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

袁援

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他的身邊總是充斥著各種形形色色荒唐而又奇怪的事情。雖然關(guān)系還算不錯，但細細想來，我對他其實一無所知，這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我們姑且稱他為小七吧。

有一天，百無聊賴的我在家里正在苦悶的打著游戲，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極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扔下手里的手柄，我走到門前順著貓眼望了過去，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高個子男人站在門前笑嘻嘻的看著我。

“小七？你怎么來了？”打開了門我看著這個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神秘的男人：“也不事先打個電話?！?/p>

他嘿嘿笑了笑，徑直走了進來，自來熟的拿起了果盤里的蘋果邊吃邊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不用電話的。”“哎呀，我糊涂了?！蔽谊P(guān)上門做到了沙發(fā)上：“我說你這個人也是挺固執(zhí)的，為什么一直不肯買個手機來用用呢？分明要方便很多。”小七笑了笑說：“那東西可不是給人帶來方便的?！?/p>

我在之前問過他很多次為什么不用電話，但他總是說不想用之類的，這還是第一次他說出這樣的答案。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乍一看我與他關(guān)系挺熟悉的，但仔細想想，我好像真的對他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工作，不曉得他的興趣愛好。我對他僅有的了解就是這個人很怪，非常非常的怪異。

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不肯用方便的通訊設(shè)備；每次到我家從來不肯按門鈴，而是選擇“當當當”的敲門；他經(jīng)常給我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別人講出來我壓根兒聽都不想聽，可他一說出來就有一股使人信服的魔力。

“你這個話是什么意思？”我饒有興致的問道，心里面琢磨著不知道他這次又會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觀點出來。

“阿王，你是一個聰明人?！毙∑呗朴频恼f：“那么我問你，你覺得你是真的嗎？”

這是什么問題。

我無奈的撇了撇嘴，心里面有一點小失望：“怎么？你想給我講一個黑客帝國的故事？”

“不不不，”小七搖了搖頭：“我不是給你講故事。”

“那你是在干嘛？難不成我還能是假的啊。”

“你應(yīng)該知道夢游吧?！毙∑唠p眼直直的盯著房頂：“人在夢游的時候會無意識的做很多事情。我認識一個人，平時正正常常的，口里面一直是奉行儒家‘君子遠庖廚的理念的，嘿，說白了就是懶得做飯。可有一段時間他老婆突然發(fā)現(xiàn)每天早上起床桌子上都會有做好的早餐。”

頓了頓，小七接著說：“他老婆剛開始以為是他制造的小浪漫什么的，還蠻開心的，可是她老公卻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y道是家里進了賊？可是哪有賊到了別人家做早餐的？她納悶的想到。困惑的她決定晚上偷偷觀察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半夜兩點多，就在她忍不住要睡著的時候，我那個朋友突然很嫻熟的起身穿上鞋子走到了廚房?！?/p>

“哈！”我忍不住拍了下手掌：“這么說她猜的沒錯咯，還真是她老公制造的小浪漫。”

聽了我說的話，小七看了我一眼說道：“可是當時他老婆怎么叫他就是不搭理?！?/p>

“??？”

“他就在他老婆的眼皮子底下很熟練地切菜，煎蛋，做出了一頓上好的早餐。然后走進臥室蓋上被子沉沉的睡了過去，留下他老婆一個人在房里懵逼?！?/p>

“他在夢游？”我恍然大悟。

“是的，可是一個人為什么在夢游的時候可以做出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呢？”

小七神秘兮兮的咬了口蘋果：“也許并不是他不會這些東西，而是因為他其實是會這些東西的?！?/p>

“什么意思？你是說他其實會做飯，為了逃避這件事情所以假裝自己不會？”

“不不不，你誤會了?！毙∑哒f道：“你應(yīng)該做過夢吧？那么，你怎么知道你其實不是別人做的夢呢？”

聽了他的話，我忍不住就想笑，但看著他一臉的嚴肅，卻發(fā)覺自己笑不出來：“很簡單啊，因為夢里得是假的。”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如果你從小看到的蘋果都不是掉在地上而是飛上天空，你會不會認為那就是真的？說白了，只是常識性思維而已。”

“夢里的東西總是很朦朧，現(xiàn)實卻很真實啊?！?/p>

“那么在你的夢里，你懷疑過那是假的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但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夢里的時間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現(xiàn)實中卻不會?！?/p>

“人類的進化史上總是有很多大爆發(fā)時期，這是為什么？至于你所說的時間問題，要知道在五維空間里，時間已經(jīng)失去意義了?！?/p>

“但我們活在三維空間?！?/p>

“你怎么就這么確定？要知道，就連人門最愿意相信的眼見為實其實都是反著的?！?/p>

“好吧，小七，”我慢慢的說道：“我承認你的這套奇怪的理論我暫時找不到漏洞，但是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我確定我就是我，而不是別人做夢或者是干什么時無意間的產(chǎn)物。如果你告訴別人也許他們會被你影響，但是很抱歉，我卻不會?！?/p>

“我知道你不會，”小七頓了頓，笑著說：“所以這些話我也就對你說了?！?/p>

“那么你說這些話到底想表達什么呢？”我靠在沙發(fā)上。

“很簡單啊，我的行為舉止注定了是一個怪人，不會被世人所接受，”他晃著腦袋說道：“但我總是要找人說出來的，不然我憋得慌，我接觸的人里面也就你可以認認真真的聽我說完了?！?/p>

說著，小七苦笑了一下。

“其實我也不能接受，”我也苦笑了一下：“畢竟信息量太大了，雖然我知道全都是你胡謅的。”

“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是假的，”對于我的爭議，小七并沒有多說什么：“我之所以拒絕現(xiàn)代化的一切，只是為了拒絕被這個世界所同化?！薄昂昧宋乙吡?，”小七直起身子，“這是我最后一次來這里了，多多保重！”沒有理會我的挽留，小七走了出去，輕輕閉上了我的門。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再也沒有見過小七，但他的行為卻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毫無疑問，這是個充滿了謎團的人物。但時間確實是一把鈍刀子，慢慢的也就把我心中的好奇磨平了。

無可否認，小七的說辭乍一聽確實很難找到漏洞，可仔細一琢磨，卻是漏洞百出。“但不管怎么說，如果作為一個科幻小說家，那他確實很有一套?！蔽覂?nèi)心默默地給他下了個定義。

這天，又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除了那天的太陽格外的耀眼。我快步在路邊的樹蔭之下，只想盡早趕到家中享受空調(diào)帶給我的涼爽體驗。忽然，遠遠的，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牽著一條金毛行走在斑馬線上。

“小七？”我大吃一驚，快步追了上去：“好久不見，你去哪里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是你口中的小七。不過我前段時間患有嚴重的夢游現(xiàn)象，經(jīng)常莫名的跑到不曉得那里去。最近總是有不認識的人上來和我打招呼，但是我卻完全不記得?！彼粺o感慨道：“多虧了劉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好??！”

說完，他牽著金毛離開了。遠遠地我看到他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臉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