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樹一故鄉(xiāng)（組詩）

李榮茂

我的母親走失了

母親走失了，我漫山遍野地找啊

田野上，溪流旁，水庫邊

山坡上，樹林里，后山梁

我沿著山梁往上找，找啊，找啊

找到了山頂上，找到了云端里

我的故鄉(xiāng)啊，都在我的視野下

我一邊哭，一邊找，一邊喊

終于，在老屋后的竹林里找到了

母親她躺在黃土里，向我微笑著

我一下子就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等女兒，把我從地板上扶起

我才被疼痛，驚醒……

一花一樹一故鄉(xiāng)

在大巴山腳下，有一個古村落

原來叫芙蓉村，后來叫大木樹村

叫芙蓉村的時候，沒人見過芙蓉花

叫大木樹村的時候，沒人見過大木樹

不管叫芙蓉村，還是叫大木樹村

它們都有一個豁亮的名字——故鄉(xiāng)

等我老了才曉得，一花一樹一故鄉(xiāng)

母親啊，就是那朵永不凋零的芙蓉花

父親啊，就是那棵挺拔參天的大木樹

還好，我們都有了后人

在故鄉(xiāng)，我陪著老父親轉(zhuǎn)山

三十年了，那些小樹長成了大樹

山也跟著長高了，曾經(jīng)的山路

彎彎曲曲地沒入了云端

轉(zhuǎn)到后山梁上，我看見幾個放牛娃

他們看看我，又看看我父親

我不認(rèn)識他們，但我認(rèn)識他們的父輩

他們的長相留下了父輩的證據(jù)

說完，父親重重地“哎”了一聲

那“哎”掉下來，順著山路滾下山坡

我想：還好，我們都有了后人

山崖上那支百合花

小時候，我跟著母親去山里砍柴

砍呀砍，砍到太陽落了西山坡

晚霞里，一支百合花開在山崖上

年輕的母親啊，多像那支百合花

長大后，我去遙遠(yuǎn)的地方當(dāng)了兵

總能夢見那支百合花，于是，

每年春天野外訓(xùn)練的時候

我就往山里跑，去尋那夢中的百合花

我想在異鄉(xiāng)找到她，也就見到了母親

許多年以后，我已經(jīng)老了

當(dāng)年砍柴的小路早已草木叢生

山崖上我看見了那支百合花

可是，我再回頭時卻再也見不到母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