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
相似的“臉”,不同的“心”
“樂、楽、樂;肅、肅、肅;燒、烷、烷”——乍一看這幾組漢字,人們可能會感到一頭霧水。其實,它們都是現(xiàn)在正在被使用的常規(guī)漢字,只不過分別從屬于漢語、日語和韓語這三個不同的語言系統(tǒng)。
別看中、日、韓的漢字長得很像,但它們的讀音都已經(jīng)很不相同了,而且有些時候它們的含義也大相徑庭,甚至完全相反。
以我們最常見的“娘”字為例。在現(xiàn)代漢語中,“娘”有三重基本含義:其一是指年輕女子;其二是指母親;其三則是對年長婦女的敬稱。在日語中,“娘(孃)”這個漢字雖然同樣也是一種稱呼,但和在漢語中指母親不同,這里反而是父母對自己女兒的稱呼,比如“この子は私の孃”。這句話說的是“這個孩子是我的女兒”。如果按照我們對漢語的理解直接翻譯成“這個孩子是我娘”,從語義上矛盾得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必然會鬧出大笑話。
而在韓語中,“娘(孃)”這個漢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使用了,在其早期的白話文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娘子”一詞,用于對處女或者中年婦女的尊稱。這種用法和現(xiàn)代漢語中的用法有所差異,但卻是由古代漢語中“娘”字的另一層含義——奴婢對女主人的敬稱引申而來的。
漢字異同大排查
接下來,我們再看這樣一組詞匯:鐘表(中)、疇計(日)、疇計(韓)。
原來,在中、日、韓三國表達同一含義的漢字詞匯中,有不少是日語和韓語相同,而漢語不同。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樣的情況呢?
在19世紀末,明治維新之后,日本人吸收了大量來自西方國家的先進文化,用漢字創(chuàng)造了許多新詞匯。這些詞匯中有很大一部分被漢語和朝鮮語所吸收。而漢語對于這類詞匯卻也并非是全盤接收,有些在接收時改動了字序,使之更符合中國人的表達方式,也有些干脆直接自己造個新詞來表義。但朝鮮就沒有那么好運了,20世紀初,日本開始了對朝鮮約半個世紀的殖民統(tǒng)治,由于政治上被日本統(tǒng)治,文化上也就沒有了獨立性,所以這一階段日本所造的新詞匯就被朝鮮全盤接收了。這也就導致韓語中的漢字有許多與日語相同而與漢語不同。
漢字的影響與衰落
其實如果單從漢字的外形上看,日語中的漢字更像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簡化字,而韓語中的漢字則更像中國古代的繁體字,如:醫(yī)(中)、醫(yī)(日)、醫(yī)(韓)。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呢?漢語中的簡化字是在新中國建立之后才進行的,那么日語中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簡化字存在呢?
其實,無論是朝鮮語中漢字大多保持古風,還是日本語中漢字的簡化,都緣自一個共同的初衷——脫漢。
在清朝后期,隨著中國的日益衰落,漢文化圈的凝聚力也不斷下降。18世紀末,西方文化強勢打進漢文化圈,漢文化圈中的其他國家忽然發(fā)現(xiàn),中國不再是世界唯一的中心,自己對漢文化的模仿也不再有必要,再加上當時日本、朝鮮、越南等國家和地區(qū)民族意識空前高漲,終于引發(fā)了一場波及范圍極廣的“脫漢運動”。
既然是要“脫漢”,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拿漢文化的基石性工具——漢字來開刀。18世紀末,日本開始進行語言改革,創(chuàng)建屬于自己的民族文字,限制漢字的使用數(shù)量,甚至還有人激進地主張完全廢除漢字。但是,用了上千年的漢字哪是說不用就不用的呢?在試行取消漢字的過程當中,日本社會出現(xiàn)了嚴重的混亂,最終這種完全廢止?jié)h字的提議被擱置了,改為“去繁、簡化、限制”漢字。1946年12月,日本政府公布了《當用漢字表》,共收錄1850個“當用漢字”。后來又因不能滿足實際需要,被“追加”到2111個。
事實上,1956年中國漢字的簡化方案借鑒了日本的經(jīng)驗。這樣一來,兩國出現(xiàn)許多相同的簡化字也就不足為奇了。
至于韓語為什么能夠最接近古漢語中的漢字,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其“脫漢”成功的結(jié)果。
15世紀中葉,朝鮮學者們集思廣益,既參考中國象形字的篆體外形,又以中國哲學思想為指導,創(chuàng)制出了朝鮮自己的注音文字系統(tǒng)——諺文。不過由于當時中國文化的絕對優(yōu)勢以及在朝鮮半島的深遠影響,作為新文字的諺文并沒有得到及時推廣。近代以來,隨著“脫漢運動”的興起,漢字受到排斥,讓諺文代替漢字成為國家文字的聲音不斷擴大。
但是,即使?jié)h字被廢止,韓語使用的諺文發(fā)音大部分還是漢語的變音,韓語中70%的詞匯也都是漢語漢字詞匯。正是由于韓國一直在進行廢止?jié)h字運動,沒像日本那樣改造漢字,因此韓國的漢字仍然是古代的樣子。
韓國廢止?jié)h字造成了韓國人讀不懂自己老祖宗留傳下來的古籍(因為這些古籍是漢字寫的),不了解自己的歷史。這使得韓國政府最近幾年又開始加強漢語教育。
(廖沙摘自龍源期刊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