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
陳平智斗周勃
漢文帝前元元年(公元前179年),陳平托病要求辭去右丞相職務(wù),文帝問他是否有疾病以外的原因,陳平回答說,在高帝時,周勃的功勞不如臣,這回誅滅諸呂,臣的功勞不如周勃,所以情愿將右丞相之位讓給周勃。
陳平生的當(dāng)然是政治病,即假病。他也不會真的愿意把上相之位讓給周勃。那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也許陳平確實是感到了自己在誅滅呂氏中功不及勃而位卻居于勃之上,內(nèi)心有愧,只好讓出。這種可能性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極小。陳平是一個曾經(jīng)屢出奇計而又很會保護(hù)自己的智者。依此揣度,很可能這時候他已預(yù)見到了某種危險。帝王制度規(guī)定的君臣關(guān)系,是君至尊,臣至卑,臣子必須絕對服從君王。帝王由大臣擁立,這是帝王制度發(fā)展過程中出現(xiàn)的變數(shù)。由這種方式產(chǎn)生的皇帝,開頭一段時間自然不能不程度不等地聽命于諸大臣,其后的發(fā)展方向大略有二:或者永遠(yuǎn)受制于大臣,那么就只能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庸主;或者從權(quán)臣的籠罩中掙脫出來,回歸到正常的君臣關(guān)系。在后一種情況下,他們之中的才德相當(dāng)者,就有可能成為一代雄主或明主。問題是,當(dāng)出現(xiàn)后一種情況的時候,凡是不想功成身退甚或得意忘形的大臣,就將付出嚴(yán)重到直至身家性命的代價。
陳平憑借他的智力,從文帝即位后一系列有章有法的作為中已經(jīng)看出,這不可能是一個長期受制于大臣的皇帝,因而他要先來一個急流勇退。
不過,如果再深一層想想,與其說陳平是“急流勇退”,不如說他是在“以退為進(jìn)”。
陳平此舉,首先當(dāng)然是做給文帝看的,這使他很快就獲得了謙讓的聲譽,讓文帝解除對他的戒心;同時也是做給周勃看的,就等待著這位左相來接受他讓出的這個右相之位。如果周勃真的傻乎乎地接受了,那么他讓出的是一個右相之位,得到的卻會是左右兩個相位;而想要做右相的周勃就會連左相也當(dāng)不成!事情很明顯:性格木訥剛強、只會拉拉硬弓卻少有文化修養(yǎng)的周勃,高帝時已因戰(zhàn)功封為絳侯,在新近的誅滅諸呂和迎立文帝中更立有大功,加上文帝待之甚恭,就難免忘乎所以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再坐上陳平讓出的上相之位,頓時感到自己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那“一人”又是由他親手捧上去的,真所謂“天低吳楚,眼空無物”,老子天下第一了啊!試想抱著這樣一種心態(tài)還能在宰相這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存留多久呢?所以陳平的讓位恐怕也是一計,那就叫“催敗”計。照此說來,陳平不是存心在害周勃嗎?是的,恐怕就有那么一點。官場的人際關(guān)系是由權(quán)力支配的,很難用尋常百姓間的道德倫理去衡量,更何況陳、周二人同朝共事卻素不相和,是經(jīng)由陸賈的勸說,在擁劉滅呂的共同政治目標(biāo)下才暫時聯(lián)合起來的。不過也不能全怪陳平,你周勃怎么就不知道“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老子·三十三章》)這個普通道理呢?
漢文帝智斗周勃
當(dāng)陳平智斗周勃的時候,有一個人在一旁謹(jǐn)慎、細(xì)心地觀察著,思索著,他就是文帝。
性格沉穩(wěn)而心計甚深的文帝自然懂得,他要擺脫功臣們的籠罩,得運用他的智慧和手段。封賞是一個最主要的手段,其本質(zhì)是一場政治交易:付出的是職位、爵號和黃金、土地,獲得的是皇位和駕馭臣屬的權(quán)力。
他的另一個重要手段是謙恭。
很顯然,文帝是看出了陳平讓位的真實用意的,但他卻佯作不知,還依著陳平之愿,授任明知缺乏上相才具的周勃為右相,接下去便發(fā)生了《資治通鑒·漢紀(jì)五》所記載的每回朝罷,周勃得意洋洋地邁步而出,文帝則“禮之恭,常目送之”那樣有違君臣禮法的事。在《通鑒》的這段話后面,元代吳三省做了生動而又傳神的解說:
上(指文帝)禮勃甚恭,其罷朝也,常目送之,待其既出,然后肆體自如。
請注意句末“然后肆體自如”六字。這就是說,文帝面對著周勃的傲慢,渾身都不舒服,他的“禮勃甚恭”,是克制著內(nèi)心的憤慨強迫自己做出來的,周勃一走,他才放松筋骨,通體舒泰。在這里,謙恭就只是一種手段。文帝以此為手段要達(dá)到的目的是:讓自己獲得群臣好感,使周勃陷于孤立,為將來懲處打下輿論基礎(chǔ)。
果然有個時任中郎將、名叫袁盎的人站出來說話了!他先問文帝,在陛下心目中周勃是個何等樣人?文帝欲擒故縱,有意給了一個很高的評價:“社稷之臣?!痹徊煌狻KJ(rèn)為古代的社稷之臣都能做到君在同在,君亡同亡??芍懿兀趨问仙脵?quán)時,他身為太尉卻不能救正;等到呂后崩逝,大臣們共同討逆,他才出來趁機邀功,所以只能算個功臣。袁盎說,今陛下即位,對周勃封賞特隆,敬禮有加,可他卻居功自傲,驕橫放縱,陛下依舊對他如此謙讓,臣竊為陛下不取也!
袁盎的這番話是在朝堂上當(dāng)著眾位大臣說的,這也正是文帝希望得到的效果。既然眾大臣都以為對周勃不應(yīng)如此謙讓,那么改變對他的態(tài)度就成了順應(yīng)群臣之愿。此后朝見,文帝威儀嚴(yán)正,面容莊重,凜然有九五之尊。周勃第一次感受到了天子之威,不由得畏縮起來。事后他找到袁盎說,我與你哥哥是好朋友,你小子怎么竟敢在朝堂上毀謗我?生性梗直的袁盎根本不予理睬。
文帝看到周勃的倨傲之氣已經(jīng)蕩然無存,卻還不肯罷手。也許文帝腦海里一直保留著當(dāng)初周勃要求先屏退左右再獻(xiàn)上玉璽那一幕,因而暗中早就萌發(fā)了要除掉這個讓他頗為不安的功臣的念頭。接下去他又使出了一個極巧妙的辦法,迫使周勃不得不把屁股也還沒有坐熱的上相之位乖乖地讓出來。
一次臨朝聽政后,文帝環(huán)顧眾臣,向周勃隨口問道:一歲之內(nèi),天下決獄幾何?周勃一愣,回答說:臣不知。文帝又問,一歲之內(nèi),天下錢、谷出入幾何?周勃仍是茫然,一時汗流浹背,惶恐莫名。文帝轉(zhuǎn)身問此時已改任左相的陳平,陳平當(dāng)即答道:此二事各有專職,他們均為臣屬下。陛下欲知其數(shù),臣可召來問之。文帝說:二事何人專管?陳平說:陛下欲知決獄之?dāng)?shù),可召問廷尉;欲問錢、谷幾何則可命治粟內(nèi)史來稟報。文帝作色道:既然諸事都有人專管,足下作為左相還須主管何事呢?陳平跪伏謝罪道:臣誠惶誠恐。陛下不知臣駑鈍,使臣待罪于左相之位。臣以為丞相之職,應(yīng)是上佐天子理陰陽,順?biāo)臅r;下?lián)岚傩眨瑒褶r(nóng)耕,育萬物;外鎮(zhèn)四夷諸侯,內(nèi)統(tǒng)百官使之各盡其職。此上、下、內(nèi)、外,便是丞相之職。倘有不當(dāng),陛下可責(zé)臣以罪。
文帝微微頷首說道:卿言甚是!
周勃越發(fā)慚愧得無地自容,一等退朝,便幾步追上陳平,虎著臉責(zé)問道:你只顧自己在皇上面前滔滔不絕,平素因何不先教教我呢?
陳平輕松地笑著說道:公居上相之位,難道竟不知自己所任之職為何?
周勃回到家里,猶是長吁短嘆,寢食難安。偏巧有一故人來訪,敘談間勸說道:公既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爵封萬戶之侯,位居人臣之極。古人有言,樹高招風(fēng),功高招忌。為今之計,當(dāng)及時抽身而退,方可為安;若再戀棧不去,只怕禍在旦夕!周勃聽后大為驚恐,旋即上書謝病,請還相印。文帝準(zhǔn)奏,免去周勃相職,不再分左右相,專一以陳平為丞相,統(tǒng)領(lǐng)百官,總攬朝政。
但陳平單獨為相還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謚為獻(xiàn)侯。這位身經(jīng)高帝、惠帝和呂后、文帝三世,無論在楚漢戰(zhàn)場或?qū)m廷權(quán)力角逐中都能縱橫自如,即使遇到險情也總可轉(zhuǎn)危為安的智能老臣,在臨終回顧自己一生時,卻頗有自責(zé)之意。他坦誠地說:“我多陰謀,是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fù)起,以吾多陰禍也!”(《史記》本傳)陳平說“吾世即廢”,說明他對自己的列侯封號死后不久可能會被廢黜已有所預(yù)感。后來勉強傳了三世,到他的曾孫陳何,因擅奪人妻,坐法棄市,果致絕封。
陳平之死,給了周勃一個復(fù)出的機會。不久他就獲得任命,喜出望外地再次坐上了人臣之極的相位。
漢文帝智斗群臣
其實文帝這次對周勃的任命,并非倚重,只是權(quán)當(dāng)一個過渡。有句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文帝很清楚,真正能夠成為他股肱大臣的不可能是前朝留下的功臣,只能是由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和培植的新臣。在這以前,他從對各郡縣的考核中,發(fā)現(xiàn)河南郡守吳公治績列為天下第一,就將他征調(diào)來京,擢任為廷尉。吳公向文帝推薦了他的一個門客,那便是來自洛陽的卓犖英才賈誼。自漢迄今,賈誼可說是中國青年學(xué)子心目中的偶像。單是讀一讀他那篇行文汪洋恣肆、立論高峻警策的《過秦論》,就會讓你一唱三嘆,無限神往。文帝與賈誼交談后,大喜,立授為博士。此后每逢朝議,諸老先生不能言,唯獨這個二十出點頭的青年博士對答如流,而又能恰如人意,滿朝文武一時皆以為能。文帝特予超遷,不到一年,就將他升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的屬官中大夫,職掌議論,秩比二千石,已屬高官。英姿勃發(fā)的賈誼,又接連提出了改定朝制、修訂法令和令列侯赴國等一系列建議。文帝意欲進(jìn)一步倚重賈誼,擬議任賈誼以公卿之位,使之與諸大臣并列。這一下功臣們發(fā)急了,周勃、灌嬰等等對賈誼來了個群起而攻之。他們說:這個洛陽來的小青年,剛學(xué)了點皮毛,什么都不懂,只會擅權(quán)亂事!
眾怒難犯,文帝不得不將擬議擱下。但同時卻頒發(fā)了這樣一道詔令:
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余,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歡欣,靡有遺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yuǎn)(指離所封食邑遠(yuǎn)),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由教馴(同“訓(xùn)”)其民。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史記》本紀(jì))
這份詔令便是根據(jù)賈誼建議起草的。詔令規(guī)定,所有受封為列侯者都必須離開長安到各自所受之封國去。只有兩種人可以例外:一是朝廷現(xiàn)職官員;二是有詔令允許留京者。就是這兩種人,也須讓他們的太子去封國。文帝之所以這樣做,不僅為了擺脫功臣們的掣肘,還有一層更深的考慮:列侯聚集于京,久之必將形成與皇權(quán)抗衡的一種力量;各令之國,使其化整為零,就不會再構(gòu)成威脅。
對文帝來說,這既是一次較量,也是一次冒險。他深知自己還遠(yuǎn)沒有獲得一言九鼎、一呼百應(yīng)的權(quán)威。但為著建立真正的帝王集權(quán)專制制度,他又必須這樣做。
果然,詔令發(fā)出后多日,列侯還是借故拖延,誰也不肯響應(yīng)。而這時候的賈誼,更成了眾矢之的,毀謗四起。
文帝看出來了,賈誼的存在,已成了列侯抵制赴國的一個借口。作為皇帝,他必須維護(hù)自己詔令的權(quán)威性。權(quán)衡再三,不得不以貶抑他極為欣賞和器重的少年奇才賈誼,以換取對列侯的控制權(quán)。于是便命賈誼離開長安,南下去做長沙王吳差(高帝時異姓七王之一吳芮元孫)的太傅。賈誼襟懷未展,壯志未酬,卻也只好被迫離京赴任。
賈誼既已離京,文帝就有了話語權(quán),再把周勃找來,說了這樣一番話:
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史記·絳侯周勃世家》)
這實際上要作為丞相的周勃扮演一次帶頭羊的角色,率先赴國。
周勃已經(jīng)別無選擇,他一離京,按規(guī)定就得交出相權(quán),文帝即以太尉灌嬰繼任丞相之職。
智斗漢文帝救周勃
周勃是在高帝六年(公元前201 年)受封為絳侯的。文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78 年)十月他從長安起程,經(jīng)過千里跋涉,終于來到自己封地。絳,春秋時屬晉,韓、趙、魏三卿分晉后屬魏,其故址在今山西省曲沃縣西南。
人性的普遍弱點是難以忍受從巔峰到低谷的回落。在我們面前有兩個周勃:一個是年少時曾以編織薄曲(一種養(yǎng)蠶器具)為生的周勃,對這個周勃來說,能夠當(dāng)上侯爵,還有自己的封國,已是連做夢也難以想到的榮華富貴的頂點。還有一個是現(xiàn)在的周勃,對這個曾經(jīng)做過太尉、丞相的周勃來說,叫他如何能接受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突然被“放逐”到這個絳水之畔的小山城來呢?周勃在絳邑住了一年多,就像當(dāng)年由楚王被貶為淮陰侯的韓信那樣,經(jīng)常處于失落、怨憤的痛苦折磨中。與韓信有所不同的是,這位曾經(jīng)叱咤沙場的大將軍,如今卻膽小如鼠,日夜恐慌,總以為有人要來刺殺他。遇到河?xùn)|守尉巡視各縣到絳邑,他甚至?xí)o張到如臨大敵,自己戴盔披甲,令家丁各持兵械,嚴(yán)陣以待。如此反常情況,難免招人猜疑,有好事者上書告以謀反。文帝對周勃本來就存有戒心,得報后即下令械系周勃入京論罪。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肯為周勃說句公道話。這種情況說明,一是周勃在京時與大臣們的關(guān)系似乎不怎么融洽;二是此時文帝的權(quán)威已有了很大提高。
幸好,當(dāng)時任廷尉的是一向以持議平正著稱的張釋之,沒有草率將周勃定罪。只是每回審問,生性木訥的周勃又不會自辯,張釋之也無由開脫,暫且將其鎖入請室。請室即“請罪之室”,是漢代專門懲治官吏犯罪的特種監(jiān)獄。所謂英雄末路,在這時候的周勃眼中,請室的獄吏威嚴(yán)若天神,兇猛似虎狼,咳嗽一聲都會嚇得他渾身顫抖。后來實在忍受不了種種屈辱,只好暗中令家人以千金賄賂獄吏。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原先兇神惡煞似的獄吏,突然變得笑容可掬,不僅從此不再凌辱,還給他出了個解救自己的主意,只是不便明告,就在公文的背面寫了五個字:“以公主為證?!边@使周勃一下開了竅。原來周勃長子周勝之,娶的是一位公主——文帝之女。獄吏就是教他去走這條可以通天的內(nèi)線。后來周勃正是利用兒子來探監(jiān)的機會,暗中將此意說出。公主便去找他的舅公薄昭。此前,周勃曾將自己所受賞賜讓予薄昭,因而薄昭也很愿意借此機會還個人情債,就去找了他的姐姐薄姬。這么一個圈子兜下來,居然驚動了當(dāng)時的最高權(quán)威薄氏皇太后。太后聽說周勃將被以謀反罪誅殺,立刻召見文帝,氣得摘下頭巾向兒子狠狠擲去,憤憤說道:想當(dāng)初,周勃手掌皇帝玉璽,身兼北軍統(tǒng)帥,卻沒有造反;如今局居一個邊遠(yuǎn)小城,反倒造起反來了,這能教人相信嗎?汝不知是聽信誰的讒言,竟做出此等屈害功臣的蠢事來!
與此同時,原先曾奏劾周勃居功自傲的袁盎,也不信周勃真會謀反,特地為他作了無罪辯護(hù)。更為難得的是賈誼。因受周勃等大臣的排擠,賈誼先被貶為長沙王吳差太傅,后又改任為梁王劉揖太傅。但當(dāng)周勃被以并不存在的謀反罪械系入獄時,賈誼還是向文帝直言進(jìn)諫,以為此種做法有違為君之道。他說古之天子必以“廉恥節(jié)禮”對待大臣,大臣有過,“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但卻不能“束縛之,系緤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文帝“深納其言”,“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漢書·賈誼傳》)。在這種情況下,文帝才不得不緩和了下來,命人持節(jié)至獄,將周勃釋免。
死里逃生的周勃重回絳邑,從此安分守己享受余生。只是那段噩夢般的被囚禁的日子,依舊無法從記憶中抹去,他常常會一個人對著夕陽喟然自嘆:“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史記》本傳)明代李贄讀史至此,寫下了八個字:“英雄到此,真堪墮淚!”(《史綱評要·漢紀(jì)》)
文帝前元十一年(公元前169 年),周勃在默默中死去,謚為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