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人物異化肖像畫
——柔石《為奴隸的母親》人物分析

歐陽群英

(湖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一幅人物異化肖像畫
——柔石《為奴隸的母親》人物分析

歐陽群英

(湖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在《為奴隸的母親》中，作者著力塑造了被典妻、皮販、秀才妻與秀才四個人物形象。異化導致的悲劇在被典妻、秀才妻與皮販身上得到體現(xiàn)，并以秀才這一形象的特殊塑造來削弱階級沖突，凸顯異化主題。主要采用文本細讀和理論研究相結(jié)合的方法，通過對《為奴隸的母親》中的人物分析，探究人物被勞動異化、金錢異化、道德異化的過程，揭示異化對人的主體性的侵蝕以及人在異化下的生存困境。

《為奴隸的母親》；勞動異化；道德異化；金錢異化

異化無處不在，這也是異化理論、異化現(xiàn)象研究長盛不衰的原因。而在當代社會，異化所觸及的領(lǐng)域和達到的程度要遠遠大于馬克思所思考的勞動異化的范圍。異化已成為普遍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傳統(tǒng)的對《為奴隸的母親》這一小說的研究多專注于對被典妻的分析，如著名學者藍棣之先生的《解讀，<為奴隸的母親>并兼與<生人妻>比較》[1]一文，即是以被典妻為中心，探究潛隱文本中的人性情愛與悲??；有的從社會階級角度出發(fā)，揭示剝削階級對底層民眾的迫害；有的則站在女性主義立場，抨擊男權(quán)文化；還有的則站在文化高點，挖掘傳統(tǒng)文化心理弊端，發(fā)出對傳統(tǒng)文化的深深憂慮。將異化理論與《為奴隸的母親》中的人物形象結(jié)合起來的研究方法具有不同于傳統(tǒng)的地方，能夠引起人們把經(jīng)典理論與小說文本相結(jié)合起來思考的意識。

一、馬克思與西方馬克思關(guān)于異化理論的研究

馬克思理論中的“異化”(Entfremdung)一詞原來是對英語中的Alienation所做的翻譯，本意是“變得陌生、疏遠”，主要用在兩個領(lǐng)域，一是在英國經(jīng)濟學中用來表示貨物的出售，主權(quán)的轉(zhuǎn)讓；二是在自然法當中，表示人的自然權(quán)利向社會的轉(zhuǎn)讓，或者說，人的原始自由的喪失。[2]很顯然，馬克思對“異化”一詞的本義是有繼承與發(fā)展的。馬克思關(guān)于異化的觀點總結(jié)起來有以下四種：1.人與自己勞動產(chǎn)品的異化。人同自己的勞動產(chǎn)品，即同自己勞動的對象是一種異己的力量，勞動產(chǎn)品成為奴役自己的力量。2.勞動者同自己的勞動活動相異化，即勞動不再是一種使人得到生存、發(fā)展和自由的活動，而變成了一種被迫的、不幸的、使自己的身與心受摧殘的事情。勞動本身不再是人的需要，只是人滿足其他需要的一種手段。3.人同自己的類本質(zhì)相異化?！邦悺敝傅氖侨酥疄槿说膶傩?。勞動是人所特有的“對象化”活動，而對象化的最終對象是人本身，所以，勞動活動本身的異化，必然就是人本身的異化。4.人同人的關(guān)系相異化。前三類異化事實直接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異化，即人與人的分離、對立和斗爭，就是人類分裂為等級、階層、階級等等。

西方馬克思主義者根據(jù)馬克思關(guān)于異化勞動的理論，衍化出許多符合時代內(nèi)容和特征的異化理論，大大擴展了馬克思異化理論范圍。參考東北師范大學博士生關(guān)健的畢業(yè)論文《西方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研究》，[3]大致有科技異化、交往異化、日常生活異化、消費異化和思想、文化異化。其實，異化現(xiàn)象早已不僅僅局限于資本主義社會，也不僅僅是上述幾個方面，異化現(xiàn)象包圍在不同國家、不同族群、不同領(lǐng)域的各個范疇當中，人類已經(jīng)進入了全面異化的時代。

人的主體性在形形色色的異化當中被逐漸淹沒：勞動異化控制著人，金錢異化侵蝕人的靈魂，道德異化壓抑人的本性……人與人、與社會、與自然嚴重對立，人自身、社會、自然都不可避免在實現(xiàn)著對人的異化、對人主體性的剝奪。

二、《為奴隸的母親》中的人物異化現(xiàn)象

柔石有不同于眾多左翼作家的獨特之處。他的小說格局和人物形象大多沒有太直接、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的概念化和公式化模式。例如其代表作《二月》的故事情節(jié)的架構(gòu)以及對主人公肖澗秋形象的刻畫具有意識形態(tài)批判，但更多的是道德批判和文化批判。人物沒有被單純的意識形態(tài)化，人性深處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因素。

1.皮販：勞動異化下導致的金錢異化與人性異化

皮販原先是一個熱愛勞動、勤奮上進的人，不僅以販賣獸皮為生，農(nóng)忙時幫別人兼做的農(nóng)活也是作為“標準”供別人學習、效仿。這是一個在小農(nóng)經(jīng)濟中可以悠然自足生活的人。然而，在商品經(jīng)濟的擠壓下，底層民眾的勞動成果越來越與其勞動相分離，越來越失去勞動的自主與話語權(quán)，他們越來越淪為工具與壓榨品存活于帝國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社會中。在日積月累、堆積如山的債務(wù)中，皮販失去了希望，由自覺地勞動變成以抽煙、喝酒、賭博等方式來消極的對待勞動，人性也被異化得暴躁、兇狠起來。

貧窮與疾病的關(guān)系似乎更近一些。皮販在貧病交加中，以100元的價格、在未與妻子商量的情況下，將妻子典買三年，三年內(nèi)為秀才生一個兒子(三年內(nèi)未生兒子則典買五年)。這是一個被苦難折磨、毫無人性人情的無奈的被迫的抉擇。人被迫成為金錢的奴隸，被迫放棄人之為人所應(yīng)有的尊嚴與人倫親情。如果說出于人道主義立場，皮販典買妻子的行為有可以值得同情的地方，那么其將剛出生的親生女兒活活扔入沸水的行為則完全不能從單純的人性角度去考察。那是隱藏在勞動異化下的人性異化與金錢異化，是人物深層地、無意識的悲劇。男尊女卑在皮販看來是一件業(yè)已習俗化的事，但究其根源卻是金錢異化下的“人性”在作怪，生兒子不僅意味著可以傳宗接代，更可以讓家里多一個勞動力，解決現(xiàn)時的經(jīng)濟困境。

勞動的異化，讓勞動者喪失對勞動產(chǎn)品的支配權(quán)，喪失在勞動中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勞動者拿著微薄的勞動工資，日益淪為金錢的奴隸，人性也在這一過程中逐漸變異。“典妻”“重男輕女”固然是一種陋習，但探究陋習背后的根源遠遠比單純地批判陋習更有實際意義，它能讓人思考如何從根本上革除陋習，還原人之為人的本性。

2.被典妻與秀才妻：道德的異化

人之為人的主體性在被典妻和秀才妻身上，不僅外在地被她們的丈夫剝奪，更被其思想中傳統(tǒng)、落后的道德觀念所淹沒。道德是為保障社會秩序、人際關(guān)系正常有序運行而制定的行為規(guī)范，也就是說，道德本質(zhì)上應(yīng)是為社會、為人類的發(fā)展需求而服務(wù)的。但在被典妻和秀才妻身上，道德成為埋葬她們?nèi)松饑?、自由、幸福的罪魁禍首。被傳統(tǒng)道德異化下的中國舊式女性無不滿含辛酸，五四新文化運動使這群女性的人生處境得以被人揭露、思考、反思……

被典妻剛剛生下的孩子，竟被丈夫僅僅因為嬰兒性別的原因而活活扔進沸水中死去，撕心裂肺的劇痛與屈辱卻從未讓被典妻有過離開丈夫的念頭，傳統(tǒng)的隱忍、從夫的婦道獲得了一個女人內(nèi)心深處的認同。甚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丈夫典賣給年老的秀才，依然是毫無反抗的接受。為秀才生下兒子秋寶后，不論是割舍不下秋寶，還是舍不得秀才家衣食無憂的生活，被典妻是極想“永遠在這新的家住下去”，可是在秀才因嫉妒她的“更愛前夫與前兒”而驅(qū)逐她時，她仍舊是聽從安排。被典妻的一生似乎都在為道德活著，她的一生都在遵循一種道德的規(guī)范，一種作為妻子、母親、下人所應(yīng)該抑或必須遵循的行為規(guī)范，全然不顧自身的自由、尊嚴與需求，又或許，她的需求僅僅就是“遵循”。

被典妻與同為左翼作家的葉紫筆下《星》中的梅春姐具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有一個不成事的丈夫，都受傳統(tǒng)道德的壓抑。但梅春姐擁有一個喚醒她反抗精神的革命者黃的愛情，她覺醒、抗爭，她爭取自我愛情，爭取尊嚴、自由，她是一個女性被傳統(tǒng)道德異化下的勝利者，縱使結(jié)局令人扼腕，但女性反異化的艱辛過程足以引起人們的反思。

秀才妻因不能生育，而被迫“高興”地迎接被典妻的到來，“高興”地照顧著丈夫與別的女人所生的兒子?！安恍⒂腥?，無后為大”在秀才妻內(nèi)心深處是深感理虧的，“怨恨她自己的肚子不會還債”“絕種雖然是絕了你家的種”“這個兒子是幫我生的，秋寶是我的”，可見將自己作為繁衍工具是她潛意識中堅定認同的婦道。在這種婦道的驅(qū)使下，她只能任由丈夫與其他女人結(jié)合、生育子女。她嫉妒、怨恨被典妻與秀才中包含有對自身責任的追問，而其對自身性意識的壓抑則完全出于婦德?！八?指秀才妻)以前很愛那個長工，因為長工要和燒飯的黃媽多說話，她卻常要罵黃媽的”，秀才深知妻子內(nèi)心情感，然而卻以此為驕傲地向被典妻講出這句話。秀才對女性遵循婦德、壓抑自身情感視為天經(jīng)地義，并且對“婦德”的威力懷有自信，甚至以此作為確立自身威嚴的砝碼?！皨D德”異化下的秀才妻成為一個極力壓抑人性、得不到人情溫暖和滿含著嫉妒、怨恨、自責的女性。

中國傳統(tǒng)道德文化是站在男性統(tǒng)治者角度下生成的，出于維護統(tǒng)治和男性權(quán)威的立場，它對婦女的約束尤其多?！懊鞯隆薄熬吹隆惫倘挥衅浞e極價值，但在它的背后卻存在著不得不令人反思的“道德暴力”——用道德的名義來行使專制的權(quán)利。無論是對道德規(guī)范無條件接受的被典妻，還是深知“失德者必失其位”而極力維護自己妻子地位的秀才妻，接受與反抗、隱忍與力爭的結(jié)果都只能讓處于道德弱勢地位的女性自然而然地淪為的道德異化下的犧牲品，難以享受做人的幸福。在這里，道德具有了和“善”相對立的“惡”屬性。

3.秀才與皮販：反向思考下對異化主題的深思

秀才作為一個地主形象與傳統(tǒng)的左翼文學中的地主形象存在相似但更多的是差異。經(jīng)濟上相似，他有“兩百多畝田，經(jīng)濟很寬裕，房子是自己底，也雇著長工養(yǎng)著?！保蝗诵陨蠘O不相似，他斯文、有禮、溫柔和善，“講話總是那么的低聲”，對被典妻溫柔體貼，竟能使被典妻逐漸疏遠舊家而親近起新家來。秀才與被典妻因為傳統(tǒng)宗法觀念(生子)與商品交換建立起來，理應(yīng)存在著不可調(diào)和的尖銳的矛盾，但他們的相處以及分離的過程卻是充滿著人性人情味。在大妻對被典妻的嫉妒、欺辱中，秀才總是盡力維護，并且及時給與物質(zhì)性補償；在三年期滿時，秀才極想把被典妻永遠留在身邊，出于大妻的威逼、挑唆以及對被典妻對前夫前子眷念的嫉妒才一氣之下趕走了被典妻。

反向思考：假如將秀才這一地主形象轉(zhuǎn)換成兇狠、殘暴、無情，是否更具有革命性、批判性？是否更能將階級矛盾的不可調(diào)和的左翼文學主題表現(xiàn)出來？答案顯而易見。但作為左翼作家的柔石并沒有這么做，這難免不讓人深思。

勞動異化下的赤貧使皮販具有令人同情的地方，而在進一步的金錢、人性異化下的殘暴、兇狠、殺女、打兒、典妻、諂媚等一系列行為，則不得不使人對這個深處農(nóng)民階級的皮販產(chǎn)生痛恨、厭惡之情。皮販的形象與傳統(tǒng)左翼小說中的農(nóng)民形象也存在巨大差別。假若皮販是一個雖不乏愚昧，但一直未變的具有勤勞樸實精神，最后被迫典妻給地主的農(nóng)民，是否有更有利于實現(xiàn)文學為現(xiàn)實政治服務(wù)的功能？更能表現(xiàn)時代性與階級性？答案也是清晰的。但是柔石也沒有這樣做。

《為奴隸的母親》這一小說與傳統(tǒng)左翼小說不同，它并不以表現(xiàn)鮮明的階級對立為主旨。柔石刻意表現(xiàn)的，是兩個在封建宗法觀念制約下，被不合理的道德異化的女性悲劇與一個在勞動、金錢、人性異化下的農(nóng)民悲劇。情感與道德(文化)的對立，結(jié)果是人自動屈服于道德(文化)之下，人性異化為麻木。柔石借助秀才與皮販形象來刻意地削弱階級沖突，而著力揭示的是被勞動、金錢與道德異化下的人類的生存困境。這樣的文學主題更具有超越時代、超越民族、超越階級的價值。

三、異化：揭示人物的反主體性與生存困境

對人的存在困境的書寫，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并不鮮見，而結(jié)合地方風俗，以一個女人被典的起因、經(jīng)過和結(jié)果為敘事背景，以揭露一個群體在異化背景下的反主體性人格與生存困境為目的的作品，卻因其上升到哲理層面的思考而具有經(jīng)久不息的價值。

1.異化下的反主體性人格

歷來關(guān)于人性的觀點總結(jié)起來，不過四種：性善論、性惡論、性有善有惡論和性無善無惡論，而此四種觀點在歷史中均未能達成一致性，都只是某一時段、存在某一領(lǐng)域中的一種假說、猜想。通俗地說，人的本性是人的生理、精神、實踐活動的動力系統(tǒng)，反映在人的各種需求和潛能當中。人作為靈長類動物，既有與動物一致的需要，例如飲食、求偶、安全、休息、活動等，也有區(qū)別于動物的精神性和實踐性的需求。精神性和實踐性需要正是人的主體性的體現(xiàn)，即人有自覺性、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認同性與自我確證性(即審美需要和潛能)。人的主體性不斷得到強化是人之為人、人類歷史加速發(fā)展的原因所在。但是人們往往容易忽略同樣根植在人性當中的反主體性因素，也可稱為人的劣根性，即惰性、奴性、破壞性和侵略性。

在《為奴隸的母親》當中，被典妻具有的是道德異化下的奴性人格，完全屈從于外物、社會和他人的趨向，對皮販、秀才一味屈從 、對秀才妻子一味忍讓、對兩個兒子無法抉擇任何一個。秀才妻則是奴性——侵略性人格的代表，具有這種性格的人一方面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力量表示屈從和依附，另一方面則對比自己力量弱小者則表現(xiàn)出壓迫、統(tǒng)治的傾向。秀才妻無意識、也無力抵抗傳統(tǒng)宗法倫理，處處虛偽地扮演衛(wèi)道士，而對待弱小者——被典妻，則是百般地欺凌、羞辱，以至最后將其驅(qū)逐出門。皮販的懶惰、不思進取、消極接受現(xiàn)狀和對秀才的懼怕、奉承則典型地反映了惰性——奴性人格。而在看似反主體性不強的秀才身上，其實潛隱著的是對宗法生子觀念的屈從，這是一種人物深層對集體無意識的奴性接受。

不管是主張人性善的馬斯洛還是主張人性惡的弗洛伊德，都過于專注在人性的一個方面，而對人的主體性與反主體性沒有結(jié)合起來全面分析。人作為自然存在物，與生俱來的自然本性是不善不惡的，但人作為超自然的存在物則是有善有惡的：人的主體性給與人善的因素，是人之尊嚴所在；人的反主體性則是惡的，它具有阻礙人類發(fā)展的巨大消極作用，而反主體性潛隱或是占據(jù)在人的靈魂當中，是每個人揮之不去的陰影。而人只能不斷地去發(fā)展、強化主體性，使反主體性由一種強烈的需要變成一種微弱的傾向時人才能抵御異化，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完整的人。

2.異化下人類的生存困境

存在主義之父海德格爾幻想過一種理想的人類生存狀態(tài)，在那里，人作為本真的“此在”，通過詩思統(tǒng)一的方式與存在溝通，存在是澄明的，信仰存在，人保有精神家園，人“詩意的棲居在大地上”。[4]而在現(xiàn)代社會，人失去了本真的生存方式，人在“公眾意見”和“科學技術(shù)”中被雙重異化，因此，人類處于物欲橫流、人性喪失的操勞、苦悶、畏懼、無“家”可歸狀態(tài)之中。

在“革命+戀愛”的左翼文學敘事模式成為歷史使命盛行于世的背景下，柔石專注的是小人物的生存方式與生存狀態(tài)，以小人物的生存困境來彰顯存在主義人是“被拋在”世上的存在者這一命題。由于一系列交織著的因素，柔石本人也處在不斷地與困境做斗爭的狀態(tài)，作為一個帶著粘液質(zhì)和抑郁質(zhì)血液的作家，對西方以異化為主題、表現(xiàn)人類生存困境的悲劇文學自然地融入了柔石的血液當中。[5]

結(jié)語

從上述的分析中，在《為奴隸的母親》一文中，我們可以嘗試總結(jié)出四點結(jié)論。

1. 異化現(xiàn)象普遍存在于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有關(guān)于勞動、金錢、道德的異化理論與現(xiàn)象具有超越階級與時空的特點，這也使得《為奴隸的母親》一文更具有久遠的人文價值。

2.被典妻與秀才妻作為傳統(tǒng)女性形象，被封建倫理道德異化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柔石借以表現(xiàn)這一主題的是貫穿于二者悲劇的“典妻”風俗，人們被習俗麻痹，成為無意識的犧牲品。作為被典妻，被典是丈夫被迫的行為，可以被原諒，所以柔石在描寫被典妻與皮販分離、被典妻后來救濟皮販的場景中都沒有任何的反抗與過多的抱怨。而秀才妻則出于自己未能生育的自責而不得不時時裝出一副賢惠大方的妻子形象：允許丈夫買妻、與別的女人親熱、熱心迎接新兒的到來(當眾人面為未出生孩子縫補衣服)。“典妻”制的恐怖之處在于，它使所有人都在無意識中認同一種不合理的風俗，并且世世代代的延續(xù)這種摧殘人性的隱藏在風俗中的“道德”。道德異化以風俗的形式成為一種合理的存在，就像春節(jié)必須貼對聯(lián)一樣，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

3.秀才這一地主形象之所以迥異于傳統(tǒng)左翼小說的地主形象，就在于作者所著力表現(xiàn)的是異化下的人性、人情，所以才刻意弱化階級沖突的主題。

4.柔石以一個地方風俗牽引出一群異化人物所具有的反主體性悲劇人性，試圖闡釋始終困擾人類的生存困境問題，并將人類的生存問題上升到哲理層面。異化問題，不是一個作家所能獨自解決的，但作家可以敏銳地發(fā)現(xiàn)問題，并用生動的文字表現(xiàn)出來，以此來喚醒民眾，引起集體的思考。

文學應(yīng)該反映時代問題與時代所需，但是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往往具有超越時代的意義，能引發(fā)不同時代的人類的共同的思考，并且隨著時代的更替，問題沒有消失，而是在原有基礎(chǔ)上，不斷添加時代賦予的新的東西。

[1]藍棣之. 解讀《為奴隸的母親》并兼與《生人妻》比較[J].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90(1).

[2]楊適.人的解放——重讀馬克思[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

[3]關(guān)健. 西方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研究[D].東北師范大學,2012.

[4]張賢根.存在·真理·語言[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84.

[5]艾軍海.論柔石小說的悲劇敘事[D].湖南師范大學,2013.

Class No.:I206.6 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

Characters analysis of A Slave Mother Written by RouShi

Ouyang Quny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00，China)

In the A Slave Mother, the author focuses on the wife-pawned, the leather traders, the scholar's wife and the scholars. Alienation was reflected in the pawned wife, the scholar's wife and leather traders, highlighting the theme of alienation. The paper mainly tries to reveal the erosion of the alienation for human subjectivity and the plight of human existence through combining the theoretical analysis with the study of the text of A Slave Mother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process of labor, money and morality alienation.

A Slave Mother; alienation of labor; moral alienation; money alienation

歐陽群英，碩士,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1672-6758(2017)02-0124-5

I206.6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