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靜莉
摘 要:翻譯是一門遺憾的藝術(shù),詩歌翻譯尤為如此,漢詩英譯更是如此。王維的《竹里館》語言簡樸清麗,詩中有畫,傳達自己寧靜淡泊卻又孤獨寂寞的心情,著名漢學(xué)家翟理斯的譯本就極力刻畫了這種孤獨。為探索譯詩的特點,本文將從語言特點和藝術(shù)手法等方面分析比較原詩和譯詩。
關(guān)鍵詞:王維;竹里館;翟理斯;漢詩英譯;主體性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5-0-01
一、引言
王維,字摩詰,號摩詰居士,既是詩人,也是畫家。他早年信奉佛教,參禪悟理,因此他的詩不僅極具畫面美,還富有人生哲理。蘇東坡評價其:“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盵1]
《竹里館》創(chuàng)作于王維晚年隱居藍田輞川時期,收錄于《王右丞集箋注》,是《輞川集》的第十七首。此詩語言簡樸清麗,雖然只有二十個字,但為讀者完美描繪了一幅“明月照深林”的清幽唯美畫面,更是傳達了詩人內(nèi)心的寧靜與絲絲孤獨,做到了有景有情,有實有虛,相映成趣。[3]
本文所選取的譯本為著名漢學(xué)家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所作。翟理斯是劍橋大學(xué)第二任漢學(xué)教授,也是前英國駐華外交官,其《竹里館》譯本以詩譯詩,形式上保留了詩的特征,內(nèi)容上極力強調(diào)了詩人的孤獨,遺憾的是原詩的畫面感和詩人寧靜的心情未能在譯詩中體現(xiàn)出來。
二、譯詩之美
形式上,原詩為一首五言絕句,第二、四行押“ao”韻。譯詩也采用了四個詩行進行翻譯,韻式遵循交韻(alternating rhyme),即“ABAB”式,每一詩行均為抑揚格,含四個音步,規(guī)整的結(jié)構(gòu)使譯詩極具音樂美和建筑美。就這一方面來看,翟理斯再現(xiàn)了詩歌之美。
內(nèi)容上,原詩提到了“幽篁”、“深林”、“明月”三種意象,“獨坐”、“彈琴”、“長嘯”三種動作,譯詩以“bamboo grove”和“moon”;“seize my lute”,“sit”和“croon”基本還原了原詩提到的意象和動作。
語言方面,原詩簡樸清麗但意味深長。譯詩選用的均為簡單詞,運用了跨行接續(xù)(enjambment)、省略及借代(metonymy)手法,整首詩就是一句話,第三、四行兩行最前面省略“with”,用“ear”和“eye”代指人。
三、譯詩之憾
以上為譯詩處理得較好的方面,但遺憾的是譯詩沒有體現(xiàn)繪畫美,并且翟理斯為表現(xiàn)自己的感情損害了譯文的忠實性。
詩人在原詩中所描繪的是自己在月夜里在清幽的竹林中一邊彈琴,一邊吟詠詩歌的畫面。對原詩的解讀通常是說此詩傳達了詩人“安閑自得、塵慮皆空”的狀態(tài),但是也有學(xué)者說這首詩傳達的不僅是晚年隱居后王維生活的悠閑自得,更是詩人“潛隱在心底的痛苦”及其“無法消釋的沉郁和幽憤的心情”。[2]無論詩人想表達的是什么,譯詩所傳達的只有孤獨,一種被忽視、無人問津、無人做伴的孤獨。譯詩用直白的語言將詩人隱藏于詩后的孤獨表現(xiàn)了出來。標題“Overlooked”直接點出了詩人的狀態(tài),是隱居鄉(xiāng)間,無人過問的。第一行單用“alone”既是為了押韻也是為了強調(diào)詩人的孤單。第三、四詩行用一樣的結(jié)構(gòu)“no…save…”進一步渲染了詩人獨自一人彈琴吟詩的孤寂。
翟理斯將詩歌背后的所蘊含的感情顯性化的同時破壞了詩歌表面意象和感情的美感,活脫脫將王維刻畫成了一個“深閨怨婦”,而不是一個參悟佛理,懂得一個生活禪趣的居士。這應(yīng)該與翟理斯的境遇有關(guān),譯者的主體性即體現(xiàn)于此。據(jù)說翟理斯性格暴躁、“好斗”,常常把著名的漢學(xué)家批得體無完膚。幼年時,翟理斯父親因教會含冤入獄,導(dǎo)致其后來仇恨教會,對傳教士猛烈批評。[5]種種境遇都可能會造成他內(nèi)心的孤獨與寂寞,這種孤獨與寂寞也被他排解在了翻譯中。
在譯詩中抒發(fā)自己感情也導(dǎo)致譯詩沒有體現(xiàn)原詩所描繪的畫面的美感。原詩最后兩句描繪的是空明澄澈的月夜幽林之景,但譯詩采用了意譯的手法,將原詩的畫面隱去,直接抒發(fā)孤獨之情,此舉影響了譯詩的忠實性,不太可取。相較于翟理斯的版本,宇文所安的譯本(It is deep in the woods and no one knows—/the bright moon comes to shine on me.)[4]采用了直譯的手法,較好地保留了原詩所營造的月光相伴的畫面美。
四、結(jié)語
所謂詩,譯之所失也,王維的詩歌是“詩中有畫”,景中有情,更加難以在譯文中完全展現(xiàn)原詩的美,這本來就是一種遺憾。詩歌翻譯難與此,也美與此。翟理斯的譯本在建筑美和音樂美上做得很好,但是卻犯了翻譯的大忌——不忠實于原文。翟理斯在《竹里館》的翻譯中過分強調(diào)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致使譯文在畫面和思想感情上面目全非。作為譯者應(yīng)該時刻牢記,忠實是翻譯第一原則,不忠實的翻譯不能稱作翻譯。
附:翟理斯譯本[6]
Overlooked
Giles
Beneath the bamboo grove, alone,
I seize my lute and sit and croon;
No ear to hear me, save mine own;
No eye to see me, save the moon.
參考文獻:
[1](宋)蘇軾著;屠友祥校注.東坡題跋[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
[2]邵明珍. 重讀王維——從《竹里館》說開去[J]. 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1,(04):114-120+140.
[3]陳琳,曹培會. 詩歌創(chuàng)譯的世界文學(xué)性——以《竹里館》英譯為例[J]. 中國翻譯,2016,(02):85-90.
[4]林月悅. 譯者主體性視域下的許淵沖及宇文所安唐詩英譯對比研究[D].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2014.
[5]王紹祥. 西方漢學(xué)界的“公敵”——英國漢學(xué)家翟理斯(1845—1935)研究[D].福建師范大學(xué),2004.
[6]呂叔湘編.中詩英譯比錄[M].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業(yè).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