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亢相關(guān)問題考述

連小剛，龐艷霞

(1. 鎮(zhèn)江博物館 保管部，江蘇 鎮(zhèn)江 212002；2. 宜城市第三高級中學，湖北 宜城 441400)

邵亢相關(guān)問題考述

連小剛1，龐艷霞2

(1. 鎮(zhèn)江博物館 保管部，江蘇 鎮(zhèn)江 212002；2. 宜城市第三高級中學，湖北 宜城 441400)

邵亢是北宋丹陽邵氏家族的代表人物。他曾數(shù)次科舉不第，后以制科入仕。根據(jù)其應(yīng)考的情況觀察，他應(yīng)分別參加過學士院試與秘閣試。邵亢文學出眾，交友廣泛?？疾炱浣挥亚闆r，可判斷其反對變法的政治態(tài)度。史籍中對邵亢的評價多為正面，其被參知政事吳奎彈劾一事亦情有可原。

北宋;邵亢;科舉入仕

邵亢(1014-1074)，“字興宗，丹陽人”[1]10335。祖居河朔，五代時其曾祖邵勛為躲避戰(zhàn)亂渡江南下移居丹陽，至北宋時成為地方大族。邵亢在《宋史》中有傳，神宗朝參知政事王珪為其撰有《邵安簡公亢墓志銘》(以下簡稱《邵銘》)。關(guān)于丹陽邵氏家族的情況，嚴其林先生在《鎮(zhèn)江進士研究》一書中已有介紹[2]，本文不再贅述。現(xiàn)專就邵亢的科舉入仕情況、文學交誼等前人涉及較少的問題展開研究。

1 科舉入仕

《邵銘》載“公始以羈孤自拔，及歷事三朝，位二府，顯矣”[3]19706，邵亢歷仕北宋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官至號為“執(zhí)政”的樞密副使，可謂一時名臣。但他之前的科舉之路并不順暢，兩次進士科落第，一次制科落第。關(guān)于進士科落第情況，《邵銘》載邵亢“幼聰發(fā)過人，方十歲時已能日誦書五千言。其賦詩縱豪，自鄉(xiāng)里先生見皆驚偉之。兩試進士于開封府，皆誤用韻弗中。然而有司考其文，皆第一也”[3]19704。關(guān)于制科落第情況，《宋史》載為：“范仲淹舉亢茂才異等，時布衣被召者十四人，試崇政殿，獨亢策入等，除建康軍節(jié)度推官。或言所對策字少，不應(yīng)式，宰相張士遜與之姻家，故得預(yù)選，遂報罷”[1]10335?！独W紀聞》亦載：“寶元元年:七月，策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著作佐郎田況、大理評事張方平、茂才異等邵亢。況所對策入第四等，方平四等次?？号c宰相張士遜聯(lián)姻，報罷。況遷太常丞，方平著作佐郎，通判江寧府及睦州。況，信都人；亢，丹陽人也?！盵4]按“宋初承唐制，貢舉雖廣，而莫重于進士、制科”[1]3603，茂材異等科即屬制科中的一種，置于仁宗天圣七年(1029)，“以待布衣之被舉者”[1]3647。按茂才異等科由“本路轉(zhuǎn)運、逐處長吏奏舉”[5]5462，對象是“草澤及貢舉人非工商雜類者”，景祐四年(1037)范仲淹始知潤州，因而能夠向朝廷推薦身為布衣的邵亢參加寶元元年(1038)的制科。

邵亢入仕最早應(yīng)在獻《康定兵說》之后。《邵銘》載“趙元昊反，兵出數(shù)不利，于是詔求方略之士”，邵亢“進《康定兵說》十篇上之。又召試秘閣，授潁州團練推官”[3]19704?！端螘嫺濉みx舉三一》則載：“(康定)二年二月四日，學士院試郊社齋郎丘良孫，策三下；應(yīng)茂材異等科邵亢，策三上；舍人院試永興軍布衣宋昭，策三下。詔良孫、亢并陜西初等職官，昭陜西簿尉?！盵6]5847《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載為：慶歷元年(1041)二月甲申，“以應(yīng)方略人、郊社齋郎邱良孫權(quán)耀州觀察推官，布衣邵亢權(quán)邠州觀察推官?？簢L舉制策，報罷，于是獻康定兵說，與良孫俱得試用”[7]3094。并“據(jù)畢仲游令狐挺墓志”指出，此次邱良孫所上實乃竊取此前令狐挺所獻而藏于秘閣的50篇文章中的3篇，此事后被館閣校勘歐陽修發(fā)現(xiàn)。據(jù)此三條材料判斷，邵亢獻《康定兵說》的時間應(yīng)在康定二年(1041)二月四日前。按邠州時屬陜西路，治所在今陜西彬縣，然觀察推官為兩使職官，非初等職官，團練推官為初等職官，所授官職記載互異。一種可能是邵亢參加的學士院試與秘閣試是兩次不同的考試，即先參加學士院試得授陜西職官，后參加秘閣試得授潁州團練推官。理由是：

1) 邵亢確曾制科中試。據(jù)龔延明先生提出的鑒別科舉及第與否的標準來判斷，凡在北宋前期(元豐改制前)之文臣，其所系官銜中有屯田員外郎(郎中)、禮部員外郎(郎中)、工部員外郎(郎中)、祠部員外郎(郎中)、主客員外郎(郎中)等十五司郎官者，即可判定為制舉、進士、《九經(jīng)》出身人[8]。而邵亢在英宗朝“累遷祠部員外郎、同修起居注、兼判尚書禮部”[3]19705，由此可斷定邵亢中過制科。因具體登科年代無考，故《宋登科記考》將其列入“闕年制舉登科若干人”中[9]。

2) 自仁宗朝開始制科的考試地點為秘閣。仁宗初規(guī)定的制科考試方法為：“先上藝業(yè)于有司，有司較之，然后試秘閣，中格，然后天子親策之”[1]3647。聶崇岐先生也指出，仁宗天圣七年(1029)后制科“改差官試于秘閣——秘閣者，庋藏圖籍之所也。自是以后，因而不改；故宋人記述，每有閣試之辭”[10]。史籍中關(guān)于制舉試于秘閣的記載也很多。如天圣八年(1030)五月二十五日，“命龍圖閣待制唐肅、直集賢院胥偃試武舉人于秘閣。自后與制科同命官試于秘閣”[5]5587；同年六月十六日，“命翰林學士盛度、龍圖閣待制韓億就秘閣考試制科，度等上何詠、富弼論各六首”[5]5463。與邵亢同時代的蘇頌(1020—1101)在元祐二年(1088)所奏《論制科取士乞加立策等增取人數(shù)》中亦言“本朝之制，又加以六論?；蛟囉谥袝囉诿亻w，合格方得赴制舉試”[11]。據(jù)此可知，邵亢“授潁州團練推官”當在通過制科之后。

3) 館職召試、獻文召試一般在中書、學士院、舍人院舉行。雖然館職召試也有在秘閣舉行的，如治平二年時英宗想根據(jù)唐朝舊例直接將蘇軾召入翰林，而“宰相限以近例，欲召試秘閣”，“及試二論，皆入三等，得直史館”[12]。但其所授官職均為館職，而邠州觀察推官、潁州團練推官皆非館職，因此邵亢此時參加的應(yīng)為獻文召試?！八未I文召試是一種獨特的取士選官方式”[13]，其中所獻的一類文章與兵書武學、戰(zhàn)守方策有關(guān)。關(guān)于獻方略的事例，史籍多載。如景德二年(1005)，“汧源簿劉質(zhì)上書，獻《邊防要論》(一作《邊防兵要論》)，召試中書，上嘉之，賜同進士出身”[14]；祥符中，張宗誨“增前議(《景德安邊議》)為三十卷，上之，召試學士院”[14]；景祐三年(1036)，審刑院詳議官、殿中丞王果“上書陳擇將備邊之策，召試舍人院”[7]2799而除衣庫副使。仁宗寶元、康定時，由于宋軍對西夏戰(zhàn)爭連續(xù)失敗，朝廷急需抗敵良策，因此大規(guī)模召試獻方略者，給予其升職、授官或物質(zhì)獎勵?？刀ㄔ?1040)，“永興軍進士楊蓍、盧覬授渭州、坊州軍事推官。蓍、覬皆上書陳方略，召試舍人院而命之”[7]3005-3006。同年四月十日，“上封者言：‘投進文字人所獻方略，事涉邊機，并所試策多傳本于外，望令有司緘藏?！t諭學士、舍人院：‘今后試人，并須嚴密，無令漏泄。自余敕詞制誥章表，不得傳寫于外?！盵6]5866可見此時仍由學士院、舍人院考試獻方略者。

綜考可知，邵亢應(yīng)是先通過進獻方略、經(jīng)學士院考試合格后授官，此后“又召試秘閣，授潁州團練推官”。據(jù)此，考察成書于南宋初的《石林燕語》所載“后因元昊叛，詔求方略之士，復(fù)獻康定兵說十篇，召試秘閣，始得權(quán)邠州觀察推官”之句[15]，“召試秘閣”應(yīng)誤，而宇文紹奕的《考異》與汪應(yīng)辰的《石林燕語辨》均認為邵亢進兵說授“邠州觀察推官”為誤，應(yīng)是將邵亢制科及第授官與獻方略召試授官兩事混淆。按治平四年(1067)四月十九日，朝廷先欲以邵亢代替韓維擔任陜西路體量安撫使，神宗“以亢未嘗歷陜西任”[16]，而讓孫永代韓維任此職。由此判斷，邵亢在獻文試策授官后可能并未赴任。如果此推測成立，那么潁州團練推官就是邵亢擔任的第一個官職。按潁州時屬京西北路，今安徽阜陽。邵亢在潁州時，知州為晏殊，晏殊知潁州在慶歷四年(1044)至六年(1046)[17]，故邵亢任職當在此期間。此外，亦可斷定慶歷初年應(yīng)舉辦過至少一次制科考試。

2 文學交誼

仁宗皇祐年間，邵亢任館閣?？保_始步入館職行列，其后又任集賢校理、直史館等館職。北宋館職皆為文學高選。《邵銘》稱“其議論文章堂皇溫雅，一時臺閣聞人，蓋有所不及”；“著有文集100卷，藏于家”，惜今已佚?！度挝摹肥珍浧洹杜c張龍圖帖》等文七篇[18]75-78?！度卧姟肥沼小额}釣臺》《重過京口》等詩五首[19]。其奏章辭理縝密，闡述有力；其詩文情景交融，意境深遠。被收錄進《中國文學家大辭典》[20]。邵亢在書法上也有一定造詣。熙寧年間，他曾撰《考次瘞鶴銘文》，在書法史上影響較大?！吨袊鴷ù筠o典》載：“明趙琦美《鐵網(wǎng)珊瑚》云：范仲淹《伯夷頌》跋有邵亢書。宋朱長文《墨池編》稱邵興宗思致快銳?！盵21]

邵亢宦海沉浮約30年，與范仲淹、韓琦、晏殊、司馬光、王安國、吳處厚、沈遘、錢公輔、王珪等賢才俊士曾有交誼。范仲淹曾推薦邵亢參加制科，對其有知遇之恩。制科落第后，韓琦曾作《邵亢茂材南歸》一詩安慰，并勉勵其“好俟鄉(xiāng)人再推上，決科優(yōu)等繼平津”[22]。晏殊知潁州時，對擔任團練推官的邵亢非常信任，“一以事諉之”。司馬光與邵亢唱和較多，如慶歷末年作《和興宗夜直聽雨》[23]86-87，皇佑三年作《送邵興宗之丹陽》[23]120。皇祐四年鄉(xiāng)試時，邵亢為吳處厚的考官，對其賞識有加，屢加論薦，常謂其詩有白居易之風，兩人常有詩文往來[24]。邵亢還曾與司馬光、江休復(fù)、范鎮(zhèn)、宋敏求兄弟、韓維、裴煜、胡恢等共10人同在趙道士東軒宴集，席間每人賦詩一首[25]。嘉祐年間，沈遘曾向朝廷薦舉邵亢擔任侍從官，稱其“器質(zhì)渾厚，學術(shù)精明。其辯論足以當顧問之求，其文章足以備典冊之選”[26]。熙寧二年(1069)，應(yīng)好友前明州太守錢公輔之請，邵亢作《眾樂亭記》[18]434。任樞密副使時，曾與韓絳一起向朝廷舉薦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參加制科[27]。邵亢病逝后，應(yīng)其子所請，參知政事王珪(1019—1085)撰墓志銘。

按司馬光、吳處厚、王安國等人均反對王安石變法，而邵亢與之交好，由此推之，邵亢可能亦對變法持反對態(tài)度?！端问贰份d“亢在樞密逾年，無大補益，帝頗厭之”[1]10337。按熙寧元年四月，神宗“詔翰林學士王安石越次入對”[1]268，王安石即上書主張變法，神宗亦躊躇滿志。在這個時間段，邵亢被神宗認為“不才”[28]，另提拔王安石推薦的陳升之代替，很可能就是因為其守舊的態(tài)度?！渡坫憽芬噍d邵亢“雖蒙上知，然論事與時多不合，又言者間以傷公，乃引疾辭位”[3]19706，邵亢所言被認為不合時宜，在很大程度亦可能是因為其背離了神宗志在變法的政治方向。

3 結(jié)束語

邵亢在史籍中的評價多為正面。如王珪在《邵銘》中稱贊“其為人忠碩方靖，莊外而敏中，與人不茍合；為治恕以明。故其去常見思?！盵3]19706《邵氏聞見錄》稱其為“名儒厚德之士”[29]。陸佃在《祭邵興宗資政文》中贊其“重厚如山，閎深如?！?，“公之學問，大白受采”，“公之政事，吏憚民愛”[30]。《東都事略》則稱其“為人樂易，不忤物，有長者之譽”[31]680。

此外，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其生活簡樸、樂善好施的品質(zhì)。邵亢“少歷艱勤，及貴盛，始終無少易”[3]19706，表明其即使顯達以后也保持了從前簡樸的習慣。做官后“祿入多以赒宗族”，以至于子女們將其夫婦二人歸葬丹陽時“家無以歸，上為治大第里中”[3]19706，神宗為其家人在丹陽建造宅第，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可看作是朝廷對邵亢美德的褒獎。

需要注意的是，邵亢曾在御史中丞王陶彈劾宰相韓琦不赴文德殿押常參班一事中被吳奎彈劾，對此有必要討論。事件的起因主要是王陶動機不純，想借機扳倒韓琦上位，但中書在收到御史臺的行狀與韓琦收到王陶的行狀后均“不報”的做法亦有失當之處。參知政事吳奎反劾王陶“陰陽不和，實由陶所致”，并彈劾“邵亢亦緣攀附，職為諫官，不能自持正論，輕為王陶驅(qū)迫妄言，當顯黜以厲群臣”[32]5，暫扣神宗任命王陶為翰林學士的手詔三日不下。對此，邵亢上疏曰：“御史中丞職在彈劾，陰陽不和，咎由執(zhí)政，而奎所言顛倒，失大臣體。且陛下新聽政，命出輒廢，何以令天下?！鄙劭核栽诶?，切中神宗心意，因此“益眷公深”[3]19705。按邵亢與王陶同是神宗潁邸舊臣，又同為諫官，此時替王陶說話有朋黨之嫌。但考察吳奎的劾詞，主要是嚴厲抨擊王陶“天資薄險，勢利是視，巧詐反覆”，“真市井小人之不若也”[32]4。而對于邵亢，僅指責其偏袒王陶是受其驅(qū)迫脅使，并未批評其人品，并言“至如邵亢，嘗聞德音，以為翻覆”，表明在此之前他對邵亢的印象很好。至于《韓魏公家傳》所載，王陶被貶黜后，邵亢還想撼動韓琦，被神宗以韓琦有擁立之功拒絕，邵亢聞言“惶懼自悔”[32]10，后對韓琦兒子韓忠彥講了神宗的原話，“意以蓋己之失也”。這則材料說明兩點：一是韓琦此時已與邵亢交惡，把邵亢看成與王陶同流，二是認為邵亢想掩蓋自己的錯誤。由于韓琦久居相位，長期大權(quán)在握，難免有任性之舉，因而會被王陶利用神宗即位之初“頗不悅大臣之?！盵31]713的心理抓住機會彈劾?？赡苌劭捍藭r亦對韓琦專權(quán)不滿，但與善于投機鉆營、見利忘義的王陶不可同日而語。至于說邵亢對韓忠彥講神宗夸韓琦的話是想掩蓋此前的過失，亦是韓氏一家之言，邵亢此舉亦可理解為是敢于承認錯誤、胸襟磊落的表現(xiàn)。即使果如其言，亦是瑕不掩瑜，邵亢品質(zhì)的主要方面是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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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 蓓〕

AhistoricalexaminationonShaoKang’srelevantissues

LIAN Xiaogang1, PANG Yanxia2

(1. Storage Department, Zhenjiang Museum, Zhenjiang 212002,China; 2. The 3rd Senior Middle School of Yicheng City,Yicheng 441400,China)

Shao Kang was a representative figure of Shao’s family in Danyang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After having failed in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s several times, he entered the official career through Zhike. According to the results of his exams, he took the courtyard and the secret court trial respectively. In literature, Shao Kang was talented and cultured with a wide circle of friends. Investigating his social activities, we can judge that Shao Kang was opposed to political reform. More of the evaluation of Shao Kang in the history books was positive. And Shao Kang could be forgiven for thinking that he was impeached by assistant administrator Wu Kui.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Shao Kang; political career through imperial examination

2017-01-18

連小剛(1977—)，男，館員，碩士，主要從事鎮(zhèn)江地方歷史文化研究；龐艷霞(1979—)，女，中學二級教師，主要從事高中語文教學研究。

K825.4

： A

：1008-8148(2017)03-0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