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與德行

楊朝明

在當今時代，車輛越來越多，交通越來越堵，“行走”問題越來越受到關注。儒學關注現(xiàn)實，思考人與人怎樣和諧相處?？鬃泳驮偃摚藗兯伎甲约旱纳鐣源嬖?。在他看來，人們的行住坐臥都體現(xiàn)著德性，人們的出行密切聯(lián)結(jié)著人的德行。

人們組成社會，相互之間發(fā)生社會聯(lián)系，就需要遵守相應的社會規(guī)則與規(guī)范。當這些成為一種自覺的時候，才能人心和順、社會和諧，才是文明與發(fā)達的社會?？鬃拥睦硐刖褪侨绱?，他希望人們循理而動，他向往“天下為公”的狀態(tài)?！疤煜聻楣奔慈巳酥v公德，守秩序，按照社會性要求去做。古人云：背私為公。又云：自環(huán)者為私。如果只考慮一己之私，這就背離了公德。當人們都尊奉天下為公的理念時，就實現(xiàn)了“大道之行”的“大同”理想。

有人向孔子“問行”，孔子回答了六個字：言忠信，行篤敬。在孔子看來，人應說話忠誠守信，行事莊重嚴肅。做到這一點，即使到“蠻貊之邦”也能通達，否則，就是在本鄉(xiāng)本土也行不通。人應將“忠信”“篤敬”裝在心中，指導自己的行動。這里，“行”是指“通達”，不是“行走”，但也包含有“行走”的意思，人會行走，才有德行，才能通達。子游做武城宰時，孔子問他求得了人才沒有，子游說：“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于偃之室也。”這里的“行不由徑”，指做事合乎正道，光明磊落。行，走路，此指做事。徑，原意為小路?！墩撜Z》的“行篤敬”“行不由徑”等，對今天行走文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孔子是一個社會規(guī)則的模范遵守者?！墩撜Z》的《鄉(xiāng)黨》篇集中記載了孔子所主張的容色言動、衣食住行。歷史上有人說：“圣人之所謂道者，不離乎日用之間也?！庇钟腥苏f：“盛德之至，動容周旋，自中乎禮耳。學者欲潛心于圣人，宜于此求焉。”行走有行走之道，欲學會走路，可以效法孔子彬彬有禮，學習他的深厚素養(yǎng)。例如，“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等，這是他面見國君、面見大夫時的態(tài)度，另外還有出入于公門和作為使者出使時的表現(xiàn)，都顯示出他正直仁德的品格，表現(xiàn)了禮敬恭謹?shù)膽B(tài)度。

孔子說：“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孔子用“出必由戶”來說明“道”之重要。孟子發(fā)揮說：“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他反復強調(diào)義為“人之正路”?！对姟酚性疲骸爸艿廊珥疲渲比缡?；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边@是說君子能循道而行。在社會生活與人際交往中，往往會遇到“人情”與“人義”的沖突，如何解決這個沖突，就體現(xiàn)出人的修養(yǎng)與境界。例如《論語··鄉(xiāng)黨》記：“鄉(xiāng)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痹谂e行鄉(xiāng)飲酒禮時，等拄杖的老人走出以后，孔子自己才出去。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體現(xiàn)出的卻是極高的素養(yǎng)。鄉(xiāng)飲酒之禮，在于明尊長、明養(yǎng)老。民知尊長養(yǎng)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長養(yǎng)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國安。禮儀表達禮義，禮儀結(jié)束了，禮義應該進入人心。鄉(xiāng)飲酒禮結(jié)束后，讓年齡較大者先出，正是禮義的要求。

人類生活，衣食住行，行走之中最能看出人的素養(yǎng)。四通八達的交通，往來不斷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人群，呼喚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尊重，需要大家的公共意識或公共道德?？鬃诱f得好：“雖有國之良馬，不以其道服乘之，不可以道里。雖有博地眾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笨鬃影阎螄扔鞒神{車。馬匹再好，不按照駕馭的規(guī)則，也走不了多遠；國家再大，人口再多，不遵循治國之道，國家也不會強大，更不會偉大。這里涉及到“道”與“德”的大問題，做什么樣的人，走什么樣的路，關鍵在于信什么“道”；有正確的信仰，才有合理的行為，才有合乎公德的行動。

我們今天的行走何嘗不是如此？僅僅有好的交通工具，也未必能夠迅速暢達。不言而喻，如果大家不能遵守交通規(guī)則，如果事故連連，沒有好的秩序，就會擁堵不堪。治國必以其道，才有共同的價值體系。也許，從行走的人群中，就能觀察到一個民族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