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的塵埃

劉國欣

“每一分鐘，每一個在無意中說出來的字眼，每一個無心的流盼，每一個深刻的或者戲謔的想法，人的心臟的每一次覺察不到的搏動，一如柳樹的飛絮或者夜間映在水洼中的星光——無不都是一粒粒金粉。”這是俄國作家帕烏斯托夫斯基作品《珍貴的塵土》中的一句話。我看到這句話，無邊的黑暗團(tuán)團(tuán)圍住我的房間，我獨自一人享受了這句話和這些黑，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在心里升起，我覺察到一種甜蜜的悲傷在句子里彌漫著。戀人之間因為不能繼續(xù)，發(fā)出的各種詛咒和謾罵，也許也是珍貴微塵里的星光，是一粒粒金粉，那樣濃烈的愛帶了深刻的溫度，也是可以鑄造為金玫瑰的。

我在文字里召喚一種遠(yuǎn)逝的愛情，沒有人來完成使命，也或者說，是文字召喚我寫下愛情，召喚起我心里的愛意。我隨時等待這種召喚。

第一次萌生愛情的憧憬是什么時候呢？我忘記了。當(dāng)一個小孩子從第一次開始萌生愛情的時候，他（她）一生的災(zāi)難就在那里等待他（她）了，而此前我并不知道，現(xiàn)在對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我的父母曾經(jīng)很愛，有過短短的幾年時光的愛戀，至多幾年，也或者是幾個月，從母親懷上她的頭生子我的哥哥出生之前算起，因為未婚先孕怎么說在當(dāng)時都是丟人的，她生下了他，也許只是因為懷孕，愛情消失了。我的父親在我幼年就過早的去世了，幾乎沒有給我留下什么記憶，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能逃離我們那個瘋狂的家庭。我的母親過早的守寡，把自己守成了一截婚姻的朽木。必須逃跑，不斷地逃跑，我才能脫離這種宿命的輪回。也許我的母親并不是誠心實意在守寡，只是小地方殘忍的習(xí)俗無意中制約了她，她也不想有任何反抗。

我母親的災(zāi)難流淌在我的血液里，讓我從不保留毫不吝嗇的表達(dá)自己，從而表達(dá)這個時代，因為哪怕是一絲的謊言，我也覺得是對某種可能并不存在的神靈的不虔敬。我的母親在幾大宗教間輾轉(zhuǎn)，而它們所有的要求都是忠誠、專一。不得不說，她把她的好品德遺傳給了我，然而我又懷疑，讀過高中終天捧著書本的母親，其實并不是不懂得反抗，只是她過早的被命運嚇到了，比如她的神經(jīng)病母親，她的一個傻舅舅，兩個傻弟弟……

在文學(xué)作品里，這些都是最壯麗的景象，但真實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

新農(nóng)村建立了，舊村必須拋棄。搬家的時候，一些甕，瓶瓶罐罐也會跟著一起走，可是毫無預(yù)兆，一件碎了，其他也開始跟著碎。有人說：這是它們不想走。哥哥關(guān)閉了門，倒退著出了院子，對于他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他感覺到了某種害怕。

他打過兔子，在五六年級的時候，在大山上設(shè)下鐵絲圈，那些鐵絲是用來捆扎麻袋的，幾乎每個春天，我們家都會做收售山藥的生意，有無窮多斤鐵絲圈。哥哥給兔子設(shè)置路障，套住兔子的腿或者頭。一只兔子被套住，就是已經(jīng)皮開肉綻，流了很多血，它也還會繼續(xù)想辦法逃走，不發(fā)一聲，默默用勁。那種微微的聲音我一直記著。套兔子在新雪下了的冬天最好，因為它們的腳印最清晰，整個山都被白雪覆蓋了，它們灰灰的身子也像是白雪的樣子，但是它們的腳會不斷的出賣它們。

兔子被套住了，掙扎，山上的雪往下滾落，接著就形成了一條明顯的雪袋，再接著就是轟隆隆的聲響，半山的雪也被攜帶著奔跑，形成了一大片雪崩，就如女子踏空流掉小孩一樣，雪，滾滾而下，整個村子都聽見了那驚天動地的聲響，山谷被驚動了，空氣里到處都是晶瑩的雪塵，飄到村子來了。僅僅是一只兔子，周圍的一些村莊就感受到了地震。

我不斷地寫信，郵箱里的郵件一頁一頁地堆砌，一頁是一百封。收信的人就像是已死去很久，這些信像尸骸一樣堆積在那里，無人翻閱。信里的等待與恐懼逐漸擴(kuò)大，又逐漸縮小，沒有界限，不會消失，但已經(jīng)是另一種東西了。信寫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像是寫給死去多年的自己。

他坐在椅子上，靠著，說著他可能到來的死，我平生第一次感受這種愛情，一個人可能因為我而死掉，得了神經(jīng)性的頭疼，非常重的疾病，大腦缺氧，隨時可能。我平生第一次目睹并且享受了這種無限的愛，連死都不怕的愛?？墒俏业慕憬銋s嘲諷：“死是瞬間的事，日子卻是一天天得過的?！蔽椰F(xiàn)在又記起那間光線昏暗的房子，我?guī)缀趺刻於家肫?，無數(shù)次的想起他的樣子，他低垂的頭顱，像一只耷拉下頭的巨大的鳥。

我曾經(jīng)租過這么一間房子，和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女人共享兩室一廳，她一間我一間。她幾乎不出門，除了一個周去一次菜市。每天，幾乎每刻，她都用一副紙牌在那里為自己展開占卜。我從來不敢問，她占卜的是自己的死亡還是自己的生。在那些占卜的間歇，她則是不斷地從客廳走到廚房，經(jīng)過我的房門，再依次來回。每個凌晨三四點，我都會被這樣的腳步聲吵醒，如同一萬頭駱駝踏碎我的夢境。

我曾經(jīng)在冬天走過寒冷的蘋果園和桃園，葉子幾乎都已經(jīng)掉光了，只偶爾有一些還掛著幾片泛紅的枯葉，夕陽托著最后一片浮云，僵硬的天空在慢慢喪失它的溫度。我們?nèi)ソ右粋€新嫁不久的女子回娘家，是臘月。接的人不能住在新嫁的婦人家，我們在寒風(fēng)里索索地抖著，看一個新婦穿著霞紅的衣服踩著夕陽向我們走來。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她在背向夕陽走向死亡。天空的霞光正在掩埋著自己，她走向了我們。

我從小住著的那個院子，雜草叢生，每個夏轉(zhuǎn)秋之際，我回去一趟。一座荒廢了的院落在秋風(fēng)里顯出蕭散的姿態(tài)，知了和蟋蟀數(shù)不清，蝸牛也一樣，蒿草長的高過我的頭，院落里也許住著蛇，我不敢踏進(jìn)半步。這個我住完童年的院落，這兩個房間，我居然不敢落腳。有時候我感覺這座院落里埋著我前身的尸骸，這樣的想法一旦產(chǎn)生，就會凝結(jié)下來，好像那里真埋著一個你，在一些野生的花果樹下，你似乎還發(fā)出微微的喘息。我站在近旁的小道上，聞著一股草叢里發(fā)出來的酒精的氣味，這些草被牛啃過，羊啃過，它們后來遭受了拋棄，因為牛羊比人類更向往遠(yuǎn)方的草木。我的前身像是醉倒在地下，召喚著我。那么令我恐懼啊！我無法將睡著的自己帶回家，無法挖出她來。

這所院落里住過我的祖母，一個養(yǎng)我長大的人，我卻沒有趕上參觀她的死，也沒有趕上合棺的最后一眼。那幾年，我在遠(yuǎn)方鍛煉我的情感的堅強，拿我在人世最愛的人做靶子，鍛煉我思念所能承受的最長的限度和寬度。所以，后來，我的戀人以他的疾病遠(yuǎn)離我，每次在電話里，哼哼唧唧不斷地發(fā)出死亡的預(yù)告，我也像是感覺遭到了報應(yīng)，因為他在拿我的愛鍛煉他自己。拿最愛的人煉造自己對抗世界的丹藥，我們是那樣的卑鄙。

我們熱戀的時候是夏日，雷雨交加，閃電遲遲不熄，如同我們對彼此的咀嚼，一刻都不要停下來。那年夏天總是有凄婉的閃電出現(xiàn)在雷鳴之后，有大片大片的積雨云，有清涼的夜空，好聞的花香在我去看他和他來看我的路上傳遞著，我們在深淵上的墓地邊行走，暮色蒼茫，所以之后接著就不得不承受各種黑。

那個夏天我復(fù)活了觸覺味覺和嗅覺，重新認(rèn)識了世間的一切。其實在那之前我就認(rèn)識很多，卻是不甚了解，沒有自己的個體體驗。過去的好些年，那些詞所標(biāo)識的含義是死而不是活的，后來，那些詞，包括“死”這個字，也因為他，我的戀人，都一一活了過來。

那個夏天我知道雷雨的樣子，斜風(fēng)細(xì)雨的樣子，知道過云雨的樣子，鯉魚斑云的樣子……一些雨特別熱鬧，一些雨則是戀人的絮語，是兔子用輕輕的爪子撫摸著樹葉。

我的戀人認(rèn)領(lǐng)托爾斯泰和畢加索為他的精神之父親們，他既效仿了他們的多情，也效仿了他們對世間萬物的關(guān)心，我的戀人喜歡對花草樹木蟲魚鳥獸實行戶口登記制度，在他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到一片葉子或者一朵花，一條路邊干死的蚯蚓，一粒種子和一只蝴蝶是那樣的完美有序，那樣的令人尊敬。我不會想到路邊沾衣的草籽原來如此之多情。我們短暫的戀情，像一種樹的香味，越近前越?jīng)]有味道；時日越久，離的越遠(yuǎn)，那種香味越形成巨大的圓環(huán)，把我鎖在中間。

他喚醒了我世界那些所有沉睡的詞語，包括“沉睡”。

每當(dāng)下暴雨，刮大風(fēng)，我童年住的那所房子就像河上的舟子一樣眼看著要倒坍，要被傾覆，房門會不詳?shù)闹ㄑ街ㄑ剑袷谴⒅詈笠豢跉獾睦先?，頭頂?shù)哪敬觽儯枥飮W啦地往下掉泥土。

——我童年的房子具備一切文學(xué)特征所要表現(xiàn)的因素。

有很多年，我不能聽雨聲，厭惡雨和雪，下雨下雪都可能使房子垮掉。可是我逐漸喜歡上了這種東西，在經(jīng)過我的戀人加持之后，一切的雨，包括要落雨的云，我都喜歡上了，即使他已經(jīng)不在身邊，這些安詳?shù)臇|西仍然保留下來，它們讓我心悅，尤其是大暴雨，我像是會得到一種慰藉。我喜歡在那種喧囂不息的雨聲里寫東西，那雨是濤聲，是血液的流動，是愛的積余。雨小的時候，或者停下來，我會有一種退潮的失望，會停下一切，這又讓我苦惱，反正至少暫時我是找不到暴雨在的那種激情了。

我很難說出我對故鄉(xiāng)的感覺，在那里我生活了十多年，可是那卻完全像殘骸，不斷地有棗樹葉子飄下，無論春天還是秋天，反正我就是這種感覺，樹木最終是光禿禿的，像喪葬過后幾天插在墓堆上的引魂桿。

我的戀人把一切復(fù)活了，對于我來說，故土也不再是孤獨的廢棄的院子，而我，有一片荷塘和一池蛙聲，雖然在如此的夜半，絕對不會有一個人影，可是這一切讓我覺得，我還是幸福的人，還可以因為愛，或者讓愛因為我，寫下這些。

姐姐拿出三個萬花筒，不同顏色的，要么綠得深濃，要么藍(lán)如海洋，還有一個是玫紅。她小心翼翼的從柜頂?shù)蔫F盒子里拿出來。我們兩人跪在白色的地面上。她打開，遞給我；接著又打開，又遞開我……她讓我看，鬼鬼祟祟的?！⒆觽冊谝婚T之隔的室外叫著玩，三個，兩個是她的，一個是隔壁鄰居家的。姐姐已經(jīng)三十歲了，卻如此小心謹(jǐn)慎的搜集著這些東西。我盡量不發(fā)出任何感嘆和聲響，朝著萬花筒里面各個方向看，沙漠在我眼前打開，接著是萬里無垠的海。天啊，姐姐！

我的故鄉(xiāng)在沙漠邊，毛烏素沙漠邊，我在那個地方見過朝霞，以后很多年，我南下，西南東南的跑，只見過血色殘陽，沒有朝霞，從來沒有。就如我沙漠邊一樣，夏季再怎么干燥，我們都不會看到成片的蟲子甘草一樣倒在我們的腳下。在我的老家，朝霞燃燒的很慢，尤其冬天，一天里只有朝霞和晚霞的樣子，霞光接著霞光，一天就過去了。

我書寫愛情的時候會感到甜蜜，實際愛情卻令我悲傷，我虛構(gòu)愛情的能力比我在現(xiàn)實里感知愛情的能力大很多。一次短暫的愛情，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和激情。

稗草怎么壞，都有雨露會滴在上面，都會有蟲子在其上旅行，蜘蛛在上面織出好看的網(wǎng)，雨水形成一片晶瑩的小海洋，夜間繁星在天空如何喧鬧，稗草們也享受著怎樣的喧鬧。我的愛情是一朵謊花，是一大片狗尾巴草，還沒有馴化無法家養(yǎng)，過程卻已經(jīng)可以讓我甜蜜到不等秋盡就死了。

有很多東西并沒有發(fā)生過，只存在于我的愿望和想象之中，是我的另一種生活，我需要這樣做，在想象里讓我的一切趨于完美。難道不該這樣嗎？

一個聾老頭，聾了一輩子，在數(shù)不清的低矮的窮苦的一片村落的一個院子里，每個黃昏都用一把掃帚打掃一次院子，打掃通向遠(yuǎn)處的幾條道路，掃完之后，他會用石頭打火，然后燒掉這些殘渣?？偸菚幸豢|煙味在深濃的晚上緊緊抱團(tuán)不肯散去，小村的上空一直飄著這縷煙，那篝火的樣子我還記得，映著白天即將拉上的帷幕。

我一直不理解他為什么這樣做。終其余生，他都在每天磨刀，太陽越是好，他的石頭和刀越是閃著銀色的光。那塊石頭也已經(jīng)幾十年了，刀亦然，夕陽和院落亦然。

他在我的童年里只做兩件事，磨刀，掃院子點火。

他死掉之后，老太婆的哭聲一直持續(xù)漫到她自己死，那時候，惶惶不可終日的貧困早就脫離了他們，他們的兒子當(dāng)了當(dāng)?shù)劂y行的行長，他們已經(jīng)走出了物質(zhì)的寒涼。

我不明白的是，他磨刀要殺的究竟是誰，他說他要殺人的，最后歲月將他拖上了歸途，他的刀依舊明亮空洞。

我叫他三爺爺。

我的戀人在一所千年古墓旁居住著。那古墓是個大圓，被圍攏起來，一年中有那么幾個日子會舉行一些悼念活動。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因為去看他，走過那片大墓，圍著大墓地騎行。他在大墓地正門的出口不遠(yuǎn)處的一間居民樓上住著，我已經(jīng)說過?？傆浀媚秋L(fēng)，古墓吹出的風(fēng)，鐵門發(fā)出干巴巴的嘎嘎聲，還有風(fēng)自己的颯颯聲。

古墓里的被挖出的鐵塑像是藍(lán)綠色的，人物的眼睛被掏空了，四方樣子，太陽神鳥在各個角落矗立著，神鳥旁邊是蛇一樣的花環(huán)，不同的蛇匍匐在太陽神鳥旁，形成一個圓。

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那里走，一生中我總是孑然一身，就是在愛情最濃烈的時候也經(jīng)常如此，但是絕少像我最后一次在那個墓旁的那個夜上那樣感到痛苦和茫然。我不能清晰地說那是最后一次，因為我現(xiàn)在都不能保證以后會不會再回去，我遏制不住自己的沖動，我想見他，我迄今還對他有著最深濃的感情，而我也深切明白，他就像一朵玫瑰花一樣，越關(guān)注越是于干燥中走向死亡，他對死以及別人以死纏繞他有著極度的癡戀。我不是這樣的人，也或者我無能施行這樣的舉動，我的死是一次性的，不會展演。所以，我只是看看他。只是看看，我的失望來的那么劇烈。

在那所墓旁，附近的一所一百一十九平方米的房子里，有時溫暖，有時光明，有時匱乏，有時默默無言，但是我被排斥在外邊，墓園外。

一個人一生中會遇到無數(shù)的傷心事，也許是自取的。我告別的那個夜晚，在每一個料峭的日子里都會重新飄蕩，色與光，影與味，寧靜與漆黑，我仍然記得。

我離開時，三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在路上踟躕，一黑兩白，黑的瘦弱，白的毛長，黑的個頭寬闊，白的一片骯臟，拖著半傷的腿，和黑的追逐我，它們追了我一陣，兩只，遠(yuǎn)遠(yuǎn)地離去。另一只白的，棲息在人家的車道上一動不動，想著自己的心事。

我喜歡云朵，我整個的人生，都像一朵被迫流浪的云朵，我的故鄉(xiāng)最美好的一點，就是無論大地上怎樣斷瓦殘垣，長城如何被廢棄，黃河如何干涸斷流，荒漠如何刮掉所有樹上的葉子，只要抬頭看，我總能在一片廢墟之上，看到鑲了各色邊的云朵的景色，因此我把自己叫做一片云。我明白整個生活，所有人的生與死，雨聲、車聲、閃電和雷聲，撲進(jìn)屋子里的風(fēng)聲，一切聲音，整個的生活，連同那些污垢，在云彩之下，都是金粉金沙，都異常美好又令人絕望，都在每個夜晚睡去之后紛至沓來。

此時此刻，我縱容自己隨心所欲的寫下這些，而忽略那些人們命定的刻不容緩的事情，雖然感到委屈和難過，卻也覺得甜蜜，愛情遠(yuǎn)去，失戀也是甜蜜的，你重新感知了一切，你在你的疼痛里不斷發(fā)出謾罵和詛咒，最后你確認(rèn)，你愛了，你還在愛著，你渴望，你不麻木。

夏天是這樣的美，那些微弱的小草匍匐在行人的腳下，夜晚凝聚著雨露，早晨會送給它們晶瑩的金子，也會送給我。我孑然一人享受了這些。戀人之間因為不能繼續(xù)，發(fā)出的各種祈愿，也許也是珍貴微塵里的星光，是一粒粒金粉，也是可以鑄造為金玫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