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秀英
許多人會好奇:鄭永春的科普熱情到底來自哪里?也許,答案就像他曾經說過的一句最簡單的話:“有人想知道,我就要講。”因為這份熱情,5月份,美國天文學會行星科學分會宣布,將今年的卡爾·薩根獎授予鄭永春,以獎勵他“不知疲倦地向中國大眾進行行星科學方面的科普,并向西方世界展示中國科學”。
中科院國家天文臺行星科學家鄭永春的行程沒有因大雨而改變。
7月20日,在機場等了9個多小時后,他終于坐上了去山東威海的航班。21日,他要參加中國天文學會第五屆青年天文論壇并作關于冥王星的報告,晚上,他要給山東大學的學生作一場題為“人類走向深空”的報告。
“歷時12小時如此執(zhí)著參會的原因:一是我是中國天文學會青年天文論壇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連續(xù)四年參會了,今年是第五年,希望繼續(xù)保持;二是明天下午五點在青年天文論壇要講冥王星的報告;三是明天晚上主動要求給山東大學的大學生們講月球和火星的科普報告?!彼谂笥讶镞@樣寫道。
許多人會好奇:他的熱情到底來自哪里?也許,答案就像他曾經說過的一句最簡單的話:“有人想知道,我就要講。”
因為這份熱情,5月份,美國天文學會行星科學分會宣布,將今年的卡爾·薩根獎授予鄭永春,以獎勵他“不知疲倦地向中國大眾進行行星科學方面的科普,并向西方世界展示中國科學”。
卡爾·薩根是著名的行星科學家和科普作家,以其名字命名的卡爾·薩根獎主要授予那些在公眾傳播方面有杰出貢獻的一線科學家。鄭永春成為首獲此獎的中國人。
點燃青少年的科學夢想是最滿足的事
如今將太空故事講得深入淺出的鄭永春原本學的是環(huán)境保護專業(yè),后來才轉向行星科學,從事行星地質和環(huán)境的研究,并參與了嫦娥探月工程、深空探測等重大科研項目。
2000年,鄭永春考上中國科學院地球化學研究所的碩士生。開學不久,老院士歐陽自遠請新生吃飯,向他們描述一個遙遠的領域—月球研究,并提出,希望這些年輕人未來能從事這方面的研究。
那時候,月球研究甚至比現(xiàn)在北京大學的古生物專業(yè)更冷門,畢業(yè)后去哪里就業(yè)呢?出于現(xiàn)實考慮,師兄弟們都沒有接招。但聽著歐陽自遠院士的話,之前因為“沒地方就業(yè)”才讀研的鄭永春卻被點燃了熱情,“我突然覺得這個事兒靠譜,我太想做這個事情了”。
彼時,當歐陽院士問“誰愿意做月球”的時候,兩桌子人,20多個研究生,只有他一個人舉了手。2015年,他在一場演講中回憶當時的心情:“中國人一定會上月球的?!?/p>
“人生最大的快樂在于,你的興趣就是你的工作?!比缃竦泥嵱来?,常常這樣感慨著慶幸自己當年的決定。
自己將來會不會有一天也能像歐陽院士那樣點燃其他人心中的夢想?鄭永春有點期待?!叭绻愕目破請蟾婺軐⒑⒆觽儍刃纳钐帉μ蘸涂茖W的興趣點燃,他們中的有些人將來甚至會選擇以此為職業(yè)?!彼f,“這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p>
全身每個細胞都為科學傳播站臺
“相當部分的中小學教師對科學不感興趣,作為中小學教育指揮棒的中考、高考,出題沒有科學家參與,中小學教材的編寫也沒有科學家參與,絕大部分中小學還沒有開設科學教育課,青少年在上大學之前基本沒有見過科學家。在這種情況下,誰將成為未來一代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如何建設科技強國和創(chuàng)新型國家?”如今,回顧幾年來的科普之路,鄭永春對科普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認識,也更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意義。
在前幾天的一次采訪中,他給記者講了一件事。第二天,他又在微信群里談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
“前天晚上校友聚會,我做了一個簡單的隨機調查。我的校友中有很多中小學教師,其中有些還是中小學教育管理者。調查結果很有意思。我展示的冥王星全景照片(有那顆萌萌“愛心”平原的典型照片),5位老師都沒有認出來,認為可能是一種礦石;太陽系八大行星的圖片,5位老師只認出地球。老師們很認真地問我,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她們希望我先說服她們,然后她們才能去說服學生。我用了半小時說明了太空探索的重要性,她們基本贊同太空探索確實是有用的?!编嵱来赫f,由此看來,中國的教育系統(tǒng)太需要加強科普了。
正因如此,他不掩飾想成為明星科學家的愿望。前幾天,在中科院物理所的9樓樓道盡頭一個小小內部咖啡館—科學咖啡館里,他一開場又語出驚人:“我要當網紅?!苯又猿傲藘删淇谔枺骸靶糯焊纾粧炜??!薄靶糯焊纾糜郎?。”
“其實科研圈里的同行不太喜歡‘網紅這個詞,因為‘紅只能一時,而我希望做長遠的事情,樹立一個有影響力的科普品牌,我更喜歡公眾科學家這個詞。”鄭永春說。
為此,他一直在努力。鄭永春的朋友圈每天至少刷新4條動態(tài),全是最近自己發(fā)表或者關注的科學相關文章。他還參與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北京人民廣播電臺、騰訊、新浪、果殼等電臺和網站的科普節(jié)目錄制。這個接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時刻被使命感驅使,仿佛要動員全身每個細胞為科學傳播站臺。
他樂于用“春哥”頭銜拉近與青少年的心理距離,使中小學生愿意看他的科普作品,既能學習好不掛科,又有好奇心熱愛科學。他會為不同年齡段的孩子量身定做科普形式和內容。
“前些日子,我甚至給北京小學的一年級孩子講24節(jié)氣及其背后的天文原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生性好動,一般只能坐得住半個小時。但由于講解之前針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特別做了些設計,所以一個半小時里,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边@讓鄭永春很高興。
獲卡爾·薩根獎之后,科普講座和寫文章的邀約變得多了,鄭永春一般都不會拒絕,他把這當成一種責任。日前,他的科普著作《飛越冥王星》已經出版。
真正熱愛一件事,就不太會在意別人評價
鄭永春清楚地感覺到,卡爾·薩根獎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并不小于榮譽。事實上,當年的卡爾·薩根也曾面臨過類似的指責:科普做得風生水起,科研的影響遠難相及,合適嗎?
“科學家做科普是不務正業(yè)嗎?”有人干脆直接在微信里問他。
“許多科學家都認為科研是本職,而科普不是,您怎么看?”面對記者提出的尖銳問題,鄭永春說:“這話沒錯,確實是這樣。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科學家都來做科普,這不現(xiàn)實也不可能,但對于科學家群體而言,科普是科學家的天然使命,是責任和義務?!?/p>
雖然此次采訪中,鄭永春表示他并未曾因熱衷科普而受非議,“多數(shù)科學家們都很支持科普,公眾也很歡迎科普”。
但事實上,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對媒體表示,也有一些科學家雖然口頭上說科學傳播重要,但仍然認為科普是小兒科,內心深處仍是不屑的。科學家和部分公眾也認為科學家應該專心做科研,做科學傳播勢必會分散做科研的精力,有些不務正業(yè)。
“當你真正熱愛一件事的時候,你就不太會在意別人的評價,只會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我現(xiàn)在應該是達到這個境界了。”他笑著說。
但無論如何,他希望中國能涌現(xiàn)更多公眾科學家。在國外,優(yōu)秀科學家往往也是熱心科學傳播的領導者,例如,《暗淡藍點》的作者、太空探索領域的卡爾·薩根,《星際穿越》的作者、天體物理領域的基普·索恩,《時間簡史》的作者、著名天文學家霍金等等?!肮娎斫饪茖W,科學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科普在公共生活中的缺位,將阻礙科學的發(fā)展?!?鄭永春說。
“其實,每一個領域都應該有一些公眾科學家,當社會出現(xiàn)熱點和突發(fā)事件時,發(fā)出獨立、專業(yè)的聲音,使整個社會更加理性、平和。我希望通過自身的率先實踐,吸引更多有興趣、有能力的科學家做科普。”鄭永春最后說。
(本文轉自《科技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