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靜
(中央民族大學 北京 100081)
朱熹與劉智的心性論比較
黃 靜
(中央民族大學 北京 100081)
劉智《天方性理》諸多處都將伊斯蘭教思想與宋明理學思想相融合,本文試圖從心性論的角度,將朱熹與《天方性理》中的思想進行對比,展現(xiàn)《天方性理》與朱熹思想的融合,揭示其諸多相似之處與些許差異。
朱熹;《天方性理》;心性論
(一)“理”——心性論的基礎
如果要講述朱熹的心性論思想,必須明確其所有思想的基礎也是其心性論思想的基礎——“理”。
朱熹在前人思想的基礎上,對“理”進行進一步述說。朱熹講“理”往往是與“氣”聯(lián)系在一起言說的。朱熹言:“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后有性,必稟此氣,然后有形。”萬物皆稟受形而上之理而生,而有形而下之氣以成其形,理氣的共同作用而構成萬物。就構成萬物而言,理氣二者都是必不可少的。理是事物之本,是物之所以為物的道理,即物之本質(zhì)(性);氣是生物之“具”,是構成物之材料。故一切事物皆為理和氣、性和形的統(tǒng)一。但是朱熹認為理是離開事物而獨立存在的,并且是事物的根本,在氣之先。即“理本氣末”、“理在氣先”。所以說,理與氣之間最根本的仍然是“理”。
朱熹進一步講述“理”具有兩個層次上的涵義:一是具體事物之理,即一物之理;二是公共之理,即事物共同具有之理。然而,“只是此一個理,萬物分之以為體。萬物之中又各具一理?!辈徽撌枪仓磉€是具體事物之理,其“理”都來自于那個所謂的一般的“理”,即,作為宇宙本體的理只有一個,但是其可以分殊在外物之中,由此,一具體事物也有一理,公共事物也有公共之理,但最后都歸于一個理。這就是所謂的“理一分殊”。
朱熹心性論的思想當然也是從其所有思想的基礎——“理”而展開的。
(二)心、性關系——心性論核心內(nèi)容
朱熹在其理氣思想的基礎上,建立其心性論。
首先,性即理。朱熹說:“宇宙之間,一理而已。天得之而為天,地得之而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間者,又各得之以為性?!辈⑶矣盅裕骸靶哉?,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也就是說,朱熹認為人得“理”則謂“性”,一旦“理”落在人身上后,就具有了人的特殊性。因此,“性即理”。然而,性與理二者這種即統(tǒng)一又有區(qū)別的關系,也可以從上述“理一分殊”的角度來加以說明,講“理”則指公共一般之理,講“性”則指人或者自我特殊的“稟得來”之理。
其次,心即氣。我們已經(jīng)知道,僅僅只有“理”,人是不能形成的。根據(jù)理氣關系可知,人的構成還需有氣,而構成人的“心”則是“氣”。朱熹認為人與萬物是不同的,人在得“理”的基礎上,從而得“氣”之精爽而有“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所秉受的氣都是最精爽的,因為有污濁渾染之氣,因此需要自身修養(yǎng)來驅(qū)逐穢濁之氣,從而恢復精爽之氣。
最后,既然性即理,心即氣,那么,從理氣關系很容易就能得知,心、性二者的關系便如同理、氣關系一樣是不可分的。
(三)“性二元論”與“心二元論”
根據(jù)前文所述,我們已經(jīng)明白“理”作為朱熹心性論思想的基礎,“理”與“氣”分別對應“性”與“心”。人是理與氣結(jié)合產(chǎn)生的,也就是說,人的形成是由“性”與“心”二者構成,而“性”即“理”是人之為人最本質(zhì)的東西。朱熹還繼承了張載人性二重論的思想,把人性分為“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兩種?!疤斓刂浴笔堑弥谔斓纳菩?,是先天的道德之性;“氣質(zhì)之性”則是人的生理之性,有善有惡。比如說人的欲望就是人所持有的“氣質(zhì)之性”,如果人們不能加以節(jié)制,那么它就是惡的。
朱熹不僅繼承了張載人性有二重論的思想,還將心做了劃分。朱熹認為心分為“道心”和“人心”。人心是道心的基礎,道心是至善的,而人心則有善有惡,故應該由道心統(tǒng)帥人心。
總之,朱熹的心性論思想是由“理”作為其思想基礎的,理與氣統(tǒng)一構成萬事萬物,同時是構成人的必要條件。理、氣分別與性、心相對應,朱熹對性和心分別做了二重劃分,將性分為“天地之性”和“氣質(zhì)之性”;將心分為“道心”和“人心”。
那么,劉智在《天方性理》中又是如何建構其心性論思想的呢?
(一)“真宰”——心性論思想的基礎
飛禽是中國畫藝術題材的分類之一,在遠古時期,我們?nèi)祟愖嫦仁且葬鳙C為生活,在悠長的演變過程歲月中,人類與飛禽走獸共處,動物就變成人類最初用于繪畫的題材之一,也賦予動物意義而表達自己的愿望作為一種載體。早期都可以在巖石上或者陶片上皆可看到飛禽的紋飾。一直到現(xiàn)今對于動物的情感色彩潛移默化的融入人們生活的文化與生活方式里。不管是繪畫還是雕塑到裝飾紋樣,飛禽都能有多種的表達手法與表達形態(tài)。從觀察動物的五官、肢體結(jié)構、神情與動態(tài),加上繪畫的個人情感色彩,都能帶來畫面不一樣的藝術美感與獨具一格的韻味。
劉智認為,宇宙萬物的本源是“真一”或“真宰”,“真宰”派生萬事萬物以及人類。當然,人之心性同樣是源自真宰的本然(神性)、真宰的本質(zhì)、真宰的本性的。劉智在《天方性理》中說:“我心、我性、我命,皆真主之造化?!辈⒄J為,“本性者,本乎先天之所分與,而無美不備者也?!奔慈酥拘栽醋韵忍欤菑南忍飓@得的“無美不備”的品性。也就是說,人之本性是由“真宰”派生出來的,萬事萬物皆由“真宰”產(chǎn)生?!罢嬖住笔亲罡镜拇嬖冢彩莿⒅切男哉撍枷虢嫷母?/p>
(二)心、性關系——心性論核心內(nèi)容
劉智在《天方性理》中表達了其心性論思想,其心性論的展開是在心、性的關系中進行的。他說:“非性無心,非心無性,心性會合,全德昭焉。心含七德,作是靈明?!毙呐c性是不可分的,心性會合才能彰顯出德。“蓋心與性互相為用,而先、后天,各以其本領照映于其間也?!毙暮托允窍嗷プ饔玫?。除此之外,無形之心是從先天本性中發(fā)出,有形之心是性后天于人身上成形的地方。心、性只是不同的稱呼而已,猶如種子和果實,包含著同一個意義。這就是黑鳴鳳在總結(jié)劉智《天方性理》中“心性會合圖”時所謂的“無形之心,為先天性所從出,有形之心,為后天性所從入。心性為名,種果一義耳。”在這里,心與性是互相作用,不可分的關系。廣泛地說,二者具有同一意義,可以說是心即性,性即心。
雖然心與性不可分,心即性,性即心,但是,心、性二者畢竟是不同的。由于人心包總一切所有之心,人心有憶、慮、記、悟、總覺五種功能,包含七德,心又具備喜、怒、愛、惡、哀、樂、憂、欲、望、懼十種性情,所以心能具眾理,應萬物,性則是心中所存之物。故心與性雖密切相聯(lián),但心與性不是完全等同的。心與性二者,心最為關鍵,性是依賴于心而成其為性的。劉智言:“性理未分之先,只此一心。心也者,無方所者也。性理既分之后,不名心而名性。性自理世而趨象世之時,無形無體,而寓于心。心之妙體,空寂無外,而身內(nèi)所有之心,心之位也,性之所寓也,心之妙體,為性之先天;心之方寸,為性之寄屬,方寸其后天也。先天之心,為性所分析之源,方寸之位,為性所顯露之助?!彼?,有心才有性,性須通過主體之心才能得以實現(xiàn),正是因為性包含于心中,運用心的作用,才能將人本身所具有的良知良能轉(zhuǎn)變?yōu)楝F(xiàn)實的人性,內(nèi)化為人的主體道德。
故,廣泛地說,心即性,性即心。但心、性二者也不完全同一,有心才有性,性須通過心才能得以實現(xiàn)。
(三)“性二品”與“心七品”
朱熹繼承張載人性二重論,將人性劃分為“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劉智也將人性分為兩個品級,用于對人性善惡的說明。一方面,人之本性是得之于先天的,得之于“真宰”的“無美不備”之性,此性為“天理之性”。另一方面,相對于“天理之性”的至善之性來說,則為有善惡的“氣質(zhì)之性”。劉智說:“氣性者,人所察于后天氣質(zhì)之性也,是謂愛惡性?!?“氣性本于氣質(zhì),氣質(zhì)又本風火水土四行而成?!?“氣質(zhì)之性”由于后天氣性清濁比例不同而有善有惡。相對于朱熹“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劃分,劉智的“天理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劃分,可謂是對朱熹思想近乎完全的復刻。劉智采用朱熹劃分的方法將人性二重劃分,再一次深刻地體現(xiàn)出劉智《天方性理》中的思想與朱熹為代表的宋明理學的融合。
劉智在《天方性理》中還對“心”做了七種品級劃分。首先,劉智將心分為七層,最外層為心包,內(nèi)層漸次為心表、心里、心靈、心仁、心妙,直至最內(nèi)層的初心。其次,與七層心相對應的是心所具有的作用,用“七德”來表示。這“七德”分別是順德、信德、惠德、明識、篤真、發(fā)隱、真現(xiàn)。即所謂“心含七德,作是靈明。順于心包,信于其表,慧于其里,明識在靈,篤真在仁,發(fā)隱其妙,真現(xiàn)初心?!?/p>
雖然心分“七層”,對應“七德”,但是劉智又將這七種對應關系廣泛地劃分為兩大類。第一類:處于心包、心表和心里所對應的順德、信德和惠德三者,由于形色的原因,易受氣血之侵,這種德行會發(fā)生變故。第二類:明識、篤真、發(fā)隱和真現(xiàn)四種德行不同于前三者,它們處于心的內(nèi)層,其作用完全在于個人內(nèi)在的功修程度。
結(jié)合前兩個部分對于朱熹與《天方性理》中心性論思想的探討,明顯可以看出二者的相似之處與細微的差異。那么,朱熹的心性論思想與《天方性理》心性論思想到底有什么相似與差異之處呢?
首先,從朱熹與劉智《天方性理》心性論思想整體的建構模式來說,二者是相似的。二者都為心性論思想的建構提供了一個思想基礎,朱熹的思想基礎是“理”,而劉智的是“真宰”。但是,此處也是二者思想的差異之處。從心性論思想建構的基礎來說,朱熹將“理”提高到本體論的地位,并且認為“性即理”,這樣說來其心性論思想的核心“性”便是處于本體論地位的,“理”即“性”本身就作為最根本的本體。然而,劉智將心性論思想建構于“真宰”之上,“真宰”才是本體,心、性只是“真宰”派生出來的。此便是二者的不同之處。
第二,就心、性關系來說,二者思想有相似之處也有差異之處。朱熹是從理氣關系推出心性關系,心、性二者密不可分,但究其根源,朱熹“理一分殊”的思想表達了“理”是萬事萬物得以形成的最根本要素。這就說明“心”最終還是要依賴于“性”(性即理)才能得以存在的。劉智同樣堅持心、性二者不可分其相互作用,但是,劉智思想與朱熹不同之處在于,他認為有心才有性,性須通過心才能得以實現(xiàn)。
第三,對于人性的劃分。朱熹將人性分為“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而劉智對人性的“天理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劃分,可以說完全是受宋明理學思想的影響而做出的劃分,可以說在這一處上,二者的思想幾近一致。
最后,對于心的劃分。朱熹將心分為“道心”和“人心”,人心有善有惡,道心對人心起引導作用,引導人心向善。雖然劉智將心分為七個品級,但是歸根到底還是分為了兩大類,一類為處于心最內(nèi)的四層:明識、篤真、發(fā)隱和真現(xiàn),容易產(chǎn)生變化,有善的傾向也有惡的傾向;另一類為心最外的三層:順德、信德和惠德,是心所具有的最基礎最本質(zhì)的作用。這種對心的劃分近似于朱熹所謂的“道心”和“人心”。
總之,朱熹的心性論思想與劉智《天方性理》中的心性論思想,從思想建構到心性關系,以及對心、性的劃分這幾方面來說,具有諸多的相似之處以及細微的差異之處。
《天方性理》中的內(nèi)容隨處可見宋明理學思想的身影,本篇文章從心性論思想的角度選取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的思想與劉智《天方性理》中的思想進行對比,從而發(fā)現(xiàn)不論是二者的心性思想理論的建構還是其具體的心性關系,以及心性劃分思想方面,都存在諸多相似之處。僅僅從心性論這個角度便可窺見劉智在著寫《天方性理》時對宋明理學思想的融合,可見《天方性理》整本書將伊斯蘭哲學與宋明理學相融合的程度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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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靜(1992-),女,漢族,陜西人,中央民族大學哲學與宗教學院碩士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