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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版《史記》的源流與系統(tǒng)新考(一):紹興本、杏雨本與景德校訂本

    2022-11-09 13:43:16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22年10期
    關鍵詞:訛誤寫本淮南

    梁 濤

    (中國人民大學 國學院,北京 100872)

    北京圖書館(現(xiàn)國家圖書館)藏十四行本《史記》(善本書號:06590),存一百零二卷,1955年文學古籍刊行社影印時,《出版說明》稱為“南宋紹興初杭州刻本”,此為趙萬里審定,今學界通稱“紹興本”。[1]205紹興本除此一百零二卷本外,還有宣統(tǒng)元年(1909)商務印書館影印浭陽陶氏藏“影宋百衲本《史記》”,其中紹興本存七十五卷(簡稱“陶氏本”)。張興吉查得陶氏本影印之底本,亦藏北京圖書館(善本書號:07998)。[2]86-90據(jù)日本學者尾崎康研究,紹興本與日本杏雨書屋藏十四行本《史記》(簡稱“杏雨本”)之間,為覆刻與原刻的關系。

    杏雨本長期在日本流傳,近代以來始有中國學者如傅增湘等經(jīng)眼。但是,紹興本作為杏雨本的覆刻本,反映了原刻的基本面貌。因此,中國學者對此本的某些意見,也可供我們認識這一版本系統(tǒng)的地位時參考。明清以來的藏書家以及近代學者,大都據(jù)紹興本“貞”(仁宗嫌名)字不闕筆,主張此本為仁宗以前刊本。(1)按:紹興本“貞”字有避有不避,尾崎康指出:“其中‘貞’字缺筆,除與北宋版(杏雨本)相同一處外,卷二一(《建元以來王子侯者年表》)屢見,亦見卷三八?!盵1]217所謂“亦見卷三八”者,今覆核知即與杏雨本相同之一處(注文),上下及正文另三見“貞”字,均不闕筆(第884頁)。卷二一“貞”字共十五見,闕筆十一處均因“濟北貞王·子”連續(xù)出現(xiàn)(第591-594頁),其余三處不避(第588、597、602頁),其中588頁上下兩見,一避一不避。由此可見,紹興本雖屬杏雨本這一刻本系統(tǒng),但并非即覆刻杏雨本這一“印本”。杏雨本避諱嚴格止真宗,而紹興本有諱“貞”,其底本或是入仁宗世之后印本。[3]130-131由此可見,紹興本雖屬杏雨本這一刻本系統(tǒng),但并非即覆刻杏雨本這一“印本”。杏雨本避諱嚴格止真宗,而紹興其底本或是入仁宗世之后印本,趙萬里早年也是如此觀點[4]461-462,后據(jù)紹興本補版有南宋浙江刻工,故改訂舊說。(2)此為水澤利忠對趙萬里覆函的敘述,又參見張玉春《〈史記〉版本研究》。覆函中又提及,南宋初期刊本多以北宋本上板,對高宗以及北宋后期的帝諱不避是普遍現(xiàn)象。可見,趙萬里其實已有紹興本是覆刊北宋本的意思,故而尾崎康說“趙氏未見北宋本,故未及言此本為覆北宋本”[1]219并不準確。[5]4071-4072而賀次君在認同“南宋紹興初杭州刻本”的說法上,重新審視此本“慎”“禎”“貞”字不闕筆的問題,推測紹興本是“南宋初期覆刻北宋本”。[6]54因為此本既然為南宋紹興初刊,卻不避仁宗以下諸帝之諱,正符合南宋初期覆刻北宋本的普遍情況。至尾崎康先生查核杏雨本的原件,從字體、刀法、原版與補版、版心等方面詳細比對紹興本,才最后明確紹興本為南宋初期覆刻杏雨本。[1]209-210

    至于杏雨本的時代,也一向被認為是北宋本,并有更明確的說法是“太宗、真宗間刊本”[1]205[3]133。但由于杏雨本與紹興本的覆刻關系,二者一直被視作同一刻本。因此,如傅增湘以為紹興本、陶氏本與杏雨本同,均為北宋刊本。[7]133而日本學者水澤利忠因為認同趙萬里對紹興本的時代判斷,轉(zhuǎn)而認為杏雨本與紹興本同版,故以杏雨本為“南宋刊本”。(3)水澤氏《校補》所列“校讎資料一覽”[5]22-23,也將井井竹添藏本(杏雨本)與紹興本、陶氏本視作一本,在校記中統(tǒng)一以“井”簡稱,而實際所據(jù)為紹興本、陶氏本。[1]215[3]134[5]4070-4072但是,諸家既沒有對具體時代作進一步確認,更沒能指出此本與北宋官方??獭妒酚洝返年P系。

    一、“杏雨本即景德校訂本”的提出

    正如上引尾崎康的研究,已經(jīng)廓清了杏雨本為原刻、紹興本為覆刻的問題。因此,探究此版本系統(tǒng)的最初來源,當就杏雨本立論。尾崎康提出,此本與日本宮內(nèi)廳書陵部藏《通典》,在具體字體、版面風格、原版葉與補版葉之間的關系等方面極其相似,且避諱相同,有一刻工名互見。[1]211杏雨本的行款、字體、風格等特征,雖然有助于確認它是北宋監(jiān)本,但卻無法提供絕對年代。因此,重點即在于此本《通典》有鈐印,云“高麗國十四葉辛巳歲藏書,大宋建中靖國元年,大遼乾統(tǒng)元年”,由此可知,其刊、修、印均在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以前。故而尾崎康推定杏雨本為“十一世紀后期刊、末期修本”[1]211。

    但是,此《通典》實為仁宗寶元二年(1039)以前國子監(jiān)刻本,其避諱亦嚴格止于仁宗。[8]1-3而且,根據(jù)杏雨本的避諱嚴格止“恒”(真宗諱),以往學者普遍贊同“太宗、真宗間刊本”或與之相近的判斷。我國學者張玉春曾親訪杏雨書屋,見到過至今未曾公開行世的杏雨本。他進而就避諱、刻工兩點,進行了詳細的論述,提出“依據(jù)這兩點雖然不能完全肯定杏雨藏本刊刻于真宗時期,但確定其刊刻于真宗至仁宗時期還是可信的”[3]143-144。所謂“真宗至仁宗時期”,則大致在10世紀末期到11世紀中后期(998—1063)。因此,他雖然肯定尾崎康將杏雨本的下限,劃定在建中靖國元年之前,但由于杏雨本對仁宗以下宋帝(英宗、神宗、哲宗)之諱皆不避,故主張“十一世紀后期刊、末期修本”不可從。其實,張玉春又明確將杏雨本與真宗景德元年(1004)對《史記》的再校聯(lián)系起來,并在實際使用時認為杏雨本即“景德刊本”[3]219。

    此外,張氏還討論了杏雨本的文本特點。他指出,杏雨本有與他本都不同的誤字、脫字,但杏雨本的一些脫文又不能定性為版刻過程中發(fā)生的脫文,而是后世版本存在人為校增。[3]139-141這就涉及北宋官方對《史記》等進行的景德、景祐覆校。此外,杏雨本在文本上的另一特點是,存在少見的異體字。張玉春說:“異體字在文字的演進過程中,不斷淘汰和產(chǎn)生,具有時代的特征。”[3]141杏雨本即存在一些后世版本均改為通行字體的異體字,反映出明顯的不同于南宋諸刻的用字特征。因此,他認為:“僅此即可證明杏雨藏本對唐寫本有繼承,其刊刻年代早于它本?!盵3]142

    北宋官方刊訂《史記》,始于太宗淳化五年(994),與前、后《漢書》一起進行?!恩肱_故事》云:“淳化五年七月,詔選官分?!妒酚洝贰肚啊礉h書〉》《后漢書》?!犬?,遣內(nèi)侍裴愈赍本就杭州鏤版?!盵9]281此即淳化刊“三史”。至咸平中,“真宗謂宰相曰:太宗崇尚文史,而‘三史’版本,如聞當時??惫傥茨芫?,尚有謬誤,當再加刊正。乃命太常丞直史館陳堯佐、著作郎直史館周起,光祿寺丞直集賢院孫僅、丁遜覆?!妒酚洝?。……景德元年(1004)正月校畢,任隨等上覆校《史記》并《刊誤文字》五卷,詔賜帛有差。又命駕部員外郎直秘閣刁衎、右司諫直史館晁迥與丁遜覆?!肚啊贰逗鬂h書》版本”(4)《天祿琳瑯書目》曾著錄一種《漢書》,其篇首具載“景徳二年七月中書門下牒文”,詳參續(xù)出(二)。張玉春亦引此牒,云出自《麟臺故事》卷二,且稱作“校刊《史記》的原牒”,訛誤明顯。[3]107-108[9]283?!端螘嫺濉こ缛逅摹た睍匪浵嗤?,最后又云:“今之行者,止是淳化中定本,后雖再校,既已刻版,刊改殊少。”(5)《宋會要》組成部分眾多,先后遞修而成。此處“勘書”記事,起淳化五年,止嘉祐七年(1062)“以校勘功畢,明年遂罷局”,其下有小字注云“以上《國朝會要》”。據(jù)學者研究,此注是《永樂大典》編纂前《宋會要》原本所有,蓋南宋秘書省官員合編《宋會要》時所加。所謂《國朝會要》,應即神宗時所修之《五朝會要》,始修于熙寧三年(1070),元豐四年(1081)上進?!段宄瘯泛w仁宗天圣八年(1030)至慶歷四年(1044)所修之《三朝會要》。[11]64-92此處所謂“今”,蓋即《三朝會要》編者所言,“后雖再?!彼浦妇暗露:笾暗v校訂。因此,尾崎康認為景祐三校時也沒有重新刻板,詳下文。[10]可知,約十年后之真宗景德年間,又覆?!叭贰保餍S喼辉诖净邪婵痰幕A上修改,并未重刻。但是,景德再校畢竟對淳化本已作刊改,二者有別,本文以下稱之為“景德校訂本”。此后,仁宗景祐年間,對“三史”進行了第三次校訂。景祐二年(1035)校畢,“至是,改舊摹版,以從新?!盵9]290,可稱作“景祐校訂本”。尾崎康認為,景祐校訂本也是“僅就淳化舊版略為修改,未嘗刊刻新版”[1]11。關于此點,詳見續(xù)出(二)“景祐本的版刻性質(zhì)”節(jié)。

    綜上可見,由于杏雨本屬北宋監(jiān)本性質(zhì)、避諱止于真宗、文本保留未經(jīng)校正的面貌,而《史記》在北宋經(jīng)過官方三次校訂,形成了淳化本、景德校訂本、景祐校訂本,故而提出杏雨本即是“景德校訂本”的觀點。此說有相當?shù)母鶕?jù)。本文在認同對杏雨本避諱等的認識的基礎上,擬從其文本的內(nèi)容作進一步的論證。北宋官方刊訂《史記》,最后定本為景祐校訂本,今傳世之景祐本即屬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6)以往有十行十九字本“三史”,版面特征等一致。其中,《漢書》《后漢書》刊記有“淳化”“景祐”云云,因此被認作是“景祐刊三史”。后經(jīng)王國維、傅斯年、勞干、趙萬里等研究,可知其中《史記》當是北宋政和八年(1118)以前于福州地區(qū)覆刻景祐校訂本,詳參續(xù)出(二)“景祐本的版刻性質(zhì)”。今沿舊稱“景祐本”。杏雨本雖未公布,但在對紹興本覆刻細節(jié)的研究基礎上(詳下文),仍可得到其反映原刻的材料。故以紹興本與景祐本進行對校,杏雨本若是景德校訂本,則紹興本與景祐本系統(tǒng)有別,應反映景祐校訂以前的文本面貌。

    二、紹興本覆刻的細節(jié)

    紹興本為杏雨本的覆刻本,我們要從文本內(nèi)容的角度,討論尚未公布的杏雨本的版本源流,只能暫時借助于紹興本。覆刻在文本的保真度上一直被廣泛認可,因此,通過校對紹興本的文字,可以討論原刻杏雨本的源流。但是,覆刻本畢竟不是影印本,張玉春曾??眱杀镜奈淖?,用來證明紹興本為覆刻本。我們現(xiàn)在利用他對杏雨本文字的記錄,對校紹興本,并參校其他版本,圍繞覆刻發(fā)生的細節(jié)問題,進行說明。

    以下首列張氏所引杏雨本原文,并補充文意重要而不完整的部分,加括號以示區(qū)別。對于張氏引文的疏忽,亦加校正并附按語。參校版本為:景祐本:臺北二十五史編刊館1955年影印北宋末期刊南宋前期修本《史記集解》(有配補);覆“景祐本”:國家圖書館藏南宋前期覆刻“景祐本”元明遞修本(善本書號:07341);淮南本:國家圖書館藏宋紹興淮南路轉(zhuǎn)運司刻宋元明初遞修本《史記集解》(善本書號:08654);蔡本:《中華再造善本》2003年影印南宋乾道七年(1171)蔡夢弼刊本《史記集解索隱》(有配補、補鈔);耿本:《中華再造善本》2003年影印南宋淳熙三年(1176)張杅刊八年耿秉重修元代遞修本《史記集解索隱》。原版、補版等對文本內(nèi)容的討論十分重要,景祐本、覆“景祐本”、淮南本的補版較多,耿本很少。本文于各版的引文頁碼后,附記原版、補版信息,其例如下:

    原版:景祐本、淮南本標“刻工名”,或“原版”;耿本不作標記。

    補版:景祐本、淮南本標“刻工名:補版”,或“補版”;耿本例同。

    由于覆“景祐本”頁碼均與景祐本同,故不記頁碼而體例稍異。其中,標記“刻工名”者,主要據(jù)刻工時代,同時結(jié)合版刻特征(如同名復現(xiàn));沒有“刻工名”或模糊不能辨認者,參考版刻特征及前后版葉關系等??坦ひ约鞍婵烫卣鞯臄啻疽罁?jù)尾崎康所做的研究,見氏著《正史宋元版之研究》,第74-93、242-243、246-247頁(淮南本)、第223-225頁(景祐本)、第268-270頁(耿本)。另有所據(jù)者,則特別注明。此外,引文前標注卷名,不標者承上省略,版刻信息亦同。

    杏雨本存69卷,紹興本相應部分存在一些配補,但陶氏本則為原本。因此,張玉春以杏雨本為底本,對校紹興本和陶氏本中的原本部分,共列出18條校記。(7)張氏并未將他校對的全部結(jié)果集中列出,其中涉及字形的校例,我們未采用。[3]136-138我們通過以下分析,可知覆刻本不僅存在訛誤,實際還做了校改。因此,如果我們不先分析紹興本在覆刻中發(fā)生的變化,而是純粹地依據(jù)它是覆刻本而予以信賴,定然會造成對原刻杏雨本的認識存在偏差。

    (一)覆刻的訛誤及其特征

    紹興本在覆刻時發(fā)生的錯誤,不僅有訛文,而且也有脫文,衍文則基本未見。而且,訛、脫有一個特點,即只發(fā)生在一個字的范圍以內(nèi),屬于刻板過程中無意的疏忽。雖然這些特征在單獨來看時,似乎沒有多大的參考意義,最多主要說明了覆刻過程中發(fā)生的訛誤受到限制。但是,當下文我們涉及對原刻杏雨本的版本定位時,將紹興本與其他版本進行對校后,會發(fā)現(xiàn)后者的差異在類型上與此有明顯的不同。在紹興本與景祐本等版本的對校中,其中紹興本的訛誤存在一種未經(jīng)校正前的面貌,如脫文達兩字乃至四字、語序的變換、基本句意的改變等。與此處版刻過程中的形近之訛、僅脫一字相區(qū)別。紹興本這種較為復雜的訛誤與此處其在覆刻中產(chǎn)生的簡單訛誤,性質(zhì)并不相同。因此,我們才能認定紹興本的此類非覆刻性訛誤,當是承自杏雨本,反映了原刻的面貌。

    1.訛文

    (1)(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都狻罚弘m錫(之)以爵祿。

    (《宋微子世家》)

    按:“之”字,張引脫。

    《集解》錫○耿本同,3B。蔡本同,4A?!鹁暗v本:賜。4B(原版)?;茨媳就?,6A(王華)。

    ○紹興本:腸。883頁。

    按:耿本、蔡本分別溯源自蜀刻二家注本,此蜀本與紹興本共源,底本均為杏雨本(詳續(xù)出(三))。紹興本作“腸”,覆刻訛文。

    (2)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

    (《田敬仲完世家》)

    南通○景祐本同,4B(孫祥:補版)?;茨媳就?,5B(羊:元二期補版)。耿本同,3B。蔡本同,3B。

    ○紹興本:南之。1052-1053頁。

    按:紹興本“氏南之”占四字,在前葉(2B)末尾,“吳越之使”在后葉(3A)開端。紹興本曾經(jīng)遞修,后葉字體明顯不同,應屬補版。

    (3)天下轉(zhuǎn)輸久矣。

    (《酈生陸賈列傳》)

    久○景祐本同,2B(史彥:補版)?;茨媳就?,3A(文昌:元二期補版)。耿本同,2A蔡本同,2A。

    ○陶氏本:人。

    (4)曲周侯酈商(以丞相將兵擊黥布有功)。

    曲周侯○景祐本同,4B(張安)?;茨媳就?,6A(張翼)。耿本同,3B。蔡本同,4A。

    ○陶氏本:曲固侯。

    (5)令長史簿責前將軍廣。

    (《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責○景祐本同,10B(許亮)?;茨媳就?,13B(原版)。耿本同,8A(蔡:補版)。蔡本同,9A。

    ○陶氏本:貴。

    (6)以和柔自媚于上。

    柔○景祐本同,12B(亮)。淮南本同,16A(陳用)。耿本同,9B(余良:補版)。蔡本同,10B。

    ○陶氏本:筑。

    (7)賀父渾邪,景帝時為平曲侯。

    渾邪○景祐本同,13B(張聚)?;茨媳就?,17B(顧真)。耿本同,10B(補版)。蔡本同,11B。

    ○陶氏本:渾邢。

    2.脫文

    (8)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集解》:杜預曰:“宗周殞滅,故憂思?!?/p>

    (《吳太伯世家》)

    故憂思○景祐本同,3B(趙宗:補版)?;茨媳就?,4A(補版)。耿本同,4A。蔡本同,4A。

    ○紹興本:憂思。789頁。

    (9)吳王病傷而死。《集解》:《越絕書》曰……

    越絕書○耿本同,10A。蔡本同,10A。

    ○紹興本:越絕。796頁。景祐本同,10A(宋榮:補版)?;茨媳就?,4A(占:元二期補版)。

    按:耿本、蔡本與杏雨本同。紹興本覆刻脫“書”字。景祐本、淮南本均為補版,原版情況不明。

    (10)周威烈王賜趙、韓、魏,(皆命為諸侯。)

    (《晉世家》)

    周威烈王○景祐本同,34B(楊琪)。蔡本同,27A。

    ○紹興本:周烈王。930頁?;茨媳就?,45B(麥:元一期補版)。耿本同,25A。

    按:蔡本與杏雨本同,景祐本亦同。紹興本“周”在第二行末字,“烈”在第三行首字,中間脫“威”字?;茨媳狙a版周、烈亦在行尾、行首。耿本不知刊刻訛誤,抑或誤改。

    (11)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

    (《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按:張引倒作“四十”。

    大將軍○景祐本同,13A(張聚)?;茨媳就?,16B(陳用)。耿本同,10A(補版)。蔡本同,11A。

    ○陶氏本:大將。蜀刻十三行本同(配補紹興本),1799頁。

    按:傳世蜀刻本均為單《集解》本,一為九行大字本,一即此十三行小字本。紹興本獨誤,蜀刻十三行本多與之同。

    (12)至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

    武帝○景祐本同,14A(張聚)?;茨媳就?,18A(汪靖)。耿本同,10B(補版)。蔡本同,11B。

    ○陶氏本:武。蜀刻十三行本同(配補紹興本),1801頁。

    (二)原刻的兩種類型訛誤

    以上我們探討了紹興本在覆刻時產(chǎn)生的訛誤類型,是限制在一字之內(nèi)的簡單訛、脫。這種因為形近和客觀疏忽等原因造成的訛誤,在原刻杏雨本中也存在,如下所示。因此,面對這種簡單訛誤,除非通過參校與紹興本共源的其他版本,我們很難區(qū)別是原刻的錯誤,還是覆刻時發(fā)生的錯誤。但正如上文所揭示的,覆刻只發(fā)生簡單訛誤,但覆刻本卻存在另一種復雜類型的訛誤,后者是原刻即已存在的訛誤。如下文第(6)例“臧文仲善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愍公也”,杏雨本脫“此言”二字,或是因為重文符號的缺漏。又第(7)例“我擊其外,楚誅其內(nèi)”,杏雨本脫“內(nèi)外相應”四字。這一類脫文不存在于紹興本的覆刻訛誤中,上文對覆刻的展示即沒有兩字或兩字以上的脫文。而且,覆刻訛脫常常導致句意錯誤,但此處杏雨本的訛誤卻有校正前的粗糙性。即使兩字、四字,卻處在句意的模糊范圍以內(nèi),并不容易認定為絕對錯誤。

    (1)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萃。

    (《晉世家》)

    萃○紹興本同,903頁。

    ○景祐本:平。9A(屠式)?;茨媳就?,11B(尗:元二期補版)。耿本同,6B。蔡本同,7A。

    按:耿本、蔡本雖然溯源自杏雨本,但均經(jīng)校改,詳見續(xù)出(三)。

    (2)王犯纖個小罪過。

    (《三王世家》)

    按:張引脫“罪”字。

    纖個○紹興本同,1207頁。

    ○景祐本:纖介。11A(原版)?;茨媳就?4B(補版)。

    按:王引之曰:“個即介字隸書之省,非兩字也?!惫⒈就?,8B(補版)。蔡本同,9A。

    (3)哀公,紀侯譖之周。

    (《齊太公世家》)

    哀公○紹興本同,803頁。

    ○景祐本:哀公時。3A(王華:補版)。淮南本同,4A(施光)。耿本同,2B。蔡本同,3A。

    (4)已啟與交黨攻益。

    (《燕召公世家》)

    已○紹興本同,846頁。

    ○景祐本:已而。4B(趙昌)。淮南本同,5B(士中:元二期補版)。耿本同,4A。蔡本同,4A。

    按:《冊府元龜》卷二五三引作“已啟與交黨攻益”[12]4A,又見《冊府》卷二五四[12]8B,與杏雨本等同。按《冊府》引書均不標來源,但是,按核相關引文上下及所附注文,可知《冊府》大量引用《史記》及《集解》。以下凡轉(zhuǎn)述《冊府》引文,均可以此方法推知。

    (5)齊田單以即墨擊敗燕,(騎劫死,燕兵引歸。)

    燕○紹興本同,848頁。耿本同,5A。

    ○景祐本:燕軍。6A(原版)。淮南本同,7B(楊安)。蔡本同,5B。

    (6)臧文仲善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愍公也。

    (《宋微子世家》)

    此言○紹興本同,888頁。

    ○景祐本:此言,此言。9B(屠式)?;茨媳就?,12B(楊青之:補版[13]49)。耿本同,7B。蔡本同,7B。

    (7)晉文公曰:“我擊其外,楚誅其內(nèi)?!庇谑悄讼病?/p>

    (《晉世家》)

    我擊其外,楚誅其內(nèi)○紹興本同,917頁。

    ○景祐本:我擊其外,楚誅其內(nèi),內(nèi)外相應。22B(鄭安)?;茨媳就?9B(補版)。耿本同,16A。蔡本同,16B。

    (8)蔑、隨會亡奔秦。

    蔑○紹興本同,920頁。

    ○景祐本:先蔑。25A(毛諒:補版)?;茨媳就?,33A(補版)。耿本同,18A。蔡本同,20A。

    (9)諸大夫所設行非仲尼之意。

    (《孔子世家》)

    非○紹興本同,1081頁。

    ○景祐本:皆非。15A(俞忠:補版)?;茨媳就?9B(補版)。耿本同,12A。蔡本同,12B。

    按:《冊府》卷九四〇引《史記》:“諸大夫所設行,非仲尼之意。”[12]5B與杏雨本等同。

    (10)(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疏言(皇子未有號位)。

    (《三王世家》)

    按:張引“疏”訛作“書”。

    疏言○紹興本同,1201頁。

    ○景祐本:上疏言。4B(章珎:補版)。淮南本同,6A(補版)。耿本同,3B。蔡本同,4A。

    按:《冊府》卷二六三引作“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14]6B,與景祐本等同。

    (三)覆刻的校改及其來源

    紹興本在覆刻時,訛文之外存在脫文,已非我們慣常對于覆刻的認識,至于覆刻本還存在校改,更是值得注意。

    至于紹興本校改的來源,牽涉到對原刻杏雨本和此處景祐本、淮南本等的認識,只能先引用本文此下的研究結(jié)論進行說明。紹興本在南宋刊刻的時間較早,采用直接覆刻的方式,淮南本、耿本、蔡本等均在此之后。杏雨本即景德校訂本,紹興本覆刻時吸收校改的文字,均與景祐本等同,景祐本等出自景祐校訂本。因此,紹興本以景德校訂本為底本,在覆刻時部分吸收了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的校改成果。(8)紹興本具有的景祐校訂成分,另有一種可能來自其底本。據(jù)紹興本避諱仁宗,推測當是景祐時之印本,其較杏雨既新增避諱,似有可能吸收景祐校改成果。然而,此種吸收的限度受制于宋版《史記》各本間的整體關系,詳參續(xù)出(二)。

    至于紹興本吸收的具體途徑,是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中的哪個本子,就目前材料而言,只有景祐校訂本原本和景祐本兩種可能。但由于我們得到的紹興本覆刻校改的例子有限,而且景祐本出自景祐校訂本,二者差異也有限,目前尚難于判斷。以下只有第(8)例“人主各以時行耳”一條,紹興本與景祐本同,作“人生”。而淮南本、耿本、蔡本與杏雨本同,作“人主”。據(jù)筆者的研究,淮南本底本與景祐本同,均是景祐校訂本(詳參續(xù)出(二))。由淮南本此處作“人主”可知,景祐校訂本當與杏雨本同,承而不改,景祐本始改作“人生”。今紹興本與之同,或據(jù)景祐本校改。但是,淮南本此處為補版文字,又紹興本是否一定依據(jù)景祐本,此類均未可確知。然而,如果認為紹興本以杏雨本(景德校訂本)為底本,吸收景祐校訂本進行校改,則頗使人困惑。即紹興本既然可以得到景祐校訂本作為參考,為何不直接以景祐校訂本為底本,因為此本才是北宋官方最后的定本。

    (1)(七年,)諸侯會桓公于鄄。

    (《齊太公世家》)

    鄄○紹興本:甄。807頁。景祐本同,7A(孫祥:補版)?;茨媳就?,9B(王先文)。耿本同,5B。蔡本同,6A。

    (2):此十一人者,(皆唐虞之際名有功德臣也。)

    (《陳杞世家》)

    此○陶氏本:右。景祐本同,7A(胡恭)?;茨媳就?,9A(顧真)。耿本同,6A。蔡本同,6B。

    按:“此”與“右”,是非難斷。但各本均作“右”,陶氏本屬有意校改。

    (3)其后箕子朝周,過故殷虛,城宮室毀壞,生禾黍。

    (《宋微子世家》)

    城○紹興本:感。885頁。景祐本同,7A(陳言:補版)?;茨媳就?,9B(補版)。耿本同,6A。蔡本同,6A。

    (4)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不入魯。

    不○紹興本:求。景祐本同,13A(石貴)?;茨媳就?7B(楊安)。耿本同,10A。蔡本同,10B。

    按:《冊府》卷二三六:“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公佐立十五年,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盵14]21B

    (5)虜我將公孫痤。

    (《魏世家》)

    公孫痤○紹興本:公孫座。1028頁。景祐本同,5B(張宣)?;茨媳就?A(王華)。耿本同,4B。蔡本同,4B。

    按:《秦本紀》:“二十三年,與魏晉戰(zhàn)少梁,虜其將公孫痤?!?紹興本,94頁)東洋文庫藏寫本作“公孫座”(363行)。二字通用,紹興本此處作“座”,不知覆刻訛誤,抑或有意校改。

    (6)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侯。

    (《田敬仲完世家》)

    田忌必侯○紹興本:侯忌必將。1057頁。

    ○景祐本:田忌必將。9A(趙宗:補版)?;茨媳就?,12A(補版)。耿本同,7B。蔡本同,8A。

    按:《冊府》卷七四九引作“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12]18B杏雨本“必侯”,紹興本校改作“必將”,與各本同。惟紹興本“田忌”又訛“侯忌”。

    (7)擇郡國吏木詘為文辭。

    (《曹參世家》)

    為○紹興本:于。1143頁。景祐本同,4B(補版)?;茨媳就?A(本:元二期補版)。耿本同,4A。蔡本同,4A。

    按:杏雨本亦可通,紹興本覆刻校改作“于”。

    (8)人主各以時行耳。

    (《絳侯周勃世家》)

    人主○淮南本同,9A(補版)。耿本同,6A。蔡本同,6A?!鸾B興本:人生。1175頁。景祐本同,7A(陳信)。

    按:毛晉汲古閣刊單“索隱本”卷一六,出文作“人主”,又云:“謂人主各當其時而行事,不必一一相法也。”[15]1B黃善夫刻“三家注本”卷五七,云:“《正義》人主作人生?!盵16]10A《漢書·周亞夫傳》作“人生各以時行耳”,顏師古曰:“言富貴當及己身也?!盵17]2060-2061

    (9)斯亦曩時版筑飯牛之朋矣。

    (《平津侯主父列傳》)

    朋○陶氏本:明。蜀刻十三行本同(配補紹興本),1823頁。景祐本同,14B(許)。淮南本同,18B(魏正)。耿本同,10A。蔡本同,11A。

    按:施之勉云:《文選》“朋矣”作“明已”,張銑曰:明已,辭也。王叔岷云:案景祐本、黃善夫本“朋矣”并作“明矣”,《漢·傳》贊作“明已”,與《文選》同。已猶矣也?!鳘q證也。[18]3035-3036張注等詳見《文選》卷四九《史論上·公孫弘傳贊》,今檢五臣注《文選》(卷二五),朝鮮本作“朋已”(注“已,辭也”);五臣并李善注《文選》,朝鮮翻秀州本作“朋已”(注同),明州本作“明已”(注同);李善并五臣注《文選》,贛州本作“朋已”(注作“明已”),建州本作“明已”(注同)。李善注《文選》,北宋本殘缺,胡刻本作“明已”,《考異》云:“何云‘明’,《漢書》作‘朋’。陳云‘明’,‘朋’誤,是也。各本皆誤。”考張銑注云:“言此數(shù)君之遇,亦同之。”所見本似作“朋”,“朋”于義或長?!额惥邸芬喙獭豆珜O弘贊》亦作“朋”[19]800。又,《漢書》景祐本作“明”,慶元本作“朋”。

    三、杏雨本的復原及校對

    上文討論了紹興本作為覆刻本存在的一些問題,揭示出覆刻過程存在訛誤和校改兩方面的情況。而我們此處要探究杏雨本的文本內(nèi)容,卻只能依據(jù)公布的覆刻本,應該如何保證所得結(jié)論反映原刻的面貌,這就涉及對杏雨本的復原問題。以下,我們根據(jù)紹興本與景祐本校對的結(jié)果,劃分出兩種情況。

    第一,紹興本錯誤:原刻訛誤,覆刻訛誤。依據(jù)我們對原刻杏雨本兩種訛誤類型以及覆刻訛誤類型的分析,可知其中校正前的復雜訛誤屬于原刻訛誤,即杏雨本的原貌。除此以外,由于耿本、蔡本均分別溯源自蜀刻本,此蜀刻本與紹興本是共源關系,其底本也是杏雨本。因此,無論哪種訛誤類型,如耿本或蔡本與紹興本同,也可知紹興本反映了原刻杏雨本的面貌。

    第二,紹興本正確:原刻正確,覆刻校改。此前我們已經(jīng)說明了紹興本覆刻校改的來源是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而景祐本、淮南本均出自景祐校訂本。耿本、蔡本上溯的底本雖然是杏雨本系統(tǒng),但根據(jù)筆者的研究,二者也吸收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進行了校改。因此,如果紹興本正確,且與各本文字無異文,其情形則如上節(jié)“覆刻的校改及其來源”所示,僅杏雨本有異文。在此種條件下,除非見到杏雨本原刻,我們無法得知覆刻是否存在校改。但此處,本文以紹興本與景祐本對校,所得紹興本正確之異文,景祐本必訛。此類則屬原刻正確文字,而非吸收景祐本成果進行的校改。至于如果認為紹興本據(jù)景祐校訂本校改(上文已言及此說存在的問題),而景祐本反倒適而訛誤,則與上節(jié)“覆刻的校改及其來源”所示不合。

    以下我們以紹興本為底本,通校景祐本,參?;茨媳尽⒐⒈?、蔡本。將其中通過以上方法,可以明確復原為杏雨本文字的案例列出。(9)按:此外無法確定的例子約有十三例,其中,景祐本正確八例,紹興本正確五例。詳見續(xù)出(二)第一節(jié)。校勘:卷二《夏本紀》、卷三《殷本紀》、卷八《高祖本紀》、卷二九《河渠書》、卷三四《燕召公世家》、卷三五《管蔡世家》,共六卷。此外,參校各卷現(xiàn)存寫本,前四卷存日本,其中《夏本紀》有兩種寫本,一為東洋文庫藏[20]、二為中國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殘卷,書號01290),《殷本紀》為高山寺藏[21],《高祖本紀》為宮內(nèi)廳書陵部藏(番號402·59),《河渠書》為東京國立博物館藏(殘卷,番號TB-1573),最后兩卷為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寫本殘卷(編號P.2627)。

    (一)杏雨本訛誤

    (1)淮、沂其治,蒙、羽其藝。《集解》:鄭玄曰:《地理志》沂水出泰山。

    (《夏本紀》)

    泰山○景祐本:泰山蓋縣。3B(嵇)?;茨媳就?A(戴祐)。耿本同,3B。蔡本同,3B。

    ○寫本一:泰山蓋。58行?!饘懕径禾┥缴w縣。

    按:上文“浮于汶,通于濟”,《集解》引“鄭玄曰地理志汶/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西南入濟”,27頁。紹興本“鄭玄”至“萊蕪縣”有剜補,約增多四字。檢寫本二作:“鄭玄曰地理/志汶水出平/原山西/南入濟?!被蛘咚募础叭R蕪縣”等字。此處紹興本版面正常,脫“蓋縣”二字,杏雨本當同。

    (2)東原厎平?!都狻罚亨嵭唬簴|原,地名。今東郡有東平。

    今東郡有東平○耿本同,3B?!鹁暗v本:今東平郡即東原。3B(嵇)?;茨媳就?,4A(戴祐)。蔡本同,3B。

    ○寫本一:今郡有東平者。59-60行。○寫本二:今東平郡即東原者也。

    按:東郡無東平,《尚書·禹貢》正義云:“東原即今之東平郡也”[22]148上?!端麟[》引張華《博物志》:“兗州東平郡即《尚書》之東原也。”紹興本為復雜訛誤,且耿本與之同,是杏雨本已如此。

    (3)彭蠡既都,陽鳥所居。《集解》:孔安國曰:“隨陽之鳥,鴻雁之屬,居此澤也?!?/p>

    居此澤也○耿本同,4A。○景祐本:冬月居此澤也。3B(嵇)?;茨媳就?B(戴祐)。蔡本同,4A。

    ○寫本一:居此澤。68行?!饘懕径壕哟藵梢?。

    按:今本《尚書》孔注云:“隨陽之鳥,鴻鴈之屬,冬月所居于此澤?!盵22]148中紹興本脫“冬月”二字,耿本同,杏雨本當同。

    (4)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都狻罚嚎装矅唬骸叭拢诺轮杏衅淙?。大夫稱家,明行之可以為大夫?!?/p>

    大夫稱家,明行之可以為大夫。○景祐本:卿大夫稱家,明行之可以為卿大夫。9A(王惠:補版)?;茨媳就?,11B(補版)。耿本同,9B。蔡本同,9B。

    ○寫本一:大夫稱家,明行之可以為卿大夫也。189行?!饘懕径呵浯蠓蚍Q家,明行之可以為卿大夫也。

    按:紹興本上下均作“大夫”。

    (5)封紂比干之墓。

    (《殷本紀》)

    封紂比干○耿本同,8A。蔡本同,8A?!鹁暗v本:封比干。9B(朱宗)?;茨媳就?2A(華再興)。

    ○寫本:封比干。6452頁。

    按:紹興本衍“紂”字,耿本、蔡本同,是杏雨本已如此。

    (6)隱于芒、碭山澤巖石之間。《集解》:徐廣曰:“芒,今臨淮縣也。碭縣在梁?!?/p>

    (《高祖本紀》)

    臨淮縣○淮南本同,4B(政:元二期補版)。耿本同,4A。蔡本同,4A。○景祐本:臨睢縣。3B(陳信)。

    ○寫本:臨睢縣。

    按:《漢書·地理志》云:“芒:莽曰博治?!睉吭唬骸笆雷娓R睢。睢水出焉?!盵17]1572-1573紹興本訛,耿本、蔡本與之同,當承自杏雨本。

    (7)收軍中馬騎,與南陽守齮戰(zhàn)犨東。破南陽之郡,南陽守齮走,保城守宛。

    破南陽之郡○景祐本:破之略南陽郡。8B(毛諒:補版)?;茨媳就?,11A(王華)。耿本同,8A。蔡本同,8B。

    ○寫本:破南陽之郡。

    按:紹興本屬復雜訛誤,杏雨本當同?!稘h書·高帝紀》作“破之,略南陽郡”[17]19。

    (8)項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堅壁不與戰(zhàn)。

    漢○耿本同,14A。蔡本同,14B?!鹁暗v本:漢王。16A(周成)?;茨媳就?1B(楊安)。

    ○寫本:漢王。

    按:紹興本脫文,耿本、蔡本同,可知杏雨本已如此。

    (9)項羽卒聞漢軍之楚歌。

    漢軍之楚歌○蔡本同,17B?!鹁暗v本:漢軍楚歌。19B(鄭彥)。淮南本同,26A(補版)。耿本同,16A。

    ○寫本:漢軍之楚歌。

    按:紹興本有“之”字,蔡本同,可知杏雨本如此。

    (10)《河渠書》:山行即橋?!都狻罚盒鞆V曰:橋,近遙反,一作“檋”。

    近遙反○耿本同,1A。蔡本同,1A?!鹁暗v本:音近遙。1A(安明)?;茨媳就?A(補版)。

    ○寫本殘缺。

    按:王叔岷云:《夏本紀》正文“橋”作“檋”,《集解》引徐注:“檋,一作橋,音丘遙反?!贝宋男熳ⅰ敖b反”,景祐本作“音近遙”,遙下脫反字,近乃丘之誤?!稌め屛摹芬宋?,云:“徐音丘遙反”,《疏》亦音“丘遙反”。[18]1219-1220今按:景祐本“近遙反”作“音近遙”,或是避言“反”字。

    (11)齊田單以即墨擊敗燕,騎劫死,燕兵引歸。

    (《燕召公世家》)

    燕騎○耿本同,5A?!鹁暗v本:燕軍。6A(原版)?!鸹茨媳荆貉嘬婒T。7B(楊安)。蔡本同,5B。

    ○寫本殘缺?!稹吨我肪硪灰唬貉嘬婒T。[23]

    按:紹興本“燕”下脫“軍”字,“騎劫”燕將人名,耿本同誤,杏雨本當同。景祐本則脫“騎”字,當以淮南本等為是。

    (12)二十八年,文侯卒,子景侯同立。

    (《管蔡世家》)

    二十八年○耿本同,2B。○景祐本:二十年。3A(屠聚)?;茨媳就?,4A(仲鑒良)。蔡本同,2B。

    ○寫本:廿八年。

    按:《史記·十二諸侯年表》云:二十年,文侯薨。紹興本衍“八”字,耿本同,杏雨本當如此?!秲愿肪矶骸岸四?,(文侯)卒,子景侯同立?!盵14]10B與紹興本同。

    (13)二十九年,景侯為太子般娶婦于楚,而景侯通焉。

    二十九年○耿本同,2B。蔡本同,3A?!鹁暗v本:四十九年。3A(屠聚)?;茨媳就?,4A(仲鑒良)。

    ○寫本:廿九年。

    按:景侯為太子般娶婦于楚,而景侯通焉,《十二諸侯年表》在四十九年。紹興本訛文,耿本、蔡本同,可知杏雨本已如是?!秲愿肪矶妒酚洝吩疲骸岸拍?,太子般殺景侯而自立,是為靈侯?!盵14]10B與紹興本同。

    (14)太子弒景侯而自立,是為靈侯。

    太子○耿本同,2B。蔡本同,3A?!鹁暗v本:太子般。3A-3B(屠聚)?;茨媳就?,4A(仲鑒良)。

    ○寫本:太子般。

    按:紹興本脫“般”字,耿本、蔡本同,杏雨本當同。

    以上共列校記14條,基本屬杏雨本訛誤。第(1)(2)(3)(4)(7)例屬復雜訛誤,其余9條為簡單訛誤。復雜訛誤的存在,對于我們認識景祐本視角下的杏雨本,尤其有幫助。如第(2)例,“東原厎平”,《集解》引“鄭玄曰:東原,地名。今東郡有東平”,解釋的對象應為“東原”,正文“平”字,與地名無關。鄭玄“東原,地名”也不涉及“平”,因此后文“東郡”“東平”不知所云。寫本一作“今郡有東平者”,表述雖不明朗,其意尚謂“東原即今之東平郡”,景祐本等云“今東平郡即東原”與之同??梢?,景祐本語序、句意已與杏雨本大為不同,第(7)例情況和此處相似。景祐本的這些優(yōu)勝處,應是景祐校訂的反映,而杏雨本顯然還沒有吸收此次校訂的成果。

    此外,杏雨本的簡單訛誤,有些情況正如張玉春所言,性質(zhì)與后世版刻中發(fā)生的絕對錯誤不同。如第(3)(4)(7)(8)(9)(10)(11)(14)等例,均具有模糊的特點。即在景祐本的觀照之下,杏雨本才顯示出校正前的粗糙面貌。第(4)例“大夫”,也可以涵蓋“卿”以及“大夫”,二者均見于寫本。第(3)例無“冬月”二字、第(7)例“破南陽之郡”、第(9)例“漢軍之楚歌”、第(12)例“二十八年”、第(13)例“二十九年”,寫本中已有如此文貌。第(8)例“漢”與“漢王”、第(10)例“近遙反”與“音近遙”、第(11)例“燕”與“燕軍”、第(14)例“太子”與“太子般”,均是一字的增減變換,有早期文本在基本意義空間內(nèi)的不確定性。與下文景祐本的脫文,改變了基本意思的表達,是明顯不同的。

    因此,這一類訛誤的特點,也說明杏雨本更接近早期寫本的面貌,還存在一些沒有經(jīng)過規(guī)范化校正的文例。

    (二)杏雨本正確

    (《禹本紀》)

    桐柏○景祐:桐栢。6A(張珪)?;茨媳就?A(垕:元一期補版)。耿本同,6B。蔡本同,6B。

    ○寫本一:桐栢;桐栢。117行、118行?!饘懕径?,同。

    (2)至于東陵?!都狻罚嚎装矅唬骸皷|陵,地名?!?/p>

    地名○淮南本同,9A(尗:元一期補版)。耿本同,8A(劉孚:補版)。蔡本同,7B?!鹁暗v本:北名。7A(華連)。

    ○寫本:地名。139行。○寫本二,同。

    按:覆“景祐本”作“地名”,補版(監(jiān)生孫蕙:弘治三年)。

    (3)予陳平金四萬斤。

    (《高祖本紀》)

    四萬斤○淮南本同,20B(韓仔)。耿本同,13B(梅榮:補版)。蔡本同,14A?!鹁暗v本:萬斤。15B(周成)。

    ○寫本:四萬斤。

    按:覆“景祐本”作“予陳平金四/萬斤”,“陳平金四”擠縮占三字,原版(張文)。

    (4)甲午,乃即皇帝位汜水之陽?!都狻罚盒鞆V曰:二月甲午。

    二月○蔡本同,18A。○景祐本:月。20A(鄭彥)?;茨媳就?,26B(補版)。耿本同,16B。

    ○寫本:二月。

    按:覆“景祐本”同,作“徐廣曰/月甲午”,原版。又,蔡本此葉字體顯異,當是清人顧柔嘉補鈔,下同。[24]54-55[25]54-55考黃善夫本出自蔡本,而黃本亦脫“二”字,疑蔡本“補鈔”有校改。蔡本若本與耿本等同,則紹興本或?qū)俑部虝r校增。暫存疑于此。

    (5)秦,形勝之國?!都狻罚簭堦淘唬骸扒氐貛胶樱眯蝿葜畡俦阏??!?/p>

    秦地○淮南本同,29B(王華)。耿本同,18A。蔡本同,19B(補鈔)?!鹁暗v本:泰地。22A(屠式)。

    ○寫本:秦地。

    按:覆“景祐本”作“秦地”,原版(劉招),當是覆刻時校改。

    (6)立東闕、北闕?!都狻罚骸蛾P中記》曰:“東有蒼龍闕,北有玄武闕。玄武所謂北闕?!?/p>

    蒼龍闕、玄武闕○淮南本同,31A(羅成)。耿本同,19A。蔡本同,20B(補鈔)?!鹁暗v本:蒼龍關、玄武關。23B(楊琪)。

    ○寫本(全文):東蒼龍闕,北有玄々武々闕々,所謂北闕者也。

    (7)其以沛為朕湯沐邑?!都狻罚骸讹L俗通義》曰:“《漢舊注》沛人語初發(fā)聲皆言‘其’。其者,楚言也。高祖始登帝位,教令言‘其’,后以為常耳?!?/p>

    漢舊注○淮南本同,34A(戴祐)。耿本同,20B(余良:補版)?!鹁暗v本:漢書注。25B(何先)。蔡本同,23A。

    言其其者○淮南本同,34A(戴祐)。耿本同,20B(余良:補版)?!鹁暗v本:其其者。25B(何先)?!鸩瘫荆貉云湔?。23A。

    ○寫本(全文):《風俗義通》曰:“《漢舊泣》沛人語初發(fā)聲皆言,其者,楚言也。高祖始登,令言其,后以為常耳。”

    按:《漢舊注》蓋衛(wèi)宏《漢舊儀》之異稱。景祐本訛作“書”。下“言其,其者”,景祐本脫“言”字。

    (8)四月甲辰,高祖崩長樂宮。《集解》: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漢十二年,年六十二?!?/p>

    年六十二○景祐本:年六十三。27A(張聚)?;茨媳就?,36A(陳政:補版)。蔡本同,23A。耿本同,21B(補版)。

    ○寫本:年六十二。

    按:“年六十二”正確。

    (9)次淮陽王友,呂太后時徙為趙幽王。

    徙為○淮南本同,37A(補版)。耿本同,22A。蔡本同,24A(補鈔)?!鹁暗v本:為。28A(張聚)。

    ○寫本:徙為。

    (《河渠書》)

    夾○淮南本同,1B(補版)。耿本同,1A。蔡本同,1A?!鹁暗v本:來。1B(安明)。

    ○寫本殘缺。

    (11)搴長茭兮沈美玉?!都狻罚涵懺唬骸爸袢斀b謂之茭,下所以引致土石者也?!?/p>

    ○寫本:竹葦絙?!稹斗ㄕZ》卷一:竹葦絙。[26]

    (12)夫人蕩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歸蔡女而不絕也。

    (《管蔡世家》)

    不止○淮南本同,3B(曹興:元二期補版)。耿本同,2B。蔡本同,2B?!鹁暗v本:而不止。2B-3A(屠式、屠聚)。

    ○寫本殘缺。

    按:“而”字景祐本在第三葉起首,疑似衍文,暫附于此。

    以上景祐本訛誤共12例,均為原版即已訛誤。(10)此外有七例訛誤,屬于景祐本補版葉。其中有些可能是原版即已訛誤,但必然也有補版過程中的錯誤,而不能視作“景祐本訛誤”。詳見續(xù)出(二)“景祐本補版訛誤及特征”節(jié)。其中,景祐本獨誤有(1)(2)(3)(5)(6)(9)(10)(12)共8例。景祐本屬于北宋官方最后校訂本系統(tǒng),前此的杏雨本和后此的淮南本等均不誤,而景祐本卻存在訛誤??疾爝@8例的具體情況,如第(1)例訛“相”、第(2)例訛“北”、第(5)例訛“泰”、第(6)例訛“關”、第(10)例訛“來”,均屬形近訛誤,第(3)例“四萬斤”脫“四”字,第(9)例“徙為趙幽王”脫“徙”字。這些訛脫既改變了基本文意,又是版刻中容易發(fā)生的簡單訛誤。綜合可知,這些景祐本獨誤的例子,應屬景祐本版刻訛誤。以往,學者普遍認為景祐本即“景祐校訂本”原刻,經(jīng)過尾崎康對景祐本刻工的分析,才最后論定景祐本并非原刻。我們此處對景祐本在刻板時的訛誤的揭示,也可以佐證尾崎康對景祐本性質(zhì)的判斷。

    第(4)例紹興本作“二月甲午”,蔡本補抄同,而景祐本脫“二”字,淮南本補版、耿本同。第(8)例紹興本作“年六十二”,景祐本訛作“年六十三”,淮南本補版、蔡本、耿本補版同。淮南本與景祐本共源,分別出自景祐校訂本,此處淮南本補版均與景祐本同誤,若補版反映淮南本原版,則二者的底本景祐校訂本似乎即已錯誤。而如上所引尾崎康認為,景德、景祐兩次校訂均是在淳化原版基礎上進行,版刻物質(zhì)實體是同一的。因此,這涉及景祐校訂本有沒有重新刻板,以及景祐本是覆刻還是重刻的問題,詳參續(xù)出(二)第四節(jié)。

    綜上可見,杏雨本較景祐本的優(yōu)勢,體現(xiàn)在版刻方面的簡單訛誤。景祐本并非景祐校訂本原刻,它雖然出自這一系統(tǒng),因而繼承了景祐校訂的成果,但它無論是覆刻還是重刻,在新的刻板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些脫訛。而杏雨本由于是北宋景德校訂本原刻,因而基本不見此類后世版刻的訛誤,其訛誤的性質(zhì)如上文所論,與此不同。

    四、結(jié)語

    通過以上對杏雨本的復原,及其與景祐本等的校對,得到的結(jié)論是,杏雨本存在早于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的文本面貌。一方面,杏雨本有不少訛文、脫文,無論是簡單的還是復雜的訛誤,這些在景祐本等所反映的系統(tǒng)中,已經(jīng)得到校正。但是,這類訛脫的性質(zhì),有些與版刻中發(fā)生的情況明顯不同,而有些在寫本中已有如此情形。因此,杏雨本存在的此類訛脫是與景祐本的版本系統(tǒng)不同的表現(xiàn),即我們前文以非版刻性的“復雜訛誤”稱呼的類型,其實是景德校訂本與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之別的反映。由于景祐校訂本經(jīng)過仁宗景祐年間的官方校訂,對杏雨本承襲寫本時代以來所存在的形訛、脫文(一字、兩字甚至數(shù)字)、語序錯亂、句意不完整等都進行了校正。因此,杏雨本才顯現(xiàn)出這種與后世不斷翻板中發(fā)生的訛誤性質(zhì)有別的面貌,且有與今存古本相合者。

    而另一方面,由于景祐本并非景祐校訂本原刻,在刻板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一些簡單訛誤,而杏雨本則與他本同。甚至有時因為他本已有補版或訛誤,杏雨本獨獨保留正確文字。由景祐本所反映的景祐校訂本經(jīng)過仁宗景祐年間的校訂,而杏雨本沒有反映出景祐校訂的成果,可知其時代在景祐校訂以前。而杏雨本又在文字細節(jié)上保留了可靠度,未經(jīng)翻版訛誤,是北宋景祐校訂前的監(jiān)本原刻。在景祐以前的官方《史記》??淌飞希创净?、景德兩次,相距僅十年。杏雨本嚴格避諱真宗,而且版面有剜補一或二字,連上下數(shù)字壓縮重刻,剜補時間距原版不遠。[1]209-210可知杏雨本當非淳化本,應是景德校訂本原刻,處在對淳化本已加修訂,而未及景祐校訂的中間環(huán)節(jié)。

    論證清楚杏雨本即是景德校訂本原刻,與景祐校訂本為兩個系統(tǒng)。而紹興本覆刻杏雨本,不僅發(fā)生訛脫,且存在吸收景祐校訂本系統(tǒng)(或即景祐本)進行校改。既揭示出北宋官方對《史記》進行的景德、景祐校刻實例,理出《史記》版刻史的兩個重要源頭,而且深入了對南宋覆刻的認識。景德校訂本和景祐校訂本兩個系統(tǒng),實為紹興本、耿本、蔡本和景祐本、淮南本等早期《史記》版刻的關鍵所在。循此而下,宋版《史記》長期隱晦或誤解的源流、系統(tǒng)及互動問題,可以得到條分縷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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