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欣
阿明身材魁梧,滿臉絡(luò)腮胡子,后腦勺有三道深溝。他兩眼雖小,但射出的目光能把人穿透,讓人望而生畏。
寒冬臘月的一天,阿明要去縣城辦事,要我陪同前往。事辦得一切順利,酒足飯飽以后,我們乘車而歸。
可能是天氣原因,公共汽車只有我們兩個人乘車。我們走到后面,隨便找個位子,阿明坐在里頭,靠著車廂。我坐在外面,伸著長腿,舒服極了。借著酒勁,我們拉起呱來。不知怎的,竟然拉起了小偷。阿明見多識廣,他說他就遇到過小偷。我大吃一驚,饒有興趣地問道:“小偷何許人也?長得什么模樣?有三頭六臂?”
阿明講他有火眼金睛,能一眼辨出來小偷,為了讓我相信,他給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有一次他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恰巧遇上鮮桔上市,人們圍在貨車周圍挑揀著。突然一個小伙子把手伸向一位老大娘的口袋,老大娘白發(fā)蒼蒼,看穿著便知其家境貧寒。偷她的錢簡直喪盡天良,阿明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小偷的手,果斷地把錢要了出來,把錢交給大娘時,大娘竟還不知自己的遭遇。
一次他拿著公文包去銀行提錢,他機(jī)警地觀察周圍,發(fā)現(xiàn)有兩個小青年在門口轉(zhuǎn)悠,行跡可疑,他心中便有了數(shù)。取出錢后,兩個人就盯上他,裝模作樣地靠近他,剛想動手搶,沒想到阿明大喊一聲,先發(fā)制人,揮拳就打,兩個人倉皇而逃,過往的群眾報以熱烈的掌聲。
阿明說得頭頭是道,唾沫四濺,興奮處還用手比劃著。我動情地望著眼前的阿明,聽得那么傳神,那樣專注。我被他的見義勇為、足智多謀深深地打動了,甚至在那一刻膜拜地視其為英雄。
說著說著,我們到了一個大站。這時一前一后上來兩個年輕人。一個高點(diǎn),瘦點(diǎn),瓜子臉;一個矮點(diǎn),胖點(diǎn),圓圓臉。阿明就像醫(yī)生透視一樣,用火眼金睛仔細(xì)打量這兩個人,習(xí)慣性地進(jìn)行“安檢”,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兩人徑直走向我們,矮個兒坐在我們前面,高個兒坐在我的鄰邊。車上只有我們四個乘客,其他座位都空著,真不明白他倆為什么挨著我們坐,我有點(diǎn)反感。
售票員和司機(jī)在前面說話,阿明說話累了瞇起了雙眼,我也昏昏睡睡。忽然矮個兒指著窗外大聲說道:“嗬,真熱鬧?!蔽覀冄曂?,只見一個秧歌隊正在載歌載舞。我們一下子被吸引過去,欣賞起節(jié)目來。
我突然覺得有人碰了我一下,馬上回過頭來,好像看到有只手從我左布袋閃過。錢在我的皮衣上布袋里,一摸,硬硬的還在。我沒多想,繼續(xù)欣賞窗外的秧歌表演。
可能是第六感覺出現(xiàn),我總覺得不對勁,下意識地去掏皮衣下布袋,手竟然全漏了下去。再一掏上布袋,發(fā)現(xiàn)一個洞口,錢正擔(dān)在上面。我瞬間明白了,兩眼一瞪,脫口而出:“想干什么?”
我不時地望著阿明,希望得到他的幫助。從沒遇到這種情況的我提心吊膽,緊張萬分,渾身冒汗,但我知道唯有堅持,不能有絲毫的膽怯。
阿明一看這架勢,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拽住我的衣角,小聲勸我:“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他們是一個團(tuán)伙,不知多少人,別惹事,息事寧人?!?/p>
我們一直對峙著。過了幾分鐘,高個兒起身而去,矮個兒也緊跟其后。下去后,他專門回頭望著我,用手指我,嘴里還不停地說著什么。
車開了,我長出一口氣。經(jīng)歷過如此場景,變化如此之快,讓我瞠目結(jié)舌,仿佛就在夢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望著阿明,我兩眼模糊起來,感覺很陌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