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
喜怒哀樂四個字,開始和結(jié)局都是好的
我有一所庭院,云在天上飄著,花在地里開著;我有一所庭院,藤蔓爬過了窗臺,露水沾濕了衣裳,我們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誰也不用說話,就十分美好。晌午,躺在庭院的藤椅上,陽光懶洋洋地照著,打一個盹兒,迷迷糊糊中聽到鳥兒清脆的叫聲,時光仿佛回到了從前。
那時我的家住在寶清縣鄉(xiāng)下,勤勞善良的父老鄉(xiāng)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簡單平凡并沒有阻礙他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美的追求。胡奶奶住在我們家的前院,每當母親去田里干活時,就會把我寄送到胡奶奶家里。胡奶奶家門前種著各種各樣的芍藥,每到夏季,姹紫嫣紅,滿園馨香。要說最好看的,要屬胡奶奶銀白色鬢發(fā)上的那一朵,從那朵花中我仿佛看到了胡奶奶年輕時的模樣。在胡奶奶忙活時,我悄悄靠近墻角,摘下一小朵也插在我的頭發(fā)上。
胡奶奶為什么這般喜歡芍藥呢?聽母親講,這些芍藥的種子原是胡爺爺當年留下的,胡爺爺年輕時是村里最勇敢的青年,被日本人強行抓走的那年,正是芍藥盛開的時節(jié)。在后來幾十年的光陰里,胡奶奶一直精心種植著這些芍藥。
夏日雖然短暫,然而一夏的芬芳會溢滿心頭,馨香恒久,正如胡奶奶那顆寂寥的心里注滿了愛,這份愛讓她在每一個季節(jié)都不孤獨。秋天,我從胡奶奶的院子里采了芍藥花籽,第二年,我家門前也變成了五彩繽紛的花園。
我成長的歲月里,父母總是忙,忙完了田里的活,又忙菜園子。我們家有很大一片菜地,最重要的就是澆水了。那個暑假,我和妹妹每天都在給菜地澆水,澆完白菜澆蘿卜,澆得我們好煩。父親說千萬不要小看澆水,澆水也是大有講究的,例如不能直接澆從井里打上來的涼水,水太涼,小苗容易感冒。最好的辦法是在菜園里放一口大缸,接些雨水,或是裝滿自來水,多放些時日再用。陽光雨露滋潤下的小苗一天一個樣兒,用不上十天半月,你就會看到菜葉子都撲棱起翅膀來,一副要飛翔的樣子。
少女的我常常帶著課本坐在屋后的小凳上讀,偶爾一抬頭,就看到菜園里一枚枚果實在望著我,而我總是經(jīng)不住誘惑,一會兒去摘西紅柿,一會兒又去摘黃瓜,那一排排頂著小黃花直溜溜掛在架上的黃瓜,咬一口既清脆又可口;那些開著淡紫色小花一根根垂下來的是豇豆,多像我披散下來的長發(fā)啊,妹妹說她最討厭豇豆的味道,而我卻非常喜歡它。
我們的餐桌越來越豐富,各種小菜,水靈靈綠油油的端上一盤又一盤。由于父親懂得蔬菜的栽培技術(shù),我們家的蔬菜總是最先開園。最好的菜決不能獨自享用,每一次摘菜回來母親都讓我送給鄰居們一些。當鄰居們在路上相互遇見,總是不免要夸獎我們:“你們家的菜長得真好!”這時我看到父母親臉上幸福的笑容。
轉(zhuǎn)眼之間,我在都市里有了自己的房子,只是我的房子和我夢想中的院落有很大距離。故鄉(xiāng)那個抬頭能夠望云、低頭能夠看花的小院,依然像電影一樣時時在我的大腦里展現(xiàn)。
雪小禪說:“所謂銀碗盛雪的日子,是門前種花,屋后種菜,自己腌制咸菜,有柴米油鹽詩酒茶,三五知己秉燭夜談。窗外薔薇燦燦地開,人在屋內(nèi)風長氣靜地笑。小狗睡著,孩兒睡著,屋內(nèi)有米香熟透了……此生,足矣!”是啊,幾間瓦房,籬笆小院里綴滿了繁花,養(yǎng)只小狗,再養(yǎng)幾只雞鴨,閉上眼睛到處都能聞見泥土和瓜果的芬芳;可以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邀三兩知己,談古論今,對吟小酌。這樣的日子想想都美!
終有一天,我洗盡鉛華,放下喧囂,回歸鄉(xiāng)村,開始平淡、靜謐的生活。我在房前屋后開辟了兩畝薄田,一畝種些瓜果蔬菜,一畝種些粗糧,周圍栽滿我喜歡的鮮花。早晨起床,會看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升起;夜晚納涼,繁星點點,蛙聲陣陣,混合著花草的幽香,輕輕地、柔柔地,醉入夢鄉(xiāng)。
秋風又起,菜地里的小辣椒通紅通紅,我把它摘下來,竄成串掛在房檐下,每一次抬頭都能看到一串紅燈籠,喜慶極了!哦,不能再打盹了,現(xiàn)在正是白露蔥播種時節(jié),愛人早已開墾出一片空地,我要準備好蔥籽,期待著明年一開春就能看到一片片綠意。
我有一所庭院,抬頭望云,低頭看花。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