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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處不勝寒

      2017-05-02 11:21:13金深
      文學(xué)港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閣樓麗麗母親

      金深

      米麗麗被警察抓走的消息像導(dǎo)彈投在精瑞小學(xué)的校園里,掀起驚濤駭浪。張會計驚詫之余打了一通電話后,奔跑著沖到校長室,喘著粗氣噴出一句話,差點沒把校長砸暈:“米麗麗殺人了!”

      校長臉上的皺紋挪來挪去,嘴唇抖了半天,終于吐出一句:“咋、咋回事?”

      “米麗麗家的閣樓上,發(fā)現(xiàn)一具白骨,警察懷疑是米麗麗殺的?!睆垥嬆樕祥W著知情人士的得意,她老公在派出所工作。

      “米麗麗不是住新錦小區(qū)嗎?我記得她住在二樓,哪來閣樓?”校長撓著頭皮問。

      “不是她自己家,是她娘家,在青蕩鎮(zhèn)的娘家?!睆垥嬚f,“我還去過呢。”

      張會計去米麗麗娘家還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米麗麗剛進(jìn)精瑞小學(xué)當(dāng)老師。米麗麗與張會計同住一個宿舍,有一個周末邀請張會計一起去青蕩鎮(zhèn)玩。說起那天情形,張會計印象深刻,在回程的公交車上,張會計的錢包被偷了。“害得我丟了五六百塊錢?!睆垥嬘X得晦氣,以后再也沒去過。

      不過,米麗麗父母的熱情,讓張會計至今回想起來,嘴里還泛起咸鮮的泥螺味。青蕩鎮(zhèn)離市區(qū)兩個小時的車程,以盛產(chǎn)泥螺著稱。米麗麗家在鎮(zhèn)東,是幢獨門獨院的小樓。在上世紀(jì)九十年代,鄉(xiāng)鎮(zhèn)的自建小樓外墻都喜歡貼瓷磚,這在幾十年后看起來,難免有公共廁所的嫌疑,不過,這是當(dāng)時最流行的外墻裝修。小樓兩層三間,樓下東邊是米麗麗父母的臥室,中間是客廳,西邊是餐廳加廚房??蛷d有樓梯通向二樓,米麗麗和哥嫂的臥室分別在二樓的東西兩側(cè)。中間還有一個客房,堆著雜物。米麗麗媽媽要收拾客房讓張會計住,米麗麗攔住,說和張會計同睡一張床。屋子前面有個不大的院子,屋后繞著一條小河。從米麗麗臥室的后窗,可以看到黑亮的河水。這條小河從鎮(zhèn)東游來,慌慌張張地向鎮(zhèn)西溜走,據(jù)說是流向遼闊的東海。

      米麗麗的哥哥那個時候正忙著談戀愛,找的是市區(qū)的女孩子,她哥哥三天兩頭往市區(qū)跑,家里只住著父母。他們對張會計的到來,像是迎來了貴客,一桌子的菜,一個勁地挽留,還讓她帶回一大瓶泥螺。

      米麗麗那時剛從本地的師范學(xué)院畢業(yè),有著初出小鎮(zhèn)的儉樸和隨意,臉上還帶著新教師的喜悅。她在女教師成堆的精瑞小學(xué),并不出眾,不過,她個子高,倒有幾分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入職后,她開始注重打扮,慢慢變高大碩壯為精致婀娜,方方臉龐因為修飾得當(dāng),有些異域風(fēng)情。

      那天晚上睡覺時,張會計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說沒有。張會計為報答米家的熱情,提出要幫她介紹對象,問她有什么條件,米麗麗說:“張姐,你看著合適就行。”

      張會計回來后,張羅著幫她介紹男朋友,不過都沒成,張會計也就淡了這份心。

      張會計老公從縣里調(diào)到市里,她從集體宿舍搬走,她倆的關(guān)系就疏遠(yuǎn)了下來。幾年以后,張會計聽說米麗麗結(jié)婚了,找的是銀行職員。米麗麗來辦公室分喜糖,碰巧張會計不在,張會計只嘗到了甜味。

      不過,米麗麗的消息時有吹過耳畔。最近讓全校師生私下非議的,是與學(xué)生家長的一場糾紛。

      那天教務(wù)處長從教學(xué)樓下經(jīng)過,突然被從天而降的一團(tuán)東西砸中,霎時間他的禿腦殼上開了花,黃乎乎黏糊糊的東西濺了他一臉,順著面頰往下流。他的火“騰”地上來,邊用餐巾紙擦臉邊怒沖沖地上樓,二樓的203班同學(xué)直搖頭,三樓的303班小朋友推出一個小黑球,七嘴八舌說是他干的。

      小黑球乜斜著眼,一只腳蹭著地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教務(wù)處長直喊“米老師哪里去了”。

      米麗麗急匆匆趕到,拉著小黑球向教務(wù)處長道歉。小黑球低著頭,就是不吱聲。教務(wù)處長“哼”了一聲,滿臉慍色離去。

      米麗麗罰小黑球站到教室門口。上完課后,米麗麗開門,小黑球不見了。米麗麗沒當(dāng)回事。小黑球是班里出了名的調(diào)皮搗蛋鬼,不是拉女同學(xué)的辮子,就是用鉛筆頭戳前面同學(xué)的后背,每天狀況不斷,罰站是常有的事。

      這次小黑球沒按常理出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開始在校園里晃蕩,晃到校門口,門衛(wèi)保安正在賣廢品,與收廢品的在計較斤兩,并翻著白眼算賬。小黑球一溜煙從保安的背后溜出去。保安把錢放到口袋,拍拍手回到門衛(wèi)室,完全沒有料到有學(xué)生已經(jīng)像只小鳥般從籠子里飛走了。

      小黑球的父母從市場上賣完海鮮回家,整鍋燒飯。小黑球父親拿了一包花生米,倒了杯酒,邊看電視邊喝酒。母親把沒賣完的幾條小黃魚清蒸,又用咸菜燒了蛤皮湯,喊大家吃飯。這時,才發(fā)現(xiàn)小黑球不在。

      小黑球父母趕緊讓小黑球姐姐到隔壁的李根家問問。他姐姐回來說,他們早就放學(xué)了,沒看到小黑球。

      父母分頭到小黑球常去的地方尋找,網(wǎng)吧,燒烤店,超市,運動場后面的草地,尋了個遍,也沒有蹤影。這下著急了,又一起到李根家。

      李根已經(jīng)睡下了,被一堆大人從睡夢中叫醒,惺忪著眼,想了半天,說:“他今天被老師罰站了,后來就不知道去哪了?!?/p>

      小黑球的母親拿出電話就撥,他父親攔?。骸艾F(xiàn)在12點多了,明天吧?!?/p>

      “那不行,我兒子被她搞丟了,她還睡得著覺?要是找不回來,我跟她拼命?!?/p>

      她還是撥了電話。米麗麗關(guān)機。小黑球母親沒招了,她不知道米老師住哪里,要不然,她肯定要趕過去。

      那個深秋的夜里,小黑球父母和親朋好友的腳步踏遍了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把流浪貓狗的棲身之地也翻了個底朝天。

      第二天一大早,小黑球的母親就趕到學(xué)校,直沖教室。

      米麗麗正在埋頭批改作業(yè),同學(xué)們在早讀。小黑球母親一把抓住米麗麗的胳膊,喊道:“你賠我兒子!”

      朗誦聲戛然而止,四十六雙透著驚奇的眼睛直盯著講臺。

      米麗麗掙脫小黑球母親的雙手,呵道:“你要干什么?”

      “你把我家聶家誠搞丟了,你說怎么辦?你好好的罰他干什么?”

      米麗麗甩開她的手,沖她吼道:“你家兒子不聽話,你們自己不管好,還怪我!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也只有你這樣的家庭,才養(yǎng)出這么沒有教養(yǎng)的孩子。”

      “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錯?你這樣罰他,他能不氣跑嗎?你說,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說!他到底怎么啦?”

      “他怎么啦?他朝樓下扔?xùn)|西,都扔到李老師頭上了!”

      “就這點事,用得著這么罰他?你明明是看我們不起,跟他過不去!有你這么當(dāng)老師的嗎?”

      小黑球的母親越說越恨,聲淚俱下:“你每次到我攤上買東西,我都便宜點給你,上次那只青蟹,足有一斤多,我都沒收你的錢。我本來以為花點錢,指望你對我兒子好點,哪知道你吃了我家東西,還這么對待我兒子!”

      米麗麗臉漲得通紅,她伸出雙手,不知道是想撥開她的雙手,還是想捂住她的嘴。兩人推推搡搡。到底米麗麗比較壯實,小黑球母親被逼到墻角。小黑球母親嘴里還是不依不饒,說些不堪的話。

      米麗麗騰出一只手,狠命按在小黑球母親的嘴上,堵著不讓她說。小黑球母親恨極,張嘴便咬。米麗麗大喊一聲,劈頭蓋腦向小黑球母親打去。

      聞訊趕來的校領(lǐng)導(dǎo)把她倆拉開,一些老師憋著笑,在一旁勸,把米麗麗拉回教研室。

      小黑球也找到了。他在海涂上打魚人的小木屋里住了兩三天,打魚人把他送回家了。

      老師們私下里說:“這么貪小便宜,還爭什么‘教壇新秀”!米麗麗腸子都悔青了,近十年的努力,這么一件小事,全都?xì)w零。

      那個時候,精瑞小學(xué)的老師們完全沒有料到,這件事在米麗麗的人生中,相比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輕飄得如同一片羽毛。

      全市的媒體、民眾都興奮起來,但凡與米麗麗相關(guān)的信息,都成了記者們挖掘的元素。單位領(lǐng)導(dǎo)、家人、同事、同學(xué)、鄰居,哪怕是米麗麗家邊上修鞋老頭的一句話,記者都如獲至寶。修鞋老頭說,米麗麗經(jīng)常來修鞋,她從不穿高跟鞋,只穿休閑鞋。她穿38碼鞋。

      修鞋老頭從沒想到,他的一句話,也能成為一個事件,被別人細(xì)細(xì)品嚼。當(dāng)然,更多的信息是從關(guān)鍵人物的口中傳出。

      揭秘“閣樓白骨案”細(xì)節(jié)

      “閣樓白骨案”鄰居有話說

      回顧那些根據(jù)真實犯罪案件拍成的電影

      “閣樓白骨案”偵辦刑警講述:嫌犯米某被抓之后

      鋪天蓋地,眾說紛紜,讓精瑞小學(xué)不堪其擾。

      校長已經(jīng)把應(yīng)付媒體的事交給了書記。書記起初還耐心地接受采訪,每次說話字斟句酌,如果出鏡,她必然要先去換件衣服。后來,她發(fā)現(xiàn)那些小記者們寫的東西不能代表官方,且大都不著調(diào),就再也不愿理會這件事,把它推給了校辦李主任。

      李主任接了無數(shù)個電話,他對張會計說:“你看,我的臉都腫了?!睆垥嬜屑?xì)端詳:“你是上火了吧?牙齦腫了?!?/p>

      李主任說:“反正都被殺人案給整的?!?/p>

      張會計興奮起來:“米麗麗到底怎么回事?快說說。”

      李主任手一擺:“拉倒吧!我聽到這個名字都要吐了。我得到醫(yī)院去?!闭f完,拉開抽屜翻出醫(yī)療卡飛奔出門,跨出門時還留下一句話:“幫我接下電話?!?/p>

      張會計臨危受命,立刻表現(xiàn)出一位資深八卦人士的職業(yè)操守。她對每一個打進(jìn)來的電話都細(xì)心作答,而且與對方進(jìn)行深入探討,合理推斷案情。

      快下班前,電話又響起。她拿起話筒,對方很久沒出聲,她有點急了。校車到下班點就開走,沒人會等她;如果要自己回去,公交車需轉(zhuǎn)乘,打的要二十多元,這太不上算了。為八卦犧牲時間她可以忍受,但付出金錢,她萬萬不肯。

      “喂”了幾聲,她剛想放下,對方出聲了:“我是米麗麗的丈夫,我想問問……”

      張會計一聽,腦袋里“轟”一聲響,仿佛推開一扇秘密花園的大門,里面的奧秘讓她忘了二十多元損失,她干脆又坐下,像審訊犯罪嫌疑人的警察一樣,手指輕輕點擊著桌面,開始審問。

      “米麗麗到底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你們家這么長時間沒有發(fā)現(xiàn)?你跟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

      那位銀行職員本來就有點像被重錘砸過后懵頭懵腦,張會計連珠炮般的問話,讓他想起連日以來無休止的騷擾,有他必須回答的,也有以關(guān)心名義來滿足好奇心的。他很是生氣:“我想找校長!”

      張會計也不含糊:“校長是隨便你找的?”她潛意識里,米麗麗成了罪犯,她丈夫也好不到哪去。誰知道是不是同案犯?天天一個屋檐下,氣味熏熏都熏壞了。

      銀行職員被她嗆得說不出話。張會計口氣軟下來:“你找校長干什么?”

      “米麗麗這個月的工資打到卡里了沒有?”

      “這事要問校長干什么?問我就行了。這個月照發(fā)!”

      張會計還要問,對方“啪”把電話掛了。

      張會計綜合了各方消息,加上她自己的想象和推理,第二天一早就到校長室,向校長一五一十匯報。

      米麗麗在師范學(xué)院畢業(yè)前,有過一個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學(xué)。高中畢業(yè)后,米麗麗考上師范學(xué)院,而那位男同學(xué)沒有繼續(xù)上學(xué)。

      這位謝小波同學(xué)家里是辦企業(yè)的,他直接當(dāng)起小老板,主要的任務(wù)是替父母開車。

      米麗麗與謝小波在高中時坐前后桌。畢業(yè)后,謝小波時不時到學(xué)校找她。謝小波每次都開車到學(xué)校,她賺足了同學(xué)們羨慕的眼光。不過,米麗麗那時候剛上學(xué),對學(xué)校生活充滿憧憬,想象著校園愛情充滿了浪漫氣息,帶著無限的甜蜜憂傷,哪像黑瘦的謝小波只會送點小禮物?最讓她哭笑不得的是,謝小波有一次竟然送她一雙銀筷子,既不能穿又不能戴,總不能舉著一雙筷子顯擺吧?

      入學(xué)兩個月以后,她才明白,她們這樣的師范學(xué)院,男生像燒餅上的芝麻,少得可憐。稍稍齊整的男生,被一群女生圍著,米麗麗連站在邊上的資格都沒有,條件差的男生,其他女生看不上,米麗麗也不愿揀人家挑剩下的。相比之下,謝小波雖然像根豆芽菜,但小老板的身份,說起來總是響亮的。她也就半推半就倒在小老板懷里。

      謝小波很興奮地把米麗麗帶回家,得到家里的一致認(rèn)可。他母親滿意米麗麗的職業(yè),她說,當(dāng)老師好,以后小孩有人管了。那個時候,二十歲剛出頭的米麗麗,還讀不懂中年女性華麗話語包裝著的犀利眼神;她審慎的目光早就上下打量了米麗麗好幾個來回,以她的經(jīng)驗,這樣高大的身材,對他們家族的繁衍,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

      米麗麗進(jìn)出謝家成了常事。謝家的重要場合,米麗麗也能露臉,一起參加親戚朋友的聚會,還成了聚會上的焦點。米麗麗在一家子生意人當(dāng)中,倒也顯得清純知性。

      很快就到年底,謝小波的母親要到廟里燒香拜佛,讓謝小波開車送去。米麗麗剛好放寒假,在家里閑得發(fā)慌,聽到謝小波召喚,放下正在看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沖著屋里喊了一聲:“媽,我到小波家去了?!闭f完就鉆進(jìn)謝小波的車子里。

      福安寺在南湖的小普陀島上。謝小波母親領(lǐng)著他倆在每尊菩薩前都點香下拜。當(dāng)青煙在他們頭頂升起的時候,謝小波母親的臉上顯現(xiàn)出無比的虔誠。他們這些小企業(yè)主,受外境影響大,市場的波動很難把控,一下子賺得盆滿缽滿,一下子又一無所有,像潮漲潮落,哦不,潮漲潮落還有規(guī)律,他們的起落毫無規(guī)律。他們總覺得有雙神秘的手在攪動著命運,所以,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神靈上。

      出了福安寺,謝小波母親帶他們到小島另一邊的碼頭上,那里已經(jīng)停靠著小舢板,船老大看到他們?nèi)?,忙起身伸手扶謝小波母親上船。

      謝小波問:“媽,我們這是上哪兒啊?”

      謝小波母親只顧腳下的安穩(wěn),無心回答,顫顫地在船老大的攙扶下坐上小舢板。

      米麗麗很高興,拉著謝小波的手跳進(jìn)船。小舢板晃悠一下,他倆趕緊在隔板上前后坐定。

      船老大用漿把小舢板推開,瞬時,他們悠悠就蕩在湖心了。米麗麗把手伸到水里,流水在指尖劃過,她順手把水撩到謝小波的身上,謝小波一邊躲,一邊反手用水潑她,急得謝小波母親直喊:“別鬧別鬧!船翻了,我可不會游泳。”

      一會兒,小舢板就帶他們到了另一個小島上??堪逗?,岸上等著的人,把他們接到密林中的一間小木屋前。進(jìn)得門去,小小的一間房里,對門中間一張方桌,兩邊靠邊有兩把木椅,右邊坐著一位瘦瘦的人,昏黃的燈光下,那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層灰。左右兩面墻邊貼著一溜小竹椅。

      領(lǐng)他們進(jìn)來的人,對著瘦瘦的人說:“葉大師,他們來了。”

      葉大師微點了點頭,眼光在他們?nèi)松砩纤笱病?/p>

      謝小波母親忙上前去,說:我想讓大師看一看。說完她坐到葉大師對面的椅子上。

      大師問了她的生辰八字,嘴里開始念念叨叨。大師說了一通半文言半白話的話,不知謝小波母親聽懂多少,反正坐在小竹椅上的米麗麗聽得一頭霧水。

      在回程中,謝小波母親黑沉著臉,盯著窗外一直沉默不語。謝小波說:“媽,你被葉大師施了失魂術(shù)了?”

      過了很久,謝小波母親像對他倆,又像是對自己說:“你們啊,還別不信這些。我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到大姨家玩,回來的時候,大姨留我再玩幾天,我說過年再來。大姨說,你過年再來,就恐怕見不到我了。我大吃一驚,連忙問怎么回事。大姨說她請鎮(zhèn)上算命先生算過了,我表哥今年要帶重孝,不是她有事,就是我大姨父有事。我不相信,說,算命的鬼話你也信。當(dāng)時我大姨才五十出頭。我信不著,就回來了。到了12月,果然,我大姨得了腦溢血,沒搶救過來。”

      謝小波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

      米麗麗的人生原本平坦如同一張白紙,連個褶皺都沒有。從福安寺回來后,突然間,一切都變了樣。

      第二天謝小波和米麗麗相約去游古鎮(zhèn)。米麗麗等到了下午快兩點,謝小波還沒有來,她急了,跑到對面小店,給謝小波打電話。

      到了三點,謝小波才趕到。一路上米麗麗氣鼓鼓的,抱怨個沒完。謝小波悶了半天,終于狠踩剎車,把車停到路邊,說:“好了好了!你也不用煩了,我以后不來就是!”

      米麗麗眼睛一圓:“怎么啦?讓別人等那么久,說你幾句都不行啦?”

      一路無語到家,謝小波看她下車,揚長而去。

      米麗麗看著他的車尾,恨恨地說:“有本事永遠(yuǎn)別來。”

      果真,謝小波再也沒有出現(xiàn)。

      過了一個星期,李秀珍覺出異常,問女兒:“你們怎么回事,吵架了?”

      米麗麗不耐煩:“誰知道!不來拉倒,沒他我就不活了?”

      話雖這么說,米麗麗靠在椅子上,手里拿著書一頁一頁翻著,卻一個字都沒落進(jìn)心里。她的心一直高高地吊在耳朵尖上,聽著院門的一響一動。

      幾天后,李秀珍去買菜,回來時慌張得如同從災(zāi)難現(xiàn)場逃回來似的,氣喘未定,對女兒說:“出大事了啦。”

      米麗麗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怎么啦?”

      “剛才菜場碰到你大姑,她告訴我,謝家說你克夫,不準(zhǔn)小波再上我們家門啦。說是小普陀的算命先生說的。難怪小波這么長時間不來?!?/p>

      米麗麗“呼”地站起來,書“啪”掉地下:“我找他去!”

      李秀珍攔下她:“人家說不要你,你上桿子有什么用嗎?再說,他們謝家就一根獨苗,最在意就是這個,你改變得了啊?”

      “咚”的一聲,米麗麗的心掉在地上,摔成了許多瓣。現(xiàn)有的一切,仿佛一場精彩的戲文,毫無預(yù)報地開了演,又毫無預(yù)報地終了場。她剛剛來得及進(jìn)入劇情,大幕卻呼地落了下來。

      整個假期,米麗麗都沒出門。她覺得自己像是掉到冰窟窿里,又黑又冷。她一天到晚拿本書,說是看書,大多數(shù)時間看著窗外。遠(yuǎn)處的小河,從早晨的清亮到夜晚的黑亮,閃爍的每一道波紋,都像一根鞭子,抽打著她的心。全鎮(zhèn)人都羨慕她找到稱心如意的男朋友,現(xiàn)在成了一場空。那些羨慕的眼光轉(zhuǎn)成嘲弄的眼神,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承受。她的美好人生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翻著翻著就沒了。她還來不及退下眼角眉梢的稚氣,就體會到生活急流帶給她的沖擊。

      寒假快過去,米麗麗的心情漸漸平復(fù),而這時,謝小波卻站到她家門口。

      李秀珍把他擋在門外:“小波,不是阿姨說你,你媽這樣做就不講道理了。麗麗還是小姑娘,你們一家子這樣算計她,她怎么吃得消?這種話傳出去,我們家麗麗以后怎么嫁人?”

      謝小波低頭不語。小灰狗在一旁撒歡,拉著謝小波的褲腳嗅個不停。

      老米也從屋里出來:“小波,你媽也是,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還迷信。”

      謝小波說:“我媽她說她不是迷信,她是有親身經(jīng)歷的……”

      老米和李秀珍對望了一眼。老米嘆口氣說:“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來了。”

      謝小波腦袋低到胸口,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想跟麗麗說句話?!?/p>

      “沒什么好說的。走吧?!?/p>

      謝小波只得往回走。小灰狗跟著他,他彎下腰摸它的頭,小灰狗用臉蹭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小灰狗頭上,好久都沒有動,他聽得院子里傳來米麗麗的哭聲,還有老米的吼聲:“再去見他,打斷你的腿!”

      謝小波幾次到學(xué)校找米麗麗,米麗麗都躲著不見。謝小波沒辦法,只好走了。過了幾個星期,米麗麗收到謝小波寄給她的信,里面只有一盤磁帶。米麗麗把磁帶放到隨聲聽里。這個隨聲聽是謝小波送給她的,那個時候,班里同學(xué)有隨身聽的人不多,她得意了好一陣子。

      她戴上耳機,一陣音樂漫過,千百惠的聲音響起:

      風(fēng)就這樣迷惘地吹/吹不散嘆息在午夜/愛你從沒有后悔/愛你從沒有怨言/如今卻讓我流下失望的淚/愛為何不能不殘缺/總會有相聚與離別/愛你仍沒有后悔/愛你仍沒有怨言/誰叫我甘心為你憔悴/在這冷冷的雨天/只求你再擁我身邊依偎/在這冷冷的雨天/再給我溫暖一些/在這冷冷的雨天/軟弱無力的凝視你的雙眼/在這冷冷的雨天/請給我最后的感覺/最愛你/請不要把我忘記/最愛你/不管你是否仍對我在意/最愛你/這世上沒有人能取代你/最愛你/請讓我長年陪伴你/最愛你——

      那歌聲尖銳如刀,一下子挑開了耳膜,直直地捅在米麗麗的心上,挑啊挑的,她的心就亂成一團(tuán)了。

      整盤帶子只有一首歌,她聽一遍哭一遍,淚水浸濕了半個枕頭。她只聽到一句“最愛你”,一路橫沖直撞,直到她的心底。

      他們又開始約會,完全不知道自己攀援在一段行將朽爛的木頭上,朝著渺無邊際的深淵飄去。

      米麗麗說:“我們一起遠(yuǎn)走高飛吧,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他們找不到我們?!?/p>

      謝小波說:“那我們咋活呢?”

      他長這么大,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出了這個圈子,兩眼一抹黑,哪敢多邁一步?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你媽的寶貝?!泵慃惒荒蜔?/p>

      謝小波猶豫和懦弱漸漸稀薄了米麗麗的愛意。米麗麗明白,謝小波就像那片湖水,他的母親是飄在湖心的小舢板,水就是漲到天上,也漫不過小舢板。

      米麗麗又覺得謝小波如同風(fēng)箏,米麗麗和他母親,哪陣風(fēng)吹過來,他都跟著飄。風(fēng)箏的繩子雖然還在自己手里,風(fēng)箏卻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了,心里總是不甘。

      那個“五一”節(jié),米麗麗的哥哥米建成準(zhǔn)備結(jié)婚,米家忙得昏天黑地。又是裝修,又是辦喜酒,一直忙了兩個月。婚禮結(jié)束后,全家人舒了一口氣,米建成提出帶父母外出旅游,讓米麗麗一起去,米麗麗說,這是學(xué)生時代最后一個暑假,要好好休息。

      他們一出門,米麗麗就打電話約謝小波到家里來。謝小波直到晚上,才急匆匆趕到。

      米麗麗很不高興:“人家等了一天!”

      謝小波說:“廠里來客戶,我媽讓我陪著。我能不陪嗎?”

      “你媽你媽!少跟我提你媽!我一聽你媽就討厭?!泵慃惒豢蜌?。

      謝小波馬上避開這個話題,兩手一擁,嘴水母似的吮上了米麗麗的嘴唇,緊緊地纏住了她的舌頭。

      米麗麗看到謝小波的后背上有一根頭發(fā)直愣愣戳在領(lǐng)子上,她用手拉出來,這頭發(fā)越拉越長,足有一尺多。米麗麗奮力推開謝小波:“這是誰的頭發(fā)?”

      米麗麗鐵青著臉道:“總不可能是我的吧?那——是哪個女人的呢?”

      謝小波答不上來,一聲不響坐在床沿上。米麗麗氣急,青筋像樹藤一樣暴在額頭、頸項、手臂上。她問了幾聲:“到底是誰?”

      米麗麗對著空氣一樣的謝小波怒吼。突然,她跑出房間,“噔噔噔”下樓,一會兒又“噔噔噔”上樓,整幢房子被她的腳步聲震得微微顫動。她再次回到屋里,手里拿著一把剪刀。

      米麗麗把剪刀對著自己的手腕:“到底是誰?不說我死給你看!”

      謝小波整個身子凜了起來,他瞪著她,心里在評估米麗麗有幾分的可能。米麗麗把剪刀貼到皮上,使勁一劃,一道紅色的細(xì)珠從皮膚上滲出。謝小波嘴唇動了動,沒出聲,米麗麗又劃下一道,兩道紅色的細(xì)珠,像等號橫在手腕上。

      謝小波囁嚅:“是我媽幫我介紹的?!?/p>

      米麗麗放下剪刀,狠狠扇他一耳光:“你這個騙子!”她的心里,多么希望謝小波不肯承認(rèn),哪怕是謝小波騙她,也要騙到底啊。

      “你毀了我一輩子啊!”米麗麗趴在被子上大哭。

      謝小波抽抽鼻子,垂著眼皮。米麗麗恨得不行,使勁用腳踹他。謝小波被她踢狠了,站起來,使勁抱著她。她推了幾次推不開,越發(fā)暴怒,用盡全身力氣,奮力一推,謝小波往后一仰,后腦撞到墻上,晃蕩幾下,倒下不動了。

      米麗麗坐在床沿上,盯著謝小波,他像只瘌皮狗樣趴在地上,側(cè)臉對著米麗麗。這張臉,曾經(jīng)那么熟悉,但現(xiàn)在卻扭曲得她完全不認(rèn)識。米麗麗依舊氣得發(fā)抖,喘著粗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狠狠踢了一腳謝小波。

      當(dāng)初如果謝小波不那么熱切,一次次發(fā)誓,她怎么可能讓他得到自己?現(xiàn)在他腳踩兩只船,把她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當(dāng)她破抹布一樣,隨意糟蹋她。

      米麗麗的忿恨伏在身體的深處冷冷地觀望了很久,今天如黑風(fēng)惡浪,急切地要尋求一個決堤的口子。眼前的一切漸漸地模糊起來,只剩下一腔憤怒如平地里兀起的山峰,生猛地占據(jù)了她的心。米麗麗覺得血從腳底一寸一寸地沖了上來,心跳得一屋都聽得見。

      她順手抓起圍巾,那根圍巾漸漸地堅硬起來,像一條斑斕的蛇,警覺地吐著信子。她拉下圍巾,狠狠勒住他的脖子。

      謝小波終于像一條躺在鍋底的魚。

      她走到樓下,到廚房后面的衛(wèi)生間里,把浴缸放滿水,躺了進(jìn)去。她躺了很久,舉起剪力對準(zhǔn)手腕。這時候,小灰狗跑來,蹭她的手,她感覺到狗的鼻子在頂她,涼涼的,一下子,她就醒了,就像夢一樣。

      米麗麗豎起耳朵,聽見了一些響聲,仿佛是有人在閣樓躡手躡腳地行走,又仿佛屋后那條河在唱歌。

      她終于起身,到貯藏室搬來梯子,頂開二樓客房天花板上通向閣樓的通道蓋板,用盡吃奶的力氣,把謝小波扛了上去,裝進(jìn)樟木箱子里。

      她聽到謝小波的身體在她的重壓下,“咯咯”作響。

      米建成看中了一套別墅,打電話與父母商量,要把老家的房子賣掉籌錢。老米一聽著急了:“這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去?”

      米建成說:“老爸,我買的是別墅!別墅!有三層!六個房間,隨你們挑,愛住哪間住哪間。”

      老米說:“我這里住著挺好,哪也不想去?!闭f完“啪”掛了電話。

      李秀珍白他一眼:“現(xiàn)在兒子圖你點東西,還常來看看。要是不圖你點東西,來都不會來。你看麗麗,一年來幾次?”

      老米說:“她是老師,老師當(dāng)然忙了,哪有時間來?!?/p>

      “忙,忙,我看她放假了也見不著人影?!崩钚阏洳焕頃项^,悄悄打電話給兒子:“阿成,你去把房子定下來。那個倔老頭,甭理他。這破房子,我是住夠了。后面那條河,臭得要死。”

      “那河還臭嗎?我記得十年前臭過一次,差點把人熏暈。后來鎮(zhèn)上不是派人治理過了嗎?”

      “現(xiàn)在比那個時候倒是好點。不過,靠著河,蒼蠅蚊子總是多,亂七八糟的臭蟲也多。再說,房子也潮,總覺得陰氣太重。好了,不說這些,你什么時候有空,過來幫我整整東西?!?/p>

      “好,我有空過來?!?/p>

      她知道,老米就是爆米花,看著大,其實根本不堪一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老米起初都不同意,但結(jié)果總是朝著自己的方向走。對老米,她有十足的把握。她的兩個孩子,兒子像老米,什么事都聽老婆的,估計這次買房,也是老婆的主意;倒是女兒,個性跟她很像,想干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

      第二天,老米背著釣魚竿,騎上電動車到五里外的水塘去釣魚。

      李秀珍吃完早飯,看看天色不錯,開始收拾東西。她把陳年八古的舊瓶子破罐子整出來,看看哪個都舍不得扔。

      小灰狗已經(jīng)成老灰狗,慢悠悠地圍著那些瓶瓶罐罐,仿佛嗅到隱藏著的無窮奧秘。院門開了,米建成推門進(jìn)來。看著老媽愁眉苦臉的樣子,說:“老媽,你這些破玩意兒,有啥用?全扔了吧?!?/p>

      “扔!扔!你們就知道扔,這些東西哪樣不是用錢買的?全扔了,要用的時候,又找不到。咦,你今天怎么有空?”

      “剛好到鎮(zhèn)東的廠子里辦事,辦完了順道過來?!泵捉ǔ啥紫?,拿起罐子看了看,拍拍手站起:“媽,這些東西,你自己看著辦吧。”

      “別走,你到樓上看看,你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留在這里,那么長時間沒人住,別都爛掉了?!?/p>

      米建成邁步朝二樓走去。

      不一會兒,他從樓上探出頭來:“媽,都是李微的東西,下次讓她自己來看看?!崩钗⑹敲捉ǔ傻钠拮?,自從搬到市里住后,也就逢年過節(jié)來點個卯。

      李秀珍上來,埋怨道:“下次下次,她一年來幾次!我上來看看。我這腿腳真不想爬樓梯?!?/p>

      “媽,啥時候帶你到醫(yī)院看看腿?!?/p>

      “看醫(yī)生干什么,我平時走路一點事都沒有,就是不能爬樓梯。”

      米建成拉開柜門,里面全是花花綠綠的,一看就是女人的衣物。他扒拉一下,一大坨就掉下來,米建成急忙伸手沒接住,“呼啦”地下一片。李秀珍彎腰撿起:“你看看,全新的,說扔就扔,不穿買它干嗎?”

      米建成把地下的衣物扒拉到一起,抽出根圍巾綁住。李秀珍呵道:“別用它綁。這圍巾還是我買給小李的呢。我記得我買了兩條,小李一條,麗麗一條。麗麗那條我都沒見她圍過?!?/p>

      她把藍(lán)底紫花的長圍巾往身上披:“看,不是挺好看的。算了算了,這些東西讓小李自己來整吧?!?/p>

      米建成扶著老媽往外走。到了樓梯口,李秀珍抬頭看:“這閣樓上應(yīng)該還有好多東西呢,要不上去看看?”

      “對,我上去看看。我還有個皮箱放在上面,我們要開同學(xué)會,都在找舊照片,應(yīng)該在那個箱子里?!?/p>

      米建成說干就干,到貯藏室搬把直梯,到客房頂開閣樓通道的蓋板,梯子搭在樓板上,慢慢往上爬。

      李秀珍也要上去。米建成說:“媽你這腿腳,上來干什么?”

      “快十年沒上去,上面都不知變成啥樣了?!崩钚阏淦D難地往上爬。米建成沒辦法,連拉帶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老太太終于站到閣樓上了。

      外頭的太陽白花花的,乍一踏上閣樓,兩眼一陣黑,母子倆一時看不清里頭的擺設(shè)。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閣樓的光線。

      閣樓好似一個巨大的盒子,架在整個屋頂上。陽光從東西兩側(cè)狹長的小窗里竄進(jìn),如一條細(xì)帶,照得一屋子如黃昏。

      近十年的灰塵,被突然闖進(jìn)的兩個人攪動興奮起來,滿屋子飛揚。米建成捂住嘴,快走幾步迅速去開小窗,腳下一陣“稀里沙啦”的響聲,像是踩在沙子上一樣。鋁合金“吱”地發(fā)了極不愿意的聲響,米建成用力推開后,探頭看到屋后的小河在晌午的陽光下泛著綠波。

      閣樓中間橫七豎八放著幾件家具,一個櫥柜,幾個紙箱子,兩只樟木箱靠在一邊,還有一只皮箱放在櫥柜上。

      米建成打開皮箱:“我說吧,相冊果然在這里?!彼聪鄡裕槌鲆粡?,覷著光線定睛看:“年輕時我多帥啊!”

      李秀珍拍他一下:“臭美!”慢慢走到櫥邊。她打開櫥門,看到里面放著一只收音機,還擠著一個小風(fēng)扇。李秀珍記得這幾樣家電,當(dāng)初壞了,修的價格跟買一個都差不多,他們就只好放棄不修,但又舍不得扔,就收拾起來,放在閣樓上。她轉(zhuǎn)身看到樟木箱:“現(xiàn)在新買的家具,用起來倒是方便,真要放東西,還是樟木箱好。我以前放在樟木箱里的毛衣從來不壞,現(xiàn)在的家具,毛衣放在里面,動不動蛀一個洞。這兩只樟木箱還是我結(jié)婚時,你爺爺給我們打的。我哪天把樟木箱拆了,把板子裝到組合柜里,放東西可好呢?!彼牧伺南渥?,一陣灰塵騰空而起,嗆得她一陣咳嗽。

      “咦,建成你看,這箱子背后是什么東西?”

      米建成轉(zhuǎn)身跨過來,腳下“稀里沙啦”更響了。他蹲下,看到一堆粗沙樣的東西貼在箱子背后,斜斜地從箱頂一直延到一米之外,細(xì)看,又不是沙子,倒像是豆子,他碰一下,爽爽滑下來一排。他抓起一把放在手心,定睛一看,吃驚地馬上松開手:“哇,媽,那是臭蟲的殼。”李秀珍皺著眉頭瞇眼看:“可不是,天哪,這么多!”她伸腳一踩,臭蟲的殼碾碎一片。

      李秀珍繞到箱子前面,伸手拉箱子的鎖頭,沒打開。米建成也過來:“我來?!闭聊鞠涞睦适菆A圓的老式鎖,鎖頭同時也是拉手。米建成拉了兩下,還是緊緊的。他找了根鐵片,插進(jìn)箱蓋和箱子的縫隙中,微微向下壓,箱蓋裂了條縫,他手里再使了把勁,箱蓋松了。他再使勁拉鎖頭,箱蓋“吱”開了。

      他用力把箱蓋往上一推,一陣塵后,他定睛一看,驚叫著倒退幾步,叫聲差點沒把李秀珍的耳膜震破。李秀珍回頭看,她的叫聲哽在喉頭,心臟仿佛跳出直接卡在喉嚨,上不去,又下來,身體抖成篩糠樣子,整個人就軟下來,靠到兒子身上。米建成一把抱住她。

      在樟木箱里,赫然是一具森森的白骨,在微光下,泛著藍(lán)光。

      米建成用鐵片輕輕碰了碰白骨,那白骨“呢碌”滾到一邊,“咚”一聲碰到箱壁,李秀珍終于叫出聲:“天哪,這是怎么回事啊。快打電話叫你爸,快打?!?/p>

      米建成摸出電話:“爸,爸,你在哪?還釣什么魚啊。家里出大事了!快回來快回來!”

      米建成掛了電話,與母親面面相覷。

      突然,箱子里的頭骨動了一下,撞到箱壁,箱外的臭蟲殼滑落一批,窸窣作響,空曠的閣樓上閃過一道光,李秀珍和兒子飛奔向梯子。

      兩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在樓下的沙發(fā)上,李秀珍問:“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報警吧?”米建成說。

      “報警!”李秀珍聲音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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