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 那水 那寨（組詩）

李衛(wèi)平

云霧嶺

把云霧的家

安在城市身邊

讓城鄉(xiāng)隔世相望

山不和云比高遠

水不和霧比迷茫

山是永遠離不了的家

水是永遠下不去的城

穿越了霧

等待我們的還有云

只有順著這曲曲彎彎的河流

才能撥開朝冷夕熱的瘴

用木樵拍遍驚濤

出沅水踏洞庭東奔長江

不管能不能看到大海

望不到邊的都是海

比如黑夜

無垠的昏黃被點亮

與星空連為一體

誤會了氧吧和酒吧

黑幕中拼命撕扯的華燈

命運和流星沒有兩樣

城里多少事

無論天上人間，人間天堂

書上的繁榮，翻過去就忘了

被剝成一張張白紙的森林

不在乎自己的傷痛

不擔心野蠻養(yǎng)大的文明

還能人模狗樣地顯擺多久

那麻木的眼神

讓人對深呼吸生分了恐懼

習慣了霾的肺

模糊了索取和奉獻的邊界

云里霧里地醉著氧

直到學會

對沉默的尊重

對自然的敬畏

風雨殿

因為面對風雨時的怯弱

我沒有去過風雨殿

風雨殿離人遠，離神近

在兩千米二寶頂?shù)呐P榻旁

一堆巨石橫七豎八地裝醉

錯亂地搭成神殿

人，收拾起七情六欲

進殿等候想來就來的風雨

以為順著風雨過后的彩虹

就能拍打南天門楣

從此居高臨下，笑看煙火

若是東來的風

爬上絕頂?shù)暮蟊?/p>

早已氣喘吁吁嬌無力

在神像前跪拜成虔信的教徒

倒是西來的雨

如入無人之境的入侵者

穿過門縫窗隙

被裁成一縷縷落日的蒼涼

若是南往的風

必夾著大漠狂野

把唇干舌躁的怒火

燒向青草綠葉

倒是北往的雨

一口江南軟語

把殿主的鐵石心腸

溶化成一江春水

太陽水

偷了誰的火

順手扯一把三葉海棠

扔進沸騰的太陽水

煮紅一灣清茶

蓄了長發(fā)，留著須

做回三十年前的不羈

腳踏湖廣與狂風對飆

風乍起

吹低了山頭

發(fā)，卻向上瘋揚

向上瘋揚的還有篝火

煙不散，灰未冷

飄舞的火焰

被大山慢慢吞進肺腑

我在越城之巔等候

不管你來不來

不管來自荊楚還是百越

我都將熱茶傾灑

沿澗谷流下

就像急急伸向你的雙臂

不管你來不來

不管匯入洞庭還是漓江

我都將肺腑中的故人往事

飽蘸著陽光

毫無保留的告訴遠方

桃林寨

桃林本是寨

花名遠揚

我用心讀懂了花語

卻無法轉述成人言

每個人心中

都有一朵屬于自己的桃花

車水馬龍的季節(jié)

你沉醉于花開富貴

在別人的詩句中風光旖旎

已忘卻前生的葬花奇緣

花落春泥賤如土

花飄春水去無聲

苗寨烏烏的屋脊

是我一行行青瓦般

簡單重復的行吟

總在花苞含怨時

乘未褪的寒意，未開的青春

做探花的第一縷春風

以微弱的注視

與明媚春光

比誰更堪入夢

千面桃花

萬變不離妖嬈

游人尋找著當年失落的花瓣

一樣的桃林

不一樣的心情

奇山寨

奇山本無寨

仙蹤常留，人跡罕至

聽厭了名山大川

倒背如流的奇聞秩事

我喜歡上了

這塊沒有故事的頑石

我在泰山與天對過話

而奇山沉默如金

唾手流成一條洞明世事的小溪

我在衡山與道辯過無

而奇山壁爐燒化蒼桑

未死的余灰保留著復燃的希冀

我在華山與俠論過劍

而奇山尖鋒的寒光

被鐵杉用孤寂緊緊收斂在懷里

我在恒山與佛比過空

而奇山總在心空力竭時

撲面美景給人路轉峰回的驚喜

我在嵩山與武較過勁

而奇山是一位內(nèi)家高手

花開絕壁透出外柔內(nèi)剛的氣質(zhì)

我攀援在山間

只是長卷中一點游走的墨

請把我畫成一只迷途的鹿

在奇山秀水中停止思想

不耽擱于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