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何其芳《月下》藝術特征

俞穎

摘 要：現(xiàn)代派詩人何其芳的愛情詩在中國現(xiàn)代詩史上仿佛是一束束盛開著的憂郁玫瑰，給讀者留下旖旎情思。本文以《月下》為例，通過古典紛繁的意象、詩歌結構、詩歌的缺憾之處三個方面來解讀《月下》的藝術特征。

關鍵詞：何其芳；《月下》；藝術特征

中圖分類號：G63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8-0012-01

一

用古典紛繁的意象來呈現(xiàn)情緒，是《月下》的主要表情方式?！对孪隆吩蛾P山月》，題目便已奠定全詩清冷凄婉的意境了?！霸隆笔侵袊糯姼璧膫鹘y(tǒng)意象，充斥著思念、懷念、離別、團圓。如張先《木蘭花》：“人意共憐花月滿，花好月圓人又散?！蹦敲矗凇霸孪隆庇职l(fā)生了什么呢？“今宵準有銀色的夢了”，詩人借寫“所夢”實寫“所思”。寄情于夢的傳統(tǒng)自漢即有。如《飲馬長城窟行》：“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般y色的夢”像“白鴿展開沐浴的雙翅”?！鞍坐潯痹诠糯感攀梗碇鴮h方的思念?！般逶　笔窃诠糯恍┲卮蟮膱龊?，如祭祀、慶典才會進行，用在此處表示一種純潔、莊重的情感。

“白鴿”不足以表現(xiàn)詩人對遠方之人癡癡的思戀，詩人還將“素蓮”、“花瓣”、“梧桐葉”摻揉于詩中?！吧彙庇置败饺亍保吧娼绍饺?，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薄吧彙敝C音“憐”、“戀”，蓮花是愛情的一種象征，在古代采蓮又有示愛的意思。除此之外，“蓮”還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品質。“水影里墜下的花瓣”表示瓣落蓬現(xiàn)，象征醞釀已久、成熟的愛情。“梧桐”與愛情的寓意可以追溯到舜帝的傳說。舜帝離開娥皇女英二妃南巡，“崩駕于蒼梧之野”，于是“蒼梧之野”成了愛情悲劇之地的象征，“梧桐”成為渲染內(nèi)心愁苦的典型物象。如溫庭筠《更漏子》：“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倍谶@首詩中，何其芳筆下的“梧桐葉”指代一種高貴之愛。鳳凰為群鳥之王，是東宮之主的象征，而鳳凰“非梧桐不棲”，借“良禽擇木而棲”暗示他們愛情的高貴。

何其芳初登詩壇就宣傳自己“更喜歡夢中道路的迷離?！痹谒脑娭?，由于意象之間跳躍很大，意象本身的豐富性與兼容性使他的詩有晦澀之感。詩人在《月下》第一小節(jié)，用意識流似的色調清冷的意象群：月、白鴿、素蓮、花瓣、梧桐葉，呈現(xiàn)出萬籟寂寥、相思無邊的愁緒。我們讀他的愛情詩，總會感受到他創(chuàng)造的意象所帶來的獨特感味。

二

何其芳在詩中多次運用了重復與呼應?！对孪隆返谝痪洹敖裣鼫视秀y色的夢了”與“但眉眉，你那里也有銀色的月波嗎？”，兩句中同樣重復“銀色的”。何其芳擅長在詩中以情為筆，款款著色。他把自己的夢染成“銀色”，暗示著自己的愛戀晶瑩剔透。此外，筆者認為，詩人之所以用“銀色的”形容“夢”和“月波”，還因為夜晚的天空。李賀《天上謠》：“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云學水聲”。這是寫夜空之景，天上由無數(shù)恒星集聚成的一條銀白色的光帶，被稱為銀河。所以用“銀色的”也十分貼切動人。

詩中多次出現(xiàn)了呼應之處。首先，“冰”與“月波”相呼應?！氨卑凳局钋铮凳尽安ā?。“冰”，水為之而寒于水，暗指愛情冷卻到冰點以下?！安ā奔戳魉?。關于流水，讓人直接聯(lián)想到的是杜甫《所思》的最后兩句：“顧憑錦水講雙淚，好過瞿塘滟滪堆?！边@首寫當時身在成都的杜甫，十分思念遠在荊州的崔漪。懷念卻無法相見，也沒有信使尺素可以傳遞詩人的思念。于是詩人將自己的一片真心托付給流水，讓流水將自己的眼淚帶給崔漪，好讓他感受到來自遠方的慰問。由此及彼，可以得出詩人用“冰”與“月波”象征著自己愛而不得的愛戀。

其次，“秋聲”與“凍結的夜”相呼應?！氨铩奔词侵黝}，又是意象，也是中國人的抒情方式?！氨涨餅闅庖?，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氣之動人，物之感人”季節(jié)的變化引起詩人對遠人的思念。如，昨夜西風調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詩中，“秋聲”同樣蘊含著詩人的愁苦與思念。“凍結的夜”即深秋的夜。朱筠《古詩十九首說》提到：“大凡時序之凄清，莫過于秋；秋景之凄清，莫過于夜?！?這樣一個深秋的夜晚，詩人的愁緒與思念較之往常，自然是更多的。

除此之外，“凍結”與“玲瓏的冰”相對應?！皟鼋Y”與“冰”共同暗示著愛情冷卻到冰點以下。即使“夢”是一艘順風揚帆的船，也抵達不到眉眉的心里。

三

全詩結構不夠勻稱，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在“夢縱如一只順風的船”這一句中，“順風的船”與全文華美的意象風格不統(tǒng)一，且無特殊的深意，為全詩的敗筆。

《月下》第一小節(jié)的三個比喻使詩意停滯。詩人在第一小節(jié)中一連用了一連串的意象和三個比喻，意象疊加，不僅一時讓讀者抓不到重點，給予讀者晦澀之感，還讓詩意停滯。但值得稱頌的是，詩人話鋒一轉，后面的設問，“但眉眉，你那里也有這銀色的月波嗎？即有，怕也結成玲瓏的冰了”，雖然在感情色彩上是躊躇的，是揣測，是不敢正視，但又顯示出一種思念的執(zhí)著，情感的深沉。以及最后一句的反問，更是表明了詩人的絕望，忠貞到底。

此外，全詩過多運用古典詩詞的陳舊意象。如“夢”、“月”、“蓮”、“梧桐”、“秋聲”，都是中國古典詩詞里常見的意象。這一現(xiàn)象不僅出現(xiàn)在何其芳詩中，中國許多現(xiàn)代派詩人都存在這一不足，如戴望舒等。正如孫作云所稱：“實在說現(xiàn)代詩派是一種混血兒……中國的現(xiàn)代詩派只是承襲了新意象派的外衣，或形式，而骨子里仍是傳統(tǒng)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