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野
清人袁牧在《隨園食單》中寫道——古語云:“美食不如美器?!彼拐Z是也……煎炒宜盤,湯羹宜碗,煎炒宜鐵鍋,煨煮宜砂罐。
作為一只吃貨,需有味覺敏銳的口感。而作為一個在意“食而知其味”這件事的廚娘,有一只兩只用得順手的砂罐或是砂鍋,則是必須的工作道具。
在說到我手邊這只現(xiàn)任砂鍋之前,還是想先說說它的前任,早年不得已殉職的那一只砂鍋。
當(dāng)初在舊金山灣區(qū)某個小型華人超市賣鍋碗瓢盆的貨架上初見前任砂鍋時,沒有包裝,沒有同伴,只有它獨自孤零零立在短小貨架的某一層上。
非常普通的一只傳統(tǒng)陶土制砂鍋,鍋形并不理想。上寬下窄,鍋身又稍嫌過高,整個看起來有點頭重腳輕,頗像是一只灌油時所用的漏斗,讓人聯(lián)想到魯迅那句“細(xì)腳伶仃”的著名形容句式,而且還是單腳的。
并且,鍋蓋頂作為把手的部分僅僅是極淺的一圈凸起,用手抓拿著把鍋蓋掀離鍋體,根本就是一個相當(dāng)有技術(shù)含量的動作。
說起來那真不是一只能讓人一見鐘情的砂鍋。
可是對于那種號稱“耐高溫”的砂鍋我總有一點犯嘀咕,不知里面是否添加了什么特別成分?總之還是喜歡觀之相貌淳樸,保留了粗糙陶土原本質(zhì)感的砂鍋。
又一直不大習(xí)慣用那種箍著幾圈金屬絲,高且瘦又入口狹窄,身側(cè)伸出一只把柄的粵式砂煲,總覺得那種砂煲用來煲粵式老火靚湯“固然是極好的”,但用來做其他的菜式或是飯式就稍覺勉強。
我又不喜家里東西多。生活用品最好盡量精簡,能一物多用最好,務(wù)必要讓沒有生命的家具什物盡可能少的占用活人的生活空間。
前任砂鍋估計是店里賣剩的最后一只了。當(dāng)時急著要用,所以作為權(quán)宜之計就先把它認(rèn)領(lǐng)回府了。 沒想到這只砂鍋用起來倒還順手,很快成功地從一只“生鍋”變成了“熟鍋”,令人信賴,成為我最常用愛用的鍋之一,煲湯燉肉煮粥一用就是N年,連跨州搬遷都路遠(yuǎn)迢迢地帶了走。
說起來這有點像是與人相處。雖然有些人外形不起眼,但本質(zhì)好為人溫柔敦厚,相處久了自會因了解而心生好感,最后成為“抹泥”之交都有可能。
雖然時常還是會為了那只鍋低矮難拿的把手嘀咕一兩句……
最終那砂鍋還是因為重要部位長得不甚合情理而毀于一瞬。
洗鍋時,沾了水濕漉漉滑不留手的短小把手我一把沒抓牢,鍋蓋滑下去砸到了鍋身……我吸溜了兩口冷氣卻也沒轍,這鍋就此壽終正寢。
也是因為它的其貌不揚,其間寫菜譜貼圖,需要鍋菜合影也始終沒給過它一個正臉兒,所以那勞苦功高卻顏值不足的砂鍋連張肖像也沒留下。
得過且過了一陣無砂鍋可用的日子。 好在其時正值盛夏,少煲一兩次靚湯也不打緊。時間長了,沒個砂鍋終究不便。
然后總算在離家稍遠(yuǎn)的某華人超市看見了現(xiàn)任砂鍋。寬口寬底,外壁質(zhì)地粗糙釉面光亮,內(nèi)壁卻光滑細(xì)致。包裝紙盒上寫著“土鍋”兩個大字。Google了一下,“土鍋即是砂鍋。土鍋是日本漢字的寫法”。其實就是個砂鍋,中國制造。應(yīng)屬原汁原味的陶土砂鍋。
鍋身夠厚實,鍋蓋的拱形也挺有高度,鍋蓋上有一小孔。鍋蓋頂上凸起作為把手的部分具有相當(dāng)合理的高度,原來那只砂鍋的缺點在這只鍋上都不存在了。 價格不過不失——當(dāng)然不能跟產(chǎn)地相比,物離鄉(xiāng)貴嘛。
唯一的不足是鍋身稍矮,但好在直徑夠,鍋口寬闊,用來煲湯做菜,算是合理的尺寸。
包裝紙盒里放著小紙片,上面寫著在砂鍋正式啟用前的幾種前期打理手段,說是采用其中任何一項即可。
好不容易尋到合意的新砂鍋,自然希望它天長日久些。所以我一想,雖說不知有何科學(xué)依據(jù),還是寧可信其有吧,于是三種都照做一遍:
1.鍋里放滿水,然后把整個鍋浸在水里泡了一整天。后來上網(wǎng)查,據(jù)說放點醋更好?沒試過,存疑。
2.說是要用淘米水泡兩天,我干脆連米帶水略淘一下以后一并放在鍋里泡上。
3.再接著就用這泡了一天一夜的米,一小把糯米及泡米水,就著砂鍋煮了一鍋白米粥。煮粥的時候先用小火,待鍋適應(yīng)溫度以后再逐漸加大火頭,滾沸以后再轉(zhuǎn)文火,并需要不時用木勺兜底攪攪別粘了鍋底。
煮好的白粥真是濃稠適宜。不知為何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特別的清香,讓人一看一聞就很有食欲。
砂鍋白粥已很有風(fēng)情,若是再加添其他海鮮食材入粥……
我很廚娘本色地稍加憧憬已覺十分滿意相當(dāng)興奮——這下可有只好砂鍋了,什么煲仔飯啊海鮮粥啊……簡直要打起響指來。
自打某個春天在溫哥華的“釣魚臺”吃過一鍋“木盤生滾龍蝦粥”以后,那鍋粥就被惦記上了。
有了砂鍋,再用它做一鍋鮮香的生滾龍蝦粥,豈非手到擒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