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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書鴻:此生只為敦煌

    2017-05-19 15:26:56李輝
    山花 2017年5期
    關(guān)鍵詞:常書鴻莫高窟敦煌

    366——奇妙數(shù)字與莫高窟巧合

    時隔十年,又一次走進敦煌。上一次是在2006年,這一次是在2016年。

    我生于1956年,一生許多機緣巧合都與6相關(guān)。1977年高考的第一天是12月6號,大學編號7711026,辦公樓是16號樓,樓層是6,家的樓號是36,駐地的郵編是100026……故我一直把6作為自己的幸運數(shù),旅行在外,拍攝與6相關(guān)的門牌號,成了我的習慣。

    沒有想到,第二次敦煌之行,更巧的、難以置信的事情發(fā)生了。

    走出敦煌機場,在神州租車租了一輛車,車號為甘A7D366。我頗為得意,我們六根微信公眾號推出,是在2014年6月6日,每年此日,大家總會相聚,一醉方休。曾經(jīng)有計劃,在中國、美國的66號公路去行走一番,雖未成行,夢想還在。

    殊不知,更奇妙的巧合出現(xiàn)——敦煌莫高窟的橫空出世,竟然就在公元366年。資料寫到:莫高窟始建于十六國時期,據(jù)唐《李克讓重修莫高窟佛龕碑》一書的記載,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人樂尊路經(jīng)此山,忽見金光閃耀,如現(xiàn)萬佛,于是便在巖壁上開鑿了第一個洞窟。此后法良禪師等又繼續(xù)在此建洞修禪,稱為“漠高窟”,意為“沙漠的高處”。后世因“漠”與“莫”通用,便改稱為“莫高窟”。另有一說為:佛家有言,修建佛洞功德無量,莫者,不可能、沒有也,莫高窟的意思,就是說沒有比修建佛窟更高的修為了。

    車號366,一個數(shù)字,就這樣與莫高窟的起步,與一千多年歷史有了銜接!

    曾有朋友常說我是“數(shù)字控”。其實,各位有所不知,數(shù)字與歷史相關(guān),與諸多巧合相關(guān)。在后面敘述的常書鴻先生的命運起伏中,6又何嘗沒有巧合?

    “說完巴黎說敦煌,長江黃河長又長”

    認識常書鴻是我在《北京晚報》工作期間。當時我負責采訪文化活動,不時會在一些場合與常書鴻見面。后來,編輯五色土副刊的“居京瑣記”欄目,請一些文化老人談自己居住北京的各種感受。我寫信前去,請他賜稿。

    很快,常書鴻寄來三頁稿紙的《北京的變遷》。手稿他改了又改,極為認真。收到稿件,我打去電話,他要我在手稿最后補上一句:“我幸福地看到,祖國已經(jīng)踏上了振興的道路?!比绱似恋氖指澹晃业碾y看的字加了一句,真是糟蹋了。排出校樣,寄去請他校訂,他又做了少許調(diào)整與潤色,標題改為《耄耋之年話北京》。

    常書鴻是滿族人,1904年4月6日出生于杭州。他人生的第一個數(shù)字“6”,出現(xiàn)了。

    文章開篇,常書鴻談兒時對北京的向往與想象:

    自小生長在江南號稱天堂的杭州,的確心滿意足地活動在青山綠水的西湖之濱家鄉(xiāng),并沒有什么奢望地過著自己的童年。只是通過父親在二三年一次自北方遠處工作的地方回來時帶來一些北方的土產(chǎn),和栩栩如生的“面人”兒童玩具時引起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幼小的心靈中,埋藏著一顆向往的玄想,不斷追問父親看到的六七十年前北京城的觀感,問這問那地追問在北京紫禁城,那樣皇帝所在的堂皇富麗的景色,什么琉璃瓦,三大殿,北海,頤和園的名勝。

    (《耄耋之年話北京》)

    常書鴻晚年離開敦煌之后才在北京居住。他在文中,提及相伴敦煌四十年的那種融入血肉的關(guān)聯(lián):

    時間在消逝,年齡也隨著歷史在演變。三十年代,我在法國學習時,發(fā)現(xiàn)偉大的敦煌民族藝術(shù)寶庫,早在辛亥革命之前,就分別受到資產(chǎn)階級所謂“學者”們的劫奪和破壞。作為炎黃不肖子孫,懷著敗子回頭振興中華的意愿,我到敦煌從事保護研究,匆匆四十年,已到了耄耋之年,承蒙黨和國家的關(guān)照,我來到了北京,養(yǎng)尊處優(yōu)地居住在日新月異變化中的首都鬧市中。

    (《耄耋之年話北京》)

    敦煌,在常書鴻心中。四十年,艱苦而悠長的日日夜夜,他把一切留在了敦煌。趙樸初先生最早稱常書鴻是“敦煌守護神”。五個大字,當之無愧。

    準備發(fā)表常書鴻這篇文章時,我寄去照片請丁聰先生配圖。丁聰畫常書鴻肖像,頗為形象,因是談北京的變遷,他特意在肖像旁畫了文中所寫的紫禁城建筑。十幾年過去,結(jié)識山東畫報出版社的汪稼明兄,我將《居京瑣記》結(jié)集于1999年出版,封面設計時,選用三個人物:冰心、胡風、常書鴻,他們分別生于1900、1902、1904。在我而言,這也是與常書鴻的一個機緣。

    常書鴻發(fā)現(xiàn)敦煌卻是一個偶然。留學巴黎期間,1935年,一次塞納河畔的傍晚散步,從此改變他未來的人生走向。

    走進新千年,我為大象出版社策劃一套“大象人物聚焦書系”,請與常書鴻熟悉的葉文玲大姐,撰寫常書鴻畫傳《敦煌鑄就五字碑》。讀葉文玲文字與圖片,深為常書鴻的敦煌情結(jié)所感動。恰在此時,2002年吉林衛(wèi)視“回家”欄目創(chuàng)辦,找到我,希望我能做該欄目的藝術(shù)總監(jiān),挑選一些合適的文人拍攝他們的“回家”。清明時節(jié),拍攝第一批人物,分別為丁聰、郁風、余光中、馮驥才。畫傳出版時,我自然想到了常書鴻。

    常書鴻早在1994年去世,但這樣一個偉大的“敦煌守護神”,怎么能不拍呢?我找到常書鴻的女兒常沙娜,問她能否重回敦煌,拍攝“回家”。常沙娜與父親從巴黎到敦煌,經(jīng)歷諸多變故之后,在父親心目中女兒是最大的精神安慰,是女兒一直陪伴他走過最艱難的日子。常沙娜同意了,因為每年她都會前往敦煌一次,祭拜父親。生于1931年的她,此時已過古稀之年。在敦煌,她敞開胸懷,談父親常書鴻,談母親陳芝秀,談陪同父親在莫高窟度過一個個黃沙彌漫、無比艱辛的日子。我有事未能同往,但依然高興,能有這樣一次全程拍攝,留下諸多珍貴鏡頭。在常沙娜、葉文玲等人的講述中,“敦煌守護神”的形象頓時立體而豐富。

    常書鴻與陳秀芝于1925年結(jié)婚,1928年陳秀芝來到法國,與常書鴻匯合,也開始美術(shù)留學生活。1931年常沙娜出生,姓名取自塞納河的諧音。她在節(jié)目中這樣回憶父親與敦煌的偶遇:

    巴黎塞納河邊經(jīng)常有書攤子,他在書攤上發(fā)現(xiàn)的,上頭寫著《敦煌石窟圖錄》,伯希河的,印刷了這么一本,他一翻,講的都是在中國,在甘肅西北,發(fā)現(xiàn)了有這樣的藏經(jīng)洞,藏經(jīng)洞里都是卷畫,還有那里有石窟,我父親很驚訝,他說中國人都不知道中國自己有這樣的寶藏。

    (“回家”之《常書鴻:大漠癡魂》)

    這本《敦煌石窟圖錄》,令常書鴻雖然人在巴黎,心卻早已飛到遙遠荒漠中的敦煌。他說過,自己曾是個傾倒于西洋文化、言必稱希臘羅馬的人,而敦煌藝術(shù)卻早于歐洲近一千年,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他毅然決然,要離開巴黎,期待與敦煌擁抱。

    這就是不可思議的常書鴻。主意一旦拿定,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妻子學業(yè)未能完成,他卻執(zhí)意前往敦煌。1936年,留下妻子和女兒,他獨自一人,踏上歸國之路。

    常書鴻人生的又一個數(shù)字“6”,為了敦煌!

    回到國內(nèi),中國正處在戰(zhàn)爭漩渦,哪里談得上敦煌的保護?等候幾年之后,1942年9月,國立敦煌藝術(shù)研究所成立,常書鴻擔任籌委會副主任,期待已久的敦煌之行,即將啟程。半年之后,1943年3月24日,歷經(jīng)千辛萬苦的跋涉,年復一年魂縈夢牽的敦煌,終于出現(xiàn)在常書鴻眼前。無比艱難的日子,從此與之伴隨。陶醉其中的幸福,旁人卻無法體會。

    在常書鴻來敦煌之前,莫高窟已經(jīng)破敗不堪,附近的農(nóng)民不僅在洞窟里生火做飯,而且還在莫高窟前的綠洲中放牧。原本為繪畫藝術(shù)而來的常書鴻開始帶領大家清理積沙、修筑防沙墻,原本拿畫筆的手開始揮動鐵鍬。同時,常書鴻著手繪制莫高窟全景地圖,為敦煌學研究積累最基礎的資料。那時的敦煌是千里沙漠的一個點,在荒無人煙的絕境中,他們?nèi)淌苤蝗诉z忘的苦痛和恐懼。

    守護敦煌,漫長四十年!

    可以說,敦煌永遠在常書鴻心中。八十年代,成為政協(xié)委員的他,如果小組發(fā)言,必說敦煌。認識不少與常書鴻熟悉的前輩,他們開玩笑說,小組會上,常書鴻講話總是從巴黎談到敦煌。于是,便有了一個順口溜:“說完巴黎說敦煌,黃河長江長又長?!蓖瑸橐唤M的黃苗子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寫到,“我們政協(xié)文藝界這個小組的委員,都很尊敬常老,大家開小組會時都有一個準備:如果今天上午或者下午有常老發(fā)言,大家就只有聽的份了——常老的發(fā)言,自始至終就是敦煌?!?/p>

    怎么能不談敦煌?那是他的人生最艱辛也最輝煌的地方。難以想象,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執(zhí)著、堅韌、全身心投入其中的人,敦煌到底會怎樣?

    這個院落的故事

    再到敦煌莫高窟,又一次走進常書鴻生活過的院落。自1943年抵達莫高窟,最艱難的日子里,他們一家一直住在這里。先后與他相伴的有妻子、兒女,有董希文夫婦、李浴、周紹森、烏密風夫婦、潘絜茲夫婦等同仁。四十年歲月,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依次在此發(fā)生。

    走進院落,迎面是兩棵大樹。常沙娜對“回家”攝制組人員說,這兩棵樹是父親親手種植的。說起父親與樹,她傷感難已:

    他在的時候種的,原來是一個寺廟,它沒有這個樹,他特別喜歡植物的東西,這叫長巴梨,這個剛結(jié)的,這個梨現(xiàn)在不大了,很小,但是很甜,我秋天下半年來他們老給我摘,帶回北京吃去,很有意思,我每次來都在這里照相,現(xiàn)在長高了,原來我都趴在這個上頭,上個月正好是梨花盛開的時候,一晃,當年我十幾歲,現(xiàn)在都七十多歲,半個多世紀過了,不過這個房子景依舊,人都去了,我父親也去了。

    (“回家”之《常書鴻:大漠癡魂》)

    遙想當年,敦煌生活條件之艱苦可以想象。常書鴻與女兒常沙娜堅持走下去,未能陪伴到底的卻是結(jié)婚長達二十年的妻子。1945年,敦煌研究所新調(diào)來一位總務主任,與陳芝秀恰好是諸暨老鄉(xiāng),他對陳芝秀的熱情與殷勤,很快由曖昧變?yōu)樗酵ā4藭r的陳芝秀,再也無法忍受敦煌的艱苦,她執(zhí)意前往蘭州看病,實則是“私奔”出走。

    許多年之后,女兒對母親當年的出走,有了新的理解。在她看來,癡迷于敦煌、為諸多煩惱事情操心的常書鴻,缺乏對妻子的呵護與關(guān)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那時候我母親成了一個很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她這一點很不適應,她在房間里還掛了一個圣母瑪莉亞的像,天天做祈禱,但到洞子里呢都是佛教,是兩個教,但是她從藝術(shù)的角度她也覺得早期的北魏,唐代的彩塑是很漂亮的,她也在那里搞臨摹,這一點也堅持了呆了一兩年,但是生活很枯燥,再加上我父親很煩躁,壓力太大,那個時候來研究所,行政的、搞會計的、搞文書的、畫畫的,董希文這些,也就有十幾、二十多人工資的問題、住宿的問題都要考慮,完了要適應生活,國民黨的工資貶值,我父親面臨的壓力也很大,所以他對我母親照顧,說實在的是不夠的,感情上的一種安撫呀,關(guān)心不夠,我母親也感覺到很寂寞,很失落,再加上各方面她覺得忍不住,呆了兩年,43、44、45,45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嘛,大家都復員,走了一批人,她也想走,當然我父親堅決不讓走,后來她說她身體不好到蘭州去看病,結(jié)果去了蘭州再也沒回來。

    (“回家”之《常書鴻:大漠癡魂》)

    常書鴻開始并不知道陳芝秀是出走,以為是去蘭州治病。同仁董希文在從一位小喇嘛處截獲的陳芝秀的信件,才知道事實真相。葉文玲在畫傳中寫到,當董希文把信交給常書鴻,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位老師,一雙眼睛竟然剎那間“變成兩個深深的黑洞”。面對鏡頭,葉文玲這樣講述1945年4月發(fā)生的故事:

    就是畫《開國大典》的,就是最早那幅很有名的油畫(作者)董希文,董希文發(fā)現(xiàn)了陳芝秀跟那個人來往的信件,董希文拿在手里不敢告訴老師,當他看到老師要備馬去追,那時候黃昏呀,他說老師你不要去追,師母不會回來了,他說為什么,因為當時她說是去看病,那天常書鴻先生還殺了一只羊為他妻子餞行,他就把——他無可奈何把信給他看,為了追趕他的妻子昏倒在沙漠當中,如果當時他沒碰到石油勘探隊的一個工程師搭救了他,他可能就死在沙漠當中了。

    (“回家”之《常書鴻:大漠癡魂》)

    奪妻之恨,令常書鴻陷入了極度的憤怒,他撕碎了所有陳芝秀的照片。

    私奔之后的陳芝秀未來的生活卻十分艱難。與那位老鄉(xiāng)結(jié)婚之后,五十年代丈夫被定為“反革命罪”關(guān)押獄中而去世。之后,陳芝秀再嫁給一位工人。時隔十八年,1963年,常沙娜終于在故鄉(xiāng)杭州,重新見到母親陳芝秀。

    一次令常沙娜難以忘懷的場景。說起這次重逢,常沙娜語氣頗為平靜:

    見了以后我一看,我非常同情、心疼,完全變了一個人,原來打扮得很講究,完全是比家庭婦女,比一個傭人還要,怎么說呢,特別慘,我們兩個人默默地對視,沒有掉眼淚。

    她后來說她更慘了,她跟工人有了一個孩子,孩子長大了也有孫子,但是兒媳婦對她非常不好,她像老媽子一樣,后來贊助她,又贊助她,大概(每個月)二十塊錢差不多,她每次給我來封信,說那個你寄來的錢我特別高興,我拿了你的錢買了兩袋奶粉,買了一個熱水袋,我買了一點什么藥。

    (“回家”之《常書鴻:大漠癡魂》)

    陳芝秀1979年因心臟病離開人世。常沙娜重新粘合父親撕碎的照片,她還四處詢問父親的朋友,從他們那里找回所有的母親照片。畢竟母親曾在敦煌度過艱難的日子,畢竟母親養(yǎng)育常沙娜這位優(yōu)秀的工藝美術(shù)人才。母女情深,常在心中。

    過去的一頁,如此翻過。

    1946年,李乘仙如期而至

    抗戰(zhàn)勝利前后,常書鴻沒有想到,敦煌卻一下子陷入困境。

    1945年7月,國民政府教育部下令撤銷敦煌研究所,莫高窟交給敦煌縣政府。常書鴻得知消息,四處致信,尋求支援。每封信的后面,他總是忘不了加上這樣一句擲地有聲的話:“我所同仁,誓死不離敦煌!誓死不離莫高窟!”

    一個月后,日本投降,舉國同慶??墒牵c常書鴻一起前來敦煌的不少同仁,開始思鄉(xiāng)還家,一個接一個前來提出離去。董希文夫婦先行離開,隨后是李浴、周紹森、烏密風夫婦,他們?nèi)硕际桥c董希文夫婦陪同常書鴻一起最早來到敦煌的。

    潘絜茲也來提出離開。他來敦煌時間并不長,但在常書鴻眼里,潘絜茲是與董希文、李浴一樣不可多得的敦煌人才。陳秀芝的出走,已讓他痛定思痛,開始考慮同仁們家庭的穩(wěn)固,他不愿意同樣的悲劇在潘絜茲身上出現(xiàn)。

    無法挽留,他只能忍痛割愛,目送一個個學生、助手,踏上歸途,身影消失在荒漠遠方。

    我沒有想到,1984年,除常書鴻之外,與曾在敦煌度過艱難日子的潘絜茲先生,我也有所交往。在約請常書鴻為“居京瑣記”寫稿時,我也給潘絜茲寄去約稿信和已經(jīng)發(fā)表的文章,請他賜稿。他很快回復于我:

    李輝同志:

    您好!

    兩次寄來的信和報紙都收到了。謝謝你對我的鼓勵!《居京瑣記》欄辟得好,看過幾篇,是從不同角度寫的,都親切動人。因為都是談自己感受,如老友傾心交談,談者隨意,不板起面孔,聽者亦覺不“隔”也。

    我也準備寫一點,但近日事忙,容稍遲寫寄奉教。匆復即請

    撰安!

    潘絜茲

    4.25(1984)

    寄來此信前,潘絜茲在信的上方補上一句:“匆匆寫了一篇,看可用否?又及?!边@篇文章是《鄉(xiāng)情》。文章發(fā)表,我隨信附寄報紙,潘絜茲很快回復一信:

    李輝同志:

    信、報都收到。拙稿發(fā)表是晚報對我的鼓勵,感謝不盡。照片不須寄回,就請留作紀念吧!丁聰也見到了,他畫得很像,根據(jù)照片是很不容易畫像的,可能也因是熟人之故。

    我寫東西毫無計劃,興到就寫一點。計劃內(nèi)的選題往往因引不起興趣,反而難產(chǎn),所以最好對我勿抱“奢望”,但我還是很愿為晚報寫點短稿的。

    我住后海南沿北官房17號,靠近鼓樓前銀錠橋邊,編輯部偶爾一去,在家時間為多,有空歡迎來玩。

    近期(十月)我們工筆重彩畫會要舉行畫展,希望您光臨指教!

    祝好!

    潘絜茲

    5.7(1984)

    我如約前去拜訪,走進北官房胡同,見到這位著名工筆畫畫家。后來,他又寫來《招鳥歸來》一文,對把鳥關(guān)進鳥籠與國外任鳥自由飛翔的現(xiàn)象進行比較。他的兩篇文章,都堪稱美文。

    最后一次與他聯(lián)系,是在2000年,家還在北官房胡同,人卻已住院。這一年,丁聰沈峻夫婦請我?guī)兔槿?lián)書店編選他的另外一本《文化人肖像》,需要找肖像主人和朋友,各寫一段文字。潘絜茲在醫(yī)院回信,寫來一段“自說自話”

    舊世稱浪子,新時作畫師。

    丹青路,何崎嶇!

    左顧右盼實難行!

    走出低谷抬頭望,

    天外有天山外山。

    莫嘆畫道難!

    生甘學春蠶,死作鋪路石。

    兩年后,2002年潘絜茲去世。我的晚報同事侯秀芳撰寫《潘絜茲畫傳》,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其中寫潘絜茲在敦煌臨摹的細節(jié),讀來感人:

    潘挈茲和伙伴們?nèi)ザ纯呃锱R摹。洞里黑黢黢的,點著煤油燈也就只能照亮一小片墻,壁畫又很大,上去看,上來畫,有時要反復好幾次,才能畫好一筆。有的壁畫在天花板上,仰頭時間長了,脖子都酸了,還要趴在地上畫。由于當時物質(zhì)匱乏,加上研究所的經(jīng)費少得可憐,他們幾乎得不到起碼的工作條件,只好自己動手。董希文好研究,他創(chuàng)造了許多土辦法,像礬紙,就是用熱水化開膠,加礬化在一個木槽子里,一張紙一張紙地過,使生紙變?yōu)槭旒?;修筆,就是把毛筆改為適用的筆,壞了的筆也可以修出尖來再用;制色,就是把黃土、白堊、紅土放到碗里研磨;裱褙,就是把畫托紙加固。他們做這些事情都是在晚上,白天都各自分散在一個個的石窟里。

    (《潘絜茲畫傳》)

    潘絜茲講述的這些故事,早已融進敦煌的歷史之中。

    回到1945年在敦煌陷入困境的常書鴻。曾經(jīng)患難與共的諸多同仁,先后離開敦煌,為敦煌再招收一批新人,成了常書鴻當務之急。

    為了生存發(fā)展,常書鴻帶著常沙娜前往一千公里之外的蘭州,在那里舉辦雙人畫展。畫展雖然成功,卻無濟于事。無奈之下,他聽從朋友勸告,奔赴重慶,尋求支持。

    走進1946年新年。為了敦煌未來事業(yè)的發(fā)展,常書鴻在重慶幾個月時間四處奔波,終于在五月,與中央研究院院長傅斯年見面,得到有效支持?!岸鼗退囆g(shù)工作人員招聘處”的招牌,立在常書鴻下榻的旅館。他再次為敦煌招兵買馬,他對每一位報名者,都一一面試,有的老朋友也寫信推薦志愿者。

    1946年5月29日這一天,對常書鴻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雖然此時的他,并不知道這位前來應聘的姑娘,一年之后,會成為他的妻子。

    她是李乘仙,生于1924年,比常書鴻小二十歲,迷戀繪畫。當天面試之后,常書鴻在日記寫道:“5月29日晨,李乘仙來,請求去敦,并列其作品呈檢,尚合格,準其隨去敦煌?!?/p>

    常書鴻人生至為關(guān)鍵的第三個“6”,如期而至!

    招聘頗為順利。離開重慶,常書鴻坐上一輛十輪大卡車,滿載小型發(fā)電機、照相機、膠卷、繪圖紙張、畫筆、顏料等其它物資,返回敦煌。李乘仙暫時不能同行,將隨后自行前往,但她在面試時對敦煌的向往癡情,常書鴻為之感動。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另一份愛情,在緩緩前來。

    途徑成都,他遇到在北平國立藝專學校教過的兩位畢業(yè)生霍熙亮、范文藻,在藝專共事的教師沈福文夫婦,他們一起與之同行,奔赴敦煌。正是這位沈福文,大約不到一年,于1947年致信常書鴻,內(nèi)容大致如下:

    常先生,你不是說不日要到蘭州辦事嗎?趕快來吧!依我看,趁便,你就把李小姐李乘仙的好事辦了算了,我們觀察她的行止也近一年了,她真是如您期望的那樣,是一位敦煌癡人,我們把您的事都跟她說了,她同意,她從心底尊敬您……

    1947年,常書鴻與李乘仙在敦煌結(jié)婚。今年2017年,正好是他們結(jié)婚七十年的紀念日。

    真正理解常書鴻的是李乘仙。從1946年抵達敦煌,1947年兩人結(jié)婚,她陪伴常書鴻在敦煌度過整整三十六年的艱難歲月。葉文玲在畫傳中的這段話寫得特別好:“李乘仙對這位比她大二十多歲的父輩似的師長,充滿了崇拜和尊敬。愛情需要崇拜和尊敬,常書鴻是值得崇拜和尊敬的,常書鴻就是她心中的敦煌?!?/p>

    1994年常書鴻去世之后,李乘仙撰文懷念,她寫下的這段文字,我把它作為補白,印在畫傳上:

    1982年,先生和我遷居北京。他人在京城,心在敦煌,家中掛了好幾個鈴鐺,微風一吹,叮叮當當,他感到自己又像回到了敦煌,九層樓的鐵馬叮當,時時呼喚著他。

    對他來講,敦煌就是生命,就是一切。他是在對敦煌和敦煌藝術(shù)的深切懷戀中,離開我們,離開人世的。

    讀這段文字,可以看出,只有李乘仙,才真正理解常書鴻與敦煌融為一體的那種至真至深情感。

    常書鴻去世之后,骨灰運回敦煌,墓碑面對莫高窟的標志性建筑九層樓。他曾精心畫過九層樓,現(xiàn)在,他魂歸敦煌,永遠不會離開了。

    再次觀看“回家”,聽常沙娜講述父親的故事。我眼前出現(xiàn)的是1945年的一個畫面:母親出走后,十四歲的女兒常沙娜成為常書鴻最大的安慰與依靠,父親繪畫時,她在一旁掌燈,她用心呵護父親,陪伴他走出精神低谷……

    一年一度,常沙娜總是來到敦煌為父親掃墓。她又一次來到這里,細心地用抹布擦去墓碑的灰塵,為父親獻上花束。站在墓碑前,她深情地對父親說:“爸爸,我今天又從北京,帶了新的花給你種上,老爸,一年到頭在這里,他說我不信佛,但是如果有來世我還作常書鴻女兒,我還要繼續(xù)我的事業(yè),那就是保護研究敦煌的藝術(shù)?!?/p>

    常書鴻, 此生只為敦煌。

    敦煌有幸,常書鴻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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