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勇敢

程歡彥

我一直都不是一個膽大的女孩，怕打雷、怕閃電、怕鞭炮……尤其是鞭炮，到如今我也未能對它“視若無睹”，每當(dāng)?shù)搅诉^年的時(shí)候，我便十分不愿意步行出門。如若真的免不了，我也一定會開啟“全雷達(dá)”模式，時(shí)刻保持高度警覺，生怕某個淘氣的孩子忽然就從哪個墻邊扔出一個小鞭炮。有時(shí)也會不幸遇見玩鞭炮的孩童，我便會在第一時(shí)間捂住雙耳，迅速跑離，直到百米之外已基本聽不見響聲，才肯漸漸慢下腳步，松開雙手。這夸張的反應(yīng)每次都被身邊同行的人嘲笑“沒出息”，我也知道很丟臉，但就是始終克服不了心里對那些突兀又尖銳的響聲的恐懼。

媽媽說，以前她也和我一樣，躲炮仗像躲雷一樣，外面放鞭炮就躲在屋內(nèi)不敢出門。但現(xiàn)在，媽媽卻不怕了，遇到炮仗她可以淡定地“掩護(hù)”我逃跑，或是走上前去溫和地請求他們暫停一會，等我經(jīng)過了再繼續(xù)放。現(xiàn)在的媽媽簡直是我的偶像，我追著她問有何秘籍，媽媽笑笑說，你以后也會不怕的。

我的閨密小小姑娘，也是個膽小的妹子。她的膽小表現(xiàn)在超強(qiáng)的“防人之心”和“危機(jī)意識”。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不敢按固定的同一路線回家，因?yàn)榕卤粔娜烁?；跟陌生人搭乘同一部電梯一定先不按自己的樓層，因?yàn)榕卤┞蹲约旱淖√?；在網(wǎng)上購物，收貨人一定不寫自己的真實(shí)姓名而是換上“王建國”之類雄性十足的化名。就連電信工作人員上門維修網(wǎng)絡(luò)，她也一定要在家里擺上幾瓶啤酒幾包香煙，裝作家里有男士。前兩天，小小又在淘寶上買了幾件大碼男裝，曬在自己的陽臺上，以防別人看出這是一個女生獨(dú)居的住戶，從而起不軌之心。

這一“新招”被小小辦公室的帶教師傅趙老師知道后，趙老師笑著跟小小說，你現(xiàn)在膽子小，是因?yàn)槟氵€沒到時(shí)候?？葱⌒∫荒樢苫蟮谋砬椋w老師接著說：“你師母以前跟你一樣，膽子特別小，一只老鼠就能把她嚇得直哭。后來有了孩子后，有一回我不在家，家里溜進(jìn)了一只老鼠，你師母直接拿刀，砍得老鼠一命嗚呼。如此勇猛的舉動，你能想象得出她以前是個怕老鼠怕到直哭的人？”

我想象了一下那一刀下去血濺當(dāng)場的情景，心里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以我現(xiàn)在的膽識和修為，是斷做不出如此英勇的舉動的。但我似乎也從趙老師的話里明白了什么，我好像找到了媽媽變身“超人”的秘籍。所謂勇敢，以及那些最快速的成長和強(qiáng)大，莫不是因?yàn)閻邸?/p>

很多時(shí)候，害怕是一種本能，無論是因?yàn)槲粗獛淼目謶?，還是因?yàn)槟切┮阎虝覀兊慕?jīng)驗(yàn)。但總是有一些東西，支撐我們跨越那道屏障，變得更加強(qiáng)大。我想起幾年前外婆過世的時(shí)候，遺體在殯儀館火化。按照慣例，火化前要給外婆換衣、上妝。入殮人員將外婆的遺體抬到化妝間的床上，說是床，其實(shí)更像是個鐵質(zhì)的手術(shù)臺。親戚們都退了出去，我卻絲毫不覺得害怕，我站在旁邊，看化妝師給外婆換衣裳，給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搽脂抹粉?；瘖y間的溫度不高，站在里面有絲絲的涼意，化妝臺上，外婆小小的身子顯得分外的單薄，她真的好瘦，只有雙手雙腳因?yàn)橹委煷螯c(diǎn)滴的緣故，還微微腫脹著。她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卻揪得我的心陣陣發(fā)緊。我?guī)缀跸胍俺鰜?，讓他們輕一點(diǎn)，別弄疼外婆，但又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可笑。

我默默地站在那里，想再多記住她一點(diǎn)，我用力地看著她，似乎越用力，就能把她刻在心里再深一點(diǎn)。后來化妝師跟我說，你膽子真大，一般人都不敢進(jìn)來，會避諱地躲在外面。那時(shí)我才知道自己竟也難得成了一次“膽大之人”?；叵肫饋恚?dāng)時(shí)自己根本沒顧上害怕，只想著好好陪外婆走完這最后一程。讓人無畏的是親情，這種血濃于水的牽絆，可以讓你有勇氣跨越一切。

小時(shí)候我們姍姍學(xué)步時(shí)，跌倒了在父母的鼓勵下再次爬起，搖搖晃晃的小身子，支撐我們變得勇敢的，是爸爸媽媽充滿愛意的目光。異地求學(xué)時(shí)，第一次獨(dú)自離家，在陌生的城市生活，給我們勇氣的，是電話那頭喋喋不休的溫暖關(guān)懷。到我們長大成人將要嫁為人妻，前方等待的那個心懷愛意的他，以及身旁父親寬厚有力的手掌，讓我們堅(jiān)定地邁開步伐，勇敢地走進(jìn)婚姻殿堂。

不用說那些災(zāi)難中英雄母親的托舉，也不用說那個為捐肝救女月瘦20斤的父親，我們平凡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因?yàn)樾闹械哪切叟c牽絆，而使自己努力地走得更穩(wěn)，變得更好。為了你們的愛，也為了我，能更好地愛你們。

欄目主持人：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