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渝 (重慶文理學院 402160)
滿族薩滿神服的紋飾特征
楊 渝 (重慶文理學院 402160)
薩滿神服作為一種原始宗教文化載體,在滿族先民的生產(chǎn)、生活中具有及其重要的精神指引作用,這也從一個側(cè)面展現(xiàn)了滿民族的宗教信仰與地域性審美意識的關(guān)系。本文從薩滿神服的紋飾審美特征出發(fā),結(jié)合區(qū)域性民族特性進行論述,以宗教服飾的紋樣、顏色為研究對象,從文化、地理、藝術(shù)形式、宗教等進行關(guān)聯(lián)探討,研究其滿族薩滿神服的紋飾特征。
滿族;薩滿神服;紋飾特征
從薩滿神服的功能來看,它傳承著民族文化精神的某種啟示,這種對大自然與未知世界的敬畏,通過薩滿巫事傳達出民族文化的精神特性。滿族源于長白山下,生活在現(xiàn)今黑龍江、烏蘇里江一帶的廣闊土地上,從文明歷史可追溯至七千年前的“肅慎文化”,滿族人尚武崇文,也是歷史上兩次問鼎中原的少數(shù)民族。從區(qū)域地貌顏色來看,遼西“白山黑水”間的黑白色系是滿民族地域色彩心理的深層依戀。我們可以在薩滿神服色彩看到這一特征。薩滿神服作為滿族文化的一種符號象征,折射出滿民族宗教信仰的審美觀念以及個性特色,從不同角度反映出滿民族宗教信仰的文化特質(zhì),就紋飾結(jié)構(gòu)與符號特征來看,其神服、神帽的圖案象征展示出滿族薩滿文化內(nèi)涵特性以及滿族人民的精神狀態(tài)與文化心理。
滿族薩滿神帽滿語為央色,神帽是薩滿信仰的重要特征之一,其各姓神帽不盡相同,以鳥形神帽居多。神帽通常由金屬制成,鐵片或銅片做成圓形帽身,上面透刻出花紋圖案,并在底部中央飾以“護頭鏡”。在帽身上部置兩條由金屬條制成的十字形帽架,用以支撐神帽上的各種裝飾造型。在帽架中間,立一金屬柱,上飾金屬打造的飛鳥造型,隨各姓不同鳥的數(shù)目不等,最少三只,最多二十五只,皆取單數(shù)寓意吉祥。一般飛鳥嘴中會銜有鈴鐺,尾部栓有彩條。在金屬柱四周通常也有金屬制成的各種變形的植物或動物造型立柱。在帽身下緣正中間部分有用東珠或彩條制成的罩面垂簾,稱作“神眼”,起到護己衛(wèi)神的作用。薩滿神帽在滿族的薩滿祭祀中,并非必須佩帶,如瓜爾加哈拉所舉行的家祭跳神,就不帶神帽。
早期滿族祭祀中的薩滿神服,多為皮質(zhì)長袍款式,飾以披肩、銅鏡、佩鈴、肩鳥、飄帶以及紋飾等,而后則日漸簡化,上裝通常著滿族白色汗褟,以布質(zhì)為主,造型相對簡單。下裝是裝飾的重心,衣裙花色則極為自如,多采用色澤艷麗的綢緞為之,其上繡嵌各式花卉以及日月、鳥獸等吉祥紋樣,使之近似五彩繽紛的羽裙。此外亦有其他眾多式樣的神裙,如骨飾神裙,貝飾神裙、羽翎神裙等,形態(tài)各異。近代滿族神服,依清廷頒行的《欽定滿州祭神祭天典禮》中的規(guī)范,其樣式則更為簡約。上裝由上衣與坎肩組成,下裝為天藍或黃色的布裙,在裙底裝飾繡邊,系帶。腰間有腰圍與腰鈴,腰圍顏色各異,上秀各種植物、動物、云朵、人物圖案。腰鈴滿語稱為西沙,早期是石質(zhì),后改為鐵質(zhì),通常由數(shù)十個鐵制鈴鐺串圍而成。整套服飾的上裝并無固定的樣式,多為對襟的白色短褂,下裝衣裙逐漸簡化為筒式的系裙,上窄下寬,其上繡有三色、五色花式紋樣。縱觀滿族薩滿神服的樣式發(fā)展,是一個由繁到簡的過程。由佩飾亦服飾到服飾輔以佩飾,由原始、古樸,粗野向文飾化、規(guī)范化過渡。1
滿族薩滿服飾的圖紋從紋樣母題來看,主要是以自然類的紋樣為主。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繁衍的環(huán)境,滿族薩滿教崇尚萬物有靈,因此神服所繪的動物、植物、日、月、星、辰等自然事物,不僅是外在所表現(xiàn)出的藝術(shù)的自然母題,更有極其深刻的內(nèi)在含義,是與薩滿教觀念融為一體的,是薩滿觀念的內(nèi)在反映。
1.鳥形圖案
在滿族薩滿服飾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鳥形圖案大多是鵲、鴉、鷹的變形圖案,薩滿裙服上的鳥形寓意非常鮮明,是滿族靈禽崇拜的表現(xiàn),這從眾多神話傳說中就可窺見一斑。滿族的先民女真就有“神鵲通天”,“神鵲救水中生靈”的神話,至有清一代,清太宗崇德元年編修成冊的《清太祖武皇帝努爾哈赤實錄》所記錄的“神鵲所銜朱果,被天女佛古倫吞腹成孕,生布庫里雍順”是最早記載滿族崇鵲習俗的記載。另外,在滿族薩滿神話《天宮大戰(zhàn)》中也有神鵲的內(nèi)容:神鵲是阿布卡赫赫的侍女,阿布卡赫赫與惡魔搏斗,要吃具有生氣力能力的東海石,為此神鵲天天去東海采石,在飛回時累了便落在神樹上休息。因此,在滿族的薩滿崇拜中,因為喜鵲有銜石助天的功勛,因而有對于鵲神的崇拜。
滿族薩滿教神服上的鳥形圖案除了有喜鵲的變形還有烏鴉的變形圖案,這也與滿族薩滿誠敬烏鴉有關(guān)。滿族崇拜烏鴉的觀念與崇拜喜鵲相比更為久遠,并且直至近代,滿人依舊有用敬天神桿即索羅桿喂食烏鴉的民俗,并嚴禁抓捕傷害。將烏鴉尊為“看林子的格格”2即林海女神。在滿族薩滿教的神諭中,認為烏鴉的羽毛是黑夜的象征,烏鴉是黑夜的報警鳥,為人畜巡狩。除卻喜鵲與烏鴉的圖案在滿族薩滿服飾中出現(xiàn),還有鷹的圖案更是薩滿神服中不可缺少的圖案紋飾,前蘇聯(lián)學者斯特恩堡在《從民族學角度看原始宗教》一書中,就講過,“在薩滿教儀式中,鷹神被賦予了很大的作用,每件薩滿神服都飾有鷹的圖案?!痹跐M族薩滿教中,鷹神既代表著天界的光明,并且還有著能下地府的能力,它可以傳送光明與熱量,驅(qū)趕魔怪。這些本領(lǐng)使鷹成為薩滿的守護神與化身,因此,在某些姓的薩滿神服肩膀的部位就繪有鷹的圖案以求在薩滿祭祀的過程中神鷹可以保護自己并能夠帶領(lǐng)薩滿通往天界。另外在薩滿神帽、神裙上都繪有或刻有神鷹的圖案。
由上可見,滿族薩滿服飾中的鳥形圖案源自薩滿教意識中的靈禽崇拜,滿族薩滿教的世界觀認為世界分為九層,天有三層,是神居之所;地有三層,是地神與魔鬼的居所;中間又有三層,是人類以及其他弱小精靈所住。神可借天上的七星光飛臨人間,而人卻不能上天。而鳥類卻可以自由翱翔于天宇之中,認為鳥類是天的信使,神的化身。而將鳥的形象繪制或刻畫在薩滿神服上一方面是希望得到鳥神的庇佑,能夠驅(qū)魔除病。另一方面,在某些野祭中,也是借由服飾上所繪制的鳥形圖案來暗示薩滿鳥神附體,比如在一些滿族野祭中,就有表演鳥技,展示著鳥神的非凡來歷與偉大的職能。在這一過程中,身上服飾所繪的圖案與薩滿的形體動作,構(gòu)成了內(nèi)外審美的一致性,即外在圖案紋飾與內(nèi)在心理趨向的一致性。這種審美傾向絕非來源于藝術(shù)性,而是信仰觀念的內(nèi)在反映。
2.柳形圖案
在滿族的薩滿神服上我們還可以看到由柳變形的圖案,這些圖案或裝飾于腰間、神袍底邊或裝飾于神帽上。這也是滿族薩滿信仰觀念的外在體現(xiàn)。滿族及其先民將柳視為圣物,有崇柳、敬柳的民俗。在滿族薩滿祭祀活動中就有專門的祭柳換索儀式,將柳擬人神話成“佛多媽媽”即一位慈祥的女性神祗,其保佑孩童平安長大,并保佑一族人丁興旺。這里已經(jīng)把柳同生育崇拜聯(lián)系在一起,將柳視為生育的表現(xiàn)符號,將柳的形式美與代表繁衍的內(nèi)在含義完美的統(tǒng)一于薩滿神服之上。
3.日月、星辰、云紋圖案
在滿族薩滿神服的裙子上還會有一些宇宙中的日月、星辰、云的紋樣。這都表現(xiàn)了滿族薩滿信仰中的天穹觀念。在滿族的薩滿神諭中日、月、星辰、風、雨、云等都成為神祗,受人奉祀。將這些圖案繡于神服上,就表示薩滿可以代表族人,向天表示他們的虔誠的敬意,并希望得到庇護,并且通過這些圖案能夠?qū)⑦@些神祗附于自己身上請回到人間。薩滿成為人與神的中介,而薩滿與神的溝通就通過這些圖案來實現(xiàn)。
薩滿神服上總是披掛著諸多佩飾。佩飾有各種靈獸靈禽之皮、之羽、之骨、神鈴、神鏡等等。佩飾有時也有祖先所傳之物,為后世薩滿顯靈射魄的神器。象征是薩滿神服的觀念原則,其次是民族審美功能的體現(xiàn)。比如裙褂上的云紋、波浪、云濤等。滿族薩滿神服歷史悠久,是薩滿宗教儀式中通法顯靈的人神媒介物,并通過某些特定人的作為完成的儀式象征形態(tài)。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在滿族薩滿文化中薩滿神服上的一些紋樣是表達薩滿教象征意義的,并通過這種象征物來表現(xiàn)薩滿的與神溝通的能力,通過這種溝通來表示出薩滿的身份等級。因此可以說,薩滿神服中的圖案紋樣是信仰崇拜的符號化,而這種符號也在不經(jīng)意間呈現(xiàn)出了別樣形式的美感。
注釋:
1.富育光,孟慧英.滿族薩滿教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第157頁.
2.富育光,孟慧英.滿族薩滿教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第210頁.
楊渝,重慶文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