滿與反叛。以著名的《劉三姐》為例,過去流傳的民間文學幾乎千篇一律:愚蠢的有錢人總被聰明的窮人所戲弄;滿腹經(jīng)綸的秀才舉人,也就是后來的知識分子,總是被塑造成一副食古不化的書呆子模樣,吟詩不行,對歌也不行,就是將孔圣人抬出來,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笑話。從這一點上,我們的民間文學中有一種潛在的暴力傾向,當一種東西無法得到時,百般無理的抹黑與詆毀就開始了。既然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就休想獨自占有。這種流氓無賴心態(tài)帶來的惡果,不僅屢屢出現(xiàn)在世界歷史上,當今世界,文明程度越低的地區(qū),越是層出不窮。
人類的高貴,在過去需要借助諸多奢侈品以及奢華的生活方式來展現(xiàn);在物質(zhì)生活差異正在變小的當下,精神氣質(zhì)的關(guān)鍵性就顯得更加突出。在高貴面前,任何卑鄙都明白自身的卑賤。供世人閱讀的文學不是用來解決問題的,但一定要成為世界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