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那個誰

李婧

劉局長剛四十出頭，看上去卻足有六十多，怪就怪他那顆超大號的腦袋上，哩哩啦啦只剩下了幾根毛。人家都說，聰明的腦瓜不長毛，劉局長卻是個例外，腦子亂得很。

一早，劉局長前腳剛踏進辦公室，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說：“我說那個誰，你把那個啥給我拿來?！币慌哉谵k公的秘書小劉緊跟著應(yīng)聲：“知道了。”一溜小跑兒，沏了上好的茶水端了進來。劉局長躺在椅子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兩下，抿嘴喝了一口，嗯，味兒正！

上午十點在小會議室開個局機關(guān)工作會。十點半都多了，劉局長才“準(zhǔn)時”推門進來。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摸了摸禿頂，說：“我說那個誰，你去把那個啥給我拿來?！本o跟身后的辦公室的小陳忙應(yīng)聲“知道了”，一溜小跑兒，拎來一個精包裝的糖袋。劉局長最近總是犯低血糖，這個是要隨身帶著的。

下午下班。劉局長沒回家，直接去了新開的那家餐館。今兒，陳副局長在這兒做東，約了幾個貼心人兒熱鬧熱鬧，秘書小劉和辦公室的小陳早早就到了，就等劉局長點菜了。劉局長對菜譜看都沒看，直接對服務(wù)員小于說：“我說那個誰，你把那個啥給我記上……對了，還有那個啥，讓師傅給燉爛糊點兒……再點個……再來個那個啥吧，上次吃著挺好！其余的你們看著上！”服務(wù)員小于頭都沒抬，唰唰地記著，忽然抬頭問：“您幾位要什么酒？”劉局長有點兒不耐煩：“就拿那個啥吧！”小于忙記錄在案。

酒過三巡，劉局長來了興致，對秘書小劉說：“你給那個誰打個電話，就說讓他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過會兒過去。”小劉忙掏出電話，躲到角落里，把劉局長的指示傳遞了過去。一行人有說有笑走出了餐館，上了各自的汽車，一路直奔大富豪歌廳，歌廳的王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門口恭候多時了。待劉局長的車停穩(wěn)，王經(jīng)理一路小跑過來，笑容滿面地拉開車門：“劉局長大駕光臨，我早給您準(zhǔn)備好啦！今兒還讓那個誰陪您？”劉局長大巴掌一拍王經(jīng)理的肩膀：“那是！除了那個誰，還有誰能讓我滿意呢？”大家哈哈一笑，陸續(xù)走進了歌廳。

劉局長左擁右抱，左一口酒，右一粒葡萄，前面還有美女獻唱，真是神仙一般的滋味！可就在他飄飄欲仙的時候，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闖了進來，用手指著劉局長破口大罵：“你個小兔崽子，正經(jīng)事兒不干，跑這兒風(fēng)流快活來了！你看我不踢死你！”說著，就要撲到劉局長這兒來。劉局長嚇得忙站起身，嘴里忙亂地喊著：“我說那個誰，趕緊把那個啥拿來，我要那個啥！”左邊的小姐拿來茶幾上的酒瓶，右邊的小姐拿起起子，都塞到了劉局長手里，充做防身工具。秘書小劉和小陳上去一把抓住老頭兒的兩條胳膊，弄了個燕兒飛的高難度姿勢。陳副局長沖到門口大叫：“保安！保安！你們怎么把個瘋老頭兒放了進來？干什么吃的！快把他拉出去！”走廊里噼里啪啦一通亂糟糟……

隨著“啪”的一聲響，啤酒沫子、玻璃碴子濺起老高，亂哄哄的屋子也總算安靜了下來。只見劉局長急得漲紅了臉：“我說那個誰！……小劉！把車鑰匙給我，我要回家！你們快把那個誰給我松開……那是我爹！”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