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總會走很多路,而在南方水鄉(xiāng),路則離不開橋。
談起橋,現(xiàn)代大多數(shù)橋是水泥灌注而成,也有一些古老的石拱橋存于世間,只是不多見罷了。而在進入羅家沖的路上有這樣一座橋,這座橋橋身渾然一體,是一塊黑色的大石頭,不知道先人用了什么樣的方法,竟使這樣一塊巨石橫跨在小河兩岸之間。難道說老天看村民蹚水過河危險,從天而降一塊巨石充當(dāng)了羅家沖的橋,又或是一位巨人閑來無事在某一個安靜的夜晚玩耍時從山上搬下這塊巨石忘記了拿回到山上?
仔細地去看它,說不出的年代感,到底是經(jīng)過多少年的風(fēng)吹雨打才成就了它現(xiàn)在的黑褐色。但此刻這塊巨石已經(jīng)安然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化為一座石板橋,它的使命便是讓一個村莊的村民進進出出。從原來的坑坑洼洼,到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只腳的打磨后現(xiàn)在的粗糙而平整。
然而當(dāng)需要外出時,父母是不會讓孩子獨自過這座橋的,因為這座石橋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沒有欄桿。有些小孩在過橋時,將小手放在媽媽的大手里,仍然不放心,需爬著過橋才覺得安穩(wěn),有些孩子把爬橋當(dāng)成了樂趣,從這邊爬到對岸,然后又爬回來。但膽兒大的孩子是絲毫不會恐懼的,在石橋上打滾兒,跳著,蹦著,在石橋上躺著睡覺這種事也是有的。媽媽在河里洗衣服時,孩子們便在石橋上并排坐著,等候著媽媽,小孩子似乎把石橋當(dāng)成了可以陪伴的老伯。
這么一座神奇的石板橋和羅家沖每個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出遠門時走過石板橋,便有一種難舍難分的情思,就算是七尺男兒也會在橋上駐足,舍不得離開。每逢春節(jié)時分,出門在外的游子,打工歸來的男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石橋,石橋上站的是等候已久的家人,縱使過了橋便是家,但還是想早一點與家人見面。石橋承載的是游子對家鄉(xiāng)的眷念,是家鄉(xiāng)對游子回家的期盼。
幾十年過去了,石橋仍然安安靜靜地沉睡在橋兩岸,看著歲月靜靜地流淌。這些年各種各樣的新事物跨過石橋來到這個小村莊,外地理發(fā)的師傅,挑著鍋瓦瓢盆的小商販,賣玩具的老爺爺。外人紛紛向村民們抱怨橋太窄,太破,村長也開始認(rèn)為這個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石板橋讓他失了面子。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號稱村里的有為青年買下第一輛摩托車,開始鼓動村民修橋鋪路。為響應(yīng)政府“想致富,先修路”的號召,轟轟烈烈的修橋工程開始了,一擔(dān)擔(dān)水泥、石子從石橋身上壓過,石板橋并不知道這些東西將會造出取代它的水泥橋。
有人測量過,石橋所在的位置耗費材料多,于是并沒有拆石橋,而是在旁邊建起了一座水泥橋。橋建好那天,全村人一起來到橋頭,放鞭炮,鞭炮的紅紙屑散落到石橋上,仿佛給石橋穿上了紅色的外套,遮蓋住它那黑褐色,可是它不知道穿過這件衣服后,它的使命開始結(jié)束了,這是村民送給它最后的禮物。
一開始,過往的人們都會大談水泥橋的好處,再后來,水泥橋和水泥路融在了一起,似乎再也沒有人記得這是一座橋,也沒有孩童愿意在光滑如鏡的橋面玩鬧。橋頭也不會出現(xiàn)駐足停留的遠行人和寒風(fēng)中等待游子的家人。
那座石橋,漸漸地被茂密的蘆葦、荒草所掩蓋,但并非人們都忘記了它,我記得有一個老人,每天放牛,偏挑小路,在黃昏中一人一牛慢悠悠地走過那座石板橋……
注:羅家沖,安徽省大別山區(qū)岳西縣城的一個小村莊,四面環(huán)山,只有一條山路通往鎮(zhèn)里,儼然是傳說中的桃花源,也是作者的家鄉(xiāng)。
作者簡介:沈煒,字子皓,安徽省安慶人,就讀于長春師范大學(xué),喜愛文學(xué),其作品多發(fā)表于“今日頭條”,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