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棟+沈慶利
美國著名記者、“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埃德加·斯諾,一生中分別于1928年、1960年、1964年和1970年4次來到中國,每次來中國都會在北京居住并考察一段時間。斯諾在北京期間,不僅參與了諸多改變中國歷史進程的重大事件,更以一個西方人的獨特視角,對北京這座城市和北京人的生活,進行了詳實的觀察和記錄。將斯諾對北京半個多世紀滄桑變遷的觀察和描述組合在一起,就可構成一幅生動細致的歷史畫卷。
上世紀30年代:“美好”與“危機”并存
1928年,斯諾以旅行記者的身份到中國采訪。1933年3月,斯諾首次定居北京。1936年夏,斯諾在宋慶齡等人的幫助下,越過國民黨軍事封鎖線抵達陜甘寧邊區(qū),會見了毛澤東、周恩來、林伯渠等人,采訪5個月后回到北京,此后一直到1938年才離京。
第一次訪華期間,斯諾在北京居住達5年之久,對北京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一方面驚嘆于古都北京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明,一方面也觀察到了民國時期北京的落后守舊及民族危機下的現(xiàn)實困境。
在《安家北京》一文中,斯諾稱北京是“亞洲無與倫比的、最雄偉、最吸引人的都市”。對于北京城的自然人文景觀,斯諾更是大加贊賞,稱北京是“一座設計建造得很宏偉的城市”,一個藝術的寶庫。
斯諾非常喜愛老北京的四合院民居。他說自己和多數(shù)在北京的外國僑民一樣,最喜歡住在這種“院墻內房子環(huán)繞一個小庭院”的中國式住宅中。他對四合院進行了細致的觀察和描寫,尤其對其中各式各樣的“門”感興趣。這些四合院“或者由‘垂花門隔開數(shù)個庭院,或者在屏門后是一個小巧玲瓏的院子,栽著各種花卉和果樹?!蓖ㄟ^對這些“門”的觀察,斯諾充分領略了中國民居“含蓄”和“曲徑通幽”的魅力。
1934年,斯諾搬到燕京大學擔任新聞系講師。上世紀30年代前期的北京,已然成為進步青年掀起救亡圖存運動的前沿陣地。斯諾對那些進步青年的印象尤為深刻,他目睹了抗日戰(zhàn)爭前夕一代中國青年在愛國心感召下的崛起。
在1935年爆發(fā)的“一二·九”學生運動中,斯諾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當時他的學生、燕大學生會主席張兆麟,得知駐守華北的國民黨當局在日本的施壓下,準備接受華北自治的傳聞后,情緒極為激動。斯諾建議“要行動起來”。斯諾的一位朋友尼姆則提到了“五四”運動,認為全中國人民都在等待著北京青年們生氣勃勃的跡象,只要青年們行動起來,人民就會支持他們。后來,張兆麟、王汝梅(黃華)、陳翰伯等人,又多次同斯諾商討行動策略和計劃。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生愛國運動,便在中共地下黨組織領導和國際友人的相助下發(fā)動起來?!敖Y束內戰(zhàn),建立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口號也首次被響亮提出。
上世紀60年代初:欣欣向榮的新北京
1960年和1964年,斯諾克服重重封鎖與阻撓,先后兩次訪問北京。不同于民國時期的貧富分化、社會地位不平等,新北京的中下層勞動人民,尤其是工人的地位大大提高:沒有“仆人”“侍者”“挑夫”之類的稱呼,服務行業(yè)的人們也統(tǒng)一被稱為“同志”;舊社會的人力車夫則蹬上了三輪車,與在人民公社工廠上班的女子結婚成立家庭;工人們的子女還被安置在“托兒所”——而“托兒所”是過去普通群眾完全不曾聽說的名字。
與民國時期北京隨處可見的“臟”“亂”現(xiàn)象不同,此時的北京在群眾的努力下變得十分干凈。酒店里的工人和各階層人士,一般都參加撲滅蚊蠅的持久戰(zhàn);街上的狼犬和流浪貓,也完全絕跡;田鼠、跳蚤等害蟲,也得到控制。對于這點,斯諾評價道:“中國確實比其他大多數(shù)國家更有效地控制起來。”
而且,這一時期,新北京城比過去的舊北京城面積大了3倍,人口達700多萬,城市建設也在老北京的基礎上迅速興起。斯諾曾受邀拜訪了毛澤東在中南海的家。斯諾從新華門進入,穿過一條柳蔭婆娑的馬路,繞過人工湖和一叢叢的劍花和菊花,一直到達那座“優(yōu)美的舊式單層黃瓦面的住宅”——豐澤園菊香書屋。毛澤東和斯諾喝了少量的茅臺酒,另外斯諾還了解到,毛澤東平時也拿出中國的紅酒款待客人。斯諾寫道,這種紅酒“在華北的酒莊有售,售價為人民幣一元?!?/p>
在斯諾眼中,上世紀60年代初的北京,無論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新局面。
上世紀70年代初:登上天安門城樓
1969年前后,中蘇關系惡化。毛澤東和周恩來希望找到一個“傳話者”,緩解與美國的關系。斯諾因為跟新中國的特殊情感成為合適人選,后經(jīng)中國駐法大使黃鎮(zhèn)等人的聯(lián)系與協(xié)商,斯諾夫婦于1970年再度來華。這次訪華的經(jīng)歷和見聞,集中載于斯諾的《漫長的革命》一書中。
《漫長的革命》開篇,便是對1970年國慶節(jié)斯諾在天安門城樓上受毛主席接見的記述?!拔野苍?shù)刈跀D滿了人的天安門城樓上,忽然覺得有人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轉過身來,看見了周恩來總理”。斯諾和妻子被周總理帶到毛主席身邊,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觀望,一條大大的橫幅映入眼簾——“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而當時,柬埔寨西哈努克親王就站在毛主席的另一邊。斯諾的妻子洛伊斯·惠勒·斯諾表達了美國人民反對美國入侵柬埔寨的態(tài)度,并表示反戰(zhàn)的美國人民“不止他們夫婦兩個”。西哈努克親王隨即熱情回答:“美國人民是我們的朋友!”
1970年12月25日,《人民日報》在頭版發(fā)表了《毛澤東主席會見美國友好人士埃德加·斯諾》一文,并附上了他們在天安門城樓上的圖片。《人民日報》發(fā)表的斯諾在國慶期間登上天安門城樓的照片,在當時無疑是一件“國際大事”?;粮裨鴮υ撜掌陌l(fā)表評價說“這是史無前例的,哪一個美國人也沒有享受過那么大的榮譽……”
因為斯諾與中國的不解之緣,在他逝世后(1972年2月15日斯諾因病在瑞士日內瓦逝世),人們遵照其遺愿,將他的一部分骨灰葬在北京大學未名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