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杰
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四川 南充 63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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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古典意象與現(xiàn)代詩學(xué)的交匯點
——從鄭愁予的詩歌《錯誤》談起
林 杰*
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四川 南充 637000
鄭愁予的詩歌《錯誤》含蓄卻不晦澀,凄傷而又美麗,將江南女子思歸的惆悵哀婉,情深自持的情懷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閱之動人心弦,韻致無窮。其將古典意象與現(xiàn)代詩學(xué)相交織,中西審美關(guān)照下對于該詩寫作手法的探討已經(jīng)成為熱點,筆者試圖尋求留白藝術(shù)與象征表達的交點。
鄭愁予;《錯誤》;古典意象;留白;象征表達
《錯誤》——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fēng)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1]。
詩人用輕靈雅致的文字講訴了一個有關(guān)等待的愛情故事:寒冬已去,東風(fēng)吹來柳絮飄飛,在這樣生機盎然的季節(jié)里,江南小鎮(zhèn)里卻有一個女子在苦苦等待心上人的歸來,她的心宛如小小的寂寞的城,窗扉緊掩,沒有東風(fēng),也沒有柳絮。而“我”,一個浪人,“我”達達的馬蹄給她帶去等待的希冀,企盼已久的她終于綻開了如蓮花一般的笑容,而“我”卻并未回家,她臉上的笑容也如蓮花的凋零一般迅速消逝了。整首詩雖然不到百字,情節(jié)卻是一波三折,女子先是在漫長的等待中心灰意冷,在聽到達達的馬蹄聲后驚喜不已,而在得知這只是一個錯誤后又重歸沉寂,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言已盡而意無窮,既有中國古典詩詞的悠遠綿長又有現(xiàn)代派詩歌的朦朧意象。詩人將中國古典詩歌的內(nèi)斂深邃和西方現(xiàn)代派的朦朧美學(xué)完美的結(jié)合在一起。
楊牧曾說:“鄭愁予是中國的中國詩人,用良好的中國文字寫作,形象準(zhǔn)確,聲籟華美,而且是絕對的現(xiàn)代。”詩中的意象、情感、意境無不流露出中國古典詩歌才有的韻致,在劉禹錫的《春詞》“新妝宜面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溫庭筠的《望江南》“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中都能找到這首詩的影子。
詩中所選取的意象,如“蓮花”、“東風(fēng)”、“柳絮”、“青石的街道”、“達達的馬蹄”無不帶有強烈的中國色彩,帶有更深層次的文化底蘊。詩人用“蓮花的開落”來寓指女子容顏的變化,這并非詩人的偶創(chuàng),而是有深遠的文化根基。早在《詩經(jīng).國風(fēng)》的《澤陂》中,就有“彼澤之陂,有蒲與蓮。有美一人,傷如之何”的比喻;而在曹植的《洛神賦》中,也有“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這樣將美人喻作蓮花的辭句。因此,此“蓮花”已非彼蓮花,它已經(jīng)文化化,符號化了,具有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積淀?!傲酢薄ⅰ皷|風(fēng)”等意象也是如此,“柳”既有“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的美好春天的寓意;也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離別、惜留之意。而“東風(fēng)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正是借用了“柳”表春光的寓意[2]。在這里,詩人巧妙的運用了一個對比,“東風(fēng)”既指大自然的真實的風(fēng),又寓意“歸人達達的馬蹄聲”;“柳絮”象征著春天,因為東風(fēng)不來,所以春天沒到;而歸人未歸,女子的心也永遠處在寒冬。詩人選用了這些具有豐厚傳統(tǒng)文化積淀的意象,使得詩歌充滿了古色古香古韻。
中國古典詩歌講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提倡“留白”,追求“意”。在寫法上該詩虛實相生,想象與現(xiàn)實相交織,并在詩中留有大量空白,所以詩中并未寫女子是怎樣一種狀態(tài)等待,消磨時光,甚至連女子的容貌外形特征一字未提。
除了“我打江南走過”和“我達達的馬蹄聲”是實寫,其它的均是“我”的想象?!拔摇保粋€游者,“打江南走過”,在這春長柳綠的季節(jié)里,感慨之中“我”就想這里是否有個苦苦等待的佳人,她是否因為聽到“我”路過的“達達的馬蹄聲”而錯誤的判斷,以為是歸人的到來而欣喜不已,然而當(dāng)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時,是否又如夏末的蓮花般迅速枯萎了[3]。詩人用“東風(fēng)不來”、“柳絮不飛”、“跫音不響”、“春帷不揭”四個否定句來表達女子在漫長等待過程中的寂寞、惆悵。此般皆為情所動,不論真實或虛假,都觸動人心。
其實,這首詩不僅蘊含著濃濃的古典詩的神髓,還具有西方現(xiàn)代派的朦朧美學(xué)和表現(xiàn)技巧。這首先體現(xiàn)在詩人對兩位主人公身份的設(shè)置上,“我”是一位旅人,漂泊流浪,匆匆過客,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從哪里去。女子在漫漫歲月里等待了多久,是否還將繼續(xù)等待,又將等待到什么時候,甚至是否有這樣一位女子在等待都是模糊朦朧的。就好像兩條不知頭尾的直線,他們忽然在某一天相交于江南這個點,這個點具體來說就是“達達的馬蹄聲?!薄拔摇贝蝰R路過江南,走在悠長的青石板路上,看到柳絮飄飛,想象著是否有這樣一位女子,她住在青石板路上的某一間屋子,在某一天聽到我路過的“馬蹄聲”,心花怒放,以為是歸人回來了,隨著達達的馬蹄聲遠去,她的心或許也會沉寂下去,沒有盡頭。詩人將這種模糊的、不確定的旅人意識,浪人情懷具體化,抽象化,這正是西方現(xiàn)代派象征主義的常用手法。
西方現(xiàn)代派更傾向于以意象來說話,常將情感、思想物化,即拒絕一種直抒胸臆的表達,如說艾略特《窗前晨景》中形容城市生活糜爛的“女傭們潮濕的靈魂在大門口絕望的發(fā)芽”。鄭愁予的《錯誤》一詩中,不僅靈活運用了西方現(xiàn)代派的這一思想,更是將古典意象進行傳承和糅合,在朦朧與留白的詩意表達中,將等待幻化為一場略帶遺憾的錯過,在中西的審美觀照中表現(xiàn)出極強的文學(xué)民族性和古典型。
[1]鄭愁予.鄭愁予的詩:不惑年代選集[M].江蘇文藝出版社,2016.
[2]孫紹振.不是“歸人”,更是歸人——讀鄭愁予《錯誤》[J].語文建設(shè),2016(22):41-43.
[3]衛(wèi)壘壘.文本的空白和讀者的能動性——以鄭愁予《錯誤》的多重解讀為例[J].莆田學(xué)院學(xué)報,2016(01):80-83+88.
林杰,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古代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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