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巴金小說中的傳統(tǒng)文化

⊙鬧 桑［青海民族大學，西寧810000］

淺談巴金小說中的傳統(tǒng)文化

⊙鬧 桑［青海民族大學，西寧810000］

巴金的小說受到東西方文化的共同影響。巴金曾說：“在中國作家中，我可能是受西方文學影響最大的?！钡徒鹱鳛槲覈F(xiàn)當代文學的代表作家，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研究巴金小說中的傳統(tǒng)文化，對探究巴金的文學理念和創(chuàng)作歷程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從對“以花喻人”文化傳統(tǒng)的發(fā)展、對傳統(tǒng)倫理的情感歸依、對家文化的思考和探究等方面，深入探析巴金小說中的傳統(tǒng)文化。

巴金小說傳統(tǒng)文化

在我國現(xiàn)當代作家中，巴金是受西方文學思想影響最深的作家之一，但全面分析其文學作品不難發(fā)現(xiàn)，巴金小說中大部分人物都典型地具有中國人的氣質和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人民在歷史發(fā)展中形成的較為穩(wěn)定的心理特征。但也許是受巴金對傳統(tǒng)文化批判態(tài)度的影響，很少有人深入研究巴金小說與傳統(tǒng)文化的關系，甚少思考傳統(tǒng)文化對巴金文學創(chuàng)作潛移默化的影響。若要全面了解巴金，就必須深入探究其創(chuàng)作中的傳統(tǒng)文化，了解其對傳統(tǒng)文化的矛盾態(tài)度。

一、對“以花喻人”文化傳統(tǒng)的發(fā)展

在我國，“以花喻人”的創(chuàng)作傳統(tǒng)歷史悠久。在繪畫、詩歌、文學創(chuàng)作，甚至生活情趣中，都已經(jīng)形成了花與相關品質的對應象征關系，許多花都有象征寓意。其中，梅花多象征少女、仙女等，還多與霜雪相伴隨。在巴金的小說《家》中，梅花也是在“風霜雪雨”中登場的。這部小說中，年輕守寡的梅芬、長孫媳婦瑞玨，盡管她們的身份、地位不同，但卻都受到了封建禮教的毒害，正如“凌寒獨自開”的梅花，在寒冬怒放，但最終過早凋零，令人不禁惋惜。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梅花歷來被視為“群芳領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梅花又常與愛情和命運密切相關。在《家》中，梅芬這位歷盡滄桑的美人，正是梅花的象征。梅芬原本生于富貴之家，與表哥覺新情投意合，但卻因二人母親在牌桌上的一次矛盾而斷了姻緣。梅芬嫁為他人婦，但不幸丈夫早亡，她成了年輕的寡婦，婆家對她的態(tài)度十分惡劣。她只好回到娘家，和母親一起過“尼姑庵式的生活”。她依然愛著表哥，但卻只能在“尼姑庵”中固守“倫理道德”。在這里不僅沒有人傾聽她的心聲，更沒有人了解她。梅芬正如寒冬的梅花一般，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自我壓抑，最終落得香消玉殞的結局，就像“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梅花。梅花在傳統(tǒng)文化中也常常含有離別之意，對覺新而言，梅芬的離去，也同樣是一種凄婉的離別。

瑞玨是巴金筆下的另一朵梅花，她外貌端莊大方，性格善良溫順，還極具同情心。瑞玨也受過文化教育，能書能畫，很有才情。但這朵極具風致的梅花最終還是被“霜雪”所壓。巴金沒有采用明顯的“以梅喻人”的手法比喻瑞玨，但瑞玨的精神氣質與梅花是相似的。巴金對瑞玨充滿同情和贊美，這其實也是對傳統(tǒng)文化中“道德修養(yǎng)”的肯定。瑞玨是一個深情的少婦，深愛自己的丈夫，這從她與覺慧的對話中可見一斑：“你大哥喜不喜歡梅花，你是否留意他房中放著多少梅花？”她提起自己的丈夫聲音中時常飽含溫情。心思細膩的瑞玨當然知道覺新喜歡梅花的原因，但她不僅沒有責備丈夫，反而親自給他選梅花，還為他精心繪制梅花帳檐，她將自己對丈夫的愛都融入梅花帳檐中。在得知梅芬與覺新的感情之后，她并沒有責備和怨恨，反而給予充分的體諒：“梅表妹，當初你為什么不嫁給他呢？我真想走，讓你們過幸福的日子?！睂τ诿贩业脑庥?，她深深地同情，真誠地關懷。因此，瑞玨其實是這部小說中另外一朵品行高潔的梅花。

二、對傳統(tǒng)倫理的情感歸依

隨著新文化運動的開展，女性解放逐漸受到人們的關注，男女平等的思想也逐漸被更多人接受，女性成為具有獨立意志的主體，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巴金深受新文化運動的影響，在其小說創(chuàng)作中對那些善良女性的不幸遭遇給予了極大的同情，并對造成這些悲劇的家族倫理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對女性勇于反抗守舊勢力的精神進行了肯定。巴金筆下的女性雖然性格各異，但無一例外地都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女性特有的溫順、善良和寬厚。其中，瑞玨、琴、萬昭華是留給讀者印象最深的女性形象。瑞玨具有東方女性傳統(tǒng)的豐腴之美，她待人寬厚且富有同情心。琴則是一個接受了解放思想影響的知識女性，她具有一種剛毅、反抗的精神，她憑借自己獨特的心靈美和外在美受到諸多異性的關注，同時，她還用自己的賢淑溫厚贏得了高家長輩的認可。萬昭華的身上融合了一切東方女性的美好品質，她獨特的人格魅力贏得了所有人的贊美。這三位女性寄托了巴金對傳統(tǒng)女性美好品質的向往。她們隨和、純潔、無私，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表明巴金對傳統(tǒng)女性美德的認可。

巴金筆下激進知識分子的倫理選擇也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他對傳統(tǒng)文化的吸收。即便是那些受到現(xiàn)代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也同樣無法掙脫封建道德的束縛。在高公館受到戰(zhàn)亂影響時，覺新對覺民說道：“到迫不得已的時候，那邊有湖，你嫂子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身子?！憋@然，覺新將女性的貞操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覺民這個曾宣稱要與舊傳統(tǒng)決裂的新青年對此也并無異議。當覺慧離家出走后，覺民給他寫信說道：“我時常認為男人扮女角是不合理的，我想倘使讓琴來演安娥，她一定比陳遲好得多，但是在我們目前這種環(huán)境里，男女合演是不合理的?！庇纱丝梢姡X民并不想讓自己的女朋友承擔這個責任，同時還認為男人扮女角是很反常的事情。這都顯示出覺民具有狹隘自私的男權意識，且認同男女授受不親的傳統(tǒng)觀念。

此外，巴金對傳統(tǒng)理念的吸收還體現(xiàn)在其對兩性關系的評價方面。他在小說中描寫了各種各樣的愛情，但卻始終未涉及敏感的性問題。新文化運動時期魯迅對國民心理的剖析，郁達夫對性際關系的暴露，都未能深入影響巴金。在他筆下無論是受到包辦婚姻毒害的少婦、寡婦，還是自由戀愛的青年男女，面對情人時都保持“發(fā)乎情，止乎禮”的傳統(tǒng)理念。即使是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曾樹生，和上司之間一直保持曖昧關系，甚至離開丈夫和對方到蘭州工作，但也始終沒有越軌行為。另一名女性萬昭華雖然飽受情感煎熬，但與她尊敬的作家也始終保持友誼關系。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巴金對傳統(tǒng)性愛道德的認同。他鄙視那些非賢妻良母式的女性，又贊美那些恪守婦道的女性。他將陳姨太描寫得令人厭惡，不僅是因為她是封建家長的幫兇，還由于她不守婦道，經(jīng)常打扮得妖里妖氣。在傳統(tǒng)倫理觀念下，女性應當端莊賢淑，過多的修飾則帶給人一種品行不端的嫌疑，巴金對陳姨太的審美否定，正契合了這一傳統(tǒng)理念。

三、對家文化的思考和探究

巴金對傳統(tǒng)家文化的思考主要體現(xiàn)在小說《家》中，這部小說對封建思想進行了強烈抨擊。巴金在這部小說中透過家庭審視人生和社會，對家庭文化所承載的家族制度文化進行了深入思考，這其實是為了讓新思想進入人們的視野中，進而為傳統(tǒng)家文化注入活力。在封建家族文化中，為了實現(xiàn)家族延續(xù)，往往不惜犧牲個人的一切，這部小說透過對家文化的描述，啟發(fā)人們思考應如何傳承家文化。在《家》中不僅有包辦婚姻，連個人的發(fā)展前途也是包辦的。智慧性與自主性原本是人區(qū)別于動物的主要特點，人們不應該聽從家庭安排從事違背自身意愿的事情。但在《家》中，男主人公覺新不僅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姑娘，接受了父母的婚姻安排，而且被迫中止學業(yè)，在父親的安排下到事務所上班，他的一切都源于家庭包辦，他沒有和整個家庭對抗的勇氣。在封建社會的家文化中，包辦思想常常會摧毀一個生命，個體會因為親情、責任、倫常和期望等理由選擇屈服，雖然他們心中也有渴望和夢想，但他們在這種家文化氛圍中時常會失去冒險的勇氣?！都摇分羞€涉及傳承思想，覺新之所以停止學業(yè)，就是因為他是長孫，必須盡早進入社會歷練。他的弟弟覺慧由于不是長孫，所以家庭壓力相對較小，才能夠接觸新思想，并向往革新和自由。傳統(tǒng)家文化中的傳承思想原本是一種理念堅持，希望后代能夠傳承積極思想，但在封建社會的演變中，這種傳承思想?yún)s逐漸“變味”，導致后代不愿再打破常規(guī)謀取更大發(fā)展，這就失去了傳統(tǒng)家文化中傳承的原有意義。這種現(xiàn)象在當今社會的“豪門望族”中依然存在，巴金對這種家文化的思考和揭露，能夠引發(fā)讀者對傳統(tǒng)家文化的進一步思考，具有超時空的意義。

[1]李哲.從政治宣泄到文學敘事——論《家》之于巴金創(chuàng)作轉型的特殊意義[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2(8).

[2]陳思和.人格的發(fā)展——巴金傳[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3]杜貴晨.傳統(tǒng)文化與古典小說[M].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1.

[4]陳思和，李輝.巴金論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

[5]曼生.別了，舊生活！新生活萬歲！——評巴金的《憩園》[J].文學評論叢刊，1982（11）.

[6]巴金.巴金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

作者：鬧桑，青海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3級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文秘與檔案管理工作。

編輯：杜碧媛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