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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體化與結構化:中華民族歷史建構的雙重邏輯

    2017-04-11 03:16:26孫保全
    思想戰(zhàn)線 2017年2期
    關鍵詞:中華民族建構民族

    孫保全

    實體化與結構化:中華民族歷史建構的雙重邏輯

    孫保全

    在中華民族共同體不斷形成和發(fā)展的同時,構成中華民族的各族體單元也不斷發(fā)生“民族化”的轉變。兩個層面的“民族”建構,逐步形成了中華民族實體性與結構性的雙重屬性。晚清時期,中華民族概念被正式提出,同時各歷史文化群體也始漸由“族類”向“民族”升格;民國初年,“五族共和”在增強中華民族認同的同時,也承認了五大族體的民族地位;國民政府時期,中華民族一元化和多元化的雙向建構模式得到同步推進。新中國成立以來,不斷固化的各個民族實體,開始對中華民族自身的實體性產(chǎn)生解構效應。因此調整實體性與結構性的失衡狀態(tài),應成為中華民族建設的未來走向。

    中華民族;民族國家;民族實體;民族結構;多元一體

    回溯歷史可以發(fā)現(xiàn),民族現(xiàn)象是伴隨著西方民族國家的出現(xiàn)和擴散而受到普遍重視的。近代以后,迫于救亡圖存的壓力,中國逐步開啟了民族國家的建構進程。比照西方樣板,當時中國并不存在一個與國家互為表里的“民族”,因此建構民族就成為與建構國家同等重要的政治任務。在梁啟超提出“中華民族”概念以后,這一族稱迅速傳播并得到廣泛接受,中華民族始漸從一個自在民族向自覺民族轉變,并在近現(xiàn)代的歷史時期得到持續(xù)發(fā)展。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標志著中華民族最終成為一個具有國家形式的現(xiàn)代民族,此后中華民族建設進入了新的時代??v觀中華民族的建構歷程,始終貫穿著“實體化”與“結構化”的兩條線索,或者說這是一種復線式的敘事邏輯:一是,作為自覺的民族實體,中華民族自身不斷得以形成和發(fā)展;二是,構成中華民族的各個歷史文化群體,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民族化”,由此形成了兩個層面的“民族”建構過程。從建構主體上來看,既有各種社會政治力量(特別是國家政權)的民族建構,又有各民族的自我建構。從建構內容上來看,既有族稱建構——中華民族的族稱和各個民族的族稱,也有民族權利(權力)、民族意識和民族歷史文化的建構。從建構過程來看,在結構化維度先后經(jīng)歷了:國內各歷史文化群體由“族類”向“民族”的升格、中華民族成員由“五族”到多族的擴散、各民族的民族意識由精英層面到大眾層面的不斷滲透;在實體化維度則經(jīng)歷了:聯(lián)合五族的多元主義、中華民族一元論、各民族平等團結基礎上的中華民族一體化等建構階段。

    一、種族主義思潮下各“族”向“民族”的升格

    中國歷史上素有“華夷之辨”的族體思想,并慣用“族”“族類”這樣的詞匯來描述文化意義上的族性群體。誠然,近年來不斷有研究表明,“民族”一詞曾見于中國古代文獻,為古漢語的固有名詞。但是,這樣的族體概念并不具有現(xiàn)代性內涵,尤其是不具有“nation”所蘊含的政治意涵和國家意味。近代以后,迫于救亡圖存的巨大壓力,中國逐步開始放棄傳統(tǒng)王朝體制,轉而以西方為模板建構現(xiàn)代國家制度體系。西方國家由“民族”這個穩(wěn)定共同體和“國家”組成,這樣一種國家形式受到了國人的關注和重視。在這種認識下,國人不但開始建構國家,也開始努力建構民族。而“何為民族?”的問題也就被時代所凸顯出來。

    晚清時期,最為流行的觀念便是從血緣和文化兩個核心維度來界定民族。1903年,梁啟超通過《政治學大家伯倫知理之學說》一文,將布倫奇理有關民族的“八要素說”*梁啟超:《飲冰室文集》,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71頁、第72頁。介紹到中國,對近代中國人認識民族概念和民族現(xiàn)象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受此啟發(fā),各界紛紛提出了多種民族定義,其中汪精衛(wèi)有關民族的六個構成條件的觀點頗具代表性。而無論是布倫奇理的“八個要素”還是汪精衛(wèi)的“六個條件”,都極為重視民族的生物屬性和文化性特征,而這樣的界定方式也因得到各界人士的認可而盛行一時。文化名流柳亞子就曾認為,“凡是血裔風俗言語同的,是同民族;血裔風俗言語不同的,就不是同民族?!?柳亞子:《民權主義!民族主義!》,見張 枬,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間時論選集》(第2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66年,第814頁。梁啟超的表達也再明白不過:“各地同種族、同言語、同宗教、同習俗之人為同一民族。”*梁啟超:《新民說》,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頁。按照這種標準,中國傳統(tǒng)“族”的概念就被附會成為“民族”——亦即一個“族”就是一個“民族”,所謂漢滿蒙回藏的五大民族之說也隨之流行起來。在近代思想史上,梁啟超最早將民族概念同固有的“中華”概念嫁接,進而創(chuàng)制了“中華民族”一詞,而此時的中華民族概念也僅僅是漢族(或稱黃族、華族)的代稱。在實踐層面,這樣一種民族界定方式又通過當時革命黨人的政治主張得到進一步強化。

    在革命黨人那里,“族”向“民族”的升格主要是通過三個基本路徑來實現(xiàn)的。一是,打造漢族的想象共同體。在文化層面,通過歷史上的“華夷之辨”和“夷夏大防”思想來強調“華”與“夷”的區(qū)別,認為漢族才是華夏文明的傳承者;在血緣層面,通過重構“黃帝子孫”的說法,來強化漢族的同宗同源意識;在空間層面,將內地十八省等同于歷史上的“九州”或“中國”范圍,認為這是漢族的固有領土。二是,單一民族國家的政治主張。革命黨人主張“一國一族”,目的是要建立一個漢族的單一民族國家,并以代表“中國本部”的內地十八省范圍作為建國基礎。三是,種族主義的革命動員方式。革命黨人將推翻清王朝的統(tǒng)治看作建立民族國家的基本前提,而鼓吹“排滿興漢”的種族主義則成為最為有力的政治動員途徑。通過上述幾個維度,漢族不但被逐漸賦予了晚清以來有關民族界定的血緣和文化特性,還具備了與民族國家相關聯(lián)的政治內涵。

    在種族主義思潮的消極影響之下,邊疆地區(qū)各民族的自我建構也在悄然進行。一方面,內地的種族革命,在邊疆地區(qū)產(chǎn)生了解構國家共同體的負面作用。革命黨人主張的中華民族話語體系在塑造漢族“我者”認同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界分和排斥“他者”的效應。受到“十八行省建中華”口號的刺激,蒙古等邊疆地區(qū)出現(xiàn)了獨立建國的訴求,并將辛亥革命后成立的中華民國稱為“漢人中國”。另一方面,西方的民族與民族國家形態(tài),不僅在內地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而且也影響了邊疆地區(qū)的精英分子,根據(jù)傳統(tǒng)性血緣關系和歷史文化共性來自我宣稱為“民族”的現(xiàn)象也在此時開始出現(xiàn)。*常 寶:《蒙古地區(qū)近當代“民族”概念及其社會認同》,《西北民族研究》2014年第2期。族稱的創(chuàng)制、歷史的回溯、共同體的想象,再加上對西方國家“一國一族”的誤讀,使得國內各個歷史文化群體的民族意識甚或民族主義被喚醒。自此,“民族”開始成為各族性群體進行界定自我和認識他族群體的標簽、符號、視角和話語。

    二、多元主義模式下的“五族”結構與國家整合

    中華民國成立以后,中華民族的建構進一步得到推進,中華民國這個國號的本身就具有宣示“中華民族的國家”的意義。不過與此前將中華民族等同于漢族的種族主義思潮不同,民國初年的中華民族概念已成為一個國內多個民族的統(tǒng)稱和代名詞。南京臨時政府和后來的北京政府都開始嘗試一種多元主義模式的族際整合和國家整合范式。

    實際上早在晚清時期,在革命派主張的種族主義民族建構路徑興起的同時,改良派也曾提出針鋒相對的話語模式,尤以梁啟超的“大民族主義”思想和楊度的“五族一家”思想影響最大。在改良派那里,“中華民族”概念也從最開始的漢族意涵拓展為一個“大民族”集合,包含了國內各個歷史文化群體,但這一思想在當時并未占據(jù)主導地位。辛亥革命以后,面對“一國一族”式的種族主義給國家共同體和國家疆域帶來的解構風險,以及出于對晚清疆域范圍合法性繼承的需要,孫中山等人很快放棄了原有主張,反而與以往的政敵站到了同一行列,開始鼓吹“五族共和”理念。

    南京臨時政府剛一成立,孫中山便以臨時大總統(tǒng)的身份宣布:“合漢、滿、蒙、回、藏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tǒng)一。”*《孫中山全集》(第2卷),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2頁。在隨后召開的各省代表會議(代行參議院職能)上,象征漢、滿、蒙、回、藏五個民族的“五色旗”,取代象征內地十八省革命精神的“十八星旗”,被決議為中華民國的國旗。清帝在遜位之時,也仍不忘強調“合滿、漢、蒙、回、藏五族完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二輯),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72頁。上述這些情形表明,“五族共和”理念已經(jīng)開始深入人心,并成為某種政治共識。北京政府成立以后,面對外蒙的獨立運動,袁世凱聲稱:“外蒙同為中華民族,數(shù)百年來,儼如一家。”*徐有朋:《袁大總統(tǒng)書牘匯編》(卷5),上海:上海廣益書局,1914年,第2頁。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在官方文件中出現(xiàn)了“中華民族”一詞,這也表明北京政府的中華民族界說超出了此前的種族范疇,已然將漢族以外的其他民族囊括進來了。此后,對于構成中華民族的五大民族建構開始從理念層面向實踐層面推進,中國的族際結構開始同共和政體以及憲政制度相結合。

    面對邊疆地區(qū)的動蕩局勢,袁世凱為安撫躁動的民族精英勢力,適時頒布了《勸諭蒙藏令》,指出“現(xiàn)在政體改革,連共和五大民族,均歸平等”。*轉引自潘先林《“五族共和”思想的提出、確立與淵源論析》,《思想戰(zhàn)線》2006年第3期。在《中華民國約法》中,專門對蒙藏等地各族民眾的公民權利予以規(guī)定和加以保障,并且特別承諾對于滿蒙回藏各族的待遇條件永不變更。同時,北京政府還先后出臺了具體踐行“五族共和”理念的多部法律和多種政策,如《關于滿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條例》《蒙古待遇條例》《西藏待遇條例》等。通過這些政策和法律,中央政府表達了保護邊疆少數(shù)民族的平等政治權利,維持邊疆民族政權享有特定自治權等方面的政治主張。尤其是在參議院和眾議院的選舉法中,北京政府還對邊疆地區(qū)的議員名額分配做了格外關照。經(jīng)過這樣的建構過程,“五族”不僅有了“民族”的名分,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與現(xiàn)代民族相匹配的政治屬性。這樣一來,中華民族的內部結構呈現(xiàn)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多元性特征。

    但與此同時,通過回顧民國初期的歷史可以發(fā)現(xiàn),“五族共和”的多元主義,實際上是一種工具理性下的選擇,民初政府的真正目的在于建構實體性的中華民族。選擇滿、蒙、回、藏作為共和主體,絕非導源于這四個民族的人口規(guī)模,而在于其聚居邊疆并且存在著較為突出的分裂傾向。因此“五族共和”本質上是一種族際整合和疆域整合路徑,政學兩界在承認“五族”地位的同時,一直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以五族一體化作為目標導向。從實際情況來看,“五族共和”政治理念的提出與推行,也得到了邊疆各族民眾尤其是其精英分子的積極響應。1912年,“五族共和”口號一經(jīng)提出,新疆地區(qū)隨即成立了“五族共進會”,大力宣揚各族民眾的聯(lián)合與團結。外蒙當局則公開表示:“五族共和共享幸福是我外蒙官民共所期禱者也”。*程道德等:《中華民國外交史資料選編》(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第513頁、第514頁。西藏達賴十三世也第一次公開表達出“同謀五族幸福”的愿望。*胡 巖:《“五族共和”口號的提出及其意義》,《西藏研究》1995年第1期。與此前邊疆危機頻仍的政治氛圍相比,此時各族精英分子政治態(tài)度的大翻轉表明“五族共和”話語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五族共和”理念的感召下,“中華民族”的族稱也開始被國內各民族所認知和認同。1913年,蒙古貴族就曾通過王公會議討論,主動向中央政府提出:“蒙古疆域與中國腹地唇齒相依,數(shù)百年來,蒙漢久為一家。我蒙同系中華民族,自宜一體出力,維持民國”。*轉引自費孝通《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349頁。這也成為中國歷史上少數(shù)民族代表人物,第一次公開且明確表示本民族屬于“中華民族”的一部分。*黃興濤:《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形成的歷史考察》,《浙江社會科學》2002年第1期。這樣一來,在“五族共和”的多元主義模式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fā)展實際上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一方面,國家在建構五大民族,并以此為抓手來加強族際整合;另一方面,各民族也在自我建構的基礎上,自覺地認同于中華民族。由此通過多元化的結構性邏輯,起到了增進中華民族實體化的效果。

    三、“一族”還是“多族”分歧下的雙向建構

    民國初年的中華民族建構基本上遵循了從“多元”到“一體”的邏輯,“五族共和”機制在較長的歷史時期發(fā)揮著族際整合的作用。但是自20世紀20年代開始,這種多元主義的話語體系始漸式微,一元主義取向的中華民族建構模式逐步興起。到了20世紀30年代以后,中華民族一元論開始得到國民政府的公開支持,由此成為一種主導性的意識形態(tài)和建構取向。然而,在將中華民族視為一個均質化民族實體的主張大行其道之時,國內還涌動著一種強調中華民族為“多族”結構的思潮和建構模式。在這個復雜的歷史過程中,國民黨政府、共產(chǎn)黨領導的革命力量、邊疆地區(qū)的民族宗教權威、國際勢力以及學術界之間相互激蕩、相互博弈、相互爭鳴,形成了有關中華民族實體性建構抑或結構性建構的理論分歧和實踐沖突。

    “民族同化論”的興起。一戰(zhàn)以后,美國總統(tǒng)威爾遜和列寧所倡導的“民族自決”思想開始向全世界蔓延,并對廣大多民族國家形成了深刻影響。在這一思潮的作用之下,中國的廣大邊疆地區(qū)受到民族分裂勢力和國際勢力的蠱惑,再次出現(xiàn)了分裂或分離態(tài)勢。民國初年政府所推行的“五族共和”策略,所起到的族際整合和邊疆整合的作用日漸弱化。其中,五大民族的提法因與民族自決權利存在著某種暗合關系,而給國家統(tǒng)一帶來了一定的政治風險。在這種形勢下,出于維護國家共同體和國家疆域的需要,20世紀20年代孫中山等人開始拋棄“五族共和”主張,并轉向一種“民族同化”的論調。這一主張的核心之處在于,“使蒙、藏、回、滿,同化于我漢族”*《孫中山全集》(第6卷),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24頁。,將國內各個民族“合為一爐而冶之,以成一中華民族”。*《孫中山全集》(第5卷),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87頁。一方面,這種民族同化論源自歷史上“以華變夷”的文化傳統(tǒng),另一方面則受到了美國等西方國家民族建構經(jīng)驗的啟發(fā)。當然,這種“民族同化”的主張,帶有明顯的大民族主義色彩。但是,如果從建構實體性的中華民族的角度來觀察,這一思想要比“五族共和”的設想更深了一個層次。這樣的中華民族思想并未對當時的北京政府產(chǎn)生實質性影響,但卻深深影響了此后國民政府的民族政策。

    “民族同源論”的形成。20世紀30年代開始,日本的侵華步伐明顯加快。隨著“九一八事變”特別是“七七事變”的爆發(fā),在亡國滅種的空前壓力下,國內各民族間的命運共同體認同越來越得到強化。與此同時,中華民族的理論建構和政策建構也步入了新的階段。在這個過程中,日本人試圖通過煽動民族分裂主義來瓦解中國的抗戰(zhàn)力量,這樣一種政治陰謀直接刺激了中華民族建構路徑的轉變。30年代中后期,傅斯年、顧頡剛等人提出了“中華民族是一個”*顧頡剛:《中華民族是一個》,《邊疆周刊》1939年第9期。的觀點,引發(fā)了極大反響,在理論上對中華民族的建構起到了推動作用。受其啟發(fā),蔣介石在1940年代提出了“宗族理論”,認為中華民族是由國內的各個“宗族”(即漢滿蒙回藏等歷史文化群體)構成的一個整體。南京國民政府內政部在《民族政策初稿》中更是宣稱,要“樹立中華民族一元論理論基礎”。*馬玉華:《國民政府對西南少數(shù)民族調查之研究(1929—1948)》,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14頁。在這種理論指導下,國民政府大力推進了“國族”建構運動,試圖將中華民族打造為一個由國民個體直接構成的均質化的民族實體。相比之下,“民族”或“少數(shù)民族”概念在政府文獻中的使用越來越少,邊疆各民族的說法也開始由“邊民”一詞來統(tǒng)一替代。在政府體系和政治過程中,此前民族精英分子所享有的特殊權利和待遇也逐漸被收回。不僅如此,蒙藏地區(qū)的邊疆地方自治權利也因蒙、藏“民族”身份的喪失而遭到削弱甚至剝奪,隨之而來的統(tǒng)一省制與縣制在邊疆地區(qū)的普遍推行,也正是在這個邏輯下展開的。

    中華民族結構化的理論建構。正當中華民族一元化的建構活動搞得如火如荼之時,有關中華民族的多元建構也從理論和實踐層面悄然展開。其中,中國共產(chǎn)黨在成立初期就明確提出了“民族自決”和“民族聯(lián)邦制”的政治主張,抗日戰(zhàn)爭以后逐步轉向了“民族自治”和“民族區(qū)域自治”理論。盡管中國共產(chǎn)黨在不同時期提出的民族理論有較大改變,但承認各民族的法律和政治地位卻作為一條主線始終貫穿。在這種理論邏輯下,共產(chǎn)黨人所持有的中華民族觀念也同上述“民族同化論”和“民族同源論”的一元主義大為不同。1938年,時任中共中央宣傳部秘書長的楊松,第一次對中華民族概念進行了系統(tǒng)闡述,提出“中華民族代表中國境內各民族”,*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民族問題文獻匯編》,北京: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第767頁。這種觀點在中國共產(chǎn)黨民族理論的形成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此后,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也明確提出,中華民族概念是“中華各民族”*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民族問題文獻匯編》,北京: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第603頁。的統(tǒng)稱。針對蔣介石的“宗族”理論,毛澤東在《論聯(lián)合政府》中還專門進行了批判,認為這是一種大漢族主義和壓迫性的民族政策。*《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83、1084頁。在學界,針對“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觀點,吳文藻、費孝通等人也提出了不同看法,認為承認多個民族與國家統(tǒng)一之間并不沖突,消除不同民族間的不平等地位而不是消弭族際界線,才是維護政治統(tǒng)一的有效方法。*費孝通:《關于民族問題的討論》,《邊疆周刊》1939年第19期。

    中華民族結構化的實踐建構。在政治實踐層面,國民政府在“宗族論”指引下采取的強制性族際政治整合模式,由于觸及到邊疆地區(qū)各族民眾尤其是民族精英階層的利益而遭受強烈抵制,并成為新一輪邊疆危機的某種誘因。在這個過程里,邊疆民族群體實質上是在進行族體的自我建構,其核心就是謀求與現(xiàn)代民族現(xiàn)象相匹配的權利和權力。同時,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所制定和實施的民族政策,也從另外一個維度推動了中華民族的結構化發(fā)展。誠如有學者所洞見的,“與國民黨政府在民族問題上對少數(shù)民族的‘抑’不同,中國共產(chǎn)黨的民族政策總體上保持了一種‘揚’的態(tài)勢?!?白利友:《中國共產(chǎn)黨在邊疆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中的政黨認同建設研究》,《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1期。特別是,在強調“內蒙民族是組織成中華民族的一部分”*《關于內蒙自治問題云澤主席發(fā)表談話》,《晉察冀日報》1946年2月22日。的前提下,內蒙古自治政府的正式成立,不僅標志著民族區(qū)域自治政策正式付諸實踐,也標志著中華民族的結構化建構進入新的實質性階段。

    四、民族平等團結原則下“多元一體”的當代發(fā)展

    與國民黨的民族理論政策不同,中國共產(chǎn)黨自成立之日起便主張民族平等和民族團結原則,并以此作為制定民族政策、開展民族工作、解決民族問題的根本性前提和基本手段。新中國成立以來,黨和國家的民族理論體系和民族綱領政策總體上也是以民族平等和民族團結作為基本原則、框架和主線的。在這種總體環(huán)境下,當代中華民族建構的話語體系與價值取向也受到了根本性影響,即把中華民族的一體化發(fā)展建立在各民族“多元”地位的基礎之上。

    從一般邏輯來看,無論是民族平等原則還是民族團結原則,都應包括兩個基本層面:一是,以民族群體為單位的平等和團結;二是,以個體或公民為單位的平等和團結,即無族際歧視的平等性的國民待遇。但是在實際的制度設計和政策制定及執(zhí)行中,執(zhí)政黨和政府更為強調第一個層面的民族平等團結,尤其是關注漢族與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平等關系。早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受到馬克思主義民族平等思想、共產(chǎn)國際指導和動員少數(shù)民族的需要等諸多因素影響,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族際關系治理取向便在共產(chǎn)黨的民族理論政策中有所體現(xiàn)。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中國共產(chǎn)黨作為中國的執(zhí)政黨,基本延續(xù)了民主革命時期所形成的有關解決民族問題的政治主張。一方面,這是由新中國初期面臨的族際政治形勢所決定的。特別是,在邊疆地區(qū)建立人民民主政權、獲得政黨認同、實施社會改造等重大事項的落實,都需要疏通和重建中國的民族關系。而民族平等團結的原則和手段,成為此種語境下的最佳選擇;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所使用的民族概念和民族平等理論,對執(zhí)政黨的族際關系治理思路也具有深刻影響。在這種條件下,歷史上“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觀點被徹底否定,中華民族由多個民族組成,以及中國為多民族國家的觀點成為主流話語。執(zhí)政黨和政府不僅先后開展了三次大規(guī)模的民族識別工作,而且通過政治政策、社會政策、民族干部政策、民族經(jīng)濟發(fā)展政策、民族語言文字政策、宗教信仰政策等民族政策的實施,來賦予和保障各個民族的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而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形成與發(fā)展,更是從國家制度安排層面確立了各少數(shù)民族的“民族”地位。通過一系列的政策實踐,“在促進少數(shù)民族群體鞏固和發(fā)展的同時,也將中華民族的結構性特征固定化、剛性化?!?周 平:《再論中華民族建設》,《思想戰(zhàn)線》2016年第1期。

    新中國成立以來,中華民族的多元結構性特征不僅在實踐層面得以鞏固,而且在理論層面也得到反復論證,而理論論證又同政策實踐相互支持和強化,共同形塑了中華民族的特殊形態(tài)和結構。毛澤東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曾提出:“政治上不要去區(qū)分哪個是民族,哪個是部族或部落”,*金炳鎬:《新中國民族理論60年》,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76頁。實際上是為了強調將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都平等地視為“民族”,這也為此后民族概念的界定和使用確定了基調。20世紀50、60年代,學界圍繞歷史上各族性群體是“部族”還是“民族”的問題,曾發(fā)生過一場聲勢浩大的爭論,而最終以統(tǒng)一使用民族概念為定論。20世紀80年代以后,圍繞斯大林的民族定義及其對中國的適用性,國內也有過持續(xù)討論,一些中國特色的民族概念由此浮出水面。其中以費孝通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影響最大,不僅為學界所認同,而且逐步得到黨政部門的支持,在新的歷史時期為中華民族結構化和實體化建構確立了范式意義上的理論架構。20世紀90年代以后,有關“民族”與“族群”的概念使用,中華民族是實體還是復合體、民族問題是否要“去政治化”和“文化化”等核心問題的廣泛爭論開始出現(xiàn),并一直持續(xù)至今。200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民族工作加快少數(shù)民族和民族地區(qū)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決定》中明確了民族的六個基本特征。根據(jù)這樣的標準,中華民族及構成中華民族的56個民族雖層次不同,但均符合民族特質。根據(jù)這樣的民族概念和理論邏輯,中華民族之下仍有民族,“非直接由公民或國民組成,而是由56個民族群體組成的?!?周 平:《中華民族的性質和特點》,《學術界》2015年第4期。

    在當代的中華民族建構模式中,一個根本性的邏輯起點就是保障國內各民族間的平等地位,尤其是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平等。將構成中華民族的各人群共同體界定為民族,依照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的民族標準來識別民族,以民族為單位實施特定的傾向性政策,賦予并保障各少數(shù)民族的政治權利,這樣的一系列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從根本上來說都是出于防止民族間事實上的不平等而形成的。當然,在民族平等原則得以有效推進的同時,民族團結的目的也得以較好實現(xiàn),在特定歷史時期內獲得了良好的族際關系和族際整合效果,提升和鞏固了國內各民族的國家認同和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從而有助于中華民族一體化發(fā)展。

    但是,這種通過多元來實現(xiàn)一體,或者說通過結構化來實現(xiàn)實體化的建構模式,也存在一定的弊端和風險。正如近現(xiàn)代歷史上所發(fā)生的,在特定條件下,各族性群體的民族意識一旦形成,便會出現(xiàn)民族自我建構的現(xiàn)象。近年來,在民族意識逐步強化,族性不斷張揚,族際間利益互動日益多發(fā),族體規(guī)模不斷擴大,多元主義意識形態(tài)持續(xù)發(fā)酵等內外條件的作用下,各個民族的實體化特性越發(fā)明顯,并由此對中華民族的實體性和一體化特質帶來了潛在的解構風險。這樣一來,中華民族的多元與一體,結構性和實體性之間的張力和矛盾,在新的歷史形勢下就被凸顯出來了。

    面對這個問題,在2014年召開的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不但重新詮釋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內涵,還系統(tǒng)論述了加強中華民族建設的觀點。講話中,不僅多次出現(xiàn)中華民族和中華共同體概念,而且前所未有地提出了中華民族一體化建設是“主線和方向”,處理中華文化認同和民族文化發(fā)展之間的關系不能“本末倒置”,“民族自治地方不是某個民族獨有的地方,民族區(qū)域自治不是某個民族獨享的自治”,“不能強化民族意識,更不能人為制造民族差異”等重要論斷。因此,無論從應然角度還是從實然趨勢來判斷,中華民族建構中“實體性”和“結構性”的失衡狀態(tài)須逐步加以調適,并且應著力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朝著實體化和一體化方向持續(xù)發(fā)展。

    五、結 論

    第一,與西方的民族相比,中華民族具有獨特的性質和特征,這種特質不僅是自然演變的結果,更是近代以來人為建構的產(chǎn)物。其中對于民族國家和民族概念的理解起到了關鍵作用。

    第二,中華民族的建構歷程,實質上包含了兩個層面上的“民族”建構內容,即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構,以及中華民族內部各個民族單元的建構。

    第三,中華民族的建構軌跡、邏輯和內容,既受到各種社會政治力量(尤其是國家政權)、理論思潮和歷史條件的外部作用,也受到國內各個民族自我建構的內部影響,這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

    第四,中華民族的實體性和結構性屬性并存,且存在張力。這是理解中國的民族概念,界說中華民族內涵,加強中華民族建設,預判和調整中華民族發(fā)展走向的關鍵門徑。

    (責任編輯 張 健)

    Substantialization and Structuralization:Dual Logic of Chinese Nation Historical Construction

    SUN Baoquan

    With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being formed and developed, the ethnic groups in China have been undergoing the change of “nationalization”. Two kinds of national construction have gradually formed the Chinese nation’s dual attributes in being an entity and in structur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concept of the Chinese nation was formally proposed when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groups gradually began to be elevated from“ethnic groups”to“nations”. In the early year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Republic of Five Nationalities”strengthened the Chinese national identity and recognized the national status of five major ethnic groups.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National Government, the models of monism and pluralism were both promoted for the Chinese nation construction.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entities of various ethnic groups have been solidified, the ent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 has begun to be deconstructed. Therefore, redressing the imbalance between entity and structure should be the focus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nstruction in the future.

    Chinese nation, nation-state, national entity, national structure, pluralistic integration

    孫保全,云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博士(云南 昆明,650091)。

    D032

    A

    1001-778X(2017)02-009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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