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峰
“石頭層層不見山,路途短短走不完,雷聲隆隆不見雨,雪花紛紛不覺寒”,這個謎語的謎底,就是守在我老家屋角的石磨。在30多年前的鄉(xiāng)村,家家戶戶都離不開它。我對這個老石磨,是既喜歡,又討厭。
說喜歡它,是因為它最忙的時候,要么是歡歡喜喜的春節(jié),要么是熱熱鬧鬧的祭祖月。祭祖的時候,我們要用石磨把新米磨成米粉,和著五花肉,做成一碗又一碗的“渣糊子肉”,即粉蒸肉。還有,我們要把頭一天泡好的大米連同浸泡的水,一起用石磨磨成細膩的米漿,用來做米豆腐。然后,爸媽一定要邀請住在本村的親戚,一起來家吃,還要喊我們盛幾碗,送給一個大院子里的鄰居吃。
孩子往往舍不得把好東西送人。但是爸媽說,“過去糧食不夠吃,你喊別人吃飯,是你在幫助別人;現(xiàn)在生活條件變好了,你端一碗給別人吃,是聯(lián)絡(luò)感情,好互相照應(yīng)。”是啊,上個世紀(jì)80年代,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讓窮鄉(xiāng)僻壤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處處是“莫笑農(nóng)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一個村里的人,昨天你提粉蒸肉給我吃,今天我端米豆腐給你吃,那樣的淳樸是多么令人難忘和難舍。
有時候我也會討厭這個石磨,那是因為推磨特別費力、特別累。村子里有20多戶人家,卻只有5個石磨。每到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磨豆腐,所有的石磨都要忙起來。稻香舅娘、華英大大、二十外婆等鄰居,最愛到我家來。我們不但借石磨給他們用,爸媽還要喊我?guī)退麄兠Γ黄鹗沽ν颇?。在村子的每個磨房里,大家邊磨井水泡過的黃豆,邊談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故事,無不洋溢著新年的氣息。從磨盤間飄灑下來的,白花花的豆糜,就像臘月里隨風(fēng)飄舞的瑞雪,讓人們心中充滿了豐收的喜悅和期盼??赡菚r的我,心里真的希望這一個石磨不是在我家里,而是擺在別人的家里,我多想躲過推磨的“苦役”。
我記得,稻香舅娘來我家借石磨的次數(shù)特別多。每一次用完石磨后,她都要給我們送來很大一碗熱乎乎的豆腐腦,里面還放了白糖……此時的我就會想,那磨米磨豆的勞累又算得了什么。
30多年過去了,老家的石磨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靜默無言地守在屋角里?,F(xiàn)今超市的貨架上,早已擺滿了各種用米粉、面粉、豆粉做的食品,令人目不暇接。但是,我又多么想歲月能夠重來,伴著那個石磨忙起來的“隆隆”聲,伴著那碗豆腐腦的熱氣和甜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