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 空
一樹一菩提,一壺一世界
文/阿 空
人在旅途,有時把盞自問:這人生,這際遇,這星空,有幾許云煙能夠飄進大腦回溝,讓人終生追憶?答案也許無期,但有自問就有憧憬。因為有憧憬,就會催生無數(shù)種可能。人的一生,不就是在無數(shù)種可能中度過的么?在由諸多可能構(gòu)建而成的棋盤中,人如卒,山如將,運籌帷幄之后展開的楚漢之爭,端的是百相人生,對手均在于無聲處感知驚心動魄。備上佳釀一壺,這棋盤演繹的虛擬競技就會活泛起來,綿延起來。
生命短暫,只想攬一縷清風與己同在,縱使腳下之路千回百轉(zhuǎn),也要讓念想產(chǎn)生一次輪回。而要成全這個心愿,唯有杜康可以勝任。這是古代士人的精神追求,今人永遠參透不出其中奧妙,就算是雨打芭蕉,蘆葦風起,琴瑟齊鳴,畫面未必能按人的意愿多彩絢爛。交錯的時空必然產(chǎn)生交錯的感受,沒有瓊漿,如何解得了想象之惑!一曲終了,未必就是韻律的終結(jié),音符的轉(zhuǎn)承啟合,其實暗藏著一些重大機緣。是不是要等到酒意闌珊之時,這機緣才在千思萬念中婀娜而來?芭蕉之意境,蘆葦之神韻,琴瑟之風雅,始終在等待歡伯這種物質(zhì)來催動,當年岑參構(gòu)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之佳句,其實就隱含了這種心靈期許。
蘇軾設(shè)置的“把酒問青天”這個主題太大,杜牧蘊構(gòu)的“借問酒家何處有”更符合蕓蕓眾生的生活圭臬。清酌本是平常之物,不必賦予其深邃的格調(diào),杜康當初成就佳釀,其用意也只在于為日常增添些許情趣。但當佳釀與詩歌相遇,一段段經(jīng)世傳說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癡迷于壺觴的李太白,光是寫酒的詩篇就有一大串,《將進酒》《客中行》《把酒問月》《月下獨酌》等,到處都有詩人的醍醐之跡。歐陽修一生嗜酒,一喝就醉,得名“醉翁”,醉了之后就會沒完沒了地“也也也”寫下去。酒徒白居易要比只飲不釀的諸君好得多,因為他善于酵制,而且曲蘗不斷,終生自得其樂。
作為一種物質(zhì),酒僅是生活的一種點綴。一旦酒承載起“橋梁”“媒介”“紐帶”之類的重任,那酒就不再是酒,而是一種液體語言。既然是語言,其所包含的內(nèi)容和信息就有非物質(zhì)色彩,它會因為特別的氣象而富有神韻。比如“凍醪”,秋天釀造,冬天窖藏,春天飲用,這種方法是何等的講究,令人神往。如果將這個過程拉長,比如像茅臺那樣窖個三五年、七八年,甚至幾十年,那情形會如何?古時因為物質(zhì)缺乏,長時間窖藏的可能性不大,今天因為糧食豐裕而成批量地延伸“凍醪”的時間,成為常態(tài)自在情理之中。
一樹一菩提,一壺一世界。菩提暖意,佳釀暖心,兩者皆為圣物。月光如水之夜,淺酌一盅忘憂物,整個世界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