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家”這個概念可大可小,既可以指個人的小家庭;也可以指某個特定的小集體,如班集體、寢室、社團(tuán);亦可指家鄉(xiāng)、祖國等。此處我們僅擇取“個人的家庭”來講。圍繞這一點,我們可以寫的內(nèi)容有:家庭環(huán)境、家庭成員、成員之間的相處模式(尤其是與“我”的交往)、家風(fēng)家訓(xùn)、生活瑣事等。
就家庭環(huán)境這一點來講,既可以有客觀的環(huán)境描寫,也可以營造整個家庭氛圍;而家庭成員才是一個家之所以稱得上是“家”的關(guān)鍵,可以通過多種描寫手法飽含深情地來介紹家庭成員的性格品行,通過具體的事件來表現(xiàn)家庭成員之間的相親相愛,再由“我”的言行、心理來表達(dá)“我”對家庭成員及整個家庭的熱愛。
盡管每個人的家庭境況并不相同,但圍繞這個主題,我們應(yīng)該有選擇地去回憶家庭生活中那些甜蜜而幸福的往事,留心那些平常而滿懷愛意的細(xì)節(jié),寫出獨屬于自己的家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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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的家
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溫馨的家。那時候,老祖和德華都還活著,她們從濟(jì)南遷來北京,我們住在一起。
老祖是我的嬸母,全家都尊敬她,尊稱之為老祖。
她出身中醫(yī)世家,人極聰明,很有心計。從小學(xué)會了一套治病的手段。有家傳治白喉的秘方,治療這種十分危險的病,十拿十穩(wěn),手到病除。因自幼喪母,沒人替她操心,耽誤了出嫁的黃金時刻,成了一位山東話稱之為“老姑娘”的人。年近四十,才嫁給了我叔父,做續(xù)弦的妻子。她心靈中經(jīng)受的痛苦之劇烈,概可想見。然而她是一個十分堅強(qiáng)的人,從來沒有對人流露過,實際上,作為一個喪母的孤兒,又能對誰流露呢?
德華是我的老伴,是奉父母之命,通過媒妁之言同我結(jié)婚的。她只有小學(xué)水平,認(rèn)了一些字,也早已還給老師了。她是一個真正善良的人,一生沒有跟任何人鬧過對立,發(fā)過脾氣。她也是自幼喪母的,在她那堂姊妹兄弟眾多的、生計十分困難的大家庭里,終日愁米愁面,當(dāng)然也受過不少的苦,沒有母親這一把保護(hù)傘,有苦無處訴,她的青年時代是在愁苦中度過的。
至于我自己,我雖然不是自幼喪母,但是,6歲就離開母親,沒有母愛的滋味,我嘗得透而又透。我大學(xué)還沒有畢業(yè),母親就永遠(yuǎn)離開了我,這使我抱恨終天,成為我的“永久的悔”。我的脾氣,不能說是暴躁,而是急躁。想到干什么,必須立刻干成,否則就坐臥不安。我還不能說自己是個壞人,因為,除了為自己考慮外,我還能為別人考慮。我堅決反對曹操的“寧要我負(fù)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負(fù)我”。
就是這樣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家庭。
為什么說是一個溫馨的家呢?首先是因為我們家60年來沒有吵過一次架,甚至沒有紅過一次臉。我想,這即使不能算是絕無僅有,也是極為難能可貴的。把這樣一個家庭稱之為溫馨不正是恰如其分嗎?
我們?nèi)叶甲鹁蠢献妫俏覀兗业墓Τ?。正?dāng)我們家經(jīng)濟(jì)瀕于破產(chǎn)的時候,從天上掉下一個餡餅來:我獲得一個到德國去留學(xué)的機(jī)會。我并沒有什么凌云的壯志,只不過是想苦熬兩年,鍍上一層金,回國來好搶得一只好飯碗,如此而已。焉知兩年一變而成了11年。如果不是老祖苦苦掙扎,擺過小攤,賣過破爛,勉強(qiáng)讓一老,我的叔父;二中,老祖和德華;二小,我的女兒和兒子,能夠有一口飯吃,才得渡過災(zāi)難。否則,我們家早已家破人亡了。這樣一位大大的功臣,我們焉能不尊敬呢?
如果真有“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的話,那就是老祖和德華。她們忙忙叨叨買菜、做飯,等到飯一做好,她倆卻坐在旁邊看著我們狼吞虎咽,自己只吃殘羹剩飯。這逼得我不由不從內(nèi)心深處尊敬她們。
我們的家庭成員,除了“萬物之靈”的人以外,還有幾個并非萬物之靈的貓……在白天,我出去散步,兩只貓就跟在我后面,我上山,它們也上山;我下來,它們也跟著下來。這成為燕園中一道著名的風(fēng)景線,名傳遐邇。
(節(jié)選自季羨林《我的家》,題目為編者加)
寫作借鑒
明明是六口之家,作者卻說“就是這樣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家庭”,于自相矛盾中表現(xiàn)嬸母與老伴在其生命中的分量,就因為她們給了他一個溫馨的家。
作者采用極平實的語言為家中的三位主要成員描繪了三幅肖像畫,在濃淡相宜的敘述中可見老祖的能干堅強(qiáng),德華的善良溫和,以及“我”的急躁,懂得替他人著想。一句設(shè)問“為什么說是一個溫馨的家呢”,引出下文老祖為這個家做出的巨大貢獻(xiàn),老祖和老伴對“我”飲食上的照顧;而多次的反問或是表達(dá)對老祖經(jīng)受痛苦的心疼、為家辛勞的尊敬,或是表達(dá)對這個溫馨家庭的眷念深情!
家
休假回家,盡享二十多天的安逸時光,到假了。
坐在院子里安靜地看書,媽媽從身邊一趟一趟地走過,不時拿著各式各樣的食材。我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都是我愛吃的。
她又一次走過,腳步停了下來,看著我手里的書。“不能等幾天再走嗎?”她似乎很隨意地問。
每逢探家倍思親,就在近前,仍有滿滿的不舍和掛念。我就知道,她一直惦記這個事。兒子難得休假回家,若能在家里多待幾天,實在再好不過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眼中迫切的目光看得我不忍心開口。
“單位都是有規(guī)定的,要按時銷假。再說,不準(zhǔn)時回去,他的同事就不能輪著休假?!卑职衷诓疗ば^也不抬地說。
這還是我實習(xí)時發(fā)的一雙皮鞋,穿了五年沒壞,后來發(fā)了雙新的,就把它帶回來給老爸穿。老爸愛不釋手,擦了一遍又一遍。黑色的鞋面,太陽一照,映射出爸爸的模樣。昔日烏亮的黑發(fā)不見,干燥的發(fā)間夾雜著縷縷銀絲,飽經(jīng)滄桑的眼睛里透著亮光,還有那黝黑的臉上,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皺紋。不知不覺,爸爸老了。
“中午炒個酸辣白菜吧?”爸爸跟媽媽說。他的手很利索,又給鞋上了一遍油。
媽媽從冰箱里拿了白菜,走進(jìn)了廚房。水聲瀝瀝,接著是清脆的切菜聲,再然后就聽到煤氣點燃……似乎有好久沒吃到這道菜,記憶中的味道隨著白菜倒入熱油中的一剎間而熟悉。鍋鏟翻炒聲從廚房傳來,媽媽肯定放了很多辣椒,再倒上陳醋??諝忾g彌漫著的,是濃郁的菜籽油味和辣椒香,仔細(xì)嗅了嗅,還聞到了一股蔬菜的味道,淡淡的香。
記得剛工作要走那會,正趕上深秋季,一家子吃個團(tuán)圓飯,就是這道菜。剃完小寸頭在院里晃悠,看爸爸將大堆零食塞進(jìn)一人高的大背囊,想著幾天后的離別,心里激動又緊張,瘦弱的身子縮在衣服里。
“吃飯了。”媽媽端著盤子從我身邊走過,菜香飄了一路,將我從回憶中拽回。我趕忙幫著媽媽把菜端上桌,碗筷擺好。爸爸終于擦完皮鞋,小心翼翼地擺在鞋架上,從柜子里拿出一瓶米酒,使勁搖晃幾下,才笑著說:“在哪都一樣,吃飽不想家,好好吃個團(tuán)圓飯吧?!?/p>
拿上熱乎乎的饅頭,咬上一口,滿嘴香甜。再夾一筷子酸辣白菜,細(xì)細(xì)咀嚼,只感到一股濃郁的酸辣填滿口齒,整個身子都舒爽多了。倒?jié)M一碗濃稠的米酒,端在手里,能嗅到一抹濃濃的糯米香,喝上一口,香甜解渴。
嗯,這便是家的味道。
“外面過節(jié)人多吧。沒啥事別想家,家里都挺好。”媽媽依然溺愛,不住地往我碗中夾菜。
我不禁啞然失笑,給她夾了一只雞腿,往爸爸碗里夾了一只大蝦?!皢挝簧詈軣狒[的,來自五湖四海的同事相聚一起?!?/p>
一頓飯吃了很久,和媽媽聊著發(fā)生在身邊的一些風(fēng)趣瑣事,她慢慢吃著飯,嘴角泛著笑。爸爸安靜地飲酒,悄悄地豎著耳朵。
歸期臨近,秋風(fēng)瑟瑟寒,滿地落葉更顯得不舍,似乎在挽留我回單位的腳步。
又是一天,我手里捏著車票,包里裝了幾盒老媽捎給同事的吃食,心里裝滿了爸媽無盡的牽掛與思念,踏上了遠(yuǎn)行的路。
夜深了,我坐在車窗邊,望著家的方向。
(作者:曾明洋,選自“中國作家網(wǎng)”2016年11月23日,有改動)
教師評說
文中父母的言語并不多,卻處處流露出他們對“我”的關(guān)愛與不舍。一口饅頭、一口酒,外加一筷子酸辣白菜,那便是家的味道。簡單的對話,普通的飯菜,溫馨的場景,那便是一個完整而溫暖的家。品讀這淡而有味的文字,仿佛嗅到了酸辣白菜的香,嘗到了米酒的甜,看到了黑皮鞋面在夜光下泛著光。
(柏蕓云)
學(xué)生評說
一道酸辣白菜,一頓團(tuán)圓飯,極平常的飯菜,浸染的卻是父母經(jīng)久不變的愛。作者平淡的筆墨中閃現(xiàn)出一幅幅和諧又美好的畫面,媽媽溺愛地給“我”夾菜,爸爸悄悄豎起的耳朵,無一不體現(xiàn)媽媽細(xì)針般的愛和爸爸深海般的情。
(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