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林
摘要:編寫《土家族文學史》既是四省土家族協(xié)作研究的一個高潮,也為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的成立作了鋪墊,把土家族研究推向到另一個高峰。四省協(xié)作性的土家族研究積累了許多民族工作的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對于今天的民族工作仍然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土家族;《土家族文學史》;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土家族協(xié)作研究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332(2017)00-0103-08
中國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的前身是《土家族文學史》的領導小組和編委會。從成立之日起,經(jīng)過湘、鄂、川、黔民委四年的共同努力,完成了《土家族文學史》這一鴻篇巨著。同時,為了更好地研究和發(fā)展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事業(yè),于1990年在原有基礎上成立了現(xiàn)今的中國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原領導小組成員,多數(shù)已被選進協(xié)作會領導班子。原書沒有選用完的數(shù)以百萬計的可貴資料,轉呈給協(xié)作會繼續(xù)進行有關民族工作和民族經(jīng)濟發(fā)展的研究,并在以后的研究工作中發(fā)揮了原始資料的寶貴價值作用。
現(xiàn)在,我對過去了的那段關于民族工作研究的光輝歷程簡略的作個回顧。由于自己年事已高加之年代較遠,可能會有些不盡詳盡欠準確和難盡人意之處。但我作為一個民族工作的親歷者,我想通過這些漸行漸遠的回顧,對當前和今后的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的發(fā)展,對協(xié)作會今后的工作,可能會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在湘、鄂、川、黔相鄰的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聚居或雜居著五百萬土家子孫。他們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融合移植,培育了土家族人民獨特的個性氣質和民族風俗,勾勒出土家地區(qū)極具風情的人文風貌,創(chuàng)造了獨具風采的土家族文學藝術,匯入了浩浩蕩蕩的中華民族的文化洪流,為豐富和發(fā)展中華多元文化,做出了不容忽視的貢獻。
在我擔任湖南省民委主任的一九八五年,中共中央宣傳部、中國社科院、國家民委、中國文聯(lián)聯(lián)合給湘、鄂、川、黔(當時的重慶隸屬于四川省管轄,下同)四省相關部門下發(fā)了關于編寫《土家族文學史》的文件,要求四省的相關部門合作承擔這一任務。從此時開始到一九八九年十月圓滿完成,歷時四度春秋,終于編寫完這部四十萬字的鴻篇巨著。同年十月,在湖北武昌召開了總結大會,與會者高興地將這部四省兄弟通力協(xié)作、歷經(jīng)四年、四十萬字、在共和國四十周年大慶之際得以出版發(fā)行鴻篇巨著稱之為“四四雄文”(以下稱“雄文”)。與中國土家族五百萬人民見了面,向黨匯報,給國慶獻禮。
在武昌總結大會結束時,湖北省民委特意盛情款待了四省兄弟的參與者。大家即席或引吭高歌,或賦詩起舞。向國務院申報土家族民族認定的第一人、德高望重的教授田心桃和湖南永順縣政協(xié)副主席彭勃同志用土家族語放聲高歌,獨有的土家民族氣氛特別濃厚。大家同其他五十五個民族的兄弟姐妹一道,共慶民族平等,共祝民族團結、祖國繁榮昌盛。
我作為時任這一雄偉民族史志工程的領導小組組長,為在二十年前的正值國慶四十周年“雄文”得以出版而感到心潮澎湃,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二十年后的共和國六十周年大慶,暨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成立十八年之際,回顧那段光輝的歷程,仍然心馳神往,難以忘懷,恍惚又回到當時四省兄弟親密相處,攜手合作的風光歲月。
毫不夸張地說,這部“雄文”遠遠超出土家族一般文學的價值。她既不是一部“遵命文學”,也不是一般“瑣事”記述,更不是道聽途說的“奇文”,而是從多方面反映了五百萬土家人的歷史真相。當今研究土家族任何一部作品都無法和這部“雄文”內容相比。它填補了中國文學史中土家族文化的空白,豐富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是土家族高層次的一部文學巨著,是土家族四個文明建設的一項宏偉工程,是土家族有史以來一部真正的文學經(jīng)典。因此,她也是土家族文學發(fā)展史上劃時代的里程碑。
這部“雄文”工程的運作成功,是各級黨委和政府高度重視和大力支持的結果,是四省兄弟團結奮斗的成果,是負責編撰此書精英們集體智慧的結晶,也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光輝體現(xiàn)。
在回顧我們共同完成這一光榮任務的過程中,我深深地感到有如下的體會。
一、有一個團結齊心的領導班子
四省的任務明確后,如何保證實施,領導班子成了關鍵所在。一九八五年十月五日至八日,湘、鄂、川、黔四省民委主任和部分民族理論工作者,云集湖南湘西州永順縣,召開了第一次具有重要意義的《土家族文學史》編寫籌備工作會議。那次會議是縣民委主任覃文仲同志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認真準備,考慮得很完善,運作得很周密,會議開得很活躍、很團結、很成功。會議期間,永順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全部應邀參加。時任州委書記、后任湖南省省長、省委書記土家族的楊正午同志和州委相關領導及部門領導參加了會議,以示大力支持。會上傳達了中央四部委文件,選舉成立了領導小組和編委會,研究了整個工作的指導思想、任務分工、工作方案和實施措施。會上選舉了以我為組長的領導小組,湖北、貴州、四川三省民委主要領導同志為副組長,確定了編委會和秘書長,聘請了顧問。從此這項宏偉的編寫工程就有組織、有計劃地進入了四省合作、全面啟動的新階段。
顧名思義,領導小組成了完成這項工程任務的具體領導者。大家深知各自肩上擔負著五百萬土家兒女的殷切期望,我們認識到一個共同的責任叫“承擔”。我們這個領導小組的組成,充分體現(xiàn)了團結、齊心、實干、配套的特點。其成員有土家族、苗族、侗族和漢族,體現(xiàn)了團結開放的精神。
首先,從功能結構上講,是比較配套齊全的。我被選為組長,其責任主要就是將大家組織起來,集思廣益,各盡所能,協(xié)調關系,十分注意發(fā)揮大家的集體作用,充分調動每個成員的積極性,共同奮斗,為保證這本書能按質按量完成任務,這就是我的心愿和責任。雖有力不從心之感,但是認真的,盡責的,在具體運作中,我從整體工程運作構思和宏觀決策以及各個主要環(huán)節(jié)盡量銜接好,避免失誤等方面的方案多考慮一些。
我的助手彭繼寬,他對民族工作研究的廣度、深度、高度,均有較高的專業(yè)水平,是這項工程的“資料庫”、好參謀,與人相處都感到他是一位誠實、厚道的好伙伴。后來彭繼寬同志任湖南省民委副主任。在完成這項任務中,他成了我難得的有力助手和參謀。
其他三省的民委負責同志被選為領導小組副組長。其中,袁仲由同志是湖北省民委主任,他為人謙虛,和藹可親,不計較個人得失,能言能寫,講究原則,善于團結人也善于用人,工作負責,扎實細致,是一位難得的土家族的領導者。他有一位非常得力的助手,叫牟廉玖同志,是省民委副主任,原系部隊轉業(yè)的師職干部,在他的身上既有受過部隊嚴格教育和鍛煉,有較高的政治素質、文學修養(yǎng),又有地方民族工作研究的強項。因而,他的整體素質構成了他多才多藝,干勁十足,頭腦清醒、思維敏捷,而且性格也格外活躍,善于鼓動,凡會議有他參加,就顯得頗有生機,氣氛格外熱烈,給人有明星般的感覺,他是仲由同志難得的一位好干部。
四川省的副組長叫白新民同志,屬后來重慶市黔江地區(qū)政協(xié)副主席兼地區(qū)民委主任,是土家族中一名公認的“帥哥”,他從容自信,年輕有為,性格開朗,感情深厚,善于社交,很有活力,言談舉止,總使同仁感到格外親和,給大家?guī)須g樂。人們稱他和牟廉玖同志是一對“政治笑星”,他們總是在工作中給大家?guī)砘盍Γ谏钪薪o同志們增添無窮的歡笑。
貴州省的副組長是省民委副主任,叫張人位,侗族。他工作熱情高,互助精神強,識大體,顧大局,民族感情深,充滿兄弟情,是一位難得的合作者和支持者。銅仁市貴州省土家族比較多,且集中的地區(qū),因此,他的助手是該地區(qū)民委副主任的田鴻同志。他為人謙虛,和藹可親,嚴于律己,講究原則,工作積極,作風樸實,彼此相處如賓,大家親切地叫他“田熱情”。
領導小組的其他成員,都是難得的熱情的民族工作者,還有豐富實踐經(jīng)驗的上層人士和專家教授。從上所述,這個班子的配備是相當不錯的,為完成這項任務提供了強有力的組織保證。從另一方面看,雖然班子個人的才華和政治素質、業(yè)務素質都相當不錯,但畢竟都是來自四省的四面八方之才,彼此的經(jīng)歷、經(jīng)驗、水平、工作方法和作風都存在一定的差異,相互間缺乏共事的基礎和經(jīng)歷。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將各方優(yōu)勢擰成一股繩,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力量,統(tǒng)一意志地去完成這一歷史使命,這就成了檢驗這個班子運作能力的關鍵。因此,一開始,作為組長的我,就十分注意強調,大家下決心要堅持“團結第一、整體第一、質量第一、貢獻第一”,從而得到領導小組全體成員,特別是袁仲由同志和白新民同志的全力支持,且在后來的實踐中證實了我們這個班子是團結的班子,是個齊心的班子,實干的班子,有責任的班子,是個功能齊全配套、能當家作主的好班子。
二、有一群能干實事的精英隊伍
領導班子確定后,工作班子如何挑選和組織好,如何責任到人、工作到位,各個不同環(huán)節(jié)都能從量化到細化,這是整個任務能否高質量完成的基本保證。由于這部巨著內容涉及到古代、近代、現(xiàn)代和當代,還涉及到政治、經(jīng)濟、文化、民俗,有的有文史資料可查,有的是無文字資料可查的大量民問口頭文學,還涉及到民族宗教和各民族之問文化相互融合演變等,內容十分豐富多彩。因此,參與和支持寫作的精英隊伍就顯得十分復雜和特別重要。
以族別論,有土家、苗、侗、回、白等民族;以文化論,有專家、學者、教授,還有文盲半文盲的民問歌手和民間故事藝人;以地位論,有從事黨、政、軍工作的高級干部,有工、農、兵、學、商一般成員,他們中,有的曾為民族工作鼓與呼而被錯誤地打成右派,有的甚至在文革中因討伐江青被打成反革命而險遭殺頭等。這是一支在政治上、思想上、文化上充滿革命激情和民族感情的特殊隊伍,也是一支難得的甘為“雄文”拼命現(xiàn)身的堅強隊伍。
盡管情況如此特殊,但他們的共同誓言是:“一切為了這本書,這本書高于一切?!彼麄冃睦锸沁@么想,實際工作中也是這么做的。
如對土家族文學很有研究并出書若干的土家族民族專家彭武一同志,他年逾古稀,為了給這部“雄文”尋找素材,馬不停蹄的先后跑了七個省、市、區(qū)的有關圖書館、博物館和文史部門,廢寢忘食,不厭其煩地查閱有關文史資料。他所背的小背包,經(jīng)常裝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筆記本,二是幾個用來充饑的饅頭,口渴了就喝自來水。一星期不洗澡,半個月不換衣服他也不在乎。以“一簞食,一瓢飲”的簡單生活方式,堅持工作,拼命為“雄文”的成功而盡力。
后來武一同志因患癌癥到了難以起步的地步,才由組織上硬性強迫他進了湖南省腫瘤醫(yī)院,醫(yī)生出自內心的勸他專心治病多休息,少動腦,以減輕精神負擔,爭取早日康復。他卻說:“治病與任務同等重要,只要我人還在呼吸,手中的筆就不能?!?。正式這種難能可貴的奉獻精神支撐著他不停地筆耕。在他住院期間,我和彭繼寬同志先后多次前去醫(yī)院探視他的病情。最后一次看望他時,他已經(jīng)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了,我們勸他好好養(yǎng)病,而他卻十分動情、費力地對我們說:“我深知自己患的是絕癥,死我不怕,我可以含笑而去,但我深感遺憾的是《土家族文學史》分給我的任務尚未完成,我死不瞑目!”我們三人緊緊地握著手,眼淚默默地流出。就在我們輕輕交談中,武一同志卻突然停止了呼吸,他的雙眼還是半睜著,似乎還為自己感到任務尚未完成而內疚……我強忍內心的痛苦,用手輕輕地抹閉他的眼睛,請他放心地一路走好。這時,我和繼寬同志都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眼中的淚水忍不住滾滾而流。我們?yōu)橛羞@么一位盡職盡責無私奉獻的好同志過早離世而悲痛萬分,也為同志加兄弟就這么陰陽別離難割舍。正因為我們這支精英隊伍有這種可親可敬的獻身精神,構筑了“雄文”可貴的精神支柱,真實的反映了這支精英隊伍優(yōu)良的品德和鋼鐵般的意志、毅力者不乏其人。
在我們這支特殊隊伍中還值得重重一提的是我們的主編之一姚紀彭老師,他是一位漢族教授。為這部“雄文”承擔重任,精心設計,為保質量,甘為老牛,盡職盡責,力蹄自奮,為“雄文”的問世,他無私的付出了自己可貴的心血,作出了重要的貢獻,起到了難得的總設計師作用。
還有一位土家族教授曾慶全同志,他是“雄文”的總顧問,他思境似海,筆力如山,淡泊名利,無私奉獻,受編委會邀請,兩次以數(shù)月時間,全力以赴,廢寢忘食,反復修訂,為保證和提高這本書的質量,力盡了他的光輝才華,做出了份量很重的寶貴貢獻。類似精英,屈指可數(shù),借此一筆,一一致謝,以示銘記。
三、有一個改革開放的大好環(huán)境
我們編寫這部巨著,是在全國改革開放的大熱潮中起步和竣工的。大家深知,我們的先民,遠在數(shù)千年前,就在這四省相鄰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以自己的勤奮和智慧開發(fā)了這塊土地,創(chuàng)造了絢麗多彩的民族文化,我們有著自己的優(yōu)勢,也有著自己的局限性。因此,我們要充分認識到必須優(yōu)化我們的觀念,克服我們的不足,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走出去請進來,將自己的優(yōu)勢與別人有力幫助緊密結合起來,才能事半功倍,才能出優(yōu)質的成果。
于是,我們的精英們表示既要積極廣泛地搜集和整理土家族的原始資料,這是本文的基礎;又要勇于跳出土家族的圈子站在外面以便看得更清楚些,寫得更客觀些。通過取長補短,大家確實深深地認識到在實踐中常碰到的一些問題,自己感到困惑時,只要站在外面一看就比較清楚,問題也容易解決。這既有效地克服了自己的局限性,又能擴大視野,吸取漢族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精華和先進經(jīng)驗。
在整個過程中我們既是這樣認識的,也是這樣做的。從人員的組合到具體行動都體現(xiàn)了這一知道思想。如主編之一的姚紀彭老師,長期從事土家族文學研究,并早就從事過土家族文學史的編寫。領導小組副組長張人位同志,曾是侗族文學史的主編,很有這項工作的經(jīng)驗。正是由于我們真心真意地向漢族老大哥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兄弟虛心學習,從而才使得這部“雄文”每頁的份量都顯得那樣厚重、那樣有光彩,獲得了各級黨政領導和廣大土家人民的高度贊揚。
四、有一套科學的運作方法
四省合作,人才多,力量大,關鍵是要齊心合力,否則,各持己見,不僅各自的優(yōu)勢難以發(fā)揮,而且會抵消彼此的積極性。大家認為,以往四省之問的相處,總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但在某些方面還是存在不同的認識和差距,就土家族源和某些習俗而言,相互之間的看法很不一致。
湖南的民族專家和學者中有的同志認為其族源是以原當?shù)赝林让駷橹黧w而融合了其他民族發(fā)展起來的;湖北的民族專家和學者則認為是古代巴人為主體而融合其他民族發(fā)展起來的;有的說是從貴州而來,也有的說是從江西而來,諸說不一。甚至一個地區(qū)、一個縣都存在不同的看法。
又如編寫的指導思想和工作方法的傳統(tǒng)性和開放性如何結合,以及自己寫與別人幫助寫的相互關系;“雄文”總體性的歷史與現(xiàn)實份量如何相對平衡和控制;對漢文化在民族地區(qū)的漢化是進步表現(xiàn)還是退化表現(xiàn);甚至還有“中心”和“非中心”的提法等。
這些從思想認識到客觀存在的不同觀點,我們當時初步摸了一下,梳了梳辮子,大小共有五十七個之多。這些問題如果處理不好,或處理不及時,就必然會影響到我們四省之問的團結共事,影響到我們整體形象和整體力量的發(fā)揮,還會影響到我們編寫工程的進度、速度和“雄文”的質量。但在這五十多個問題,不可能花更多的時間一個一個區(qū)具體的解決,而是采取分門別類根據(jù)工程的進展和責任分工,分階段的去解決、去消化。
我們從實際出發(fā),注意到:一是要積極主動,問題一發(fā)現(xiàn)就要設法面對,不能回避;二是要用大道理管小道理,從全局和政治上辯證地考慮和處理問題,絕不能只就事論事,顧此失彼;三是增強團結意識,用集體力量推動編撰工程的前進;四是四省按分工包干,先行自我消化,然后相互通氣協(xié)調,綜合性地解決;五是領導帶頭,以身作則,凡涉及到四省誰分工負責范圍所出現(xiàn)的問題,就由誰去負責積極主動解決,絕不能相互推諉,聽之任之,讓其擴散,造成被動。
比如在永順的第一次會議后,就出現(xiàn)湖南的同志背后議論誰是“中心”問題。兄弟省的同志聽了就有看法。此風在會后繼續(xù)擴散,如聽之任之,不去及時解決,勢必影響到兄弟省的友好合作氣氛。于是在第二次秀山會議期問,一開始我就找到彭繼寬同志商量,專門將湖南的彭武一、彭秀樞、彭勃“三彭”到一起談話,他們各有代表性,彭武一同志是多元論者,彭秀樞、彭勃兩位是“中心”論者。重點是解決后兩彭的觀點,先說明情況,再交換一件,最后我向他們提出四點要求:(一)會上不爭論“中心”;(二)會后不搞串聯(lián)活動;(三)以大局為重,與兄弟省搞好團結;(四)謙虛待人,稱兄弟省為“大哥”,以心換心,促成合作。談話后,三人一致表示:“聽組織的話,服從大局,絕不說影響團結的話,絕不做影響團結的事”。會后效果很好。湖北省民委主任袁仲由同志謙虛的說:“湖南是我們的老大哥,我們是老弟,要向湖南的同志學習?!焙髞泶蠹蚁嗑慈缳e,友好始終。
在具體運作中,我們還注意到,有因人制宜的,也有因事制宜的,還有因地制宜的。如剛一開始就碰到各省各地都想將自己所在地的典型內容往“雄文”中擠,爭有一席之地,且相爭的勢頭很明顯。這時我就在大會上提出:“堅持真理,團結合作,嚴格要求,保證質量,突出重點,相對平衡,求同存異,民主集中。”后來成了四川酉陽審稿會議的指導原則。
又如在討論土家族源這個問題上,眾說不一,紛紛相爭時,湖北省民委主任袁仲由同志和中南民族大學彭英明教授都主張多元共存。這兩人的發(fā)言很有代表性。袁是湖北省民族工作的主管者,屬民族工作專家。彭英明同志是當時中南民族大學最年輕的土家族教授和校長,他思想性、包容性都很強,有較高的學術水準和組織才能,善于從政治角度提問題,從組織角度團結人。因此他倆的發(fā)言富有權威性,我就借題發(fā)揮,一方面肯定他倆客觀正確,另一方面我也就湖北恩施會議上提出:“多元一體幾千秋,青史燦爛今日修。盛世同振比茲卡,武陵春滿轉腳樓?!焙髞沓闪丝朔良易逶础爸行摹敝疇幍墓沧R。
為鞏固這一共識,我們領導小組和編寫小組工五十多人到湖北長陽縣武落鐘離山參觀。湖北當時的具體組織者是長陽縣的老縣長劉光榮同志,他對土家歷史和現(xiàn)實情況都很有研究,是一位德高望重受人敬重的土家“老黃?!保麑ぷ骱茇撠?,民族感情深厚。在他的靜心組織下,參觀留下許多可貴的觀感。我當時寫的是“極目巴山土”,彭英明教授寫的是“民族之源”,夏國康寫的是“土家圣地”,牟廉玖同志寫的是“族自斯繁”。湖南省作協(xié)主席孫建忠同志寫的“尋根到此”……成了那次參觀的思想歸宿。
通過實地參觀,四省的同志和專家教授們收獲很大,加深了感情,加強了團結。后來大家又參觀了湖南永順縣的老司城,對這座素有“土司小朝廷”之稱的商城古都,更加深了對土家族歷史悠久文化的進一步了解,增強了四省問的民族團結,有力地推動了我們民族工作全面深入有效地開展。
又如土家語言、風俗習慣的漢化現(xiàn)象,如何認識其性質問題。爭論是相當激烈的,其中,一是主張保持自己民族語言和習俗,否則就失去了民族特色,就會在社會上沒有自己的位置,等于不存在了,從而說不能視“漢化”為幫助進步。另一種看法認為“漢化”是在歷史發(fā)展的相互交流融合過程中的必然趨勢,漢化程度越高,越是易于接受和掌握先進科學知識和提高本民族整體素質。因此,漢化程度的高低應該視為社會進步與否的表現(xiàn)。但漢化不能人為地去強制實施,在一定歷史階段對本民族有益的一些民族特點,本民族人民有要求保留的部分,就應該保留;對某些不適應新形勢發(fā)展要求的舊的習俗,應該改革的就要堅持改革,這就是與時俱進,順歷史潮流而動。這是以四川省民委白新民為首的開放派在湖南永順會議上的發(fā)言,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同。
諸如此類的問題,我們都采取了從團結大局出發(fā),用發(fā)展觀點和唯物辯證的科學方法,經(jīng)過平等協(xié)商討論,逐步統(tǒng)一認識,在“多元一體”中,共同前進。
后來我們在湖北武昌總結會議上,大家在回顧對以往四年合作過程中,深深感到,寫好土家族文學史,當然應充分發(fā)揮土家族自己人、財、物的主導作用,土家族的精英們理所當然地都應為此爭作貢獻,站在土家族的歷史高度,用土家族人的思想感情來認真撰寫,才會寫出真正反映土家人的歷史和現(xiàn)實精神風貌的文學作品。但也要十分注意找出自己的不足之處,促使我們用開放的態(tài)度,走出去,請進來,將自己的努力與別人的有力幫助緊緊地結合起來,起到事半功倍,結出豐碩成果。
我們領導小組和編委會成員、顧問以及有關專家學者共五十多人,其中,除土家族外,還有苗族、侗族、白族、漢族等十四人,體現(xiàn)了各民族之間的團結互助。“四四雄文”這部巨著的編寫成功,離不開其他民族,特別是漢族老大哥盡力幫助,這是多民族團結協(xié)作、集體智慧的結晶。
五、運用“雄文”工程的綜合效益,落實各項民族政策
四省的良好合作機制,造就了“雄文”的成功問世,推動了民族工作的順利開展,尤其對落實各項民族政策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大家感到民族工作的方方面面的運作,都是在正確地執(zhí)行了黨的民族政策。回顧以往無不是如此走過來的,民族工作的大政方針有黨中央制定,有民族區(qū)域自治法作保障。作為從事民族工作的我們,其主要職責就是如何執(zhí)行落實。
幾個省的民委領導每次在一起開會時,最后總要多留一天時間,專門就民族工作的其他方面,特別是民族政策的吃透、用足、用活等方面交換意見。這其中當然會涉及到政治、經(jīng)濟、文學等領域的有關民族政策執(zhí)行情況相互交流和探討,同時也共同提出一些關于民族工作的有關建議給地方黨委、政府,有的呈報給黨中央和國務院。
由于我們所從事的“雄文”工程,正逢改革開放和發(fā)展經(jīng)濟的高潮中進行的,所以在民族地區(qū)如何以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用活、用足民族經(jīng)濟政策方面研究得比較多。因民族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比較落后,每次最后一天會議交換意見時,下面上來的同志都把思想和眼光集中在“錢”的問題上去爭論。
因為我們四省的民族地區(qū)都面臨這一現(xiàn)實,各省的民委領導都以自己親身的經(jīng)歷談了這方面成功與失敗的感受,尤其是湖北民委主任袁仲由同志,每次交換意見時,他談得多而具體,切入實際。其他地(州)市縣的同志也談得不少。我也在會上談了我的體會,我說民族地區(qū)的一些同志說:“不會要的是要錢,會要的是要政策”,我的看法是:“錢也要,政策也要,但重點要放在政策上。”
因下面窮,要辦成一件事沒有錢是寸步難行的,所以錢是首當其沖的,是很現(xiàn)實、很具體的,所以錢一定要,但錢是局部性的,一次性的,用完則完;而政策事關全局性、長時間起作用的,所以重點要放在政策方面。
于是,我講了我在經(jīng)濟工作的具體運作中,堅持了“四抓四促”的做法。(具體內容,我在《湖南民族工作第二個春天》一文中有述,在此從略)我在四抓四促中,既體現(xiàn)了要錢,更體現(xiàn)了要政策。我剛到省民委時,當時中央給湖南發(fā)達地區(qū)發(fā)展資金每年只有兩百萬元,我到民委后,大家給我提建議最多的是要爭取中央增加對湖南民族發(fā)展資金的投入,于是我第一次在北京參加會議時,白天會上談情況,晚上到國家民委常務副主任趙延年家串門,向他做專門回報求救,結果會后給湖南增加到五百萬元,在此基礎上我找到省政府劉正省長爭取省里配套資金五百萬元,共計一千萬元。后來我又通過副省長周正同志,要求將有支持民族地區(qū)任務的省直八個廳局的錢由民委牽頭捆在一起使用,這就由一塊錢變成了幾塊錢用,使民族地區(qū)每年最多能得到二千九百七十萬元的無償開發(fā)資金。這其中要錢、要政策都起作用了,而重點是在要政策上。
六、重重一筆,練出一批接班新材
新中國成立六十多年來,我黨在培養(yǎng)各民族的各種人才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一大批土家族民族研究工作者和作家、學者,他們借助于這個偉大的變革時代,迅速成長起來,形成了一支不可忽視的生力軍。他們以自己的青春熱情和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感受著這個急劇變化的時代,同其他兄弟民族一道共同創(chuàng)造了許多豐富多彩、充滿土家特色的各類調查報告和獨具民族風情的文學作品。他們以大量的獨具民族風格的報告和文學作品,確立了土家族文學在中國當代文學中的地位。
當中央四部委下達編撰“雄文”的任務后,他們又以更新的姿態(tài)、更旺盛的精力和意志積極投入到這一宏偉工程上來。但這支隊伍基本上是新中國建國前后的第一代、第二代的人才。如湖南的作家汪承棟,孫建忠、顏家文,民族民俗專家彭勃,湖北的作家李傳峰,民族民俗專家田禾,教授曾慶全,貴州的民族民俗專家思基,四川的學者李紹明,民族民俗專家孫因、白新民等。這些人只能說是老一代的精英,他們無論是談論風花雪月,或是談文論政,總是一擊則中要害,他們的這種氣度,光憑讀書是得不到的,而是多少年的實踐生活的歷練。
相比之下,六十年代后的新生力量卻顯得單薄,有些力不從心,展望未來,有后繼無人的危機感。因此,四省從事民族工作的領導、專家、教授們,緊緊抓住這一難得的大好時機,有意識地挑選和組織一批新的骨干隊伍,放在一線鍛煉,以展示他們的才華。他們雖然年輕,社會閱歷淺,生活經(jīng)歷不夠豐富,對自己民族的歷史、文化、民俗等知之不多,但這些后起之秀文化素質高、思想活躍、觀點新穎,善于獨立思考,接受新生事物快,優(yōu)勢也很明顯,只要將任務交給他們,他們就會感到這是領導和組織上對他們的高度信任,是鍛煉自己的極好機會。這些年輕的一代精英們也真不負眾望,以火熱般的激情投入這浩大的工程中。
為完成“雄文”這一工程任務,我們四省先后有一百多為學者、專家、教授、民間歌手、藝人參與。其中百分之三十是來自青年一代的六零后新秀,他們接受任務后,便立即深入到四省邊區(qū)的土家族居住的大山區(qū),為“雄文”的高質量問世付出了可貴的辛勞。如貴州的田永紅、張明全、田鴻鵠,四川的彭林緒、曹風、陳川等,他們歷經(jīng)艱辛,深入土家族山寨,做了廣泛的調查,積累并編寫了大量的參考資料,為“雄文”的問世添磚加瓦。
在這一時期,不僅涌現(xiàn)了一批年輕有為的民族工作者,還產生了大批土家族青年作家,他們在省內外發(fā)表了不少有份量的調查報告和文學作品。如蔡測海、李傳峰、陳川、溫新階、任光明、田貞見、彭榮德、楊盛龍、彭學明、田永紅、彭志明、張心翠等等,形成了老中青一脈相承,風格各異的文學創(chuàng)作梯隊,豐富了中國文壇,表現(xiàn)了活力旺盛、后繼有人的大好形勢。
由此,我們深信我們這個民族,經(jīng)受著歷史的熏陶和現(xiàn)實的錘煉,將會逐步形成獨具特色和一定規(guī)模的土家族研究工作者和來勢強勁的文學創(chuàng)作隊伍。
七、重視平臺,繼續(xù)發(fā)揮作用
歷時四年的“雄文”工程,給四省頻繁交流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機遇,對營造湘、鄂、川、黔民族工作氛圍起到了相互促進作用,同時也推動了這一地區(qū)民族工作穩(wěn)步向前發(fā)展,特別是土家族文學的興起都有明顯的效果。因此,運作好“雄文”這個平臺打下的良好基礎,對先期組織的一百多人,歷時四年艱苦努力,搜集到的三百多萬字的素材,僅僅只用四十萬字,還有極大的空間可以挖掘,這剩下的大量原始資料,都是涉及到土家族政治、經(jīng)濟、文化、民俗民風領域里,是一筆非??少F的財富,有待于后期繼續(xù)加工整理,供后輩形成有用的研究成果,尚有可取之處。
自武昌“雄文”總結會議后,大家就考慮如何將這一研究工作繼續(xù)下去。后在湖南永順及張家界會議上,大家經(jīng)過充分討論,認為“雄文”的任務雖已完成,平臺的牌子可以轉換,但研究工作不應停止,大家同意在原來“雄文”組織的基礎上,成立現(xiàn)今的四省土家族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
時間和實踐證明,這一決定是完全正確的。協(xié)作會所走過的十八年的光輝歷程,是五百萬土家兒女所共認的,對四省邊境的整個民族工作和綜合發(fā)展發(fā)揮了參謀和促進作用,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出現(xiàn)了大批民族工作、民族經(jīng)濟研究質量頗高的可喜成果。
展望未來,在二十一世紀的年代里,隨著經(jīng)濟更加迅猛的向前發(fā)展,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文化,也必將得到更大的繁榮。因此,祝愿我們的經(jīng)濟文化研究協(xié)作會的工作,站在新的歷史的高度,登高望遠,更上一層樓,在新世紀的前進步伐中,取得更光輝的成就!
2008年10月于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