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典文學(xué)形象 尤須精準解讀
—— 也談《林黛玉進賈府》中的肖像描寫

顧明波

(江蘇省白蒲高級中學(xué)，江蘇南通 226511)

經(jīng)典文學(xué)形象 尤須精準解讀
—— 也談《林黛玉進賈府》中的肖像描寫

顧明波

(江蘇省白蒲高級中學(xué)，江蘇南通 226511)

《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三個主要人物王熙鳳、林黛玉、賈寶玉的肖像描寫，對展現(xiàn)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具有重要意義。對這些，我們應(yīng)細心咀嚼，作出精準解讀，避免概念化理解，甚至隨意曲解。本文旨在正本清源，指出對這幾個人物形象存在的誤讀或曲解的錯誤，并提出筆者的幾點看法，供專家同仁參考。

肖像描寫；精準解讀

引 言

肖像描寫歷來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是引領(lǐng)讀者走進文本、“觸摸”小說人物的可靠向?qū)?。一個嶄新的文學(xué)形象怎樣在瞬間變得清晰而不是模糊、立體而不是扁平，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肖像描寫。《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主要人物王熙鳳、林黛玉、賈寶玉的肖像描寫，值得我們好好欣賞咀嚼，力求精準解讀，而不應(yīng)作概念式的解讀或隨意曲解。

一、先說王熙鳳的肖像描寫

作者采用工筆畫的手法，不厭其煩地依次描寫了王熙鳳的飾品、服裝和容貌。尤其是這些飾品，由上到下，分別有頭部的珠花發(fā)髻，上面鑲滿珍珠、瑪瑙，一支長釵由五股鳳凰絞合而成，這些鳳凰嘴里叼著成串的珍珠；頸部黃金項圈上盤著螭龍，綴著鮮艷的纓絡(luò)；腰部綠色絲帶上掛著比目魚造型的紅色玉珮。可謂珠光寶氣，其雍容華貴的氣度躍然紙上。有人說，王熙鳳身上如此疊床架屋般佩戴的飾品累贅而不敷實用，足見其貪婪與俗氣。這種說法純屬牽強附會，有失偏頗。事實上，飾品從來只是和主人的身份地位、審美趣味、生活背景等因素有關(guān)，并不能與個人品德劃等號。這些飾品不僅恰如其分地顯示了王熙鳳這樣一位京城名媛、賈府少奶奶的赫赫威儀，而且與其綽約風(fēng)姿、俏麗面容相映生輝。總之，王熙鳳身上確實沒有暴發(fā)戶常有的淺薄俗氣。所以說，機械生硬地搬用似是而非的概念，也來評判《紅樓夢》中的這一重要形象，給王熙鳳扣上貪婪、招搖、艷俗等大帽子，是不科學(xué)、不嚴肅的，是極其粗暴而荒謬的。

王熙鳳的容貌明顯有別于賈府中的其他女子，無論是天生麗質(zhì)的小姐，還是姿色不俗的丫環(huán)，凸顯了其年輕主婦成熟而張揚的個人風(fēng)韻。眼是丹鳳三角眼，靈動而多情；眉是楊柳吊梢眉，淺淡婉約，神采斐然；身材苗條，滿面春風(fēng)。這個不拘禮法、特立獨行的女子，在賈府這個禮法森嚴、令人窒息的圍城中，以其活潑、風(fēng)趣贏得了普遍好感，連初進賈府的林黛玉對之也是亦敬亦愛。賈府又是一個大染缸，一旦墜入其中，很難全身而退。闖入者任是怎樣折騰、掙扎，都猶如飛蛾撲火，小蟲粘上蜘蛛網(wǎng)，或是迷茫沉淪，或是同流合污，或是僵尸般失去人氣，或是魂斷藍橋。美艷如王熙鳳，最終也未能幸免，美被吞噬、被異化、被毀滅，令人扼腕，作品的悲劇意直透骨髓。

二、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

經(jīng)典作品中的典型形象，存在著無限的解讀可能性，越是立體、復(fù)雜的人物，越能刺激讀者的探究熱情，而林黛玉就是這樣一種人物。

林黛玉固然可以定位為《紅樓夢》中的一號女主角，她心比天高、顏值爆棚而又紅顏薄命，給幾百年來的無數(shù)讀者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同情、思慕者有之，感動、哀嘆者更是不乏其人。而我要說，一進賈府，這位女神般的少女的命運就發(fā)生了致命轉(zhuǎn)捩，淚水成了她短暫人生的隨從，疾病不幸成了她的宿命，敏感多疑成為她所熱切期待但不被眾人看好的脆弱愛情的致命殺手。林黛玉的前身是絳珠仙草，只能生活在天上、在溫室，但凡貶謫人間，哪里能尋到安身之處呢？

且看寶玉初見之下的林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曹翁連用五組對偶句，對林黛玉的容顏氣質(zhì)進行了傳神刻畫，塑造了一個清純、聰穎、柔弱、多愁善感的少女形象。她的身上缺乏王熙鳳所具有的領(lǐng)袖氣質(zhì)與少婦風(fēng)韻，這是由她獨特的生長環(huán)境、家庭背景、身體狀態(tài)和個人修養(yǎng)等復(fù)雜因素所決定的。

也許，《紅樓夢》迷們與林黛玉的粉絲們從來不愿承認，《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對林氏的肖像描寫其實是有瑕疵的，甚至可以謂之硬傷。林氏總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體弱多病，連走路時都上氣不接下氣，何以有一雙似喜非喜的眼睛？難道林黛玉是一位外向、爽朗、樂觀而有親和力的女孩嗎？斷然不是！她的小心眼兒特別多，吃醋不僅吃到寶釵身上，甚至吃到晴雯身上，簡直不可理喻。她和賈府中精靈般的同齡女孩都處在一種若即若離、貌合神離的微妙關(guān)系中，就是對寶玉也是愛中含怨，何曾有“似喜非喜”的眼神？再說，在重病纏身的狀態(tài)下，既要扮可憐，又要一直目中露喜，只能給人以嘲笑別人的皮笑肉不笑的印象，豈有一絲半毫美感可言？所以，我們不妨大膽斷言，這一處肖像描寫是真正的敗筆。

三、寶玉換裝的前因后果

賈寶玉在賈府中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他是賈府第三代男子中最被關(guān)注的公子哥，賈政心目中唯一的繼承人，賈母最為寵愛的孫子，也是王夫人的掌上明珠，更是眾多淑女仰慕的超級帥哥。作者不吝筆墨，用兩大段文字集中描寫了林黛玉眼中的這位小少爺，可謂風(fēng)流瀟灑，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難以抗拒的魅力。

賈寶玉隨同父親去外邊(家廟)進香，也許并未預(yù)料到表妹能在此時進府，他的穿著大體上屬于正式的“戶外旅游服”，面料考究，做工精致，款式時尚，越發(fā)襯托出天然生成的翩然風(fēng)姿。其飾品也盡顯奢華，有金冠，有項圈，還有被人視作命根子的美玉。其面容清秀圓潤，故而令情竇初開的林黛玉一見如故，一見鐘情。“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罕見的心理描寫反映了黛玉內(nèi)心波瀾頓起的狀態(tài)，也可理解為瞬間產(chǎn)生的幻覺，本質(zhì)上說只是少女春心萌動而已，毋須作煩瑣的、按圖索驥式的過度解讀。因為，兩顆寂寞而灼熱的心靈要達成契合，也還是需要有起碼的接觸了解的。

賈寶玉遇見神仙似的表妹林黛玉為什么不立即上前搭訕，而是匆匆離開，回來時就像川劇中的角色變了“臉”呢？大部分語文老師在提到這一問題時，喜歡作高度政治化的解釋，認為賈寶玉厭惡剛剛外出期間穿戴的那一副行頭，換了衣服是為了盡量擺脫世俗的束縛。這種高論實在是對文本的不負責(zé)任的曲解。對比“變臉”前的裝束，賈寶玉也只是換了冠帶，把旅游服換作晚禮服而已，好像并無任何政治目的。換裝之后的賈寶玉變得更隨性，更活潑，更有貴族公子的派頭，也更具有親和力了。這就在無形中逐漸消除了與林黛玉之間的陌生感、隔膜感，更有利于與林黛玉去談天說地了。

結(jié) 語

《紅樓夢》代表了中國古典小說的最高成就，僅就《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三個主要人物王熙鳳、林黛玉、賈寶玉的肖像描寫而言，值得我們探究、挖掘的問題或許還有很多。筆者在此對《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密集出現(xiàn)的三個經(jīng)典文學(xué)形象的肖像描寫，闡述了幾點個人見解：一是認為關(guān)于王熙鳳的肖像描寫并無諷刺之意，而是凸顯其女神風(fēng)范；二是主張關(guān)于林黛玉的肖像描寫，不能以成人模式視之，亦應(yīng)承認其中有硬傷；三是針對賈寶玉的換裝，筆者反對敏感反應(yīng)?？傊P者提倡的是尊重歷史，立足文本，謙恭嚴謹，精準解讀的態(tài)度。

[1] 袁菊.讓多彩資源豐實語文課堂——論中學(xué)語文課程資源的開發(fā)與利用[J].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參考,2015(28).

顧明波，1974年生，男，江蘇南通人，本科學(xué)歷，主要從事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與研究，中學(xué)一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