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英,陳良中
(重慶師范大學文學院,重慶 401331)
·文學研究·
從《尚書》、《詩經》看西周時期國家認同的確立
李 英,陳良中
(重慶師范大學文學院,重慶 401331)
西周初期的統(tǒng)治者為穩(wěn)定和鞏固新政權,推行了多項定國方針,從《尚書》和《詩經》中可以看出,周人從政治輿論、民生、行政、軍事等多個方面確立民眾對新王朝的國家認同,構建共同的政治思想觀念和倫理價值觀念。西周時期國家認同的確立不僅為周代社會的發(fā)展奠定了深厚的政治、文化、思想基礎,也深刻影響著中國古代的治政思維和治政模式。
《尚書》;《詩經》;國家認同;政治制度
自商周鼎革,天下易主,國內民心未穩(wěn),四處潛藏著分裂新政權的危險,外有東夷等少數(shù)民族的不斷侵擾,周人為確立和穩(wěn)定國家政權,推行許多政治措施,包括制造政治輿論、實施安民政策、武力征討等等。從《尚書》和《詩經》中看周初統(tǒng)治者推行的這些政令國策,是為了塑造民眾對周政權代商而興的政治認同和文化心理認同,從而加強國家的政治統(tǒng)治和思想控制。西周時期塑造國家認同的舉措有著深刻的歷史啟示,也為后世王朝提供了成功的范式。
“君權神授”是中國古代重要的政治觀念,并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民眾的思想意識中。在商周之際,君主是受上天的旨意統(tǒng)率萬民,是身負天命不可替代的,《西伯勘黎》中“我生不有命在天?”[1](P119)紂王自恃天命在身而肆意為虐。自從武王伐紂代商而興之后,周人試圖轉變這種固有的政治意識,將天命與君主的道德牽系在一起,《召誥》“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1](P182)制造天命在德的政治輿論,使周王朝成為盛德兼?zhèn)?、合乎天意的政權,由此才可重新塑造民眾對新政權的政治認同和文化心理認同。這種天命以“德”的新輿論導向,不僅是周人的政治策略,也是西周的統(tǒng)治者們代代相傳的治國之道。
(一)以德為政,祈天永命 商周易代之際的政治、文化、思想都發(fā)生著劇烈的變化,“周初統(tǒng)治者對于絕對權威的‘天’的信念動搖,用敬德的方法修補對于‘天’的動搖,這在傳統(tǒng)的世界觀方面是一個躍進,從‘天人之際’轉到‘人人之際’,逐漸拋棄了天而走向人?!盵2](P353)文王起于西岐而興周,在周人的心目中,他是盛德配天的“圣王”“君子”,《詩·大雅·大明》“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天監(jiān)在下,有命既集?!盵3]文王因有德而能“三分天下有其二”,君主的道德關乎歷年的長短和國運的興衰,因此,“德”也成為對君主自身行為、權力的有效約束。西周初期的統(tǒng)治者無不祖述文王之德,效法文王之治?!对姟ぶ茼灐ぞS天之命》“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3](P936)文王的德行純潔完備,后繼者當以此為嘉美之道。《書·周書·召誥》“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1](P182)“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1](P183)召公致告成王敬德謹行才能保王命永久?!稌ぶ軙た嫡a》“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王命!”[1](P165)周公認為當政者應蓄德,使自身充盈,進而弘于天地之間,如此才能不廢王命。《書·周書·顧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昏逾”,[1](P232)成王在彌留之際仍不忘叮囑康王要敬畏天威,繼承文武之道?!坝绕涫且粋€敬字,實貫穿于周初人的一切生活之中,這是直承憂患意識的警惕性而來的精神斂抑、集中及對事的謹慎、認真的心理狀態(tài)?!盵4](P20)周公、召公、成王、康王等統(tǒng)治者皆將敬德作為為政者能夠永享天命的自身必備條件,這既是周人對商周天命轉移的清醒認識,也是獲取民眾政治認同的重要策略。道德完備的君主能夠贏得臣民的信任和擁護,從而可以獲取民眾對君主和政權的認同。敬德與否正是民眾對君主政治認同的關鍵所在。
(二)對紂王暴政的批判 政治輿論的引導對塑造國家政權的合法性有著重要作用?!对姟ご笱拧ご竺鳌贰疤煳灰筮m,使不挾四方?!盵3](P752)西周初期的統(tǒng)治者為了論證周代商興的合法性,在《尚書》中塑造了兩個截然相反的君主形象,即文王的圣王形象和紂王的暴君形象,在稱頌文王之治的同時,也猛烈指責和抨擊紂王的暴政。《書·周書·牧誓》“昏棄厥肆祀弗答”“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1](P132)紂王不敬天神,荒廢對神靈應有的祭祀,而且施虐于百姓?!稌ぶ軙ち⒄贰捌湓谑艿骂?,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德之人,同于厥政?!盵1](P218)為君者昏聵無德,任用奸邪小人為政?!稌ぶ軙ざ喾健贰澳宋柹毯笸跻葚室?,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1](P213)紂王荒淫無道,為政不察民生之多艱,于是上天降割殷命作為懲罰。周人大肆渲染紂王的暴政,目的在于使其暴君形象深入人心,從而引起人們對暴君暴政的厭棄和否定,從道義上徹底否定商紂王的統(tǒng)治,并進而論證周政權的建立是順應天意而為,從道德和天意角度塑造民眾對周王朝的政治認同和心理認同,引導人們支持和擁護周天子的統(tǒng)治。
周人這種通過制造政治輿論來批判否定舊政權、塑造新政權正面形象的策略,也為后世新政權所效法,如西漢初年的“過秦論”就是最成功的例證。而從歷史的角度看,周人對商紂王暴君形象的刻畫雖是出于穩(wěn)固統(tǒng)治的需要,卻也對商紂王的歷史形象產生了深刻影響,桀紂之君成為中國古代社會暴君暴政的代名詞。
在中國古代社會,國家政權的合法性取決于兩個因素:天意和民心。統(tǒng)治者既要制造政治輿論,為新政權造勢并取得理論上的合法性,又要撫恤百姓,穩(wěn)固基層統(tǒng)治,從兩個方面來塑造國家認同,才能使政權順應天意、合乎民心。
(一)重視農事生產 “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盵3](P854)周人懲于紂王暴政引起天怒人怨,最終國破身死的教訓,自文王始就很重視仁政安民這一基本國策,以便在政權根基未穩(wěn)之際贏得民心,獲取百姓的政治認同。《書·周書·無逸》“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盵1](P199)文王與民共勞作,體察民生之多艱?!对姟ご笱拧れ`臺》“虡業(yè)維樅,賁鼓維鏞。於論鼓鐘,於樂辟廱。於論鼓鐘,於樂辟廱。鼉鼓逢逢,矇瞍奏公?!盵3](P789)文王賢德愛民,百姓感其圣德,修建靈臺以供享文王,文王也愿與民鐘鼓偕樂?!稌ぶ軙o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1](P197)周公在輔政期間也曾告誡成王當懂得農事之不易,才能了解小民百姓之所依所恃。成王在位之時,遵循文王之制,不廢農時,《詩·周頌·噫嘻》“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穀。駿發(fā)爾私,終三十里,亦服爾耕,十千維耦。”[3](P956)成王祭祀上帝,行籍田之禮,親率百官、農夫播種百谷,共同勞作,十分重視農事生產?!俺煽抵巍笔侵袊鴼v史上記載最早的太平盛世,成王、康王嗣守文武之道,努力發(fā)展社會經濟,使國力大增,“民和睦,頌聲興”,“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余年不用”,[5](P97)后繼之君勵精圖治,與民休息,為國家的安定統(tǒng)一奠定了堅實的社會基礎和經濟基礎,增強了社會各階層對中央政權的政治認同,進一步深化了周王朝的影響力。
(二)關注弱勢群體 西周統(tǒng)治者在推行撫民政策時還特地強調對鰥寡孤獨等弱勢群體者的關注和保護,不僅能夠體現(xiàn)出新政權和統(tǒng)治者的仁政思想,也是為國家政權穩(wěn)定和獲取民心不可或缺的重要政治部分。《禮記》說:“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老而無妻者謂之鰥,老而無夫者謂之寡?!盵6](P166)《孟子·梁惠王下》:“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盵7](P283)對于“窮民”當給予特殊的關照,《書·周書·無逸》“徽柔懿恭,懷保小民,惠鮮鰥寡,”[1](P199)文王德澤惠及鰥寡孤獨之人?!稌ぶ軙よ鞑摹贰盁o胥斨,無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屬婦,合由以容。”[1](P177)對于孤獨無靠之人也當持一個“敬”字來對待?!稌ぶ軙た嫡a》“克明德慎罰;不敢侮鰥寡,”[1](P164)實施刑罰當一視同仁,不能欺侮鰥寡之人?!斑@種對孤寡老人和失怙幼孤的特殊關注,是中國文化早期人道主義的濫觴?!盵8](P128)西周統(tǒng)治者對弱勢群體的關注和重視體現(xiàn)出周人秉承文王仁德愛民的治政思想,也是獲取底層民眾廣泛的政治認同有力且有效的政治措施,進一步擴大和增強了民眾對新政權政治認同的范圍和力量。
(三)注重民意民情“人無于水監(jiān),當于民監(jiān)”,[1](P174)周公十分重視輿情,他認為民意既是百姓社會生活的真實寫照,也是對國家政令措施的反饋和評價,統(tǒng)治者通過對民意的采集和分析可以觀照國家政權運行的健康與否,以及百姓對國家政權的認同態(tài)度?!稌ぶ軙o逸》“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嗜魰r,不啻不敢含怒。”[1](P201)統(tǒng)治者面對民眾的怨言,不僅不當發(fā)怒,而當歸于己過,并認真聽取民意,進一步加強自身道德修養(yǎng),核檢政治上的疏忽和紕漏。從民意中可以觀政得失,重視民意民情也是為了維護國家形象,保持和深化百姓對統(tǒng)治者和國家政權的文化心理認同。
西周初年,周公出于政治統(tǒng)治的需求,制定和頒行了一系列行政措施,其中包括對殷貴族的鎮(zhèn)撫、分封諸侯、法律刑罰、官職建設等內容,從而建立起一套較為完善并影響深遠的政治等級制度和行政體系,從國家政治的不同層面強化了周天子的政治、法律權威,深化并加強了民眾對周王朝的政治認同,為維系渙散已久的人心、穩(wěn)定社會局勢以及鞏固國家政權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營建東都,遷殷頑民 周公遵循武王遺命,也為加強對東方地區(qū)的統(tǒng)治,在東征之后開始于伊、洛地區(qū)大規(guī)模營建新都,《書·周書·洛誥》“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伻來以圖及獻卜?!盵1](P185)在洛邑地區(qū)設置東都,稱為成周,“同時設置東西兩都,是為了加強對中原地區(qū)以及對四方管理和統(tǒng)治。這是中國歷史上偉大的創(chuàng)舉,對于加強全國的統(tǒng)一起著重要作用?!盵9](P174)
周公東征之后,深刻吸取三監(jiān)之亂的教訓,采取遷移、分散、削弱的辦法,將殷貴族從原住地遷居到洛邑,以便加強監(jiān)督和管理?!对姟ご笱拧の耐酢贰吧讨畬O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3](P748)周人用天命之說勸誡殷人要順從天命。“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3](P750)只有敬德修身,才能為自己求得福分。《書·周書·多方》“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1](P215)遷居洛邑當努力耕作,也將受到天命和王命的獎賞?!澳擞胁挥梦医禒柮?,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1](P214)若有不服從命令者,將施以嚴厲處罰?!稌ぶ軙ざ嗍俊贰敖耠拮鞔笠赜谄澛澹栉┧姆截柝e,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1](P195)另外還要起用殷商舊臣,讓他們?yōu)樾鲁Я?。遷殷頑民于洛邑,不僅可以進行實時監(jiān)督與控制,也是為了讓他們感沐周天子的恩德與教化,浸潤于禮樂文化的氛圍中,逐漸消解亡國之民對新朝的敵意,并增加對周天子及新政權的政治認同和文化心理認同。
(二)庶獄庶慎,惟正是乂 法律是國家和社會公平的象征,也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與國家安定統(tǒng)一的有效手段。完善的法律和公平的刑罰能夠增強國家政權的公信力,加深百姓對政府的政治認同。周王朝奉行的是文王提出的“明德慎罰”原則,主張刑為德輔,刑罰是對德治的補充,其最終目的仍然是為了凈化人心、完善道德,“刑期于無刑,民協(xié)于中,時乃功”。[1](P23)周公在《書·周書·康誥》中對于觸犯法律的不同情況制定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刑罰措施,“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盵1](P166)其基本原則是依據(jù)犯罪初衷和悔過態(tài)度而量刑?!耙?,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1](P167)對于案件的審理和判決要從緩從寬,若因疏忽而出現(xiàn)冤案錯案,則違背了使人向善的初衷?!皯土P并不是刑的目的,刑的目的是拯救,是要通過制裁,使惡人、小人及奸人向善、行仁義,從而達到挽救他們的目的?!盵10](P71)《孔子家語》“導民以刑,禁之刑,不刑也?;プ?,導之弗從,傷義以敗俗,于是乎用刑矣?!盵11](P245)以德為主的法律刑罰,是合于儒家禮法思想的“義刑義殺”,有利于凝聚民心,消除政治隱患,從而維護統(tǒng)治者和國家政權的法律權威。
周公鑒于殷商酗酒亡國的慘痛教訓,為革除酗酒惡習,凈化社會風氣,頒布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條禁酒令——《酒誥》。在這篇誥令中,周公反復申明酗酒的危害,明令禁止諸侯官員不得酗酒,“厥或誥曰:‘群飲?!晡鹭M執(zhí)拘以歸于周,予其殺?!盵1](P175)若有群聚飲酒者則依律當殺。另外,周公考慮到殷人酗酒之風由來已久,難以遽除,對于殷商官員酗酒者則耐心教導。這也是出于政治考慮的需要,有利于爭取到殷商舊族對新政權的支持和認同,避免出現(xiàn)政治分裂。
(三)建官設職,立民長伯 西周初期為穩(wěn)固國內政治局勢和加強對基層邊遠地區(qū)的統(tǒng)治,統(tǒng)治者設置了內服官和外服官兩大官制體系,《書·周書·酒誥》“越在外服,侯、甸、男、衛(wèi)、邦伯;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盵1](P173)內服官是針對中央政府而言,自天子之下,設立三公掌軍政大權。《書·周書·立政》“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司徒、司馬、司空、亞旅”,[1](P219)另設有三事大夫、有司等,負責日常行政事務。外服官大多是封國諸侯,《國語·周語》記載“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wèi)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盵12](P1195)當時是按照諸侯封地距離京師的遠近,分封為甸,侯,賓,要,荒五服?!稌ぶ軙た嫡a》“侯甸男邦、采衛(wèi)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盵1](P164)周天子既是中央政權的首腦,也是各諸侯國及四方萬民的領袖。《詩·大雅·假樂》“百辟卿士,媚于天子”,[3](P822)君主擁有國家的最高權力,百官無不拜服于天子的權威。統(tǒng)治者所制定的官制制度既是出于國家行政健康有序運行的政治需要,也是加強君主統(tǒng)治和中央集權的有效措施,從而建立起一個從中央到地方基層、從天子到諸侯小民縱橫相交的網(wǎng)狀政治體系,進一步深化百姓對國家政權的政治認同和心理認同,有利于形成強大的國家向心力和凝聚力。
周公執(zhí)政之初,“三監(jiān)”及武庚叛亂,東夷諸國也趁機入侵中原,周公為保衛(wèi)來之不易的文武大業(yè),親自指揮東征,平定叛亂,《書·周書·大誥》篇就是周公在東征前發(fā)布的動員誥令,“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越茲蠢。殷小腆誕敢紀其敘。天降威,知我國有疵,民不康,曰:予復!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寧文武圖功?!盵1](P157)周公面對內憂外患的“大艱”局面,以順應天意完成文武大業(yè)為由,號召群臣同心戮力?!对姟め亠L·破斧》“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3](P426)《詩·豳風·東山》“自我不見,于今三年”,[3](P423)東征平叛歷時三年之久,最終“罪人斯得”,并征服東夷諸國,《孟子·滕文公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盵7](P344)東征的勝利徹底扭轉了國家的危亡局勢,加強了對殷貴族的控制力量,并將東夷地區(qū)歸入周王朝的統(tǒng)治領地,進一步拓展了周朝的疆域和版圖,“可以說,周公東征的勝利,才使周朝基本上完成了統(tǒng)一的大業(yè),才奠定了創(chuàng)建周朝的基礎?!盵9](P157)
“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并建母弟,以蕃屏周?!盵13](P1475)西周王朝經過幾代君主的勵精圖治,至成康之世終于呈現(xiàn)出國泰民安的太平盛世。《詩·周頌·執(zhí)競》“執(zhí)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鐘鼓喤喤,磬筦將將,降福穰禳。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既醉既飽,福祿來反!”[3](P950)這既是一首祭祖詩,從中也反映出西周初期統(tǒng)治者神武睿智的形象以及國力強大、百姓安居、禮樂大備的升平景象。
“王朝認同是中國古代國家認同的核心內容。”[14]周人借助天命依德的政治輿論,成功地論證了新政權的合法性,使民眾能夠接受并相信政權的更替與天命的轉移;通過勸課農桑、扶弱濟困等切實的保民政策贏得了基層百姓對周政權政治上的信任和支持;建立起一整套政治制度體系,如刑罰制度、官職制度,形成了國家政治權力機構的網(wǎng)狀統(tǒng)治;“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武王、周公、成王等對分裂勢力及蠻夷部族采取強有力的武力鎮(zhèn)壓,大大加強了周王朝在疆域邊防地區(qū)的政治統(tǒng)治和軍事力量,同時也把華夏民族的禮樂文明傳播到邊遠之地,也使四方遠人逐漸產生對華夏中心民族的民族認同,有助于建立溥天之下共同的政治思想和社會倫理觀念,也為形成我國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初步奠定了基礎。
周初統(tǒng)治者為構建國家認同所做出的嘗試和努力不僅為周朝長達八百年的基業(yè)奠定了深厚的基礎,也為后世王朝的政治統(tǒng)治提供了成功的經驗,尤其是禮樂文化的推行和傳播,使新政權的政治觀和價值觀滲透擴展到最基層的庶人小民,使社會各階層形成共同的政治價值觀念和倫理價值觀念,潛移默化地加深了民眾的國家認同和文化心理認同,“加強了整個社會的的內在凝聚力和思想穩(wěn)定性,為國家的強盛、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提供了堅實的心理基礎?!盵14](P252)當然,西周后期幽王昏聵無道,政治黑暗,削弱了民眾對王朝的政治認同,這也揭示出加強文教思想統(tǒng)治固然重要,但統(tǒng)治者勤政愛民、國力強盛才是維系和穩(wěn)固國家認同的根本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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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Establishment of National Identity in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from“The Book of History”and“The Book of Songs”
LI Ying,CHEN Liang-zhong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401331)
The early Western Zhou dynasty's rulers carried out a number of countries policy for stability and consolidate the new regime,in“The Book of History”and“The Book Songs”,you can see that from the political public opinion,the people's livelihood,administration,military,and many other aspects the Zhou government established people's national identity to the new dynasty,built a common political ideology and moral values.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national identity not only laid a profound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zhou dynasty society political,cultural,ideological basis,also deep influence on ancient Chinese political thinking.
“The Book of History”;“The Book Songs”;national identity;political system
I206.2/.4
A
〔責任編輯 馮喜梅〕
1674-0882(2017)02-0072-04
2016-12-27
李 英(1990-),女,河南鄧州人,在讀碩士,研究方向:先秦兩漢文學;
陳良中(1972-),男,四川鄰水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經學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