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業(yè)華
《烈日灼心》之后,導(dǎo)演曹保平攜新作《追兇者也》跟觀眾見面,這次的黑色幽默再次顛覆人們對刑偵題材國產(chǎn)片的想象。
作為一部具有強烈曹保平風格的黑色幽默呈現(xiàn)下的犯罪懸疑片,《追兇者也》自公映后便迅速憑借高質(zhì)量征服觀眾。曹保平也將主演劉燁推上了影帝的寶座,加上此前《烈日灼心》締造的段奕宏、鄧超、郭濤三位影帝,曹保平憑借兩部電影就制造了四個影帝,成為名副其實的影帝推手。而他對于創(chuàng)作仍保持一如既往的苛刻態(tài)度,“作為電影創(chuàng)作者,沒有什么懶可以偷。”
開始沒打算導(dǎo)《追兇者也》
這個劇本是您學生的劇本,想問一下您當時看到這個劇本的只有想把它拍成電影哪些方面吸引了你?
曹保平:其實它主要還是比較真實,因為在學生作業(yè)里面,對其他方面的要求高可能也比較難以達到。他本身事件有一定的完整性,完成度也還可以,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編劇里面其中有一個孩子也是電影學院畢業(yè)的,是四川人,他在寫的時候里面有非常多的方言,那個方言的生動性會挺有感染力的,讓你覺得挺好玩兒的?;A(chǔ)還不錯。所以當時覺得有可能性吧。但是當時也沒有覺得拍,后來經(jīng)過很多過程,有很多變化什么的。然后過了一年多,最后說要不就把它拍了吧。拍的時候其實也有一些猶豫,因為和我之前的電影還是有很多的區(qū)別。如果要是照那個劇本拍的話很容易拍成一個作者電影或者大家所謂的文藝片那樣的電影,很容易拍成那樣。而那樣的調(diào)性結(jié)合我的電影的區(qū)別又特別大,所以最后做了非常多的改變吧。包括最后明確是要往一個黑色喜劇的荒誕的方向上去拍。包括在情節(jié)的強度上,包括在人物關(guān)系上,包括在一些重場戲的設(shè)計上等等都做了很多改變,等于又重新弄了劇本,然后才拍的。
據(jù)說您本來是當監(jiān)制是吧?開始沒想導(dǎo)這個片子。
曹保平:對,最早是那樣一個想法。但是最后是因為經(jīng)過了非常多的過程的改變,而且最后它還是變成了一個商業(yè)投資的行為。變成這樣一個行為以后會有很多改變,當然最后比如我要拍的時候就好多錢設(shè)條件就不一樣了。
您要拍的話投資方就會進來的比較多,是這個意思嗎?
曹保平:因為你的投資比例就不一樣了,而且如果要是拍,你必須保持是你的制作的一個水準或者你的電影的一個標準的話。因為我不知道你們都看片了是吧,大家看完以后可能有很多不一樣,但其實它還是有我的電影的一貫性的東西,你要達到這個東西,就在非常多方面的要求不一樣,等等吧。最后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
那劇本是改了多少次?
曹保平:原來那個劇本我就不了解那個情況,但是他原來的劇本就已經(jīng)改了很多稿了。原來因為到我手里頭,我看字寫的已經(jīng)有20稿還是21稿了。后來又不斷地調(diào),不斷地調(diào),但是總是在那打轉(zhuǎn)轉(zhuǎn),反正最后開拍前又做了一個徹底的改變。
那黑色幽默這個調(diào)性是在什么時候定下來的?
曹保平:這個其實是在拍攝的時候定下來的。因為原來會有一些灰色的或者黑色的影子,但是調(diào)性沒有這么強烈。最終這個風格其實都完全是在開拍前的劇本,是到剪輯完全才呈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包括拍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完善,包括演員的造型其實那時候已經(jīng)明確黑色喜劇的調(diào)性是在這個片子里成分是占很大比例的。但是它能夠有多強的比例,因為大家看第一部第二部,現(xiàn)實主義敘事的邏輯和方法在。但是在拍的過程中可能會覺得有很多會很有意思的,然后在一點一點完成吧。
您為什么總是喜歡在偏遠的地方拍電影?
曹保平:就是各種陰差陽錯吧,因為這個故事就是發(fā)生在那樣的。因為每一個故事或者每一個電影總有一個緣起的原點。關(guān)鍵是那個原點,雖然說和兇殺案和那個事件沒有什么多大的關(guān)系了,但是他畢竟是從那緣起的。那個東西就在那個地方,他注定不是一個現(xiàn)代都市的愛情或者什么樣的故事。所以他就自然是往那邊去的。這個也不太知道,如果按總結(jié)這個規(guī)律性可能還得再琢磨琢磨,其實這幾部片都是比較偏遠的。當然《烈日灼心》不是,它還算是一個正常的海邊城市的故事。
現(xiàn)實題材主要是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照
導(dǎo)演有一個點是結(jié)尾的時候說到誠信。之前張譯那個角色也是說他誠信,為什么要突出這樣一個點?
曹保平:我覺得這個是這個片子的意味所在吧,或者說每個片子都有每個片子自己在意的那點東西和想表達那點東西。其實對于宋老二是這樣,對于張譯的那個角色也是這樣,對于王友全也是這樣。就是每個人其實貌似是,這也是黑色喜劇的一個特點,就是每個人為了一個在另外價值觀的角度上來看,是一個豪不值當?shù)模蛘哒f豪沒有價值的一個目的性而去付出全部。就說黑色電影經(jīng)常的一個概念是,你一本正經(jīng)的或者說你竭盡全力的在干著一個正常人看來很傻很二,或者很不值當?shù)氖聝骸6@里面其實就存在著一個悖論和存在某種意義上的價值,就是這個東西到底值不值。然后你用普通價值的標準衡量,它是一個不值得的事兒。但是你用另外一個形而上的價值去衡量,他可能是人之為人的價值所在。就那點真實的東西,對王友全而言,我是一個混子,我可能去偷摩托車,坑蒙拐騙,沒準兒這些表層的事兒我都干。但是當你說這事兒不是我干的時候,你非說是我干的,那不行,老子得把這事兒說明白。但是你這事兒說明白也不能證明你是一個好人,你壞事兒干的太多了,就各種我們說混子干的事兒,當然對于他而言,那混子干的事兒,我是江湖道義,我該干得干。大哥是吧,我砍人我得去砍人去。但是那事兒不是我干的,你非要說是我干的,那不行,我得把這事兒掰扯清楚。
其實這里邊的每個人物都是在干這樣的事兒,對于宋老二也是,對于殺手也是。對于殺手而言,你說殺錯人了,而且這事兒已經(jīng)要現(xiàn)了,你趕緊跑吧,你干嗎非得再要把那人殺了。因為那人也不是說你丫的世仇,你非得把這仇給報了。那不行,我接了這單生意我必須得把這事兒干了。我覺得這其實是一些螻蟻一樣的人在堅守著其實今天所有中國人最該堅守的一個底線。但其實這些東西是被我們豪無意識的踐踏掉的。
我覺得我們今天其實太多的事兒和太多的行業(yè)和太多的人在漫不經(jīng)心的踐踏著我們最基本的底線,要不就不會每天出這么多問題,什么食品,就不提了。
您好像特別喜歡在片中安插一些像開礦拆遷買房被騙,這種現(xiàn)實的社會背景,這個目的是?
曹保平:不管你如何放在一個商業(yè)架構(gòu)里面在拍一個電影,但是你的電影總是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F(xiàn)實主義電影我覺得不在于你拍的多真多像,我覺得那是起碼的能力問題。我覺得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是在于你拍的多真多像背后你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照有多少。我覺得你說的所有這些問題,為什么這個人物里面,當然我們這個戲比如它的荒誕,黑色的色彩和調(diào)性上是我們更著力去做的。并不是說想開掘多少社會批判和多少深刻的東西。但是你是不可避免的一定要觸及到這些,否則就不是你想拍的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了。就每個人物背后的前史,就這里面的故事任何一個,包括宋老二,包括張譯這個角色,包括王友全這個角色,都會有一些過去這個人的歷史。這個人的歷史其實某種意義上就和我們剛才談的問題是一致的,就是你和中國的現(xiàn)實,你和這個環(huán)境,你和這個土壤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而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我覺得一定要產(chǎn)生這樣的關(guān)聯(lián)性,否則你其實就是一個簡單商業(yè)片,就每個人物就沒必要讓他有這樣的承載,你就可以簡單化。
商業(yè)電影其實最明顯的一個標志是,它都概念化和類型化。你們要是個亡命徒,是個殺手,可能你不需要給出亡命徒和殺手的原因、理由以及社會屬性,以及他的問題。殺手就是殺手,或者說亡命徒就是亡命徒,他的任務(wù)就是在這個電影里去殺人。至于他為什么要殺人是不管的。然后任何一個人物其實在簡單商業(yè)片里都是這樣,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善良的人,你一定沒有負面的東西,沒有那么多價值取向上的混亂或者說模糊。他一定好人就好到底,一定壞人就壞到底。就是簡單商業(yè)片需要的類型歸屬的明確化。
所以您這個案子肯定不是簡單的商業(yè)片,那您給它定義成一個什么片子呢?
曹保平:它就是我一再說過的劇情片。劇情片是有社會屬性的,劇情片你也可以拍的簡單化,就是我們說的往簡單商業(yè)化的方向去拍,他也屬于劇情片的一種。當然還有更簡單的那種無腦電影,那可能就是純粹的,這個不只是國內(nèi),國外好萊塢也有很多,就是純粹的無腦電影,他就是比如呈現(xiàn)動作場面,視覺場面,就是非常簡單的一個故事架構(gòu),那個故事架構(gòu)恨不得在一億個電影里面,幾千個電影里面,你一句話就能說明白的。然后他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東西,剩下就是打打殺殺或者什么的,做的高級的可能會在視覺上或者在呈現(xiàn)上,比如說那個片子的追車段落這次拍出了一個高度,那個片子有一段打斗拍的很不俗,很牛。但是他在故事承載說,劇情上沒有更深入的東西。
但是有一種復(fù)雜一點的商業(yè)片,他在劇情上就有供應(yīng)性需求。比如說像諾蘭的片子就很多,像《蝙蝠俠》它也是商業(yè)片,但是他就會做到一個復(fù)雜商業(yè)片,甚至不只是劇情的復(fù)雜,是人性的復(fù)雜。還有很多,這種就不一一列舉了。其實要再復(fù)雜一點,就可以做出更多的形而上的態(tài)度在里面。
劇情片,我覺得是有這個方向的。所以我其實一直很明確的定義為,我拍的所有的都是劇情片。是因為劇情片它都是敘事的,強烈的敘事和人物關(guān)系,而你們通常所說的文藝片其實有時候這個概念就特別混亂。我們通常所說的文藝片有很多他其實是不敘事的。所以他和劇情片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有很多就沒有敘事邏輯關(guān)系,也沒有需求。
這片您有給一些人物去設(shè)計他們的前史嗎?
曹保平:有啊。你不是在片子里都已經(jīng)看到了,包括宋老二為什么要拆他們家的墳?zāi)?,他為什么不讓拆他們家的墳?zāi)埂槭裁匆驗檫@個事兒糾結(jié)在一起,包括他老婆什么時候死的,他兒子是一直他帶著的。正是因為這一個兒子沒有娘,跟著這樣一個粗粗拉拉完全不細心的爹。因為這個爹的性格就是這樣,然后野生野長長到這么大以后,宋老二粗粗粒粒一個人,但是他不是一個柔軟的人,但是從他所有的行為你會知道這個男人也有柔軟的一面,他其實挺可憐這孩子的。但是他表現(xiàn)的面和這孩子相處的方式又不是一個我們慣常的柔軟的方式。他表面上和兒子相處的方式都是中國慣有的男人,恨不得是棍棒教育下的愛的方式所為。你像他帶兒子,經(jīng)常跟兒子表示親密也是會拍拍兒子的腦袋,甚至嚴肅的時候他都會踢兒子屁股一腳,都粗聲大氣喊“吃飯啦”那種。但是我覺得他那個柔軟的方式一點就是,我把這個兒子帶大,他跟著爹,也沒有娘疼,我不能讓我的形象在他腦子里坍塌掉,讓他覺得這爹不是個東西。就是你所有賦予的這些東西,都是這個人物在你的這100分鐘里面的行為的理由各妒嫉。當然我們沒有把這個事兒說的特別詳盡和復(fù)雜,但是你是可以勾勒出來的,是因為電影其實還是要留白的。當你給出了已給的和過去的某些部分,我覺得觀眾會補全它其余的部分。但是也有會補不全的,那就殘疾了。但是我覺得一般觀眾認知是可以補全的,包括董小鳳這個人,為什么一個東北人會跑到這邊來,那你就會知道他以前在東北搶了一金鏈,結(jié)果被人給騙了,半棚子金鏈子都漂起來了。就是你所有給出的部分的前史是可以讓你建立起對這個人過去歷史的認知的。而這個過去歷史的認知對于這個人今天的行為,你是能夠理解的,或者說你是賦予同理心,或者說你會投射情感進去的。如果你要是不給這些的話,我覺得對于觀眾不會對這些人物投射情感的,他不會對董小鳳這個人,我覺得多多少少應(yīng)該看完戲大家對這個人還是會有一點同情的。至少有些情感投射不會。
搞創(chuàng)作就要付出,沒有懶可以偷
您之前說過,在國內(nèi)找一個好的編劇很難。您之前很多年也做過很多電視劇,您也拍電影。您覺得作為一個合格的編劇應(yīng)該具備哪些要素?做電視劇的編劇和電影的編劇有沒有一個區(qū)別?
曹保平:我覺得沒區(qū)別,對于電影和電視劇的作者,好的寫作者而言是一致的。而且我覺得電視劇是個好東西,如果你要是能夠大量寫電視劇,他是可以鍛煉你作為一個寫者的經(jīng)驗的。我覺得這里面當然會有各種各樣的區(qū)別,比如你的編劇,你的閱讀能力決定你的審美能力,然后你的智商決定你付出的辛勤的比例,可能每個個體都是不一樣的。但是我覺得共同的一點是,誰都跨不過去,需要經(jīng)驗。而經(jīng)驗就是需要積累。積累就需要你大量的戲,說白了沒有懶可偷,你就是得付出,就是你瘋狂的寫。我覺得經(jīng)過這個階段以后你才能達到一個標準的或者合理合格的寫作者的門檻,才能過去。我覺得這個真的是沒有懶可偷,你必須得寫。你寫一個劇本,寫兩個劇本,寫三個劇本,你寫30集電視劇和你寫50集電視劇,當然這里邊還是有我所為之頓悟的那一下,我覺得在每個行業(yè)都會有那么一部,或者有那么一天的。也可能比如你寫了30集電視劇,寫了50集電視劇的時候,你突然開竅了。就說你的經(jīng)驗?zāi)承┓矫娲蛲?,可能你寫下一個30集,50集就不會像前面那么不成熟,或者說那么費勁。因為你開了這個竅了,或者說你的經(jīng)驗積累夠了,你知道寫作的一些方法和手段。因為這里面是技術(shù)。電視劇本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可能前面寫三個寫五個劇本都是廢的,根本就狗屁不是。但是也可能你到第六個第七個或者到哪個劇本它像樣子了,也是因為你很多東西悟到了。然后你再往后寫五個劇本,可能那五個劇本不同質(zhì)量,但是它都在一個標準上,它都夠了。就是那個進步是需要到了某一天可以開悟到。但是在這之前是需要大量大量的訓練,你才能走到那一步。我覺得現(xiàn)在找不到好編劇,最主要是能夠那樣大量的寫,能夠?qū)懙介_悟那一天的還是少。
就是懶是嗎?
曹保平:也不是懶,我覺得這是一個自然規(guī)律,你也沒法說懶。就是當比如環(huán)境迫使你達不到那個標準,你沒有飯吃的時候你自然會去做。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常是可能沒有,不需要你辛苦到那個地步,就已經(jīng)能掙到錢了,那干嗎去下那個辛苦呢?可能是這樣。而這是一個雙向問題,一方面是對于寫作者本身而言,他容易接到活,容易掙到錢,他可能就不愿意再下更多的辛苦。另外一方面,我覺得是一個自我約束的問題。這是兩方面,比如像我或者我的團隊。我覺得像我類似這樣的編劇還是有很多國內(nèi)。是有的,不是說沒有。比如我過不去這檻,我可能寫這一段人物關(guān)系或者這個故事的要求,或者說等等各種你自己的一個標準,然后達不到讓你要費很多的時間,可能我比如三個月五個月,甚至我半年都過不去那檻,我就一直在這兒死扛著。然后我就特別痛苦,真的會每個,我我覺得好的寫作者都會很痛苦。因為寫作,沒有一個人認為寫作是輕松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有極少的天才吧。大多數(shù),我覺得國內(nèi)現(xiàn)在最好的編劇其實都是痛苦的編劇,就是我現(xiàn)在還在等一個國內(nèi)最頂尖的編劇,然后等一個劇本,說是上個月底就寫完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交稿,而且我知道他每天很痛苦的還在寫。
大多數(shù)經(jīng)驗是這樣,這個其實是對自我有約束,我覺得這個不是個玩意,我覺得他不是和我對于一個電影的標準能夠匹配的。然后不好意思,或者說你自己拿不出來,然后你會扛著,你會在想盡各種辦法,終有一天是能過去的,然后那個劇本是因為你拿得出來的,讓你自己覺得是個玩意的東西。但是這個可能要耗很多的時間。所以這是一個雙向的,一個是需要自我約束,另外一個是外界對你的壓力。
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非常多的人是沒有自我約束。因為很多行業(yè)內(nèi)的人對劇本沒有那么高的要求,或者說不給,或者說急功近利,或者說各種原因吧,然后他可能給你錢,說你給我寫一個劇本,然后你很快給他對付了一個劇本。他覺得這個挺好的,就拿去拍了。那你想,這錢我就掙了,我干嗎還得費勁呢?所以這個事兒是一個說不清楚的事。
這個要求也在演員,就是你在拍戲的時候?qū)ρ輪T的調(diào)教上,比如劉燁說第一條戲讓他拍了27遍,他都慌了。
曹保平:我覺得這不是一個編劇行業(yè)的問題,甚至不是一個電影行業(yè)的問題,我覺得這是一個每個人的自身需求的問題。而且我覺得這個問題在各個行業(yè)都存在。你作為表演也一樣,你會看到非常多的演員,他也可以,他很容易吃這碗飯。這又是兩方面的問題,一方面比如這個劇組或者這個劇本整體都非常好,他的希望值都非常高,那他自己就會對他有渴望和有要求。比如說我們這戲里(嚴偉)那個演員,他跟我拍過幾個戲了,他當然也出去拍別的戲,他就覺得很茫然。他就覺得拍別的戲為什么會那么輕松,就經(jīng)常導(dǎo)演說一條,他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說過,就開始拍下面了。他說都不會給你機會讓你再去拍第二條,這個事兒都簡單到不是導(dǎo)演在要求,而是導(dǎo)演豪無要求。所以他自己對自身有要求,但是自身的要求都無法完成。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組,但是你經(jīng)常會碰到這樣的問題,就是他都沒有約束,所有好的東西,比如表演是你需要一個團隊對你有要求,而這個要求是正向的,是能夠激發(fā)起你的欲望的,然后你對自己也會有要求。只有這樣的,他才有可能會達到另外一個高度,或者一個標準。
那劉燁都影帝級的要拍27條才能過,會不會覺得您對他的要求太苛刻了?
曹保平:沒有,他這27條不完全是他表演的問題,有很多比如整個團隊的技術(shù)問題,有一部分是表演的問題,就是你整體沒有達到那個標準,那你就希望他一直能夠達到那個標準。而且我也不覺得這件事兒對演員是一個特別苛刻的事兒。當然,前提還是他覺得這事兒值不值,或者是不是一個對他有欲望的事兒。而這個事兒其實都不需要到現(xiàn)場,我覺得在前端的時候,你們在聊劇本,你們在認識,在談的時候,他對導(dǎo)演有沒有要求,或者這個導(dǎo)演對演員有沒有要求,那個問題其實在那你們應(yīng)該就能解決掉了。如果在那有問題,你說我不想拍這么多條的話,你在那就已經(jīng)可以叫停了,就沒必要再往下走了。我覺得往下走,大家都還是有一個共通的高度,這個高度是大家都認知的,然后你就是怎么達到那個高度,要解決自身的問題,他要解決他的問題,我要解決我的問題,然后我們?yōu)榱四軌蜻_到那個高度。
那你會不會考慮假如以后你的作品投資方希望安插一點小鮮肉,你會排斥嗎?
曹保平:好像沒有人跟我提這個要求。確實是沒有人跟我提這要求。因為我覺得這樣,如果一個投資方想讓你,當然我覺得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你也不能保證杜絕一切事兒。但是比如說你無關(guān)痛癢的事兒,我覺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你都可以考慮。但是關(guān)到痛癢的事兒,要是有這樣的投資人,你讓他滾蛋就完了嘛。
你的電影里能不能忍受加一個要鮮肉演員?
曹保平:那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前提是你們都可以聊。小鮮肉你也無法說小鮮肉全都是笨蛋,全都沒演技,這個東西是不負責任的,我覺得你肯定是要接觸,要聊,因為他們也和我有過愿望、表達。只是我們在找一個是不是能夠合適的項目。如果要有合適的項目,你大可以跟他們聊,跟他們談,也許人家有這個能力呢,如果要是沒有這個能力的話,你就可以不用,他也可以不來。我覺得這是一個不能武斷判斷的事兒。
為什么好多笑點會在張譯這個角色身上,跟他之前的形象感覺顛覆挺大的。
曹保平:我覺得這個還是一個基本認知的問題,我覺得作為導(dǎo)演選擇很重要,而張譯其實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好演員,他具備一個好演員的基礎(chǔ)。因為你也看過很多東西,只是在找一個合適的項目。那這項目里,我當然是讓他選,他可以在王友全和董小鳳之間選一個。然后他也很猶豫,最后是我鼓勵他你最好是演董小鳳,因為我特別想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你以前沒有演過的。而他自己也有這個欲望。所以我就選了他,首先的條件是,他作為一個演員,你認為他有能力完成。然后其次是,你才可能做改變。如果他是一個,比如在表演上本身就能力上很差,然后你還想做一個顛覆性的改變,那這個就自己給自己下絆了。所以在可能的前提下,我都希望能夠倒過來用。其實劉燁按之前的那種角色他也未必能演一個邊陲小鎮(zhèn)上一個修車的樣子,一個粗粗拉拉的人,但是他也可以做到啊。就是演員,我覺得他還是有一個基本的能力問題。如果他要是有這個能力,能夠老天賞這碗飯吃,剩下就是你和他之間的問題了。
劉燁偶像包袱的時候您有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的不太情愿?
曹保平:沒有啊,我其實都沒有覺得他是一個有偶像包袱的人。因為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他特別想改變,特別想把自己變成這樣。所以我從來沒覺得他什么時候會有偶像包袱。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偶像吧?