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平
畫家劉強
劉強,江蘇徐州人,畢業(yè)于南京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獲藝術碩士學位,后師從歐洲油畫大師烏克蘭人民藝術家米·顧依達?,F為中國民主同盟盟員、江蘇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先后參加第五屆江蘇省油畫展、江蘇省美術家協(xié)會首次新人美術作品展、第七屆江蘇省油畫展暨小幅油畫研究展、第六屆全國中青年藝術家推薦展、同路而行——首屆米·顧依達師生油畫展等展覽;并在《美術觀察》《中國油畫》《世界知識畫報》《美術大觀》《藝術中國》《美與時代》等藝術刊物發(fā)表。部分作品在北京朵云軒、北京瀚海、上海泛華等拍賣行拍賣,并被國內多家藝術機構、展覽館收藏。
猶記得丙申年晚秋,在運君老“木榴園”別墅庭院內談到:精神面臨技法上的挑戰(zhàn)時,劉強懷揣著焦慮和不安的神態(tài)。其實,藝術家黑白、虛實變化著的輪廓呈現恰恰是自我精神的豐富和剝離,“迫于一種負荷,他必須使其誕生才能求解脫”,呈現的愈遠愈感到疼痛和快感。
藝術家是有察覺的,思想上的察覺常常牽絆著表象的無奈和不安,精神與技法之間的對抗和非難形顯于色,走得越遠感覺的“色彩”越濃。觀劉強之畫的漿、核應該來源于他的哲學思潮,在沒有形成行為上的概念前他應該是苦過一陣子或者好幾陣子:錠藍、鈷藍和黑色輔助調試出的象牙黑勾勒出的空間范圍,經過稀釋繪制成了仿佛被水墨渲染而出的錠黑色背景,同樣錠黑略含空靈而“貪婪”的眼神是眷戀還是空想?《花之語》系列之《回憶那沒有遮掩的歲月》讓我們品嘗到了?;ㄅ?,訴說不同的語境,春夏秋冬的復始賦予《花之語》多少喜怒哀愁?風傷雨孕的花瓣、枝葉細微處的留戀使讀者掉入無我、無它、無你的意境中,再加之紅、粉、綠、蘭、白的色彩調配和疊加,超出了整體畫面的印象思維。盡管作者努力在選此一物——“花”,言其中一事——“人”當中付出了足夠的努力,作品仍給人寧靜、雅致、不求物欲的表象生活哲理,這種賞玩的新趣和繪畫中意念與觀念對應傳導的產物,常常被“不爭氣”的讀者豐富了許多,因為自然與人類意識的流動常常是多元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也只有被自然和人文精神浸染后的風物才有味道,而這個味道也足夠你豐富的想像,怎么會沒有甜酸與苦辣!還要說的一點:逝去的歲月中的風霜淋漓與畫面中寧靜、雅致不可能成為反比,它只能會使畫中人物仿佛來自甚遠的過去。
也許,你大可以湊近去看一下,猜測他的第一筆從何開始,哪里的顏料厚,哪里的顏料薄,這些彼此層疊的顏料又如何營造了一種視覺的空間感——不是描摹具體事物的三維透視營造的空間感,而是一種視覺和心理上的空間感,怎么說呢?就像是三維空間被“捉弄”了一番似的,讓人感到所有的物質都被攤成了無限遠的薄和超長的厚。《花之語》系列之所以是花之語,不單單是色彩和技法上讓人遐想,主要還是運用了題材和自然的對語奇巧,物語空間的共鳴及其思考,自然在花之能量,物體與花與自然之間的容留產生的花之語境也不可能是和諧的,《花之濕處》《枝上雀鳴》《花蝶驚飛》《此間花非惡》等是花與自然的揭示,難怪文藝批評家艾略特對自己也說過同樣難以理解的一段話:“只要感情還是客體,它們便和其他客體存在于相同基礎上。它們是同等公開的,它們是同等獨立于意識的,它們?yōu)槿怂旧硎菬o所知的。而且只要感情僅僅為人感受到,它們就既非主觀亦非客觀?!比绻迷娙说难酃鈦砜创簜€別性在劉強那里遇到了空前的挑戰(zhàn),實際上個別性被應用到指向“非個別性”為目的與意義上來。由于其“統(tǒng)一的感受力”觀念要求對繪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進行描述,所以在他的繪畫中個別性總是與“無個性”的要求發(fā)生著令人糾結的矛盾,這些矛盾有時被擴大而導致這樣的事實——劉氏的繪畫在很多地方與他的繪畫主張并不完全相符。但這就是畫,越是探測到它的內部你越難以形容它的面貌,這也許是尚、高畫者的通體感應。因此,西洋油畫傳入中國的一百多年的發(fā)展過程中,意象化或寫意油畫也一直是國人揮之不去的文化情結。
我認為畫家能夠幫助自然萬物來設計世界,并向人們展示這個世界。無論一朵花、一個女人,還是一幕風景,如果人們沒有見過一幅繪畫表現它們的美,可能無法體悟真正的花、女人或是風景美在何處,繪畫可以使人們對物體延伸的認識或者喚醒。即便是抽象繪畫,它的美與揭示也是人類思想對物質抽象的反映,通過繪畫來向世人傳遞的。甚至可以說,繪畫是自由世界的標志或保證。
這么說《花之語》的畫面呈現給讀者是一種高難度的哲學思想流派,給人以大自然自身與人類心靈的碰撞之音符,弦外之音是人性的復雜感應,不是印象派的瞬間水波漾曳的絢爛織體,更不是觀念畫面之中黑色加白色的平涂。他的調子中散發(fā)出更為多元、題材更為“多情”的人性探究,如同他的格調一樣大膽而超俗,瘋狂后又歸于沉寂。
那么《射殺》系列呢?
毋容置疑!在沒有寫這篇文章之前我曾經接受一個雜志主編采訪,女士問我:一個藝術家是否可以脫離你生存的政治乃至團體。我感到是不能的,人的出生就被政治接住了,有它的原始胎盤,你的生活都被其包圍,你表達的是你的“曾經”亦或是你曾經后的想象和再認知!人們只能與其拉開距離而無法脫離,任何的藝術都是人性認識的又一表達,從這個意義上講:《射殺》是一次生活的遠離,正如畫家努力用簡化、減弱、弱化的手法;黑白相間帶有浮油的調子,不就是欲望對生存體驗、環(huán)境摧殘后掙扎的又一種“射殺”嗎?
人類生存環(huán)境等方面的思考,增加了作品的精神性和人文關懷,摒棄了藝術家原本個人情緒化宣泄的筆觸,從形式處理到精神還原都有了巨大的突破。從作品形式空間、技法應用到最后的效果,都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從畫面形式空間到心理空間都是對劉氏油畫藝術語言的詮釋。
在和劉強交談時,他總是在現實與繪畫當中躲躲閃閃,這是一種苦痛,也是藝術家的必然!走出畫室,納入自然,一脫油畫中的沉悶、古板的繪畫表現形式,出于共同的繪畫理念和不同感受:整個畫面沉寂的氣氛,遠方的鮮紅也許是為了襯托“圣者”面部那微妙的光,如果哀愁和頓瞬無意思也算是“光”的話,當然,也可能只是為了表現一個平凡人的孤獨和富有。他們是誰?畫家給出的只是一個含糊晦澀的回答——人臉大概是人類社會里最常見的物像了,肖像在某種層面上來說就是一張“白紙”,因為我們對它太熟悉了,你可以在上面看到一切的東西,也會不斷地忘卻。
畫中的“形象”增加了一份神秘的距離感,也許是你,是我,是他。他們不悲不喜,哪怕是舞動者只是帶著各種不同的動作微妙地變化著,他們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平靜得好似能讓觀者感受到他們均勻的呼吸,如此平靜中的變化褪去了虛假與做作,卻在朦朧中現出一份真實感。這種立意似乎構成了對傳統(tǒng)油畫新的挑戰(zhàn),有時候我想:劉強的繪畫作品呈現的靜謐源自畫家冷峻的觀看方式,源自他睿智的抽離,在平凡物件發(fā)現生命力的眼力并加以打磨,哲學家把其卻籠統(tǒng)地歸納為生活的范疇。這種看似平淡的凡物抒發(fā)出生命的品質,釋放出樸素甚至是天真的生命信息。作品中對于真正的繪畫品質和生命力的認識源于他敏銳的感受力,因為純粹的繪畫,好比動物身體里的血液一樣自然。他繪畫中“靜觀”的態(tài)度和描繪方式有了一種批判精神??梢哉f當代社會的浮泛造成了人們精神中寧靜感的消失,造成了人們對傳統(tǒng)的審美“靜觀”精神的忽視。在技法上他轉換諸多傳統(tǒng)造型因素,融合細膩的線條,色彩的冷峻、斑斕、溫雅、寧靜恰如其分,沒有任何慌張凌亂的影子,并突破材料意義之上的中西界限,使油彩的流淌和用筆的塑造相輔相成,畫風既有傳統(tǒng)繪畫的哲理,又裹挾著當代的訴求和極遠思量。
用筆體現一種融合和遺忘。
2017年1月7日晨于北京潭柘寺
(作者系中國當代作家、文藝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