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卡爾納克

張武揚

離開埃及已經(jīng)很久了，印象最深的，是盧克索那聞名于世的卡爾納克神廟，那是在時間的塵埃里總也抹不去的記憶。天無雜質(zhì)，一碧千里，在城北5公里處的尼羅河岸邊，古老的廟宇與波光蕩漾的尼羅河相映成趣。最先迎接我們的，不是恢弘偉岸的穹頂、廊柱，而是那火辣辣地燙過來的陽光。

卡爾納克神廟以土黃色為基調(diào)，在萬簇光芒中鮮艷奪目地燃燒，濺在巨大的花崗巖的石像、石柱、石墻上，反射出更刺目的光澤，似乎是不想讓人們細細打量密藏在這里的舉世矚目的文化遺產(chǎn)。其實，準確地說，卡爾納克應(yīng)該稱為神廟群。公元前2000年，從埃及的中王國開始，人們就在此建起了這座侍奉底比斯主神——太陽神的阿蒙神廟，在埃及神話中，阿蒙的影響相當(dāng)于古希臘神話中的宙斯。其后，經(jīng)過歷代數(shù)十位法老的持續(xù)不斷地擴充和修建，直到公元前80年，這座人類文明史上建造時間最長的神廟，以占地數(shù)十萬平方米的面積終于竣工。這個地球上最大的用石柱支撐的寺廟，以其閎大的規(guī)模而揚名世界，形象地說，它的體量可以裝下同樣是石頭建筑的巴黎圣母院，占地面積甚至超過了盧浮宮。

卡爾納克神廟是法老迎接太陽的地方。清晨，明晃晃的陽光爬過高大的塔門，先是染紅庭院深處盛開的蓮花大圓柱，然后投射在姿態(tài)高岸的眾多神殿上，讓人們感覺到一種樸拙而宏大的展開。其主體建筑主要是在新王國時期遺留下來的，在雕塑的皺褶里向外漫溢的，是被精心鑿刻后所呈現(xiàn)出的精神狀態(tài)。袞袞法老們爭相使用最好的石材，使莽莽蒼蒼的荒漠漸漸雄起為鱗次櫛比的恢弘神廟。因為有朝一日，法老們也會開始永恒的重生之旅，皈依到諸神的行列。他們通過神廟獻祭，期望涅槃而登彼岸。

入口處是坑坑洼洼的沙地，凌亂地點綴著不知名的樹叢和花草。神秘的分界線，是第一道高大而殘破的比龍門，門外那巨大的空間像廣場似的擴展開來，給人以循環(huán)往復(fù)的暗示。獅身公羊甬道兩邊一字排開的神獸雕塑，雖已殘缺不全，但一點也不妨礙它們的威武。聞名遐邇的拉美西斯二世原來有兩尊坐像和四尊站像，并排安放在這道比龍門前，但公元前27年的大地震摧毀了四尊站像，只剩下兩尊花崗巖的坐像。法老寶座上兩個尼羅河神手持紙莎草和荷花，象征著上、下埃及的統(tǒng)一。穿過這道比龍門，是個非常寬大的庭院，東西長達103米，南北縱深84米，靜曠中仿佛潛漾著一種博大、深沉的氣息，從四周隱隱地籠過來。庭院中間顯眼的四座巨大石墩，是阿蒙神從圣殿中抬出來參加宗教活動時的臨時憩息地。它們目睹多少朝代遠去，把一切都看成了背影。就在我們此刻佇立的位置和空間，曾喧騰過，肅穆過，盤桓過，追索過，許許多多的細節(jié)與陽光一起，與寂寞一起，與等待一起，與心情一起，真實而迷離。庭院的盡頭，又是一道比龍門，入口處左右各有一尊拉美西斯二世的巨大雕像，左為立姿，其妻納菲爾塔麗的小雕像位于他的膝蓋處，姿態(tài)沉靜，質(zhì)感厚重，線條飄逸。右為坐姿，因曾遭破壞，已面目皆非了。庭院的右前方，有一片泱泱大觀的柱廊，那是砂石的另一種形態(tài)，是砂石的精魂，抵擋著從四荒八野洶涌而來的孤獨，似一個個有讖言的符號。高聳的柱頭被雕成紙莎草花狀，不動聲色地盛開著，它們的根系牽連成了神廟的底蘊。柱頂殘留的彩繪，全都成了時間的面容，縱難追摹，但可以想像出神廟三千多年前的風(fēng)采。這本是法老祭神的場所，為什么要投入如此巨大的財力、物力和人力，建造起遠遠超出其實際功能的宏偉建筑，是否以這種無中生有的建筑奇觀，向神展示虔誠和信仰的力量？

卡爾納克共有5道比龍門，將整個神廟分隔成幾大板塊?，F(xiàn)在殘留的遺跡不到當(dāng)年的1/10，但是在東南西北的神道上，依然可以辨清不同時期建筑的脈絡(luò)，每一部分都有與歷史關(guān)連的文化橫亙在那兒。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神廟的“大柱廳”，矗立著134根頂天立地的巨大圓柱，分16行排列，中間的12根石柱高達21米，直徑近4米，大約需要10人手拉手，盡量伸展手臂，才勉強圍抱起一根石柱的柱基。每個石柱重達65噸左右，據(jù)說那紙莎草花雕塑的柱頂，可同時站立100個人。大柱廳的面積接近5000平方米，石柱的頂端呈傘狀，支撐著大廳早已消失的穹頂。這些石雕彩繪的大柱已經(jīng)在這里屹立了幾十個世紀，許多人可能說不出它的準確稱謂，而在此取景拍攝的電影《尼羅河慘案》則讓大柱廳名揚天下。整座大廳以如此密集的高柱突兀而起，被天空采擷，形成了法老所需要的“王權(quán)神化”的某種神秘壓抑的“場”，人在其間，如一介微塵，精神在沉雄靈動的重量下自會感到壓抑。法老的思想體系是以他半人半神的特征為中心，他們維系著宇宙萬物的和諧運轉(zhuǎn)。古埃及的石匠運用非凡的技藝，通過細節(jié)的回環(huán)和斑斕的著色，將普普通通的石頭變成精美的藝術(shù)品，不僅要合乎量度與儀軌，更重要的是，即便是跌落到今世凡塵，也能體現(xiàn)出法老至上的威勢理念。

不曾被時間穿越的空間，是不具備生命力的。在古埃及廣袤的土地上，碩大建筑群的不同指認，超越了人們慣常對神廟的印象與判斷，沙漠干燥的空氣和歷代理性的保護，使其直抵時間的深處，成為地球上最古老的建筑巨擘。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曾在遙遠的阿斯旺峭巖中靜默地等待，等候各自的知遇。它們雖不像中華奇石那樣講究“瘦、皺、漏、透”，卻粗獷雄渾，沉穩(wěn)厚重，挾阿斯旺岡巒迤邐之巍峨，凝重沉郁之石色，堆壘在一起，便有了震撼人心的氣量。假如它們?nèi)匀怀练€(wěn)山野無人問津，怎會成就卡爾納克密密匝匝的雄偉？

沿中軸線再往前，經(jīng)過許多沒有穹頂?shù)纳竦?，剩下的都是一根根留下線條的摩天石柱，這是千百年不曾更替過的模式。從石頭上長出來的神廟，與蒼天對接，將古埃及文明凝固在舊時光里。穿過最后一道比龍門，依次是圖特摩斯三世建的文獻廳、慶典廳，記載了古埃及最負盛名的圖特摩斯三世法老在亞洲的征戰(zhàn)史。我們被炙烈的光亮裹著行走于密集的石柱叢中，似在亙古中穿行，一任時光的流水洶涌地灌注。瞻顧四野的花崗巖也經(jīng)不住數(shù)千年風(fēng)雨的侵蝕，許多石柱的上端雖依稀可見著色的鮮艷部分，然而，光陰漫漶其上，一些細密婉曲的雕刻紋飾斑斑駁駁。想像當(dāng)初刀口圭角鋒利，綻放著與金石相擊后的美麗質(zhì)感，如此浩大的工程和精湛的工藝，不知沉潛積淀了多少石匠及奴隸的心血。沿著東西中軸線，可以直達圣壇，那是古時候只有法老和祭司才能進入的地方。普通人止步在應(yīng)當(dāng)止步的位置，以理性而又節(jié)制的姿態(tài)在入口處的小神廟和幽微曲折的柱廊里祈禱。遺憾的是，如今那些神像大多只剩下半身了，上半身不是在大英博物館、盧浮宮，就是在開羅博物館等著名的收藏機構(gòu)。

這個令人敬畏的神廟是卡爾納克的另一種深度，其建筑呈現(xiàn)出的儀態(tài)都是威風(fēng)凜凜的，似乎總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片深廣燥熱的土地。法老歷年征戰(zhàn)虜獲的戰(zhàn)俘和戰(zhàn)利品，曾源源不斷地被送到這個城市，帶來了周邊地區(qū)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shù)和經(jīng)驗。在阿蒙諾非斯三世時期，卡爾納克的建筑達到了輝煌的頂點，主殿堂的一塊石板上記載，為法老自己和阿蒙神建筑的一個白色神廟全部用黃金裝飾，地面鑲有白銀，到處是精美絕倫的雕像。據(jù)說，整個神廟的雕像數(shù)量最多曾達到8.6萬尊。當(dāng)時兩河流域的亞述帝國國王給阿蒙諾非斯三世的信中說：“在兄弟的國度，黃金多如塵土。”這里的廳堂廊宇連接，到處都是巨大的石塊壘起的建筑，有的甚至說不出是什么用途，它們就這樣相互銜接、互為烘托，強調(diào)與營造出一種威嚴、不可知的神秘。它的建筑元素，例如大圓柱和軸線式設(shè)計，數(shù)千年前就以如此映照的光芒，先后影響了古希臘建筑和之后眾多的世界建筑流派。

時間和永續(xù)的重復(fù)像個夢境，我們來此時正巧是旱季，太陽好像長時間懸浮在一個位置，紋絲不動。周遭的植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陽光肆無忌憚的直射，呈現(xiàn)出自然披落的溫順姿態(tài)，而鋼鐵般堅硬的花崗巖石雕則以最大面積承受陽光如鋼刺般的炙烤。干燥的漠風(fēng)如雕塑師般裹著沙塵年復(fù)一年地雕刻著這些塑像，使孤獨而自由的巨石在沙漠中變成不朽的奇跡。身疲力怠的同伴難抵蒸騰的熱浪，而不愿長時間逗留細觀，只想避開沙粒般粗礪的陽光刺射，躲在石像身后的蔭涼里，爭取有片刻調(diào)整的機會。而我卻有種愈是未知則愈加興奮的感覺，在炎日下自己所有的感官似乎被激活，只想躬行踐履，以一眼之幸的距離，望一望那些石砌的細節(jié)，嗅一嗅它們千古流年的古老氣息。

在44℃的高溫之下，更深處的神廟岑寂得只剩下它們自己。人處在一種被烘烤的躁動之中，臉頰上小溪般不停流淌的熱汗，使眼睛都睜不開。我忽然憶起作為知青下放時，麥收“雙搶”季節(jié)，我僅穿件背心，手持鐮刀，埋頭躬行在海濤般的麥田中，接受太陽的暴曬。一口氣將一垅麥子割到頭，才直起腰來，昂首深藍色天空，活動一下筋骨。那高至無境的湛藍，是多年來再也未曾見過的。此刻，汗流浹背地身在神廟之中，不知為何卻喚起了當(dāng)年在一望無際的麥田中的記憶。我試圖表達我這種倏忽而生的感受，卻總是無法選擇準確的詞語。那些石塊壘起的建筑是一個態(tài)度，從它們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種填塞天地間的堅定與安詳。彌漫在絢亮如初的熾熱之中，一個人與一根具有完美銳度的石柱之間，把過往與如今連在一起，其實是有諸多相仿之處的。

稠密的陽光像碎金流銀似的傾瀉而下，猶如壯觀的瀑布，迷晃了我的眼睛，也使照相取景產(chǎn)生了困難。迷離的目光偶爾移動到石礎(chǔ)的陰影里，居然發(fā)現(xiàn)有多足蟲在緩慢地爬行，擺動觸須，似乎在恍然不覺中探尋著什么。它們仿佛在召喚我，讓我不要輕易走開。神廟的一根圓柱下，坐著兩個纏著頭巾的埃及人，默默地不言語，保持身心內(nèi)外的安寧狀態(tài)。從任何角度看過去，他們都像是與時間和古埃及的歷史面面相對。從眼睛到心的距離很短。也許他們的祖先就是建造神廟的工匠，他們的神態(tài)與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以及炯炯發(fā)亮的眼神，與神殿的環(huán)境極為融洽，似乎就是從石頭中走出來一般。他們或許能感受到其祖先，將自己寶貴的生命和情感砌進了意象豐盈的石塊之中，雖是兩手灰漿的草根族，精神內(nèi)部卻另有一種廣闊。

這是一個巨大的石質(zhì)露天博物館，各種形狀的巨石，小的數(shù)噸，大的百十噸，按照神廟的建筑規(guī)制組合起來，在尼羅河畔磅礴盤起，形成一種對視覺的強大沖擊力。徘徊其間，四面森林般磐重的石柱、石墻遮擋著視線，給人造成一種神秘而又幽深的感覺。那棱角分明、凹凸有致卻又彪悍不羈的外觀，突出了法老與平民之間的差距。就如同法老對金字塔外形不斷的追求一樣，在胡夫金字塔達到了頂峰，體現(xiàn)法老更接近太陽以及與太陽神的結(jié)合。而這些差距之感正是崇拜的起始點，這就是卡爾納克神廟藝術(shù)構(gòu)思的基點。最讓人著迷的，是門樓和柱廳圓柱上，神像基座和墻上眾多豐富的浮雕、彩畫和象形文字，或進行遼遠的敘事，或進行生活細節(jié)的再現(xiàn)，石頭不僅對抗了時光，而且從一般建筑的材料升華為神性的載體。古埃及的許多史實都可以在這里找到相應(yīng)的痕跡，盡管布滿了時間的爪痕，有的甚至無法嚴絲合縫地連綴起來，然而，那些在變形與夸張中展示疏曠大美的刻痕，在鈍拙里濃縮了大量古埃及文明的故事，關(guān)于愛恨情仇，關(guān)于戰(zhàn)爭、民族、神祇的光榮與恥辱，成為古埃及最富于文物價值的石刻檔案庫。有一些為歷史的記憶提供實證的，已遠離神廟了，比如，在開羅的埃及國家博物館最先與觀眾見面的，是其花園里的圖特摩斯三世的人頭獅面像。從中國傳統(tǒng)的面相審美理念，那塑像既有“竣極之勢”，又有“川流之形”，而它就曾是卡爾納克神廟的珍品文物。

盡管天空似火焰般被點燃著，我卻無法抗拒一直保持抬頭的姿勢去仰望所有的柱子和浮雕。那些巨石上龐大的身軀起伏著，每一個石塊都是一個向往尊嚴的獨立存在。它們是無聲的，卻可解讀許多不為人知的史實，成為一切的遠方。世上有許多景點是用來觀賞的，卡爾納克神廟卻是用來閱讀的，它以樸拙高曠的氣勢，述說著一個遙遠而輝煌的過去。數(shù)千年來，鉛華洗凈，剩下殘破的土黃色柱子和殿堂，然而它們矢志不移，如同艷陽當(dāng)空，精神旺盛，給人一種宗教的、超驗的、夢幻的震撼感。走近它們的觀者，無論來自世界哪個角落，都是過客，而它們永遠就這么佇立著，向著彼岸保持守望的姿態(tài)，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我們。結(jié)束或者開始，解脫或者陷入，它們是否在信守一個永不開口的承諾，那與時間并行的，才是生命的真實與綿綿無盡的世界。

這是人類古代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祈禱禮拜場所，那謎一樣的建造過程，讓人感悟什么是塵世的壯麗與永恒。從希圖不死到不得不死，即便再有世俗的權(quán)力也爭不過天，或說人無力違抗天意，于是，在這里砌起永恒的夢境。它似乎不想讓人們輕易讀懂它的來歷，炎熱的陽光更讓淺嘗輒止者因視覺疲勞而卻步。廢墟都是衰敗的癥候，而卡爾納克卻是文明的回響。人類走得再遠，也會回頭瞭望。盡管走在滾燙的砂石路上，它仍要求人們拂去歲月的煙塵，以緩慢和從容的心態(tài)去閱讀和認知，向自然作揖，讀懂這個世界沒有時間的模樣。

尋找到一個較開闊的視角，我久久踟躕和注視著第四道比龍門后那棱錐體的方尖碑。它是用一塊完整的花崗石雕鑿而成的，至今幾乎完好無損，以超拔的氣質(zhì)，矗立在一個巨大的底座上。這是傳奇般的哈采普蘇特女王為紀念自己執(zhí)政16年所建。碑高近30米，是埃及現(xiàn)存最高的方尖碑。古埃及人對方尖碑的崇拜有特殊意義，因為它代表了太陽的光芒。這個碑頂呈金字塔狀，用黃金和白銀鑲嵌，碑身上的雕刻精致完美，以象形文字和生動的圖案記載著有關(guān)女王的許多信息。這重達數(shù)百噸的花崗巖藝術(shù)品，也是從數(shù)百公里外的阿斯旺完整采制并運來的，當(dāng)時沒有任何機械，完全靠的是人力，實現(xiàn)如此遠距離的運輸并在這兒豎立起來真是奇跡。女王去世后，對她懷恨在心的圖特摩斯三世用高墻將方尖碑圍了起來，只留頂部露在外面。當(dāng)年豎立起來的是兩座方尖碑，另一個早已倒塌，被擱置在神廟的圣湖附近。留下來的這個，高高尖聳的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匆忙遮蔽那些最真實的部分，小心翼翼地保守起一個亙古如寂的秘密。據(jù)說，古埃及修建了幾十座方尖碑，現(xiàn)存埃及的至少還有5座，但流散到其他國家的則有20座。除了古埃及某些統(tǒng)治者為維護其統(tǒng)治拱手奉送列強外，還有一些原本矗立在神廟入口處紀念法老功績和歌頌太陽神的方尖碑，被征服者當(dāng)作戰(zhàn)利品掠走，成為征服埃及的象征。比如，豎立在伊斯坦布爾帝國競技場、羅馬圣約翰廣場的方尖碑，都是從卡爾納克神廟運去的。其中，公元4世紀運到羅馬的方尖碑，最受君士坦丁大帝的青睞，它高達32米，重約455噸，是目前存世最大的古埃及方尖碑。這些方尖碑被收藏者當(dāng)作自己歷史與記憶的見證，與權(quán)力和信仰毗鄰而立。

置身垂顧大荒的卡爾納克神廟，望著周圍巨柱和巨像，恍惚間我似乎穿越時空，來到了古埃及，三千多年前的太陽一樣刺目地懸掛在頭頂。輕輕的我來了，但是，不想立即就輕輕地走開，我希望能得到更多別人未曾看到或體驗到的東西。不僅因為它是這塊土地上的地標和視覺符號，更是此行埃及印象的最深之地，甚至超過了已臻化境的金字塔。拂去蒙蒙的時間塵埃，留在身后的是浮泛著金光的古老圓柱及殘像、頹墻、斷垣......盡管可能有許多涅槃似的殘缺，但作為古埃及的文化符號，它或許正是以自身的某些不完整，亮燦燦地表達某種隱喻和功能，以威嚴沖天的嶙峋，任時間繼續(xù)打磨那遼闊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