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尹
麗水市人民檢察院,浙江 麗水 3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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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證主義視角下的刑事庭前會議研究
羅斯尹
麗水市人民檢察院,浙江 麗水 323000
庭前會議被定位成庭前審查與庭審的過渡程序,根據相關立法和司法解釋,主持法官在庭前會議應盡可能解決程序問題,整理實體問題,而庭前會議這一制度則被定位成集中審理、高效審理的保障。本文從實證主義的視角研究目前庭前會議的運行情況,在此基礎上分析庭前會議存在的問題,并結合法官員額制改革、審判中心主義等最新政策,探究庭前會議制度未來的改革方向。
庭前會議;實證主義;庭前準備
2012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在182條初步創(chuàng)設了庭前會議制度,隨后出臺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最高法解釋”)和最高檢《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以下簡稱“最高檢解釋”)對庭前會議制度的適用情形進行了細化性的規(guī)定。根據立法機關的解釋,該制度的設立,是為了明確庭審重點,便于法官把握庭審的主要爭議點,妥善安排庭審過程,進而提高庭審效率,保證庭審質量。①多年來的司法實踐經驗表明,好的制度構造并非一定能在實踐中發(fā)揮出預想的效果。因此,在五年后的今天,從實證主義的視角研究刑事庭前會議制度的運行情況,就顯得很有必要,筆者結合本人工作中的實際情況和個人思考,寫出本文。
就目前來說,我國各地的庭前會議適用率普遍不高,根據先前研究者的調查結果,庭前會議在基層法院的適用率僅為0.2%,而加上中院和高院后,總體適用率才能達到0.3%②。審級分布上,又表現出二審適用率高于一審,高一級人民法院適用率高于低一級人民法院的特點。召開庭前會議的事由,則主要集中在案情重大復雜和申請排除非法證據兩大類中,一般直接由案件主審法官主持,被告人在庭前會議需要了解證據情況時才會到庭,而本應必然到庭的的辯護人,不到庭的情況也屢有出現??傮w而言,庭前會議這一制度目前運轉的情況和立法者制度設計的初衷還是有所偏離,不僅適用的不普遍且對庭審效率的促進、當事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存在不足。
(一)“職權化”的庭前會議
目前我國的庭前會議在制度設計上偏向于法官行使職權,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82條第2款的規(guī)定,庭前會議的啟動方式只有法官依職權啟動一種,而不論是檢察院還是被害人、被告人都無權申請啟動庭前會議程序,在這種法官獨攬啟動權的情形下,法官無須考慮控辯雙方的利益訴求,僅根據自己在行使職權過程中的需求來決定是否召開、何時召開庭前會議,也正是因此,庭前會議的使用率非常之低,大多數案件的基層法官都因為法律規(guī)定的不完善或是即便召開了庭前會議也不能作出決定而選擇不召開庭前會議。而法官在庭前會議中主要調查、了解的事項內容也局限在可能導致庭審中斷、提高庭審效率的程序性事項內,而基本不涉及關乎實體性權利的問題。
無論是立法還是司法實踐都表明,我國的庭前會議制度更多的在為法官控制庭審服務,成為了法官行使職權的工具,而相對應的,對于權力制衡和犯罪嫌疑人人權保護的考量就顯得有所不足。
(二)重復解決程序性問題
由于《刑事訴訟法》立法時將法官在庭前會議中的職權限定為“了解情況,聽取意見”,因此,法官在無法可依的情況下,不會也不能對庭前會議中已經解決的程序性問題作出任何決定,其直接邏輯后果就是在接下來的正式庭審中,法官為了避免因程序違法被二審法院發(fā)回重審,又要再重新對程序性問題調查、認定一遍,即便被告人及辯護人已經就程序性事項無異議在庭前會議筆錄上簽字,其在法庭審理中再次提出的,法官也無依據直接駁回,致使程序性問題被無意義的重復處理,一方面影響了法院的工作效率,占用本就緊缺的司法資源,另一方面,也降低了法官召開庭前會議的熱情。
(三)庭前會議內容混亂
實踐中庭前會議內容非常混亂,有的法官僅僅只是將庭前會議作為正式化交換證據的場合,通知雙方到庭提交證據后,簡單了解雙方質證意見,就宣布結束,而根本不組織任何有關程序或實體問題的調查;而某些法官又將部分應該在庭審中解決的實體問題提前到庭前會議中,要求辯護律師直接發(fā)表詳細的辯護意見,甚至直接組織控辯雙方就定罪、量刑等問題展開辯論,遠超出了立法及司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庭前會議的內容,這種混亂的現狀不僅僅降低了庭前會議的公信力,使得辯護人和當事人對庭前會議充滿質疑,另一方面也使得周圍的法官對庭前會議產生錯誤的認知,模仿其他法官錯誤的做法。
(四)證據問題處理效果不佳
一方面,控辯雙方都存在“證據突襲”心理,在庭前會議中又無強制性要求一定要展示全部證據,因此雙方都不會在庭前出示新證據,特別是辯方,基本從未出示任何證據,使得庭前會議中對證據的處理局限在檢察院移送的證據范圍內,進行質證、非法證據排除等,剩下的證據還是需要在庭審中出示、質證;另一方面,有相當一部分的庭前會議都是因申請排除非法證據而啟動,但是大部分庭前會議沒有直接作出排除非法證據的決定,這固然與法官無授權做此決定有關,但是庭前記錄表明,基本上雙方都會要求繼續(xù)就非法證據問題取證,致使會議程序空轉,難見成效。
(一)完善庭前會議的啟動形式
目前完全由法官決定是否召開庭前會議的現狀,是與我國偏職權主義的庭審模式高度契合的,而為了保護被告人的訴訟權利,實現實質辯護的目標,保證控辯平等,就應該從制度設計上賦予控方和辯方啟動庭前會議的權利。具體來說案情重大復雜、社會影響重大的案件,審判人員可以決定召開庭前會議;而控方和辯方認為卻有必要召開庭前會議,并且能夠向法院提交相關證明材料的,審判人員應該組織召開庭前會議,且根據“審判中心主義”的要求,一旦召開庭前會議,檢方應該全案移交所有證據,而不論對被告人是否有利,真正做到將審查、起訴階段作為審判的準備階段,公安機關和檢察院在刑事案件中為法院的審判活動服務,辯方也應該盡可能提交所有證據,如果在庭審中提出新的證據而又不能證明證據產生或得到于庭前會議之后的,對該證據不予采納,以此來保證庭前會議召開的意義與價值。
(二)賦予審判人員在庭前會議中作出決定的權利
為了避免對程序性事項的重復處理,對于在庭前會議中審判人員已經調查清楚,雙方達成合意的程序性事項,應該賦予審判人員以裁定或是決定的形式作出認定的權力。庭前會議是《刑事訴訟法》中明確規(guī)定的,庭前準備程序的一部分,目前的最高法司法解釋已經明確,雙方在庭前會議中無異議的證據,庭審中可以簡化質證,表明庭前會議的認定結果可以對之后的庭審程序產生影響,何不再進一步,直接確認其法律效力,允許庭前會議達成合意的證據在庭審中免證,僅在出現新的事實、理由和當事人確有證據證明意思表示不真實的情形下,才需要重新證明。以此來真正發(fā)揮庭前會議對程序性問題作出處理的效用,防止重復處理,浪費司法資源。
(三)明確庭前會議的討論內容
實踐中庭前會議或長或短,都偏離立法者對庭前會議功能定位的初衷,因此,需要法官根據刑訴法和司法解釋規(guī)定的范圍在庭前明確庭前會議討論的內容,并告知各方,提前準備相關材料;庭前會議中,法官也應該就確定的內容引領雙方展開辯論,對應該在庭審中解決的問題,盡量不要涉及,不求在庭前會議中解決所有問題,但是應該充分發(fā)揮“了解情況,聽取意見”的功能,盡可能歸納實體問題的爭議焦點,為庭審的集中審理、提高效率做準備,保證庭前會議的功能既不缺省也不溢出。
(四)避免主審法官主持
英美法系的庭前會議中,主持會議者往往是不參與后續(xù)審判的預審法官,這樣的制度設計,是為了保證法官對案件的印象全部直接來自于庭審,是自由心證原則和直接言詞原則的必然要求。而在實證研究中發(fā)現,國內的庭前會議往往由主審法官直接主持,雖然相較于其他法官主持,更加高質、高效,但是難免會使主持法官先入為主,未經開庭審理之前,在心中便形成了對案件的認定。然而在法官員額制改革后的當今,完全可以由法官團隊里的法官助理勝任,由助理法官根據檢察院移動來的證據材料先行了解本案的基礎情況,再根據自己的判斷和控辯雙方的申請,決定是否召開庭前會議,如果召開,則直接由助理法官組織、主持庭前會議即可。這樣的制度設計既可以切實發(fā)揮法官助理的效用,增加庭前會議的適用率,又可以降低辦案法官的工作壓力,保證法官對本案的印象全部來自于庭審,實現實質正義的目標。
雖然不能說庭前會議制度立法改革的目的全部落空,但是從實證主義的視角,其運行情況確實不佳。這一結果是我國司法實踐中根深蒂固的職權主義思想所決定的,而這一現象也表明只要我國目前的刑事訴訟構造不發(fā)生根本改變,任何直接借鑒于英美法系對抗式庭審的制度設計,都會發(fā)生引進的制度設計與運行背景間發(fā)生斷層的尷尬局面,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完全拒絕從英美法系或是大陸法系借鑒經驗,而是要從一線司法實踐參與主體的切實需求出發(fā),有針對性的學習借鑒西方的制度,才能使得舶來的制度在我國的法治土壤中煥發(fā)出蓬勃生機。而針對庭前會議制度而言,“審判中心主義”和法官員額制改革為庭前會議制度完善提供了新的契機,充分的將庭前會議這一英美法系的舶來制度與我國的實際情況結合、與最新的改革方向結合,是發(fā)揮庭前會議制度效力的關鍵之所在。而從檢察院在實務工作來談,一線辦案人員也應該重視庭前會議這一制度,在認為確有必要時建議法院召開庭前會議,積極配合法院的審判工作,以實際行動推進“審判中心主義”的進程。
[ 注 釋 ]
①全國人大法制工作委員會刑法室編.<關于修改中國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決定>條文說明、立法理由及相關規(guī)定.
②左衛(wèi)民.未完成的變革——刑事庭前會議實證研究[J].中國檢察官,2015.
[1]左衛(wèi)民.未完成的變革——刑事庭前會議實證研究[J].北京:中外法學,2015(2).
[2]卞建林,陳子楠.庭前會議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問題及對策[J].法律適用,2015(10).
[3]李斌.庭前會議程序的適用現狀與發(fā)展完善[J].法學雜志,2014(6).
[4]吉冠浩.論庭前會議功能失范之成因——從庭前會議決定的效力切入[J].當代法學,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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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21-0082-02
羅斯尹(1986-),女,浙江麗水人,就職于麗水市人民檢察院,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