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雨陶
有一條河流夢見了我兩次。如此熱鬧地夢見,你說
夜晚滲下了你的地板,或者在某些隔間里游蕩
所以夢從你濕潤的黑白鍵里打撈出我,接著
瀝干成一個名字,并放置在旱災里
噢,你莫把春水傾將在我的嘴里
綠色的泡沫淹沒我們
而宇宙是漂浮于頭頂?shù)囊恢晃浵?/p>
詞語在此溺水,風琴在此溺水。這夢中的
月亮如此疲倦,發(fā)條也有些松了
但是有工廠在你的身體里顫動,滴滴答答
你在時針第二次貼上分針的時刻再次夢見了我
你說那些稚嫩的歌聲可以更低
低過楊柳岸,低過桃花潭,直到低過于腳趾
我們在夢中,完成一斤薄云與二兩清風的買賣
所以不怕立刻地死去,因為
因為我在這河流里活了兩次
關于日出的一次目擊事件
這赤裸的懸念!你的身體是多義性的蘋果
沉穩(wěn)睡眠的一半
一半瘋狂地生長著動物般的春天
我們在這個早晨失去了一切
那些死去的樹根
有如時間的腳踝,所以地平線上風箏失去了運動
愛情尚還喘息在飛鳥的腹中
腰肢需要被擁抱,舌頭需要舌頭
當嘴唇靜止,喧嘩便不是實體的
我們?nèi)绱诵稳葸@個酸澀的蘋果的成熟
并且嘆息世界太小太輕
剃刀僅給這本質(zhì)留下一個被懷疑的、虛義的圓
我們把純黑色的面孔填補進去
我們把赤金色的失聰填補進去
我們把面色漲紅的火的昏厥填補進去
眾寂之中,所有的光線都叫做刀子
邊界問題
春天的胡須被捻斷之后,這嗜睡加重了
如此抑郁的綠色,面孔們倒伏在茅草低垂的陰影里
危險的鼾聲,在深夜中把平野燃成了一片
但我和時間卻是醒的,于是峭崖上有兩雙腳印在踱步
一雙考量每一朵花單獨的名字,緊隨著
一雙熄滅那些莖管里伸展的力
是一秒前的流水告訴我的:葬花的意義
約等于從字典里把某些詞語永遠地刪去
噢,我聽見了桃花社的哮喘,在我的紙上
吐露那些暗暗增厚的心事,然后在書冊自身的沉重中
被壓成薄薄的一頁。今晚繁花跌了一地,是
這一秒的流水告訴我的,于是
這空間邊沿有了一個小小的折角
我在綠色的焦慮中弓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