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gxing
22年前,一次偶然的航拍機會,光線如夢似幻,讓他與這座山結(jié)緣。在之后的96次回眸里,碎云輕繞、層云籠罩或是云開霧散,作品在時間里自我覆蓋,亦映照出他的人生。
清代的《峨眉山志》里寫到:“以普賢視峨眉,不啻滄海之一滴;而峨眉有普賢,則如芥子納須彌。所以雖僻處西陲,而名高五岳,與補怛、清涼同為朝野所崇奉者,以有大士應(yīng)化故也?!狈鸺椅幕尪朊忌皆跉v史的長河里,生生不息。
峨眉山佛教文化的由來有數(shù)不清的傳說,由于年代太過久遠難以得到證實。比較可靠的是,晉代西域僧阿羅婆多來峨眉瞻禮,看到這里山水環(huán)合,很像西域化城寺地形,于是依此而建立道場。因山高無瓦埴,而又雨雪嚴(yán)寒,多遭凍裂;所以用木皮蓋殿,稱之為木皮殿。這段記載比較符合蓽路藍縷的初創(chuàng)階段。
螓首蛾眉
晉隆安三年(399年),慧慈法師辭別其兄慧遠,從廬山入蜀到峨眉瞻禮,并在這里修建普賢寺,供奉普賢菩薩。隋唐以后,隨著佛教的興盛,梵宇迭起,香火不絕。到了明、清,臻于極盛,雷音寺、洗象池、千佛庵、大坪寺,都是在這時創(chuàng)建。
上世紀(jì)四十年代,26歲的南懷瑾曾在大坪寺“閉關(guān)”。大坪寺由明末避世的得道高僧松月法師開山,地處懸崖陡峭的孤峰之上,只有猴子坡、蛇倒退兩條崎嶇的山路可通,山上無水,所用僅靠雨水和冬季的冰雪,人跡罕至。南老日夜苦讀,以經(jīng)為法,多年之后發(fā)出“長憶峨眉金頂路,萬山冰雪月臨扉”的感嘆。
千年來,這里吸引著眾多虔誠的朝拜者,但田捷硯的方式更為特別。在1993年第一次以游客的方式到訪峨眉山,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接下來的二十幾年里,會和這座山有著如此的不解之緣。
1995年春天,偶然的機會,登上直升機拍攝天府之國一望無際的油菜花,后來飛機途徑樂山飛到峨眉山頂,天空藍得徹底,光線如夢似幻,他看到了酈道元《水經(jīng)注》里所謂“兩山相對如峨眉”的奇觀。
田捷硯說,峨眉群山環(huán)繞,地處涼山和邛崍山中間,地質(zhì)學(xué)上稱為“峨眉斷塊帶”,大自然持續(xù)不斷地風(fēng)吹雨淋,成就了這座山的千姿百態(tài)。第一次從云端看那到萬丈深淵,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久久難以平復(fù)。
都說“仁者樂山”,在接下來的8年里,為了拍攝峨眉,他飛了16架次。在那幾年里,他對航拍保持很大的饑餓感,每一次都充分準(zhǔn)備,在高空打開艙門,近乎瘋狂。
2002年,他選出8張峨眉山的航拍圖,參與第20屆全國攝影藝術(shù)展。不同的季節(jié)、光影、高度,不可多得的拍攝機會和8年的時間跨度,震動了評委,作為一個新人,一舉獲得國展藝術(shù)類金獎。
山的呼吸
“每一張都是唯一的”,田捷硯說航拍很大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可復(fù)制性。任何一個角度都稍縱即逝,航拍,在云上,或天地之間,而云和大地永遠在移動。
峨眉山的七十二峰,大多在海拔2000米以上,風(fēng)高云低,云騰霧繞,蒼茫如海。碎云相伴,朦朧的峨眉像是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云煙中忽遠忽近。
有時萬里晴空,在晨輝的掩映下,旖旎風(fēng)光盡收眼底。有時層云籠罩,帶著某種失落之時,卻見證金頂破云而出,不禁激動落淚。時而云海如瀑布,種種神奇,似隱似現(xiàn)。
穿過層層云霧,目光匯聚的地方就是峨眉金頂,吞云吐霧,瓊樓玉宇,煙霞渺茫,“青冥浩蕩不見底”的意境在鏡頭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中國的山水畫中,山和云總是伴生的,究其原因,正如畫師們所說:“云是山的呼吸”。
空中朝圣
看田捷硯早期航拍作品,例如拍攝于1995年的那些,記錄了那個年代的峨眉,普賢四面佛像還未落成,整座山建筑不多,被綠色包裹,這些膠片都成了歷史的記憶。
數(shù)碼的普及,相機感光度的提高,他得以在一早一晚和更為極端的環(huán)境中拍攝。最多的時候,他一次帶了6臺相機和20多個鏡頭,魚眼鏡頭把地平線拍成弧形,直升機艙門做框,冬日皚皚白雪覆蓋的峨眉,別有一番滋味。
拍得越來越多,他不再將航拍理解為“空中俯瞰”,而是一種開放視角。他說:“飛行器只是一個平臺工具——人在飛機上可以俯拍,也可以平拍、仰拍?!?/p>
在峨眉的高山峽谷間,開始使用仰視拍攝。同樣仰角的仰視,高空中的仰視跟地面仰視看到的景色、建構(gòu)的畫面是截然不同的。這樣的拍攝視角,讓航拍回歸樸素、重回現(xiàn)實,建構(gòu)出一種新的拍攝維度。
時間推移,孩子在這二十年間長大成人,特別是去年多次為他駕駛直升機航拍峨眉山的兩名飛行員因空難離世,使他對于人生和攝影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航拍讓他有機會超然于塵世之外,身心俱凈化澄澈,他說一切選擇都因真情實感,存在即合理。
22年,96次飛行,看山還是山,但看山的人已變了模樣,也許這也是一種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