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坡濤
(上海師范大學(xué)古籍整理研究所上海200234)
《宋史》考證五則
龍坡濤
(上海師范大學(xué)古籍整理研究所上海200234)
《宋史》是研究宋代歷史最基本的史料之一,以內(nèi)容豐富而著稱。但是元人修撰《宋史》時是相當(dāng)倉促的,書中內(nèi)容訛誤之處難免。本文就五處疑誤之處略加分析,以期能對研讀和運用《宋史》者提供借鑒。
元代宋史考證
《宋史》是二十四史中篇幅最大的一部,它比較全面、系統(tǒng)地反映了宋代政治、經(jīng)濟、軍事、思想、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狀況,內(nèi)容豐富,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是治宋史者必讀和參考之書。筆者在閱讀和運用《宋史》時發(fā)現(xiàn)了相關(guān)記載的疑誤之處,本文就《宋史》所載五處疑誤之處略加分析,權(quán)為引玉之磚,以求正于方家。
一
《宋史·高宗紀》載:(建炎三年(1129年)六月己酉)“以久雨召郎官已上言闕政,呂頤浩請令實封以聞。遂用司勛員外郎趙鼎言,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以司馬光配?!盵1]466筆者通過查閱相關(guān)資料發(fā)現(xiàn),《宋史》此處關(guān)于宋廷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以司馬光配享的記載疑誤。
《宋史·禮志》載:“崇寧元年,詔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贈太師蔡確配享哲宗……迨建炎初,詔奪蔡確所贈太師、汝南郡王,追貶武泰軍節(jié)度副使,更以左仆射贈太師司馬光配享哲宗?!盵1]2629—2630從上述史料記載不難發(fā)現(xiàn),《宋史·高宗紀》載建炎三年宋廷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太廟,以司馬光配享。而《宋史·禮志》載宋哲宗太廟的配享功臣是蔡確和司馬光。顯而易見的是司馬光不可能同時配享宋神宗和宋哲宗兩位帝王?!端问贰じ咦诩o》與《宋史·禮志》前后所記載的關(guān)于宋哲宗太廟的配享功臣卻存在沖突之處,故有必要進一步考證。首先要確定的是宋神宗太廟的配享功臣有哪些人?司馬光是否曾獲得配享宋神宗太廟的資格?
按:《宋史·禮志》載:
“元祐初,從吏部尚書孫永等議,以故司徒贈太尉富弼配享神宗;紹圣初,又以守司空贈太傅王安石配。三年,罷富弼配,謂弼得罪于先帝也……既又罷王安石,復(fù)以富弼配享神宗?!盵1]2629—2630
《文獻通考·宗廟考》載宋神宗太廟的配享功臣為:
“寧武軍①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贈太師富弼。紹圣元年,詔以故觀文殿大學(xué)士、集禧觀使、守司空、荊國公、贈太傅王安石配享。三年,罷富弼配享。高宗建炎二年,詔罷王安石,仍以富弼配享?!盵2]3150
《宋會要輯稿》禮一一之一“配享功臣”條載:
“神宗:寧武軍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贈太師富弼?!盵3]695
《宋會要輯稿》禮一一之四載:
(建炎)“三年夏,久陰不解,詔百執(zhí)事赴都堂,給札條具時政闕失。司勛員外郎趙鼎言:‘自紹圣以來,學(xué)術(shù)政事敗壞殘酷,致禍社稷,其源實出于安石。今安石之患未除,不足以言政?!谑橇T安石配享神宗廟庭。尋詔以富弼配享神宗廟庭?!盵3]699
從上述《宋史》、《文獻通考》、《宋會要輯稿》的相關(guān)記載不難發(fā)現(xiàn),宋神宗太廟的配享功臣雖有反復(fù),但僅限于富弼與王安石之間變動,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文獻通考》與《宋會要輯稿》明確指出建炎初年宋廷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后,以富弼配享,而非司馬光。且司馬光未曾獲得過配享神宗太廟的資格,據(jù)《宋會要輯稿》禮一一之一“配享功臣”條載:“哲宗:左仆射、贈太師司馬光?!盵3]695《文獻通考·宗廟考》之“宋配享功臣”條載宋哲宗太廟的配享功臣為:“左仆射、贈太師溫國公司馬光。徽宗崇寧元年,詔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贈太師蔡確配享。高宗建炎元年詔蔡確罷配享,以司馬光代之?!盵2]3150且據(jù)上文資料所載不難發(fā)現(xiàn),宋哲宗太廟的配享功臣與宋神宗一樣,隨著政治局勢的變化亦有反復(fù),但僅是蔡確與司馬光之間的變動。因此,司馬光在配享哲宗太廟之后,宋廷不可能再賦予他配享神宗太廟的資格。因此,《宋史·高宗紀》所載似誤。
二
《宋史·地理志》載:“河間府,上,河間郡,瀛海軍節(jié)度……大觀二年升為府,賜軍額?!盵1]2123筆者發(fā)現(xiàn)此處關(guān)于宋廷升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記載似誤。據(jù)《宋史·徽宗紀》載:(大觀元年(1107年)十一月己巳)“升瀛州為河間府、瀛海軍節(jié)度?!盵1]379故不難發(fā)現(xiàn),《宋史·地理志》與《宋史·徽宗紀》所載關(guān)于宋廷升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前后相互矛盾,故有必要加以考證。
其實不僅《宋史》前后所記相互沖突,《文獻通考》、《宋會要輯稿》、《輿地廣記》所載也值得商榷?!段墨I通考·輿地考》載:“瀛洲……舊名關(guān)南,慶歷八年,始置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統(tǒng)瀛、莫、雄、貝、冀、滄、永靜、保定、乾寧、信安一十州軍。大觀二年。升為河間府?!盵2]8572《宋會要輯稿》方域五之二載:“河間府,舊瀛州,為防御州,大觀二年升為河間府、瀛海軍節(jié)度。”[3]9348《宋會要輯稿》職官三八之二載:“大觀②二年,瀛州為瀛海軍節(jié)度?!盵3]3970《輿地廣記·河北東路》條載:“皇朝大觀二年升河間府,瀛海軍節(jié)度?!盵4]243顯然,上述文獻關(guān)于宋廷升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記載頗有爭議,那么究竟宋廷建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是大觀元年還是大觀二年呢?
首先,我們來看,宋廷是何時下升瀛洲為河間府的文書的?據(jù)《宋大詔令集》卷一百五十九《建瀛洲為瀛海軍河間府御筆》載:(大觀元年十一月十八日)“瀛于北道,地大物眾。宿兵置師,旁制支郡,其所統(tǒng)屬滄冀等州皆為節(jié)藩,而尚仍舊貫為防御州,重輕不倫,可以瀛州為瀛海軍節(jié)度河間府?!盵5]602此處記載與《宋史·徽宗紀》所載時間一致,故筆者認為宋廷升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應(yīng)為大觀元年十一月。但孤證不立,再從大觀元年宋廷對瀛洲(河間府)郡守的品秩升遷來看,據(jù)史料所載大觀元年張近時任瀛洲知州。(張近)“出鎮(zhèn)高陽八年,累加顯謨閣待制、直學(xué)士,徙知太原府”[1]11146。崇寧五年(1106年)二月二十八日,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張近言:“滄州密邇虜境,自海道出浮河?xùn)|南濼……乞密差官倂護兩處?!盵3]9238政和四年(1114年)二月十三日,“顯謨閣直學(xué)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張近落職。以嘗為河?xùn)|帥,買馬科擾故也”[3]4889。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治所在瀛洲,“河間府……至道三年,以高陽隸順安軍。舊名關(guān)南,太平興國七年,改名高陽關(guān)。慶歷八年,始置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統(tǒng)瀛莫雄貝冀滄、永靜保定乾寧信安一十州軍。本瀛州,防御”[1]2123。從張近政和四年落職,往前推八年,與史料所載基本吻合。(大觀元年)“敕:敘進羣吏,邦有典常,雖吾從臣,亦率是法。具官某擢在帥閫,克以材稱,會課當(dāng)遷,有司條上,宜升品秩,以示寵嘉。往服朕恩,無忘厲勉。可?!盵6]330—331為此,不難發(fā)現(xiàn),從崇寧后期張近始任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而宋廷于大觀元年升其守臣張近的品秩以示寵嘉,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顯然這與宋廷大觀元年改瀛州為河間府、瀛海軍節(jié)度進而對其守臣進行品秩上的提升有著必然的關(guān)系。這也可以反過來佐證宋廷建瀛洲為河間府的時間應(yīng)為大觀元年十一月。綜上所述,《宋史·地理志》所載疑誤。
三
《宋史·富弼傳》載:(富弼于元豐)“六年八月,薨,年八十。”[1]10256根據(jù)其他史料所載,此處所載富弼死于元豐六年(1083年)八月似誤。如《宋會要輯稿》禮四一之五載宋廷為富弼發(fā)哀的時間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致仕富弼,(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盵3]1634《宋會要輯稿》儀制一一之二載:“武寧軍節(jié)度使、檢校少師、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韓國公富弼,元豐元年閏六月贈太尉?!盵3]2527顯然,若如《宋史·富弼傳》所載富弼死于元豐六年八月,那么《宋會要輯稿》所載的宋神宗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宋廷為富弼發(fā)哀與贈官給富弼就顯得多么滑稽與不可能。為此,有必要加以考證。
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百三十六載:(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武寧軍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致仕、韓國公富弼卒?!盵7]8103如上文《宋會要輯稿》與《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所載,富弼死于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合乎情理,至此,可以說《宋史·富弼傳》所載不足為信。但證據(jù)略顯單薄,再從富弼死后宋人依據(jù)其家人提供的關(guān)于富弼的一手數(shù)據(jù)為其撰寫的行狀、墓志銘、神道碑等較接近富弼生活年代的相對原始資料來分析富弼究竟死于何時則更為可信。雖行狀、墓志銘、神道碑有著對其主人美化的嫌疑,但對于其生死時間絕無造假的必要,故利用這些數(shù)據(jù)得出的結(jié)論應(yīng)更為可靠。
范純?nèi)首诲觥缎袪睢份d:(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薨于正寢,享年八十?!盵8]727且更為可疑的是該行狀是范純?nèi)适怯谠S六年七月所撰寫的,“某謹具公之家世歷官行事,次為行狀,將以求立言者銘于墓,紀于碑,及請謚于考功而書于國史。謹狀。元豐六年七月,具位范某狀”[8]728。若富弼如《宋史·富弼傳》所載死于元豐六年八月,無論如何范純?nèi)室膊粫诟诲鑫此乐熬吞崆盀樗麑懶袪?,這既不符合道德倫理,更不符合史實。且富弼死亡之時,范純?nèi)十?dāng)時就在西京河南府任職,并在得知富弼死亡的消息后前去吊唁。元豐六年,范純?nèi)蕰r任“提舉西京留司御史臺”[1]10286,故作為富弼及家人的好友范純?nèi)蕝⑴c了富弼死亡之時的吊唁活動,故其在富弼《行狀》中的記載更為可靠。
韓維撰《富文忠公墓志銘》載:“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司徒、韓國公致仕、富公薨于京西③里第之正寢,享年八十?!盵9]744且據(jù)2008年新出土的富弼墓志考古材料來看,史家珍等人的《富弼家族墓地發(fā)掘簡報》附錄《富弼夫婦墓志錄文》載:“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司徒、韓國公、致仕④富公薨于西京里第之正寢,享年八十?!盵10]
蘇軾撰《富鄭公神道碑》載:(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薨于洛陽私第之正寢,享年八十。”[11]535
范純?nèi)首诲觥缎袪睢?、韓維撰《富文忠公墓志銘》與蘇軾撰《富鄭公神道碑》不約而同地都將富弼的死亡時間記為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二十二日),故筆者認為他們驚人一致的記載絕非巧合,他們所記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正是富弼的死亡時間。
綜上所述,富弼應(yīng)死于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而非《宋史·富弼傳》所載的元豐六年八月。
四
《宋史·秦王德芳傳》載:“秦康惠王德芳,開寶九年出閣,授貴州防御使?!盵1]8685筆者發(fā)現(xiàn)此處記載存在值得商榷的地方?!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十六載(開寶八年(975年)秋七月癸巳)“皇子德芳出閣”[7]343?!端螘嫺濉返巯等d:“岐王德芳,太祖子。開寶九年出閣,授防御使。太平興國中,進同平章事。六年薨?!盵3]73《文獻通考·封建考》載:“岐王德芳,太祖子。開寶九年出閣,授防御使。太平興國中,進同平章事。六年薨?!盵3]7582《東都事略·世家》載:“秦王德芳,開寶九年出閣,為貴州防御使?!盵12]118為此不難看出,《宋史》、《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宋會要輯稿》、《文獻通考》與《東都事略》關(guān)于趙德芳出閣的時間記載存在爭議,故有必要加以考證。
中國古代社會皇子出閣是指皇子出就封地,標志著皇子開始具有了某些政治權(quán)力,皇子出閣時需皇帝正式頒布詔令,舉行儀式,出閣后即可遙領(lǐng)或?qū)嵢纬⒐俾?。諸王出閣后相當(dāng)于外朝臣子,要出就外第、開府置屬、出班外廷,可參加朝會。但不蒙皇帝召見,一般不得擅自入宮。宋代亦是如此。那么究竟趙德芳是何時出閣的呢?《宋會要輯稿》帝系二之一載:(開寶)“八年七月二十日,納右武衛(wèi)上將軍焦繼勛女為德芳婦,出閣就第?!盵3]39《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七載:“按:開寶皇后以開寶元年二月入宮,德芳以開寶八年七月娶焦繼勛女,出閣時年十七歲。”[7]381趙德芳生于后周顯德六年(959年),至開寶八年出閣,正值十七歲?!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七載:(開寶九年三月)“癸酉,以皇子德芳為貴州防御使?!盵7]367且宋太祖次子德昭的出閣時間亦是在他十七歲的時候,乾德二年(964年)六月庚戌,“皇子德昭為貴州防御使,時年十七。前代皇子出閣即封王,上以德昭未冠,特殺其禮,非舊典也”[7]127。故《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所載的開寶八年(975年)秋七月癸巳,“皇子德芳出閣”是可信的,而《宋史》等書所載“開寶九年出閣”的記載則是值得商榷的。問題到此似乎已經(jīng)明朗,但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為什么《宋史》、《宋會要輯稿》、《文獻通考》、《東都事略》均不約而同地將趙德芳的出閣時間記為開寶九年?其實宋太祖對其四子趙德芳的出閣是分兩次進行的,第一步,(開寶八年七月二十日)“納右武衛(wèi)上將軍焦繼勛女為德芳婦,出閣就第”。第二步是開寶九年三月癸酉,“以皇子德芳為貴州防御使”。至此,趙德芳真正意義上的出閣才算完成。那么《宋史》等書所載“秦康惠王德芳,開寶九年出閣,授貴州防御使”也是有一定依據(jù)的,但嚴格意義上來講,這種記載顯得并不嚴謹。
五
《宋史·欽宗紀》載:(靖康元年三月)“乙酉(十九日),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寧德宮?!盵1]426據(jù)此可以看出,宋徽宗及(鄭)太后已經(jīng)返回京城汴梁,否則宋廷不可能在宜春苑迎徽宗,太后也不可能入住寧德宮。然據(jù)《靖康傳信錄》卷中載:(靖康元年三月)“二十日,抵南都,得旨二十一日引對。是日,道君御幄殿,余起居訖,升殿奏事,具道上圣孝思慕,欲以天下養(yǎng)之意。道君泣數(shù)行下,曰‘皇帝仁孝,天下所知’,且獎諭曰‘都城守御,宗社再安,相公之力為多’。余再拜謝訖,因出劄子二紙進呈。其一,乞道君早回鑾輿,不須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二十二日,扈從道君詣鴻慶宮燒香。”[13]27—29據(jù)此不難看出,靖康元年三月十九日是太上皇后還京師,同月二十一日太上皇(宋徽宗)尚在南都(南京應(yīng)天府),二十二日仍在南都鴻慶宮燒香,并未達到京師。故上文《宋史·欽宗紀》所載是值得商榷的,故有必要進一步加以考證。
按:《皇宋十朝綱要》卷十九載:
(靖康元年三月)“乙酉,上迎道君皇后于宜春苑,后入居寧德宮。丁亥,上朝于寧德宮……(四月)己亥,上迎道君皇帝于迎春苑⑤,奉道君皇帝入居龍德宮。壬寅,上朝于龍德宮?!盵14]564
《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三十載:
(靖康元年三月)“太后至京師。上出迎。初,上慮后從端門入禁中,而內(nèi)侍輩頗有勸上嚴備,以待兩宮之至者。吳敏乘間言:‘陛下但推誠盡孝,上皇相見當(dāng)釋然?!潦莾蓪m情通,道君遂罷如洛之議?!薄ㄏ乃脑拢吧匣手辆?。入居龍德宮?!盵15]787
《靖康要錄》卷四載:
(靖康元年三月)“十九日,駕出郊迎奉太上皇后?!盵16]531
故從上述史料記載不難發(fā)現(xiàn),靖康元年三月十九日回到京師汴梁的當(dāng)時太上皇后(鄭太后),而非太上皇(宋徽宗)。但是孤證難以讓人信服,那么太上皇趙佶究竟是什么時候返回京城的呢?
據(jù)《三朝北盟會編》卷四十五載:
(靖康元年)“四月三日己亥,太上皇至自鎮(zhèn)江府,車駕出宜春苑奉迎。太上皇還自鎮(zhèn)江,上出郊奉迎,太上皇戴玉并桃冠,著銷金紅道袍,入自興宋門,都人皆夾道觀之,無不欣喜。居于龍德宮?!盵17]336
《宋史·欽宗紀》載:
(靖康元年夏四月)“己亥,迎太上皇帝入都門?!盵1]427
《靖康要錄》卷五載:
(靖康元年四月)“三日,車駕幸宜春苑,奉迎太上皇帝……是日,太上皇帝入國門?!盵16]598—606
《宋史全文》卷十五載:
(靖康元年)“夏四月,上皇至京師?!盵18]1011
《靖康傳信錄》卷中載:
(靖康元年)“四月朔,車駕詣寧德宮,復(fù)遣御藥宣押扈從。道君太上皇帝以三日入國門,余以守御使職事迎拜于新東門內(nèi)。道君于輦上顧揖?!盵13]32
故從上述史料記載不難看出,太上皇(宋徽宗)于靖康元年四月三日才剛剛返回京城汴梁。至此,可以認定上文《宋史·欽宗紀》之靖康元年三月乙酉(十九日),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寧德宮記載是疑誤的,正確記載當(dāng)為:(靖康元年三月)“乙酉(十九日),迎道君皇后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寧德宮。”
注釋
①據(jù)《宋會要輯稿》儀制一一之二與《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百三十六等載,當(dāng)為“武寧軍”,下同。
②點校者此處出??庇洠骸按笥^:原無,據(jù)《宋史》卷八六《地理志》二補。”此處雖出??庇洠珱]有指出關(guān)于其他史料關(guān)于此處記載的不同之處。
③據(jù)新下文新出土的《富弼墓志銘》及富弼死在西京河南府,此處“京西”應(yīng)為“西京”。
④此處應(yīng)為“韓國公致仕、富公薨于西京里第之正寢”,標點當(dāng)誤。
⑤據(jù)下文《三朝北盟會編》、《靖康要錄》所載,疑為“宜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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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ve Points of Textual Research on History of Song Dynasty
Long Potao
(Chinese Classics Research Institute of Shanghai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
History of Song Dynasty is one of themost basic historicalmaterials for people who study on Song Dynasty,which is famous for its rich content.However,there are some errors in it because of the haste in which Yuan people compiled it. This article analyzes five possible errors of History of Song Dynasty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ose who study and use it.
Yuan Dynasty;History of Song Dynasty;textual research
10.16565/j.cnki.1006-7744.2017.18.37
龍坡濤,上海師范大學(xué)古籍整理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宋史、宋代歷史文獻。
K244
A
2016-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