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理念的主體文化剖析*

張同德

(1.東華理工大學，江西撫州 344000; 2.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廣東廣州 510420)

夢理念的主體文化剖析*

張同德

(1.東華理工大學，江西撫州 344000; 2.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廣東廣州 510420)

中國夢與美國夢都表達了人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體現(xiàn)了一種以拼搏進取贏得人的生命價值的精神意識。然而，中國夢與美國夢背后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主體文化支撐，表達了霄壤之別的生存理念：個人主義作為美國精神的核心價值構成了美國夢的文化倫理基礎，而富有心系天下情懷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理念則構筑了弘揚中國精神中國夢的文化內(nèi)涵。

中國夢；美國夢；文化理念；個人主義；群己命運共同體

縱觀環(huán)球，能夠具有強大文化支撐“夢”理念的國家莫過于美國和中國。然而美國夢與中國夢的歷史背景、精神內(nèi)涵、文化底蘊以及核心價值體系卻大相徑庭。從文化語境和社會歷史角度來看，中國夢絕不是美國夢的翻版①。夢理念乃是一人、一家、一國之奮斗目標和生活憧憬，是一種積極向上開拓進取的社會意識和精神追求，在不同社會語境下具有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和實現(xiàn)路徑。中國夢與美國夢都表達了人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都弘揚“功崇惟志，業(yè)廣惟勤”的拼搏進取精神，并不存在水火不容的對抗關系，相反卻有著一種值得相互借鑒相互認同的對話關系。所不同的是，中國夢與美國夢各自體現(xiàn)了關于“人怎樣存在”的獨特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是關乎人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狀態(tài)的基本問題。而“人怎樣存在”的問題又一直影響著“人如何存在”這一問題，夢想背后透析出各具特色的文化支撐。

一、中國夢與美國夢的理念內(nèi)涵

“中國夢”肇始之初便具有國家的意志和人民的希冀，并在全國上下形成了高度一致的社會認同感?！爸袊鴫簟笔侵苯佑蓢抑飨暯教岢霾⒃趪鴥?nèi)外不同場合反復闡釋其內(nèi)涵和真諦：中國夢凝聚了幾代中國人的夙愿，其本質就是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中國夢歸根到底是人民的夢；中國夢同世界各國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夢想相通，不僅造福中國人民，而且造福各國人民[1]。近五年以來，“中國夢”一直成為眾多國內(nèi)學者廣泛關注的熱議話題。任平教授站在歷史觀的高度解析了“什么是中國夢、怎樣實現(xiàn)中國夢”的當代指向意義，高屋建瓴地指出了“中國夢”思想具有未來目標導向意義、世界歷史性意義以及中國精神的價值指向意義[2]。孟東方和王資博在相關研究的基礎上凝練了中國夢的內(nèi)涵，認為“中國夢高度升華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執(zhí)政理念，是當下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理想的集中體現(xiàn)”，只要“堅持中國道路、弘揚中國精神、凝聚中國力量”，就可以實現(xiàn)“理想與現(xiàn)實、共性與個性、世情與國情、靜態(tài)與動態(tài)、合力與張力、求同與存異、剛性和柔性、國富和民福的統(tǒng)一”[3]。

從歷史現(xiàn)實的角度來看，中國自鴉片戰(zhàn)爭始至抗日戰(zhàn)爭止，飽受西方各國列強欺凌，歷經(jīng)百年屈辱，難以磨滅的痛苦經(jīng)歷使得中國人在追求美好生活的夢想過程中認識到?jīng)]有國家的繁榮富強就不會有民族的興旺發(fā)達，更不會有個人的生活幸福，而國家的繁榮富強又離不開每個人的不懈奮斗，因此，“中國夢”是國強民富夢，是心系天下福祉夢，國家夢提供了人民夢發(fā)展的廣闊空間，而人民夢是國家夢得以實現(xiàn)的力量源泉。因此，中國夢既展現(xiàn)民族合力又張揚公民個性，其內(nèi)在的文化支撐是“家國天下”情懷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要更好地解讀中國夢背后的文化支撐，需要深入探討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所蘊含的群己命運共同體思想對建構中國夢的意義。

對于“美國夢”的國內(nèi)外研究，學者們大多從文學和史學、歷史和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的角度展開論述和分析，鮮有從其內(nèi)在文化的視角進行解讀。據(jù)維基百科，美國夢是指美國的一種民族精神，有一套公民自由、民主權利、機遇平等的理念。只要努力奮斗，人人都有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才華享受人生出彩的機會，都有可能走向通往社會上流階層的陽光大道。這一界定雖然忽視了歷史條件、社會環(huán)境、時代背景等諸多前設因素而略顯粗糙，但它至少明確了美國夢展現(xiàn)出來的一種內(nèi)在精神，即努力營造一個民主、自由、獨立的社會氛圍，弘揚個人主義精神，培養(yǎng)獨立之人格、自由之選擇的自主意識，最大化地實現(xiàn)個人價值。

從歷史現(xiàn)實的角度來看，美國自建國以來就從來沒有受殖民奴役的歷史，美國夢歷經(jīng)早期的清教主義精神、獨立戰(zhàn)爭時期民主自由思想、西進運動時期的開拓冒險精神以及兩次世界大戰(zhàn)以來逐步衍生出的美國卓異主義，這些風格迥異精神理念的傳承延續(xù)，陶鈞淬火，最終形成了美國文化中個人主義張揚與政府主義排斥的傳統(tǒng)。無論是從小木屋走進白宮的政治精英，還是出身卑微白手起家的商業(yè)傳奇人物，無一不張揚著個人主義的奮斗旗幟。美國的個人主義精神真正彰顯著美國夢的精神內(nèi)核。

二、夢理念各自的主體文化支撐

每一個民族在歷史的長河中總會積淀下其獨特的文化模式，形成相對穩(wěn)定的社會價值取向，進而從整體上塑造著這個民族的精神文化氣質。而任何一個國家夢想的構筑都離不開其內(nèi)在的民族文化支撐，以彰顯其文化自信，體現(xiàn)其國家精神。

(一)美國夢的主體文化支撐：個人主義

美國夢的核心文化支撐突出體現(xiàn)在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②精神的張揚。個人主義作為一種社會的、政治的、道德的哲學和信念，在西方文明發(fā)展史上，尤其是在美國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意義非凡。因此，深入理解美國夢的精神內(nèi)涵離不開充分了解個人主義在美國文化熔鑄成型過程中的作用。

從社會歷史來看，個人主義肇始于歐洲啟蒙運動中人本主義和宗教改革中基督教神本主義對歐洲中世紀羅馬天主教專制震古爍今沖擊下所獲得的個人自由和個性解放。它尊崇人的個性，每個人的個性與現(xiàn)實的自我具有不可分割性以及個人身心自由的不可侵犯性。史蒂文·盧克斯從社會政治層面總結了個人主義所具有的四個單元觀念，即人的尊嚴、自主、隱私和自我發(fā)展，它們是平等和自由諸觀念的基本要素[4]?！叭说淖饑阑蛘邔θ说淖鹬剡@一觀念是平等思想的核心，而自主、隱私和自我發(fā)展則代表了自由或自主的三個方面”[4]。從社會政治角度轉向個人視角本身，在道德心理層面，“追求真理是一項徹底的個人事務這一信念是個人主義的核心所在”，“個人主義是一個信仰體系，在這個體系當中，個人不僅被賦予了直接的地位和價值，而且也成為了真理的最終裁斷者”，“個人主義使我們的個性成為了識別真理和實現(xiàn)道德價值的工具”[5]。個人主義在歷史發(fā)展中所凝聚的這些內(nèi)在觀念和信仰價值觀熔鑄了現(xiàn)代社會的美國精神，隱括了“不自由，毋寧死”，“在追求財富的競爭中體現(xiàn)個人價值”，“民主政治，社會契約”以及“開拓進取，自由競爭，誠信敬業(yè)”等核心理念，并且在資本主義經(jīng)濟的發(fā)展過程中集中融入進了資產(chǎn)階級的整個意識形態(tài)當中去，實質性地形成了“體現(xiàn)資本主義社會政治、經(jīng)濟、思想文化及道德倫理原則的資產(chǎn)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思想體系”，具體表現(xiàn)為“多黨議會制和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私有制和自由放任主義的經(jīng)濟財產(chǎn)制度；多元化的思想文化體系；個人本位的人生觀和價值觀”[6]，從而為資本主義社會個人追求幸福、實現(xiàn)財富增值的美國夢提供了政治上、經(jīng)濟上和文化上的制度保障。而也正是有了這樣的思想體系和價值觀念使得美國社會認為個人主義是“達到由獨立、自助、自我約束、充分發(fā)展的個人所構成的美好的、自然的社會秩序的唯一通道”[7]，是維護自由制度不可或缺的倫理基礎，是美國精神的核心價值。

因此，實現(xiàn)美國夢，就是美國精神的弘揚，是以理性、獨立、自由以及自我實現(xiàn)為核心價值的個人主義精神的弘揚。

(二)中國夢的主體文化支撐：群己命運共同體

與美國夢傾心于通過個人奮斗實現(xiàn)個人理想截然不同，中國夢不止于個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是家與國、群與己命運共同體對美好生活和社會福祉的希冀，其內(nèi)在的文化支撐就在于對命運共同體的認可。個人主義在中國沒有生長的土壤。在中國文化語境里，人們對個人主義的理解往往會走向兩端，不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自由散漫主義就是自私自利的極端個人主義。這與以倫理情誼為核心紐帶的群己文化觀不無關系。在中國，一提到個人主義往往被認為是集體主義的對立面。而集體主義這一概念在中國話語體系與在西方話語體系里的含義同樣徑一周三。

馬克思主義認為，集體主義是在處理個人與社會的價值關系上體現(xiàn)出來的一種道德原則、政治理念和社會價值觀，是特定時期特定條件下在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體系中高度注重公共利益、社團利益或國家利益的一種理念。在西方的話語體系中，由于個人主義精神占主流文化地位，一旦在某一特定條件下高調宣揚集體主義的理念就很容易上升為國家集體主義，把個人利益同集體利益對立起來，個人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于某個政黨組織，把集體主義的道德原則政治化，維護其政黨組織集體的絕對權威地位，最終會帶來災難性后果，如二戰(zhàn)時期的德國。而在中國，馬克思主義關于個人與社會關系的理論很快在中國傳統(tǒng)倫理文化群與己的哲學觀念中尋求到了共鳴。中國倫理文化家天下的情懷在處理群己關系問題上能夠較好地厘清個體與社群之間的關系，處事往往以大局為重。個人主義在中國往往被理解為損公肥私、損人利己、唯利是圖等負面價值觀而受到反對。

在中國文化中，群己關系是看待人的社會性的一對重要哲學范疇和道德價值觀，對個體的認識往往是在各種倫理人際關系之間發(fā)展形成的，個體的自我認知更多的受他人話語權力的影響。中國人信奉群體的精神，自上而下則注重民本思想，因關乎人心向背而奉行做官為民、為人民服務的理念；自下而上則要自強不息精忠報國，心懷天下，“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個體與群體形成了一種同呼吸共命運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的關系，故有“一玉口中國，一瓦頂成家，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國強民方富，民富國安定”一理。因此，中國文化中的群己觀與馬克思主義的社會觀具有異曲同工之妙，都突出群體利益價值觀而反對缺乏公德心、損人利己的行為。個人主義、自由主義、無政府主義在中國語境往往具有貶義色彩。與西方的自由思想有著深厚的法律與人權的歷史觀念不同，個人主義、自由主義在中國缺乏民主與法制的文化地基，甚至很容易投向無政府主義。毛澤東在《反對自由主義》一文中明確列舉了自由主義的各種表現(xiàn)，指出了革命的集體組織中的自由主義是“一種腐蝕劑，使團結渙散，關系松懈，工作消極，意見分歧。它使革命隊伍失掉嚴密的組織和紀律，政策不能貫徹到底，黨的組織和黨所領導的群眾發(fā)生隔離”，其來源在于“小資產(chǎn)階級的自私自利性，以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革命利益放在第二位”，是“機會主義的一種表現(xiàn)，是和馬克思主義根本沖突的。它是消極的東西”。[8]反對個人主義、個人英雄主義、自由主義并不是說不重視個人的發(fā)展，而是在重視個性自由發(fā)展的同時尤為突出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群己利益一體觀。與美國文化宣揚的個人英雄主義截然不同，在中國，英雄往往是以集體形式而不是以個人形式出現(xiàn)的。個人在集體營造的文化氛圍中得以錘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故，家要講家風，企業(yè)要講企業(yè)文化，國家要講中國精神，這種群己命運共同體文化內(nèi)涵豐富，對中國夢的領會和把握至關重要。

1.重倫理情誼。中國的群己文化蘊含著濃厚的倫理情誼觀。中國的倫理情誼觀充盈著“愛人”與“仁愛”的情懷，這種情懷始于家庭又不止于家庭，“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正因為注重倫理情誼，所以在群己關系中才會信奉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才會有“克己奉公”“無我利他”“大愛無疆”的精神境界。而這種重倫理情誼的道德原則和價值共識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如今凝聚成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成為了包含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chuàng)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的中國精神的文化基礎，而中國精神又是提高民族凝聚力、實現(xiàn)中國夢的文化源泉和精神力量。也正是有了倫理仁愛的文化基因，有了熱愛和平的文化傳統(tǒng)，中國夢才可以底氣十足地闡發(fā)為和平發(fā)展之夢，合作共贏之夢。

2.行中庸之道?！爸小奔雌胶恻c，社會人際關系上求得平衡點即可達到和諧的狀態(tài)；做事平衡有度，“兩害相權取其輕”，“過猶不及”是中庸思想的精髓。中庸是“根據(jù)事物的客觀情況，通過不斷的調整以求得一種平衡；而這種平衡既不是搞平均主義，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是一種動態(tài)的平衡”[9]。懷有中庸思想，看事情往往要研究事物的正反兩面，做事情要顧及各方利益，在權衡各方利益中尋找到“黃金分割點”。致中庸的途徑有二：一則是“叩其兩端允執(zhí)其中”，在“群”與“己”中尋求平衡點，保留個體個性的同時也維護了群體利益，“君子和而不同”，承認多樣性的和諧統(tǒng)一；一則是“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敢于批駁不合理的極端行為和霸道做法，維護人間道義。中國夢的實現(xiàn)過程中，正是通過行中庸之道，在國家夢、民族夢和個人夢之間尋求到一個平衡點，兼顧各方需求，既推動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的發(fā)展，不斷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興旺的夢想，又將改革的紅利普及到民眾，為個人夢想的實現(xiàn)掃清了制度上的障礙。

群與己成為一個命運共同體，無“己”則“群”不強，無“群”則“己”難存。中國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理念還推及到全球視野，形成了整個人類社會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在世界各國權力、利益、發(fā)展等話語權的爭奪中尋求平衡點。新時代以倫理道德價值觀為基礎、以中庸之道為處事原則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理念而構筑的中國夢不但有“自我”的世界，更有“他人”的世界；不但有“前人”的世界和“當今”的世界，更有“未來”的世界。中國人的群己觀中始終具有“他人”意識，“他人”的問題就是“自我”的問題。由此可以理解中國夢的最大特點就是把國家、民族和個人作為一個命運共同體，把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和每個人的具體利益都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而在實現(xiàn)過程中既不稱霸又不搞擴張，倡導不同文明平等交流，致力于團結世界各國齊心協(xié)力推動建設和平繁榮的和諧世界。這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夢想都無法比擬的心胸和境界。

三、夢理念的文化通約性與當代文化反思

從根本上說，世界各國人民都有對未來美好憧憬的設想。人們總是希望能夠在和平的世界里通過自己的辛勤勞作來創(chuàng)造幸福美好的生活，“人類的一切努力的目的在于獲得幸福([英]歐文)”。因此，本質上講，中國夢與美國夢在夢想理念上具有通約性。然而，時代發(fā)展日新月異，社會格局瞬息萬變。新時局新動態(tài)形勢下，中國夢與美國夢的內(nèi)在核心文化支撐都面臨不同程度的挑戰(zhàn)，都需要對當代自身的核心文化建設進行反思。

(一)不同夢理念的文化通約性

不管是“早發(fā)內(nèi)生型”國家，如美國，還是“后發(fā)外生型”國家③，如中國，在當今全球化多元文化共生共存的時代，其現(xiàn)代化追夢的進程中總會面臨東方與西方、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文化碰撞、交鋒、融會，進而對其自身內(nèi)在的核心文化注入新鮮血液，再構現(xiàn)代意義，展現(xiàn)時代精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國夢與美國夢在現(xiàn)代化構筑過程中，其夢想理念具有文化層面的通約性。

1.包容性。美國是一個典型的移民國家，兩個多世紀以來的全球性移民潮流為美國文化注入了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民族獨特的文化血液，而美國社會又以其難以抗拒的文化張力潛移默化地將各民族文化浸潤融化，盎克魯撒克遜白人文化與拉美文化、猶太文化、非裔文化、亞洲文化等世界各民族文化相生相容，在對抗中對話，在對話中相生。也正因為其包容性，兩百多年來美國夢一直激勵著世界各地的追夢人不斷涌入美國，而美國文化也因不斷吸收容納世界各地的文明成果而日益變大變強。

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中歷來蘊含著厚德載物納百川，雅量容人善若水的包容精神。也正是這種文化的包容性，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在中國可以相安無事；中華文化也因其包容性才成為世界四大文明體系中惟一綿長至今未斷流的一支。中華文化的包容性突出體現(xiàn)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的處世理念上。在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世界的關系上，以和為貴，包容差異，在不同中尋求共性，擱置爭議，共同發(fā)展。

2.創(chuàng)新性。創(chuàng)新是夢想起飛的引擎，創(chuàng)新是實現(xiàn)夢想的動力源泉。美國夢從一開始就營造一種激勵創(chuàng)業(yè)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文化氛圍。深受殖民地清教主義的影響，傳統(tǒng)美國社會持續(xù)傳承著清教徒精神，在很大程度上熔鑄著美國公民的價值觀，最終陶冶成為美國夢的核心文化精神的一部分。具體說來有四點值得肯定：對未來堅定不移的樂觀精神；樂于動手親力親為的技師精神；美國清教徒式的集體主義精神④；以及較強的協(xié)調組織能力[10]。2011年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在國會作國情咨文時重申美國夢的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精神，充分鼓勵和激發(fā)小微經(jīng)濟和草根創(chuàng)業(yè)的活力。不容否認，信息時代的當今美國依然是全球科技創(chuàng)新的領頭羊?？萍紕?chuàng)新有力地推動了新型金融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

中國夢同樣富有創(chuàng)新性，堅持改革創(chuàng)新來釋放社會活力，激發(fā)群眾創(chuàng)造性。尤為突出的是，2017年全國“兩會”的總理記者會上，“創(chuàng)”成為最為搶眼的關鍵詞。據(jù)統(tǒng)計，本次記者會上，李克強總理33次提到了“創(chuàng)”字。

“創(chuàng)”，既要有“闖”的勇氣和膽量，又要有“新”的活力和智慧。追逐夢想的過程既是不畏艱險敢于闖蕩的歷程，又是解放思想開拓創(chuàng)新的過程?！皠?chuàng)”，需要打破舊思維舊理念、勇于探索敢于創(chuàng)新的“五四”精神；“創(chuàng)”，需要不拋棄不放棄不泄氣眾志成城百折不饒的長征精神；“創(chuàng)”，需要團結協(xié)作自強不息敢于拼搏的女排精神。新時代新時期，中國夢力推“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抓住了人這個生產(chǎn)力當中最重要的因素，讓人的聰明才智和活力充分展現(xiàn)出來，讓大家有改變命運、獲得縱向上升的平等機會”[11]。

3.共同價值趨向。在內(nèi)在文化精神和文化內(nèi)涵上，中國夢與美國夢都注重人的價值理想和價值追求，其理相通：中國夢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美國夢弘揚公民自由、民主權利。“和平、發(fā)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12]。所不同的是，由于生活在不同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環(huán)境中，不同夢想理念看待自我的方式存在差異。美國夢注重個人主義，自我是自主的，社會的公平正義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個體權利自由的實現(xiàn)程度。中國夢強調家國命運共同體理念，“自我概念是在集體需要和以社會為中心的相互依賴中形成的”[13]。自我與他人相生相長，倫理關系濃厚，相互承擔責任與義務。另外，“個人自主、權利和民主的概念并不限于西方文化傳統(tǒng)，而是出現(xiàn)于各種不同的文化中”，這些概念的來源“依賴于對普遍人類需求的共同看法以及對在不同文化中體驗到的社會生活的迫切需求”[14]。夢想的實現(xiàn)離不開和平發(fā)展的環(huán)境。中國夢和美國夢都是追求和平與發(fā)展的美好夢想。所不同的是，因其意識形態(tài)、社會制度、文化氛圍種種不同，夢想價值所指不同。中國夢致力于不同文明間的平等交流，共享人類文明成果，而美國夢則篤信自己的理想具有普世價值。

(二)夢理念的當代文化反思

不可否認，富有人文主義思想的個人主義從“人”自身出發(fā)，尊重個人權益，突出個人價值，用民主法治的社會條件來保證社會各階層之間成王敗寇的自由流動，促進了資本經(jīng)濟的蓬勃發(fā)展和民主法治的不斷進步，在一定歷史時期內(nèi)可以激發(fā)公民的創(chuàng)新力，但個人主義容易導致社會內(nèi)部的分裂，破壞社會的和諧，“個人主義首先會使公德的源泉干涸。但是，久而久之，個人主義也會打擊和破壞其他一切美德，最后淪為利己主義”[15]，因此，個人主義在一定程度上又不可避免地消解了使社會得以穩(wěn)固發(fā)展的社會凝聚力，無法在短時期內(nèi)匯聚社會力量干大事。奧巴馬力推的禁槍法案和醫(yī)改方案屢遭挫敗就是很好的例證。另一方面，美國自認為是“上帝的選民”，于國內(nèi)，美國夢變相成為了上帝“已選子民”(大多是白種人)的夢想；于國際，借先進文明的名義去拯救整個世界，搞選隊站邊，缺乏包容和兼愛，通過戰(zhàn)爭手段把自己的民主模式強加給其他國家，美國夢由此也成為了當今世界諸多平地起骨堆的根源。曠日持久的阿富汗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敘利亞危機引發(fā)的難民潮、“薩德”危機等種種實例都展現(xiàn)了美國夢在世界文明進程中不光彩的一面。

美國夢所弘揚的個人主義文化精神，興民主之風、尚自由精神、重個人價值，保障人人都有追求個人幸福的權利，這無疑是值得肯定和贊賞的。但是這種個人主義文化精神過分強調以實現(xiàn)個人價值為終極目標，國家只是達到個人目的的手段，不可避免地會引發(fā)各種社會問題。另外，成就美國夢的過程中始終離不開資本的操控，而資本攫取利潤的本質和資本無限擴張的本性必然會引起人與人、民族與民族、國家與國家之間對資本、資源、空間、市場的競爭的加劇，“沒有永恒的朋友，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這一國際關系信條注定會使美國夢的光環(huán)褪色。新時代的美國夢更加彰顯個人成功夢，更多的中下層人民在追求幸福、實現(xiàn)夢想的道路上步履維艱。新時期經(jīng)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時代，美國民族保守主義過分強調自我利益自我價值絕對優(yōu)先的原則，新任總統(tǒng)特朗普不能做到“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世而制”，逆經(jīng)濟全球化文化多元化潮流率性而為，大肆鼓吹貿(mào)易保護主義，“孤立主義”沉渣泛起，使美國夢最終演變成了狹隘的民族夢。

相比較而言，中國夢并不局囿于“追求個人幸福”，而是有著更宏闊前景的夢想，是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的夢想。這個夢想背后有著濃厚的以家庭倫理關系為核心價值體系的群己命運共同體的文化蘊含。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有了強的國，才有富的家。因此，中國夢既是每一個海內(nèi)外中華兒女的個人夢想，同時每個個人又需要義不容辭地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強國富民夢想而奮斗，國家與個人是不可分割的群與己的命運共同體關系。正如每個家庭都要有一個主心骨，中國共產(chǎn)黨就是帶領中國人民實現(xiàn)中國夢的主心骨，“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就是我們黨的奮斗目標”，“讓人民群眾擁有更多的獲得感”，增強人民的幸福感是中國夢不同于美國夢的最根本所在。但同樣不可忽視的是，隨著中國市場經(jīng)濟改革的不斷深化，人口流動性加快，社會環(huán)境日趨復雜，粗離婚率⑤逐年攀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群己共同體的理念也日益受到資本追逐利潤這一本質的挑戰(zhàn)，加劇了家庭倫理和社會倫理的認同危機，社會問題凸顯，信仰缺失、看客心態(tài)、拜金主義、利己主義、唯利是圖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一度喧囂塵上，成為了通往實現(xiàn)中國夢道路上的絆腳石。鑒于此，作為帶領全國人民實現(xiàn)中國夢的主心骨，黨中央自十八大以來一直重視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斷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把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群體、人與自然有機地聯(lián)系起來，形成一種具有內(nèi)聚力和同化力的文化關系，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努力營造群力群策和諧發(fā)展的社會氛圍。無論星移斗轉，世事滄桑，保持中國文化精神不失德，不喪志，“心中有信仰，腳下有力量”，每個中國人只有把國家的富強繁榮與個人的幸福追求結合起來，樹立起國與家群己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讓更多的人過上更美好的生活，中國夢就有了堅實的社會基礎和現(xiàn)實動力。*

*本文在撰寫修改過程中承蒙張進教授、楊韶剛教授悉心指導，謹此致謝。文中不當之處概由作者本人負責。

注釋：

①BBC新聞英語中曾將中國夢對比成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夢，即大多數(shù)中產(chǎn)階級有份好工作，有房有車，平均每個家庭2-3個孩子。筆者認為這種闡釋不僅膚淺，而且也是對“中國夢”的誤讀。BBC相關新聞可參閱以下網(wǎng)址：http://www.bbc.com/news/business-23199502。

②有學者認為individualism譯為“個人主義”是一種錯誤的理解和翻譯，正確的譯法應為“個體主義”。“個人主義”英文表達應是egoism。詳見楊韶剛. 集體主義與個體主義道德文化的教育反思[J].教育學報，2011(5).筆者認為，individualism譯為“個人主義”或“個體主義”都是可接受的?！皞€人主義”沿用已久，在不同的文化氛圍有不同的內(nèi)涵，本文第二節(jié)第二部分也有所論述，故按翻譯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依舊采用“個人主義”這一術語。另外，楊教授把“個人主義”譯為egoism應該只是側重于individualism這一理念走向極端的情況下所表達的“自我主義”“利己主義”的含義，也就是托克維爾預示到的一種情況。

③據(jù)美國社會學家M·列維，“早發(fā)內(nèi)生型”現(xiàn)代化進程源自本國社會發(fā)展的內(nèi)部需求，而“后發(fā)外生型”啟動現(xiàn)代化的因素主要來自外部世界的生存挑戰(zhàn)和現(xiàn)代化啟示效應。

④筆者更傾向于將其理解為具有合作精神的個體主義，原文的闡釋意義是指“清教運動在釋放個人活力的同時，還天生擅長把個人團結在一起為共同目標奮斗”。詳見《清教徒的禮物》，第11頁。

⑤粗離婚率一般指一定時期內(nèi)離婚的次數(shù)或離婚的對數(shù)除以總人口數(shù)。因為在計算離婚率時，嚴格意義上講，分母應該是已婚人數(shù)而非總人口數(shù)，但由于統(tǒng)計總已婚人數(shù)較難，故采用總人口數(shù)。

[1]中共中央宣傳部編.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2016年版)[M].北京：學習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6-17.

[2]任平.“什么是中國夢、怎樣實現(xiàn)中國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當代出場的根本旨趣[J]. 馬克思主義研究，2014 (6)：49-55.

[3]孟東方，王資博. 中國夢的內(nèi)涵、結構與路徑優(yōu)化[J]. 重慶社會科學，2013 (5)：12-23.

[4][英]史蒂文·盧克斯. 個人主義[M]. 閻克文，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

[5][捷克]丹尼爾·沙拉漢.個人主義的譜系[M]. 儲智勇,譯. 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9.

[6]耿步健. 集體主義的嬗變與重構[M].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172-173.

[7]劉軍寧,等. 自由與社群[M].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236.

[8]毛澤東. 毛澤東選集:第二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360.

[9]張崇琛. 中庸之道及其當代價值[J]. 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08 (6)：7.

[10][美]肯尼斯·霍博，威廉·霍博.清教徒的禮物：那個讓我們在金融廢墟重拾夢想的饋贈[M].丁丹,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13：7-12.

[11]中國政府網(wǎng)-總理 [EB/OL].http://www.gov.cn/premier/2017-03/15/content_5177716.htm.

[12]習近平. 攜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 同心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EB/OL].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929/c1024-27644905.html.

[13]Markus H. R. & Kitayama S. Culture and the Self: Implications for Cognition, Emotion, and Motivation [J]. Psychological Review, 1991：98.

[14]楊韶剛. 集體主義與個體主義道德文化的教育反思[J].教育學報，2011(5)：39.

[15][法]托克維爾. 論美國的民主:下卷[M]. 董果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625.

(責任編輯：王佩)

An Analysis on Pivotal Cultural Support of Dream Ideals

ZHANG Tong-de1，2

(1.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Fuzhou Jiangxi 344000, China; 2.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China)

Both Chinese Dream and American Dream have manifested citizens’ yearning and aspiration for prospective better life, revealing a spiritual awareness of earning the value of life as a human being by way of diligence and aggressiveness. However, distinct cultural ethics inherent respectively in Chinese Dream and American Dream unfolds a totally different philosophy of life. Individualism, the core value of the American spirit culture, constitutes the ethical foundation of the American dream, while a culture deposit characteristic of a community of common destiny between social groups and individuals lays a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Dream carrying forward the unique Chinese spirit.

Chinese Dream; American Dream; cultural ideas; individualism; a community of common destiny between social groups and individuals

1673-2103(2017)03-0035-06

2017-03-25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2016年度創(chuàng)新研究項目(16QNCX01)

張同德(1978-)，男，山東濰坊人，講師，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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