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潤科
說起家鄉(xiāng)的美味,我就想起了兒時吃榆的幸福經(jīng)歷。
記得在我家的房前屋后長著幾棵榆樹,一到春天,我就爬上那棵樹干有水桶粗的榆樹上,往朝陽處的樹叉上一坐,折一枝大而嫩黃的榆錢兒捋下來,放在嘴里品嘗,一邊盡情地享受著那種又甜又香的黏滑味兒,一邊觀看著眼前的榆錢在陽光的映照下,一閃一閃地亮著金色光芒的樣子,真是開心極了。待我又吃又賞,過了癮后,再捋上一書包帶回家中,娘就給我們拌上玉米面蒸榆錢吃,蒸好后,沾著娘自己釀制的醋吃,醋里一定要滴上一滴熟油外加點蒜,這才是純天然的美味呢!在我的印象中,娘一直是一位制作榆樹美味的高手。以前早上上學(xué)前,我喝不夠娘熬的榆錢粥;晚上放學(xué)歸來時,娘做的一碗榆皮面疙瘩子(就是寬面條),香得我不忍放下碗,那面一進嘴里,就變成了一條條的小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因為榆皮面又筋道又滑溜),然后滋溜一下就全都滑進肚子里了。每到這時,娘就在一旁幸福地笑著對我說:“看把俺兒給香的!”這榆皮面疙瘩子吃的我們娘兒倆,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兩個人。
到了夏天和秋天,榆樹葉子老了,人不能吃了,它就成了豬的口糧。有一年,娘養(yǎng)了一頭自留豬,就是用我每天捋的榆葉喂大的。殺豬的那天,娘讓殺豬的人從豬脖根拉了一刀肉,包了頓餃子專門獎賞了我,然后就把豬肉和豬下水全都賣了,換成了我們家來年的全部開銷。所以娘經(jīng)常吃水不忘挖井人地向我念叨道著:“這榆樹可是咱們家的搖錢樹呀!”每年冬天,我會把撿來的糞全都倒在房前屋后的榆樹根底下,娘看著我做這些事時笑得特別欣慰,這讓我也很開心。從此,每當(dāng)我吃榆的時候,我就提醒自己:娘愛做的事情,就是我愛做的事情;娘幸福,我就更幸福??!
后來有一年,在杏花開過,金黃的榆錢又送來了香味的一個晚上,在喝了娘給我熬的榆錢粥后,晚上睡覺時我做了個大大的美夢,夢見屋后的榆樹變成了一棵黃燦燦的“搖錢樹”,風(fēng)一吹,榆樹上的“金幣”叮鈴當(dāng)啷發(fā)出悅耳的聲音,最高興的是娘,還有爹。夢里我高興地一跳老高就把自己蹦醒了,正在摘榆錢的娘就用煤油燈照著我的臉問:“做夢了吧?看把俺兒給樂得,就像吃了榆皮面疙瘩似的!”那天夜里,我幸福地窩在娘的懷里,我們娘兒倆望著窗外的榆樹說了許多的話,得意的猶如兩枚金色的榆錢兒,滿臉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娘用榆樹哺育我的日子。每每回老家,總要在房前屋后的榆樹邊站上好久,回憶吃榆的幸福時刻,回憶窩在娘懷里的那個夜晚,這些回憶都讓我覺得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