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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詩品》中的自然虛靜觀在王維陶淵明詩中的觀照

      2017-08-13 13:13:12許晨雨
      參花(下) 2017年3期
      關鍵詞:二十四詩品自然

      摘要:我國古代詩歌美學專著《二十四詩品》在用語和旨趣上都體現(xiàn)出莊禪色彩,深受莊禪玄遠精神的影響,其主旨含攝著自然觀和虛靜觀,這種精神美感在陶淵明、王維等人的詩歌中可得到觀照。通過陶淵明、王維的具體詩歌,分析其中的自然虛靜精神,與《二十四詩品》相聯(lián)系,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二十四詩品》中的莊禪玄遠精神,體會陶、王二人詩歌中的自然虛靜精神。

      關鍵詞:《二十四詩品》 自然 虛靜 陶淵明王維

      一、自然論的詩歌觀照:以陶淵明為例

      從《二十四詩品》的語言意象對莊禪精神的寄托中,可以看到其對自然詩風的贊賞。像“幽人”載著一種恬淡清雅的詩歌風格,這種詩歌多狀寫山水自然,情懷清幽質樸;在諸多品目中繼承和贊譽自然之“真”,表現(xiàn)出對自然詩風的肯定,以及對去藻飾、存本真的重視;強調須通過“返真”而共通的宇宙至高之“道”在詩歌中的作用等。

      若選擇一人作為《二十四詩品》中詩歌自然觀的典范,陶淵明或可為之。陶淵明隱居田園,“傲然自足,抱樸含真”(《勸農》),其詩樸實無華,完全摒棄了矯揉造作、浮華藻飾的浮躁之氣,清新自然,語出天然,元好問贊美陶淵明之詩為“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1]。

      (一)取材之天然

      《二十四詩品》中,《自然》一品有“幽人空山,過水采蘋”之語,意為自然之詩如同山谷中的隱士過水采摘青萍一樣自然平暢。風格自然的詩人對于題材的選擇,是“俯拾即是,不取諸鄰”的,在取材方面選擇的是自然生發(fā)的情感、天然顯出的風景,不去刻意挑選浮華的事物。從陶淵明的詩歌選材上,即可觀照出這一詩歌風格的特點:一是取景至樸,二是抒情至真。

      1.取景至樸。陶淵明的詩歌在刻畫景物、描寫舉止時,選擇的都是最為樸實常見的對象,而不會去選擇漸欲迷人、五光十色的東西來抒寫。

      花草蟲魚等自然風光常常被他入詩,作為刻畫的景物對象。以花草為例,在陶淵明詩歌中,最常見的花草是菊花和蘭草。如“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飲酒·其十七》)、“榮榮窗下蘭,密密堂前柳”(《擬古·其一》)、“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飲酒·其五》)、“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飲酒·其七》)等,或幽蘭飲風,或芳菊含露,一派自然清新。蘭草、菊花、青松等是植物中非常樸素清雅的一類,他選取的這些花草在中國古典文化中都浸染著幽人雅士的高潔質樸之氣,而牡丹、合歡等華美艷麗之流在陶淵明詩中則無跡可尋。

      在描寫舉止時,陶淵明選取的亦多是樸素自然的田園起居行止、自然動物之跡。他愛寫隱居處所鳥獸的種種行跡。如“日入群動息,歸鳥趣林鳴”(《飲酒·其七》),日落時鳥群歸去林中,啁啁清鳴;“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飲酒·其五》),夕陽西下,飛鳥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振翅飛翔,清新悠然;“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歸園田居·其一》),雞鳴狗吠,都是日常俗事,被他輕描淡寫入詩,卻別有一番自然韻致。他好借描寫這些樸實的自然景致來抒情。如“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歸園田居·其一》),借羈鳥、池魚來抒發(fā)自己對回歸自然的渴望;“棲棲失群鳥,日暮猶獨飛”,借日暮失群獨飛的鳥來抒發(fā)未確定安身立命之路時的彷徨之情。而他在寫自身的行止時,則多為自然田園起居生活,與各種自然景物融為一體。如“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歸園田居·其三》),寫小道上草木生長,夕露沾在衣襟上,何其樸素,又何其有韻味;“種苗在東皋,苗生滿阡陌”(《歸園田居·其六》),在田野、東皋上栽種、生長的,不止有禾苗,還有詩人恬適的心情。這些關于行跡舉止的描寫都樸實無華,充滿田園的自然氣息,即便是飲酒,也是在田園中斟酌,沒有一字一句關乎紙醉金迷的繁華情景。

      2.抒情至真。陶淵明的詩歌抒情至真,沒有無病呻吟、矯揉造作之氣,所抒發(fā)的情感都是與自身遭際、自然生發(fā)的情感息息相關的,可謂情真意切。

      當他厭倦官場、看清現(xiàn)實黑暗后,決心回到田園中去,一句“樂夫天命復奚疑”(《歸去來兮辭》)直寫出了明志歸隱的堅定;當因辭官歸田而與妻子生活皆陷入饑寒中時,他有了困擾和疑慮,但經反復思索,想通了不能為眼前的榮華富貴而違背本真,于是飲酒盡歡,暢快淋漓,“達人解其會,逝將不復疑。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飲酒·其一》)。當他身居田園,看見美好的自然景物、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喝著美酒、聽著身側孩兒咿呀學語時,他的心境亦輕松愉快,充滿閑情逸致,忘卻俗世紛擾,“此事真復樂,聊用忘華簪”(《和郭主簿·其一》)。

      他所抒寫的情感都發(fā)諸心端,沒有刻意夸大或是捏造強求,至真至純,既反映了他的種種心情,也體現(xiàn)出他對生活的自我思考和感受。他無意求道,但在詩歌中已經融入了自然之道的真諦。身邊可取之材俯拾即是,做到了“俱道適往,著手成春”(《自然》)。他沒有強求濃郁的情感和造作的情懷,一切都順其自然,正是“真予不奪,強得易貧”的正面例子。

      (二)用語之疏淡

      “若其天放,如是得之。”(《疏野》)《二十四詩品》非常重視“淡”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在語言上就是語言的洗練沖淡。陶淵明的語言是非常疏淡的。他很少用典、尋章摘句,且很少使用生僻的字眼,語言平實淺顯,而無藻飾之弊病。這樣的用語,合乎《二十四詩品》中“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氣之秋”(《清奇》)的淡雅風韻,遣詞造句“猶之惠風,荏苒在衣”(《沖淡》),令人讀之疏淡溫潤,神清氣爽,就像“落花無言,人淡如菊”(《典雅》)一樣,意境淡泊,回味悠長。

      寫舉止,如“清晨聞叩門”“種豆南山下”(《歸園田居》),都平實不已,皆將平日小事淡淡敘來,不動濃墨;寫事物,如“榮榮窗下蘭,密密堂前柳”(《擬古·其一》),寫蘭草之茂盛僅用一個“榮榮”,寫垂柳之繁密僅用一個“密密”,淺淺一筆,勾出輒止,不添重彩。

      抒寫感情時,陶淵明情感真摯,將內心的思索和感受樸素道來,無濃艷藻飾之筆。

      寫對人生汲汲于虛名的否定、對這一生逍遙自在的珍惜時,他沒有向只顧追名逐利的那一群人發(fā)長篇大論、連珠炮問,而只是輕輕一句反問:“所以貴我身,豈不在一生?”這一反問就點出了自己的思索——一生有限,追求身后虛名是十分愚蠢的。

      寫與友人的親密情誼,他沒有用添油加醋、牽腸掛肚的深情之語。“農務各自歸,閑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移居·其二》)。忙碌時各自忙碌,一閑暇就相思復又披衣相見,言笑晏晏,這樣的友誼比酒肉之誼、掛在嘴邊的深情更令人動容。

      寫隱居耕讀之樂,他也沒有古來隱士寫詩的清高脾氣,有的只是平凡而純真的快樂:“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边@樣的語言,平實疏淡,卻令人讀之含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怡然自得。

      陶淵明的詩用語疏淡,但卻具有極為豐實綺麗的精神內蘊。蘇軾曾評價道:“淵明作詩不多,然其詩質而實綺,癯而實腴,自曹、劉、鮑、謝、李、杜諸人,皆莫及也?!盵1]這種內榮外枯、里深外淺的特征,正似詩品“濃盡必枯,淡者屢深”(《綺麗》)的旨趣,令人越品越有韻味。

      (三)格調之真淳

      在《二十四詩品》中,“真”是一種重要的詩歌格調,它含攝了自然天真的詩歌觀。在《洗煉》一品中,它表現(xiàn)為不摻雜質的“體素儲潔”,“猶礦出金,如鉛出銀”,這種洗練的詩歌保留了至真的內核,剔除了冗雜的部分;在《纖秾》一品中,它表現(xiàn)為淳樸自然得如同“采采流水,蓬蓬遠春”,令人“乘之愈往,識之愈真”,越品味則感受得越清晰。而陶淵明之詩正是愈讀愈真,純真樸素,符合“真”的自然氣質。

      陶淵明之詩取材天然,用語疏淡,但卻令人回味無窮。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其詩歌由表及里,格調純真、淳厚,由內而外地散發(fā)出自然的真意,沒有藻飾和冗余的陳詞濫調。

      于田園風光、自然之景中,他能夠抒寫出天然靈動的真意,最為典型的就是《飲酒·其五》:“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在這首詩中,自然的真實清新模樣與詩人心靈的本真狀態(tài)一同顯現(xiàn)了。陶淵明身在人境,卻心無喧囂,是因為“心遠”,即心思淡泊、神思清遠,脫離了俗世的紛擾。伴隨著這樣的心境,他在東籬閑適地采擷菊花,悠悠抬頭,即看見南山;夕陽西下,鳥倦飛而知還,一切都那么清新自然。他沒有用任何跌宕之語,勾勒之景、情,皆若渾然天成。最后一句更是神來之筆:“此中有真意,欲辯亦忘言?!笨此破降畼O,但讀畢回味,卻越讀越妙,能從中品出一個至真至純的忘我境界——擺脫了物與我的束縛,忘卻了言語的存在,只有真意在心中靜默流淌,這也正顯現(xiàn)出《二十四詩品》中《超詣》的境界:“誦之思之,其聲愈稀?!毖哉Z越發(fā)遠了,自然之道越發(fā)近了,也就是“得意忘言”。

      除此詩外,陶淵明還有其他許多詩歌也在平凡樸實的語言中表現(xiàn)出真實樸質的情感、言淺意深的警策。在不沒的天地山川、草木霜露中,他對比出了人生只有一世的傷感:“天地長不沒,山川無改時。草木得常理,霜露榮悴之。謂人最靈智,獨復不如茲”(《形影神贈答詩》之《形贈影》),用語平實,感慨甚深;游覽斜川,逝去的歲月一去不返,他提壺舉觴,發(fā)出及時行樂的哲思:“中筋縱遙情,忘彼千載憂。且極今朝樂,明日非所求”(《游斜川》)。

      陶淵明的詩歌平淡疏野,卻淳厚綺真,引人漸入其中,格調真淳,是自然的極高境界,也是《二十四詩品》種種自然之旨的觀照典范。讀其文,誦其詩,可觀照出自然真淳的意境和旨趣。

      二、虛靜論的詩歌觀照:以王維為例

      《二十四詩品》繼承和發(fā)展了莊禪的虛靜論,莊禪虛靜論包括前文闡述的禪宗“道心”之道、默照禪、“致虛極、守靜篤”等對內在清虛境界的要求,也包括“心齋”“坐忘”之“默”“凡有所相,皆是虛妄”等超然物外之境的追求。在《二十四詩品》的諸多品目中,都表現(xiàn)出莊禪式的虛靜論,在前文已有闡釋,在此不再贅述。

      王維的詩歌是符合這種虛靜論的典型例子。他有“詩佛”之稱,以禪入詩,詩歌充盈著虛靜的氣質,讀后可使人“名言兩忘,色相俱泯”[2]。

      (一)情境之空靈

      在《二十四詩品》中,對情境描寫的空靈旨趣構成了其虛靜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空靈,是“素處以默”“獨鶴與飛”(《沖淡》)的恬淡靜默之心態(tài),表現(xiàn)為詩人心境的清澈明凈、詩歌的清靜純和;是“虛佇神素,脫然畦封,黃唐在獨,落落玄宗”(《高古》)的于虛靜中心游太玄的古樸,表現(xiàn)為詩歌寄心太古的出塵脫俗;是“猶礦出金,如鉛出銀”(《洗煉》)的洗練清致,表現(xiàn)為詩歌的骨瘦神豐、清新而有韻味;是“幽人空山,過水采蘋”般的空寂清澄,表現(xiàn)為詩歌描摹的自然天真等。

      王維的詩歌明澈靈動,空幽清寂,其描繪的情境正有這種空靈的氣質。其描寫對象多為自然風光和幽居生活,不時融入禪機妙趣,由景入心,都是空靈寧靜的。

      一是景境空靈。其詩中景色不僅以山林間的自然景色為主,多清雅閑適,而且比普通的自然景色更空靈脫俗、靜謐幽寂——這一特點,表現(xiàn)在他對“靜”景的把握上。這種“靜”,從感知效果來看,表現(xiàn)為清涼、幽靜和出塵。

      一方面,王維能夠捕捉并描繪出景物的寧靜清涼之靜態(tài)。他擅用疊加的手法,將清幽的事物巧妙地組合起來,使所寫之境靜中更靜。比如“竹外峰偏曙,藤陰水更涼”(《過福禪師蘭若》),“峰”“竹”本就是隱士詩的常見意象,傍晚也總帶著幽靜的意味,而從竹林中向外探看而得見山峰,還含著暮色曙光,顯得更加靜謐;“藤陰”本就已使人生發(fā)涼爽之意,而和水就陰,藤陰拂水,讀來頓覺清涼之至。又如“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終南山》),白云青靄,幽靜清涼,似有還無,空靈脫俗;“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山色清寒,秋水潺湲,從“寒”“蒼”到“秋”,都浸染著一種清寂的意味。他還擅長用比喻和夸張的手法,聯(lián)想出奇特的景狀,讓物之幽靜更上一層,如“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山中》)、“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書事》),山中綠意、蒼苔皆顏色如水,幾欲沾濕人衣,可見有多么蒼翠空靈。

      另一方面,王維能將動態(tài)景物的空靈感極妙地呈現(xiàn),擅長以動寫靜。像“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鹿柴》),隨著時間的推移,樹影在深林中映照來去,又照過青苔,讓人在動態(tài)的畫面中讀出了靜默無語、澄凈清澈的時間流逝感。“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酌酒與裴迪》)則將花草寫出了別樣的氣質:草色經細雨沾濕,花枝因春日寒風而動,洗去了花草給人的艷麗感,在雨沾風拂的動態(tài)中表現(xiàn)出一股溫柔安靜的空靈?!耙盎▍舶l(fā)好,谷鳥一聲幽”(《過感化寺曇興上人山院》)、“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鳥鳴澗》)更是以動襯靜的典范。山中鳥鳴雖清亮,但萬籟俱寂,除卻鳥鳴別無雜音紛擾,卻更顯山谷之寂靜?!吧街幸灰褂?,樹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雨本是常見之景,但山中之雨與夜相融,在樹梢飛瀉如百重清泉,這又是何等的清幽出世。

      二是人境空靈。在王維詩中,鮮有觥籌交錯、人海沉浮的描寫,而多是空靈飄逸的行為舉止,包括彈琴、焚香、行歌、飲茶、參禪、觀花等,而這些行為舉止與莊禪式“幽人”“畸人”的行為舉止重合性非常高,都是安逸自在、不落庸俗的?!皬椙佟边@一行為常被他入詩,如“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竹里館》)、“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酬張少府》)等,而他選擇彈琴的處所多為深山之中、明月之下,故彈的是清幽,奏的是靜謐。他的詩也多有焚香趺坐的人境,身心皆空澈明凈,如“趺坐檐前日,焚香竹下煙”(《過盧四員外宅看飯僧共題七韻》)、“軟草承趺坐,長松響梵聲”(《登辨覺寺》),而焚香、趺坐是幫助詩人進入虛靜境界的良好狀態(tài)。他飲茶,“花醥和松屑,茶香透竹叢”(《河南嚴尹弟見宿弊廬訪別人賦十韻》),帶著一顆空靜閑適的心觀竹、品茶、聽松;他觀花,“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積雨輞川莊作》),深居山中,吃素食、觀木槿、養(yǎng)心性,這些都是遠離塵煙、充滿虛靜色彩的空靈人境。

      從情境到人境,王維都能夠在虛靜中塑造出一種遠高于世俗之人的清雅出塵,其用語、情態(tài)、畫境都是“落落欲往,矯矯不群”(《飄逸》)的。他詩中的情景皆空靈靜默,卻大有妙處,只有達到了“虛靜”的境界才能夠寫出這樣空靈的情景,令人讀之亦心緒靜謐清虛,可謂“素處以默,妙機其微”(《沖淡》),在虛靜中完成了天人合一的過程。

      (二)精神之超然

      《二十四詩品》的虛靜之旨,不僅是對描摹虛靜情景的要求,更表現(xiàn)在詩人精神的虛靜。而詩人精神的虛靜,則體現(xiàn)為對心外之物的輕看,“神存富貴,始輕黃金”(《綺麗》),重在心中精神的豐盈,而不在身外之物的充實,也體現(xiàn)為超然物外的忘我;“虛佇神素,脫然畦封”(《高古》),像“畸人”一樣心游太虛,忘卻塵世,也物我兩忘。

      王維之詩狀摹了虛靜的情境,也表現(xiàn)出他心靈的虛靜。他被稱為“詩佛”,可見他虛靜妙悟的心態(tài)自然地融入了詩歌里,故其詩的精神也是虛靜的?!把劢缃駸o染,心空安可迷”(《青龍寺曇璧上人兄院集》),既然從他的詩歌看到的景物一塵不染,那么他的心靈也不會昏聵——只有真正清虛之人,才能寫下如此超然靈動的詩。

      首先,王維多次表現(xiàn)出對身外之事的輕看,以及相應的對精神世界的重視?!笆朗赂≡坪巫銌?,不如高臥且加餐”(《酌酒與裴迪》),不論外界如何,在他的世界中都不值一提,與其關心外物,還不如高臥加餐;“醉歌田舍酒,笑讀古人書。好是一生事,無勞獻子虛”(《送孟六歸襄陽》),在農家飲酒醉歌,讀書為樂,在他眼中遠遠比追求仕祿重要;“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山居秋瞑》),山林是春還是秋對他而言皆無可無不可,因為他能清楚地感到山林清幽之靈氣,深得其心,與俗世榮華不可同日而語。

      其次,王維不僅輕看身外之物,而且常常在詩歌中表現(xiàn)出一種渾然忘我的脫俗境界。他被稱為“詩佛”,從其許多詩中也可知他常常參禪悟道,趺坐打禪。而這種修習的積累、個人的感悟天賦一經落筆,就會變成其詩歌精神的虛靜。比如“空居法云外,觀世得無生”(《登辨覺寺》),佛法如云,涵蓋了世間萬物,生滅的煩惱在他已受佛法感化的虛靜心靈中已經被破除,因此忘卻了生與死、物與我,超離了肉身的束縛。他的這種忘我之心境常常與自然風光相融合,并通過自然風光來表現(xiàn),如《辛夷塢》:“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彼麩o意寫辛夷花是繽紛麗質還是衰敗枯朽,因為它們是開是落都與人無關,不會因人的贊賞而開得盛一分,也不會因為人的嘆惋而停止凋落。無所謂生,亦無所謂滅,即無生無滅。一切都自然而然,合乎天意,體現(xiàn)了《二十四詩品》中“疏野”的真諦——“若其天放,如是得之”。在這首詩中,王維脫去了身為世人的眼光,做到了以物觀物,辛夷花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他的化身。他的心靈歸于虛靜,出塵脫俗,渾然無我。

      再者,王維有著禪的思維和悟性,眼見自然風光時,常常能悟出真意,超然物外。如《終南別業(yè)》:“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鄙礁F水盡之處仍有白云裊裊升起,而“水”與“云”都是偶然遇到的,一切冥冥中自有造化安排,故無須憂慮,盡管隨緣,盡管從容不迫。而在《鹿柴》中,“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一句意境空寂澄澈,且蘊含著莊禪的哲理思趣:影子在深林、青苔上變幻,沒有定相,表現(xiàn)出一種“色相”之空,也即佛家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總的來說,王維之詩從情境到意境都是虛靜的,寧靜澄澈,超詣靈動。他寫詩,愈下筆則愈無我,與自然渾然一體;靜下心來,細細品讀其詩,“誦之思之,其聲愈稀”(《超詣》),聯(lián)想其中的種種空靈飄渺意境,同樣也會進入忘我的狀態(tài)。

      (三)象外之含攝

      當精神虛靜超越了“相”的束縛時,就會感受到詩歌的意境內蘊。詩歌“象外”的含攝是“虛靜”的外化?!抖脑娖贰肥肿⒅卦姼柙谘哉Z之外的意境含攝,強調“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司空圖《與極浦書》),這也是一種得意忘言的境界,也即前文所述的象外之“默”。它是《雄渾》中的“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超離象外而永立于可應萬變的圓環(huán)之中,合乎大道;是《含蓄》中的“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能夠構建出一個心領神會的世界,不為文字語言所限制。

      王維的詩充盈著虛靜之氣,含攝了詩歌的象外之象,使人在其語言外看見了更廣闊的世界。

      王維落筆注重事物的“神”,對其“形”則無執(zhí)著之筆。譬如寫在秋夜山中獨坐的場景,他未著力寫山中秋日夜景如何寂靜、如何蕭瑟,未用具象之筆描繪山木如何衰敗、大雨如何滂沱、秋氣如何肅殺,而是用“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來形容這時身處的環(huán)境——只寫了在雨中落下的山果,卻能使人從這一顆山果中窺見一整座山的清寂秋意;只寫了燈下的草蟲微鳴,卻能使人從這一聲蟲鳴中聽見一整顆心的靜謐安詳。這就是做到了“離形得似”(《形容》),寫下的是秋夜獨坐空山的神韻,而非枯槁干澀的形態(tài),令人看見了小小事物中所含攝的巨大整體。

      王維詩的形態(tài)疏淡,但越深入感受王維之詩,看見的影像就越清晰遼闊,此所謂“淡者屢深”(《綺麗》)。如《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詩人描繪的不過是在竹林中獨自對月彈琴的場景,但這一個簡單的場景,卻含攝著一個寂寞清逸的內心世界。讀者細細品讀,不僅能看見其月下彈琴的身形,更能看見其深邃幽靜的心境,深深感受到蘊藏在其中的孤寂、清冷和高潔氣息。

      王維的詩歌常常意在言外,含蓄蘊藉,沒有直接顯露的跌宕情緒,但卻“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詩品·含蓄》)。在他許多詩作的尾聯(lián)中,都會拋出一個問題,但并不予以直接回答,而是以情景描寫代答,并沒有顯露直截了當?shù)拇鸢?,卻引人無限遐思,自然地感受到言外之旨。比如《酬張少府》一詩,王維在寫完沐浴松風、月下彈琴后,提出“君問窮通理”,即張少府所問的關于是入世為官還是灑脫出世的人生哲學的問題,但王維并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以“漁歌入浦深”結尾。一句“漁歌入浦深”,絲毫沒有直言對入世出世的愛憎,看似無是無非,但卻給人以無盡風流之感,使人沉浸在、回響在江浦上的漁歌之中,含蓄地蘊藏著對幽居山林、遠離塵世這一價值取向的肯定。

      王維的詩富有神韻,意蘊深遠,淡而有味,胡應麟《詩藪》評價為:“和平而不累氣,深厚而不傷格,濃麗而不乏情,幾于色相俱空,風雅備極”,乃“千古絕技”。[3]從其詩的情景、精神到象外含攝,都有許多符合《二十四詩品》莊禪虛靜審美趣味的地方。讀王維之詩,亦需要虛靜的心態(tài),才能最大程度地讀出其中的無窮韻味。

      三、結語

      不論是語言意象還是審美旨趣,《二十四詩品》都充分體現(xiàn)了莊禪的色彩,從內到外地散發(fā)出莊禪的審美趣味。以陶淵明、王維等詩人為觀照對象,可發(fā)現(xiàn)《二十四詩品》能夠很好地對應莊禪類詩歌自然和虛靜等方面的寫作要求、情境建構和意境含攝,充分體現(xiàn)了莊禪玄遠精神。

      注釋:

      ①元好問《論詩三十首·其四》:“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淵明是晉人?!?/p>

      ②胡應麟:《詩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③胡應麟:《詩藪》內編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83頁,第103頁。

      參考文獻:

      [1]祖保泉.司空圖詩品解說(修訂本)[M].黃山:黃山書社,2013.

      [2]孫均錫.陶淵明集校注[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6.

      [3]董乃斌,編選.王維集[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6.

      (作者簡介:許晨雨,女,本科,天津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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